“这个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柳重明安慰他:“我没让她们有机会开这个口。”
“重明,如果改日皇后……”
“没有如果,”柳重明把他的手拿下来,帮他一圈圈解下红绳,叠好塞在枕头下面:“谁敢逼我,我就干脆马上娶了你,就在这个别院,跟你洞房。谁再想往我这儿塞人,就只给你做侍婢。”
“都是名门闺秀呢。”
“名门闺秀又怎样,她们如果拉得下脸进我柳家的门,就得听我的。”
“那我呢?”曲沉舟问。
柳重明一本正经,回答很快:“我当然是听你的。”
曲沉舟嗤笑出声,钻进被子里,将被子直拉到鼻尖上。
“世子究竟是为了躲婚事呢?还是急着与我洞房呢?”
“小狐狸精,”柳重明恨恨地把被子扯下来:“又勾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办了你!”
他的手划开中衣的衣襟,有玉铃被拨得响了一声。
曲沉舟条件反射地按下,又藏回衣襟中。
“世子,皇上虽对皇后情分少,却常给皇后撑腰,甚至不会让哪位娘娘协理六宫,有时候,我甚至想过,皇上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握在皇后手里。”
柳重明看着轻佻的笑意在面前渐渐淡去,这生硬转过的话题,总是让他想飘忽落下的心找不到归处。
作者有话要说: PS:不要着急看不懂沉舟要做的事,看后面的事情发展,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129章 博弈
地面上虽已见不到雨水存在的痕迹,但空气中却没了干旱时的燥热。
于德喜令人将清凉殿外的竹帘打下来,初夏燥热的空气更被隔在门外。
“皇上,”他端了乳糖真雪过去,轻声道:“歇歇吧。”
虞帝上了年纪,下雨天温度突变,还害了两天风寒,就着帘子映过来的光看了一会儿书,便有些困倦。
于德喜躬着身,将杯盏推过去,双手高举,接过了书卷放在一边,垂手而立。
许是一场及时雨的原因,虞帝的心情始终很好,将乳糖真雪吃了几口,才在软塌上靠着,缓声问道:“怎么有一阵子没见廖广明了?”
于德喜忙答道:“奴才说呢,怎么这段时间好像少了点什么,听皇上问起,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廖统领。”
虞帝微微睁开眼,笑骂一句:“你这糊涂样子,怎的还比不上朕?”
“皇上日理万机,条条目目都记得清楚,奴才怎么敢比,”于德喜忙回道:“只是奴才昨儿见到世子,皇上这么一问,才想起来,廖统领如今该是已经去了京外,操练人马去了。”
虞帝又低头舀起一勺,问:“怎么还扯到重明了?”
“奴才也是听人闲话,偶然知道的,说来给皇上逗个乐。廖统领瞧中的那块地,还正好是世子的地方,听说世子这次,转手又赚了不少。”
“这个重明,”虞帝笑起来:“真是个脑子灵的,说不吃亏都是小瞧他,该说他所图不小才是。”
于德喜听着话里有话,仔细伺候着虞帝吃了大半碗,才斟酌着说道:“听说这次世子不光在银钱上开了大口,还把潘赫也提过去了。”
这话说完,他屏气凝神立在一旁,等了许久,才听到回音,却听不真切,究竟是赞赏还是冷笑。
“朕说什么来着,重明所图不小。”
他看着虞帝的神色,试探着接下去:“世子聪慧过人,来日必然是栋梁之才。”
这一次,虞帝闭了眼睛,像是已经睡过去似的,只在于德喜上前轻轻揉捏腿时,才叹息一声。
“到底还是和阿正不一样。”
于德喜心中有了数。
这些年来,皇上与柳侯的事,他也听出个七七八八。
皇上一面心中有对柳侯过意不去的地方,可更多的,则是担忧,柳侯心如止水无欲无求,没了根的浮萍,连带着柳家和白家也踏实不下来。
从前的世子柳清颜倒将柳侯的性子学了不少,好在如今稳坐那个位置的人,换成了柳重明。
在世子报上潘赫跑船的账目时,他就看到了皇上嘴边的笑。
贪婪的人好啊,世子既然抛出了系在脖子上的绳索,皇上又怎么有不去牵的理由呢?
飘了几十年的白柳两家,也终于能握牢了。
“奴才也没读过书,”他笑道:“不知道这算不算得青出于蓝?”
“油嘴滑舌,”虞帝笑着瞥他一眼:“小家伙还算能干,可这话不能说太早,等他有点动静了,再夸吧——金平庄那边怎么样?”
“皇上放心,都好好的呢,都是奴才亲自选的人,不会让他们有闪失。”
“也别做得太过了,别总让人过去看。那地方本就偏僻,不要搞得太引人注目。”说起这个时,虞帝免不了上心多嘱咐:“嘴都严实着点。”
于德喜诺诺应着,专心控制着手底下的力道,片刻后又听头顶问道:“薄言后来有没有跟你聊过,廖广明为什么突然想着偷袭他?”
“薄统领正直谨慎,不说人闲话。倒是奴才多嘴多舌问过一次,薄统领只说,恐怕只是一场误会。”
于德喜含糊过去。
他跟随皇上十多年了,知道皇上这其实不是在问自己,而是少个贴心可靠的人说说话,拿拿主意。
如今当着他说起,不过是为了自问自答而已,他只要给个顺水话头就够了。
“误会?”虞帝冷笑。
于德喜低着头,不敢接话。
薄统领越是退让,皇上越是心中有怒。
这师兄弟两人也不是第一天有龃龉,可像廖广明这样还是第一次。往小了说是廖广明放肆,往大了说呢?
起初皇上也不过是对廖广明的争宠好斗不满,可最要不得的却是宁王爷。
据说在春日宴后,宁王爷在席间听一些不成器的世家子开了赌盘,赌廖广明和任瑞的胜率,这位王爷二话不说,押了廖广明。
可前年洛城之乱,有心人都看在眼里呢,那洛城就是齐王和宁王的必争之地。
这次廖广明过去剿匪,若是输了,皇上也许还能看在多年鞍前马后的情分上,从轻处理。
若是撞赢了常年带兵的任瑞,以皇上的心思,必然怀疑背后是不是有谁在帮手。
从在春日宴上应下赌约,就已经注定翻不了身了。
只是这生死悬于一念,也不知道廖广明能不能反应得过来。
于德喜偷眼看去,见虞帝已有昏昏欲睡之状,忙令人送了薄衾进来,仔细盖好,正要退出去时,见这老人眼皮又动了动,忙轻声问道:“皇上,要不要传哪位娘娘来服侍着。”
虞帝的确是倦了,闭着眼不动:“一个时辰后,叫清如过来。”
于德喜不意外,之前皇上风寒,贵妃娘娘衣不解带日夜照护,皇上更念着娘娘温柔体贴呢。
“是。”
他回了一声,蹑手蹑脚下了台阶,将出门时,又听到吩咐。
“于德喜,你帮朕记着,如果重明办好这件事,朕会给他一个意外之喜。”
于德喜轻声应着,又在门口站了半晌,很快听到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才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门外的小太监机灵地为他端了茶水,他轻抿一口,才吩咐下去。
“天气热得快,别忘了给丽景宫里送两匹霄云纱。”
“霄云纱么?”
曲沉舟抱着手臂,倚在花架旁边,看着柳重明收拾东西。
“倒是适合夏天,娘娘穿起来必然很好看。”
柳重明不满地看一眼——自己在说正事呢,小狐狸又在这装傻充楞的。
“皇上还真是把我看得紧,”他知道曲沉舟必然也想得到其中关节:“我这前脚刚把山林卖给廖广明没多久,他就在姐姐那边敲打出动静来了。”
“这不好么?皇上以为这是他的恩赐,可是瞧这个样子,潘赫知道的秘密,怕是对皇上重要的很,迫不及待想拉拢世子呢。”
“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拉拢的呢?”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常常这样互问互答,有时默契得仿佛一个人。
“世子怎么了?世子好着呢,”曲沉舟不跟他好好说话:“旁的不说,这京里的贵人,有哪个肯给下人收拾行李的?”
柳重明把一件衣服扔在他头上,气道:“别没事找事啊,要不你自己来收拾?”
曲沉舟把衣服拿下来,笑吟吟地不肯动手:“世子别收拾了,我只跟方无恙过去几天而已,哪就要带这么多东西,不知道的还当是去踏青。”
“那边四周野地,风寒露重,万一还要夜里守着,回头又要起热风寒了。”
柳重明手里也没停着,继续问道:“你说皇上看中我的哪里?”
“哪里都有,”这次曲沉舟正经回答他:“贪财,好色,冲动,暴躁,可即便如此,世子仍能压廖广明出头,顺利地将潘赫拿到手里。”
更别说,柳重明身后还有白柳两家的势力,换做是谁,都会很乐意牵起这根主动丢过来的绳子。
人人都以为自己未雨绸缪,人人都以为自己是走在前面的那个。
柳重明叹了口气:“沉舟,你说,皇上有没有担心过,自己被人蒙骗?”
“所以说自古帝王多疑,他们怕的是什么呢?”曲沉舟提醒他:“他若是不怕,何必费尽心思看人捉对厮杀?年纪大了更不得了,你看看廖广明。”
所谓当局者迷,廖广明现在恐怕还深陷在自己被皇上闲置的恐惧中,仍然天真地以为自己的唯一倚靠是皇上的信赖,却不知道已经卷入两王之争中。
身边的心腹偏倚的是别人,这可是皇上最忌讳的事。
“也幸亏宁王是那么个爱凑热闹的脾气,否则若是赌局定不下来,咱们还得另外下手,多费功夫。”
这话本来是随口说出来,毕竟在曲沉舟的谋划下,就算宁王不是这个浪荡性子,恐怕也很难逃过,可不知怎的,他想起来曲沉舟之前说的——倒觉得皇上有什么把柄在皇后手里。
就在刚刚,他忽然在想,如果真是如此的话,皇上会愿意摄于胁迫,将那个位子让给宁王吗?
必然不会!
理由堂而皇之——因为宁王非可造之材,文不成武不就,若不考虑嫡子身份,在两位兄长面前黯然失色。
除了朝中几位坚持立嫡,不少人见到宁王这德行,也难免有打退堂鼓的打算。
可宁王又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沉舟,我之前一直也没向你问过,你如果不想回答就算了,”他现在也学会了不玩命追根究底:“从前,三位王爷最后都怎样了,是谁登上大宝?”
“怀王。”
这个答案,柳重明并不意外,怀王在朝中本就颇得人心,意外的是曲沉舟接下来的话。
“皇上举棋不定,即使宁王去了封地,齐王已死,还是迟迟不肯封储君。”
“朝中有人看出皇上犹豫,暗地里各种说法都有,没有几个对怀王有利的。”
“后来宫中……有人告怀王染指后宫嫔妃,还有人说怀王在各州攒兵,皇上震怒,派人去查。”
“结果什么事都还没查明白,怀王就抢先一步,逼宫篡位,做了九五之尊。”
话说到这里,他明白了,难怪曲沉舟之前说,有些人得了兵权,是会造反的。
“我明白了,无论是南衙还是锦绣营,都不能落在怀王手里。”
他还是有些苦恼,各地节度使分散,莫说他管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就算管得到,怕是也很难令皇上立刻相信。
曲沉舟也一声不响,他不是神仙,也不能操控所有人,在绝对的皇权之下,他们都是顷刻可覆的小舟。
“方无恙一会儿就过来,你先接他去花厅吧。”
柳重明不想自己的烦恼让人不愉快,出声打岔,见人出去,才低头整理着包袱。
像他这样好用又好牵的狗,心动的人不止皇上一个。
看母亲之前的动静就知道,唐家起了什么心思。驳了母亲的面子也没能让人退去,他反倒收到了皇后的帖子。
不能不去。
柳重明闷声不响地在八宝玲珑盒里摸了摸。
亲手编的红绳快要铺满一盒底,最下面硬硬一点,是那枚木簪,捻在手中才发现哪里和从前不一样。
在阳光下,木簪中间的“明”字已被摩挲得光滑无比。
他怔怔看了许久,从袖中取出匕首,可刀刃还没落下,又见木簪上有些痕迹。
似乎是墨汁被吃进了木纹里,反反复复,同一个地方,写着同一个字,时间久了,便落下了那样暧昧柔和的墨痕。
舟。
一面是他,一面是他的小狐狸。
难怪上次他摸过沉舟的头发,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污黑。
小狐狸狡黠又羞涩的心思,藏在不好意思让他察觉的地方。
别着刻了他们两人名字的发簪,揣着小心思,笑吟吟地跟他斗嘴。
柳重明几次想落刀刻下沉舟的名字,又舍不得毁了这墨痕,只知道傻笑着,手指一遍遍划过那个字。
沉舟啊。
那些面对荆棘的恐惧和焦虑在这一笔一划,消散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 换封面了……放假了,好忙啊【抹眼泪】,一点码字时间都没有,但是看到封面又被吐槽了2333
因为时间太少,草草画了一个【捂脸】
众所周知,被吐槽就会换一次,请大家爱护蛇蛇为数不多的头发,也许完结后可以抽一整天来好好画一个吧,现在有时间还是码字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