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传来柳重明不耐烦的呵斥:“来给我脱鞋!人呢!”
“重明,说你喝醉了,你还不信,”慕景昭扬声忙替人回答:“他这不就上去了么,看你这脾气急的。”
怀中人如滑手的活鱼一样溜走,他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怅然若失,忍不住对身旁的廖广明说:“以前怎么没觉得重明这么混账,好好得了个极品,居然都不知道疼爱。”
“王爷,他那哪是不知道疼爱,”廖广明若有似无地瞟他,慢慢说:“那是在王爷面前炫耀呢。”
“炫耀?”慕景昭睁大眼睛,像是想说什么,看看周围的人,又只从鼻孔中哼一声,登上马车离开。
旁边有人牵来了马,廖广明却摆摆手,又转身回了明月楼,在二楼转了两圈,在一扇门前站住,也不敲一声,忽然便推门而入。
跑堂小二正在里面擦桌子,被吓了一跳。
“客官几个人?”他忙加快了速度:“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收拾干净,您坐,您先坐。”
廖广明打量了一下四周,问道:“这里之前的客人呢?”
他记得刚刚这里似乎聚了不少人,小二进去的时候,能见到里面热闹闹一群人。
小二见他神色凝重,不敢含糊,忙答道:“军爷们刚走,大人是有事找他们?”
“军爷?”廖广明沉默一下,问道:“哪儿来的军爷?”
小二心中叫苦,他哪知道哪来的,可面前这位主很明显不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只得冥思苦想了很久,才想出点头绪。
“坐在中间的那位军爷,好像姓任。”
不用再多说,廖广明已经知道姓任的是谁,那些人又在庆祝什么。
“操,”他骂了一声:“今年疯狗怎么这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 厢房里是任瑞无罪释放,跟人在庆祝,后天发糖,至于明天那章,我味觉失灵,分辨不出来封面……我十分钟涂鸦……第一个本来不是这样的,但编辑说涉嫌捆绑,上夹子前俩小时给撤掉了,以至于我上夹子的时候,用的闪瞎人迪厅风格嘤
第109章 双生
柳重明先从软塌下的格子里摸出冰块,用帕子包了丢过去,才含了两颗醒酒药在嘴里,压在舌下。
曲沉舟默默接过来,将帕子按在脸上。
左边还火辣辣的疼,这一掌几乎没留余力,等用手背抽回来时,才像是恢复些理智,轻了一些。
他能察觉到,柳重明要做什么戏给人看是一回事,也是因为之前的事在生气,刚刚那个吻彻底触怒了柳重明。
两人始终无话,马车向前走了许久,柳重明才用手盖住眼睛,问道:“还疼不疼?”
必然是还疼的。
曲沉舟轻轻舔着嘴角,也问:“世子气消了吗?”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那羞耻的一幕仿佛又重来一次,柳重明呼地坐起来,却见曲沉舟脸上红了五根手指印,心里揪了一下,又扭过脸去,靠着车壁不动。
“宁王和廖广明,能看出什么?”
曲沉舟摇头:“宁王暂时没有,廖广明太警觉,我没来得及看太久,但是他是起是落,跟任瑞息息相关,我们要仔细打好任瑞的主意。”
柳重明闷闷嗯了一声。
任瑞虽然疯,却没有树敌太多的廖广明这般警惕,能卜卦的机会还多些。
“潘赫那边……”曲沉舟轻声问:“世子怎么打算?”
今天廖广明那态度,摆明了就算是认输,也软硬不吃的,断不肯轻易交出潘赫。
柳重明想着他们在楼梯上的对话,慢慢说道:“我猜想,潘赫肚子里的事,廖广明应当也只是一知半解,他在朝中许久,又紧跟着皇上,也许是哪些话就让他有了猜测。”
“还有一种可能,”曲沉舟补充道:“皇上在想到世子也是人选之前,有意向廖广明透露。如果是这样,我猜想,皇上也许早对廖广明有不满,打算再给他个机会。只是不知道透露了多少。”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他们这一次更不能输。
“的确可能,无论如何,我和廖广明之中,只能留一个,”柳重明按了按额角,虽说醉是没醉,可头还是晕沉沉。
“你觉得,廖广明知道并蒂莲么?并蒂莲说的究竟是双生子,还是方无恙他们俩呢?”
“双生子。”曲沉舟肯定地回答。
柳重明也认同这看法。
若是皇上知道方无恙流落在外的话,有心去找,早就该找了,怎么可能让潘赫拖拖拉拉得这么长时间。
可他们这边,除了双生子这一点线索,再没有其他头绪。
“世子,说道方无恙,我倒是有些别的想法,”沉默片刻,曲沉舟慢慢开口:“你有没有觉得,方无恙和景臣这件事上,有许多不合理之处?”
“说来听听。”
“第一,娴妃娘娘怀上双生子,此事不祥,不敢让外人知道,倒是可以靠身边太医瞒下,可这肚子的大小却与单胎不同。娘娘当年若是自始至终都不想让人发现,就需要提前生产。”
柳重明心中一跳。
景臣幼时的确体弱多病,在宫中养不好,皇上特意将景臣指去白家住了一段时间,让姑丈至少教授些强身健体之法。
景臣在白家生活了好几年,所以他们几个才始终玩在一处,关系比其他皇子都好许多。
“你说……景臣是早产,娴妃娘娘才能自始至终把双胎的事瞒下来?”
“我不知道,只是猜测,而且我想不到第二种方法。”
曲沉舟将捂着脸颊的帕子丢在一边,也仰面躺下:“第二,娴妃娘娘既然瞒了这样的事,需要求助于人,为什么不是求助娘家,而是侯爷和白大将军出面?”
柳重明之前也有过疑惑。
可在前几天的事里,无论是爹、姑丈还是景臣,都是自己找来的,不再想外人掺和也是情理之中,便没有细想这一点。
此时被曲沉舟点出来,竟是莫名惊悚。
娴妃娘娘和柳家关系再好,也不至于越过娘家去,除非……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来,去年中秋宴上,娴妃娘娘明丽的微笑,轻声叫着二叔——柳尚书。
而二叔,洗去一身脂粉味,跟他一起无所事事地站在殿外,一直等到娴妃到来。
他从前不知情滋味,如今才想起来,那个对视的眼神,不该属于那两个人。
“第三,”曲沉舟继续说:“娘娘侍寝,宫里起居录中都有记载。这样一来,娘娘肚子里的双胎和月份就对不上了。”
柳重明失声道:“你是说……”
他不敢说出那个猜测,可既然曲沉舟曾经提过,怀王并非皇室血统,那这个猜测也并非不可能。
也只有这个猜测,能将这几个矛盾点完美地串在一起。
“第四,世子说,当年景臣曾突然性情大变。如果我们猜测,当时的起因是景臣得知了自己还有个哥哥流落在外,”曲沉舟侧过脸,问道:“世子若是景臣,会先做些什么?”
“自然是暗中派人去寻找哥哥下落。”柳重明很快回答,却也明白曲沉舟话中的意思。
突然得知自己还有兄弟,自然是意外之喜,哪怕因为双生子而不能让哥哥回宫,也不可能因此深受打击,除非是还知道了另外些什么。
前因后果被几条线在云里雾里穿在了一起,也只能两人心知肚明,有些事,就应该永远地被埋在时间的尘土下。
难怪爹和姑丈都笃信景臣不会与他们为敌,难怪要他和石岩起誓永不伤害景臣。
景臣……本该姓柳。
他觉得有些累,脑子却比方才还清醒一些,这么些日子来,似乎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惊吓和匪夷所思。
“还有么?”
“世子有没有想过,侯爷和白大将军的那个朋友、方无恙的师父,会是谁呢?”
柳重明猜过。
从刚刚曲沉舟说起“侯爷和白大将军出面”时,他就猜过。
很多年前,除了皇后的娘家支持皇上外,曾有三个人一力护着皇上杀出重围,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这三人里,除了安定侯和车骑将军,就是一人掌三军的裴霄裴都统。
在皇上登基几年后,就挂印离去的裴都统。
“方无恙的师父……是裴霄。”
曲沉舟点头:“如果真是这样,倒好办许多。稍后还要向石岩打听一下,看看方无恙的武功路子,是不是跟薄言和廖广明一样。”
到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他们,就是躲在暗处的箭。
廖广明该有自己的对手,不该把目光放在柳重明身上。
马车在两人的沉默中,从偏门进了别院。
曲沉舟先下了马车,还没来得及向车里伸出手,柳重明自己跳下来,一声不响地站在原地。
马车被赶去后院,两人之间再无遮挡,却仍是没什么话。
曲沉舟将帕子递还过来:“世子忙碌,我先告退。”
柳重明好不容易按捺下的脾气终于被点燃,啪地打开他的手,几天积蓄的怒气就被一层薄薄的伪装覆盖着。
“曲沉舟,我给了你几天时间,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
“是我擅自行事,坏了世子定的规矩……”曲沉舟看着地面,轻声回答:“但凭世子责罚。”
柳重明气到脸色铁青,他白怄了这么多天气,原来对方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
可是曲沉舟这样的聪明人,究竟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认罚是吗?”他咬牙笑:“跟我来。”
两人一路转向书房后面的房间,踏开地面上的木门,沿着石阶走下去。
是曲沉舟熟悉的地方,他的一手飞刺就是在这里练出来的,可他也同样不会忘,这里曾经是用来做什么的。
柳重明在中间站定,冷声问道:“规矩,还记不记得?”
“记得,”曲沉舟轻声答:“第一,禁止拒答,第二,禁止违令不遵,第三,禁止逃走,第四,不得私自卜卦。”
“嗯,你遵守了几条?”
曲沉舟一条也没遵守。
出门前柳重明问他去哪里,他没说,柳重明让他拿令牌去调人,他没去,还虚晃一枪,躲开暗卫,自己跑开。
不仅如此,他跟江行之和方无恙聊得不错,还给人卜了卦。
柳重明见他闷声不响,又追问:“然后呢?”
“做错一条,三十鞭。”
这回轮到柳重明不说话,只冷眼看他。
曲沉舟知道这一场躲不过,只在这目光注视下,就觉得后背开始疼,这么久没受过这种苦,没想到会是重明动手。
他等了片刻,没听到柳重明松口,只得摇动一旁的机括,降了两条铁链下来,自己抬着手,扣住手镣。
“一百二十鞭,谢世子。”
他口中说得轻巧,心却吊在嗓子眼里,一百二十鞭下去,就算不死也该残废了。
待见到柳重明从兵器架上取了鞭子过来,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无法心存侥幸——重明忍了太久,一动手就是要命。
三尺鞭。
鞭身越短,打在身上的力道越是可怕,以柳重明的手劲,如果诚心想把他的骨头打断,约莫也只需要几十鞭。
他眼圈有些泛红,慢慢调整呼吸,低垂着头,才发现刚刚一时恍惚下,忘记脱去上衣。
若是碎布被打入伤口中,之后便是又一重折磨了。
“世子……”
柳重明只当他要求饶,在手中拍了拍鞭子,扬声问:“怎么?”
“能不能先放开我,容我脱了上衣?”
柳重明冷声一笑,像是不耐烦他的多嘴,绕着走了两圈,撕下一块衣襟,捏住他的下颌,塞在嘴里。
曲沉舟认命地放松身体,闭上眼睛。
可耳中先听到的不是鞭风,而是衣服落地的声音。
“你提醒得很好,”见他看过来,柳重明一脚踢开外袍,又去拉开中衣的系带,单手扯下扔在一边:“的确该把上衣脱了。”
只一瞬间,曲沉舟便明白他要做什么,登时疯了一般挣扎起来,却只能从喉间发出唔唔的声音。
“我管不了你,是我无能,”柳重明持鞭后退几步,:“既然教训你没用,就教训我自己。”
曲沉舟拼命地摇头,将铁链晃得乱响,喉中嘶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尺鞭挟风声绕过肩头,带着一声脆响抽在柳重明的后背上。
柳重明只皱了皱眉,反手又是一鞭。
鞭梢带起的血珠飞在曲沉舟的脸上,烫得他眼前只有一片朦胧,全身的血都滚沸。
他在一声声诛心的鞭响中挣扎抽泣,在被阻塞的嘶叫声中,水光浸润的双瞳逐渐涣散。
那一鞭鞭将他的五脏六腑割得七零八落,最后只剩下一点喘息的力气,身体犹在痉挛般发着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口中的布被人取出。
“别打了,求你……”他终于失声痛哭:“重明,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前天说磨刀,不会真搞得不敢看了吧2333,其实我觉得最虐的开头已经过去了 后面都是毛毛雨啦,明天应该是……糖吧
第110章 誓言
白石磊是别院的常客,在门外通报了之后,便有下人将他引到书房门外等着。
以前来时还没怎么注意过,可自从二哥身上总是带着股梧桐花味,怪好闻的,他等得无聊,也忍不住绕着树根转了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