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上——安迪

万圣节……听起来可真够味儿！”

罗慕洛斯眼神已渐渐动摇，但依然试图保持理智：“新学年欢迎宴会上，校长明明强调过，黑魔王的势力正在变得强

大，而且速度很快。学校范围内现在还很安全，因为有古老的魔咒守护，但外面非常危险……纯血黑魔徒的活动越来

越不是秘密了。”

珂洛斯撇撇嘴：“咳，我的好弟弟克瑞忒斯就已经正式加盟纯血黑魔徒，听说还被耶赫华选作亲随贴身服侍，我骄傲

的母亲觉得光采极了。在斯图亚特家族，除了最大胆的堂姐谙朵米达嫁给俗人，另两位堂姐菏白和贝拉翠斯也都光荣

地嫁给黑魔徒……对他们够熟悉，也算了解——黑魔徒那点儿能耐，还真不用太放在眼里。”

黑魔徒们的首领，是不是跟传说中一样可怕，杀人如麻，令人厌恶反感？

珂洛斯很受不了有人成为自己的“道路、真理、生命”，影响自由呼吸游荡，也不是很喜欢老惹得丹尼斯切齿痛恨的

蓄意谋杀。他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东西，以及自己的判断——匆匆会过两次的耶赫华，似乎并不像人们传说的那么

危险和恐怖啊。

“服从主人、取悦主人”那个奇怪的命令确实唤起了珂洛斯的耻辱感，但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事后想想，黑

魔王当时的做法很奇怪，真摸不着头脑。

曾经被迫在昏迷的父亲身前手淫，而且是在另一个男人炯炯的注视中……想到这里，刚刚发泄过的身体不至于立刻有

反应，还是忍不住紧张。鬼使神差的，珂洛斯伸出手，轻拂罗慕洛斯被热水浸得比较有血色的唇。

珂洛斯本性不是轻浮的人。可有了刚才一场手淫，哪怕是纯属接受人家好心相助，类似亲昵的身体接触也突然变得容

易了很多。

猝不及防，察觉之后，又还不舍得躲开……罗慕洛斯脸顿时红得像滴血一样。

刻意不看见他们过分亲密的肢体接触，丹尼斯像平时一样嘻嘻哈哈，耳朵自动过滤掉罗慕洛斯的审慎，已经开始跟珂

洛斯研究：既然都跑一趟霍华孜魔法村了，到底是弄点柠蜜酒，还是直接搞更能烘托气氛的烈火威士忌？

心不在焉点头答应着丹尼斯的话，珂洛斯多少觉得歉疚罗慕洛斯，突然，思绪被冲动完全控制。直直盯着微低头试图

避开视线的眼睛，观察着他的反应，嘴里却是在问丹尼斯：“或者……你先回塔楼？我们可能晚点儿。”

身体剧烈震动一下。

在珂洛斯饱含男性侵略气息的咄咄逼视中，罗慕洛斯安静呆了一秒钟，嘴角突然浮出一丝落拓的淡淡微笑，缓缓低下

头。

愣了几秒钟，丹尼斯突然明白老友这么说的意思，脸顿时红了。挣扎着嗫嚅片刻，总算把话说清楚：“隐形衣留给你

们吧……我就先走了……呃，明天见。”

话音一落，手忙脚乱尽快穿衣服，仓促离去。

门在丹尼斯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水汽蒸腾，隔绝声音，更隔绝了一道依依不舍追随他身影的凄凉目光。

丹尼斯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不可能思考。只凭几年来冒险生涯造就的本能，找一条赖奇多半不知道的隐秘通道，快

速跑回Apollo塔楼。

十六 惊魂万圣节

刚一进入十月，就开始不停下雨。

施了魔法的奥林匹亚斯大堂上空永远阴沉沉，有时候看见噼里啪啦的雨点砸下来，有时候则是细细的雨丝，同样不那

么让人愉快。场地那头，湖水涨得满满的，禁林也显得格外阴沉；城堡中，花坛里的水到处流。

天气似乎比往年都更冷一些。湿漉漉又寒飕飕的空气无孔不入，别说露天呆着绝对是苦差事，就连课间换教室，走过

长长的走廊和随时移动的楼梯，看得见两边画像里的人都皱着眉头，一幅怕冷的样子。

丹尼斯是Apollo飞弧球球队的队长，带领队员坚持飞行训练责无旁贷；珂洛斯明明对飞翔对抗和射门得分毫无兴趣，

不过是守护老友不要被敌意的Ares们攻击，居然有耐心陪伴每场，而不是回公共休息室，舒舒服服呆在愉快明亮的炉

火旁边。每次看见珂洛斯弄得也一身水一身泥，丹尼斯都觉得心里滚烫。然后暗暗泛起惆怅：珂洛斯现在是不是还像

以前，强烈需要朋友的陪伴？

过去四年他们一直都很亲密。一起频繁关禁闭或者受罚，当然是因为都酷爱冒险：Apollo英勇的热血在年轻的血管里

奔流，触犯校规简直就是乐趣。

形影不离的亲密会迅速减少吗？

那次盥洗室说再见之后，珂洛斯凌晨四点多才回寝室，怀中抱着拼命抑制细细喘息的罗慕洛斯。

丹尼斯心里有事，本就睡得不踏实，清晰听见珂洛斯躺下时沉重的叹息，和另一张床上断断续续漏出来的呻吟。

第二天，珂洛斯特地请假，守在发低烧的人床畔，还试着用魔咒治疗自己弄出的伤口。幸亏他会疗伤的名声相当响亮

，罗慕洛斯可以安心找各种理由，不去看庞弗雷夫人。

月圆之夜罗慕洛斯变形为狼时，被关着不能咬人，戾气无法转嫁，很容易抓伤自己，第二天总是会失血过多，脸色苍

白、气息微弱。所以，那天上午他看起来不舒服还不肯去校医院，居然连天天一起混的马可都没有什么疑问。也就是

可怜的丹尼斯，一想起五彩水雾中珂洛斯像喷火的燃烧眼神，就提心吊胆。

跟那些选择与同性犯奸淫的巫师做朋友，需要勇气。

丹尼斯从来都不缺乏正义的勇气。他只是担忧。即使知道这两个家伙约会一定躲开人们的窥视，还是会替朋友紧张—

—男人的性关系一旦被发现，肯定会被所有的人看不起，某些极端的人甚至会建议侮辱胜过痛苦的私刑。

对于珂洛斯来说，那简直会比死还难过。

这段时间，珂洛斯明显不能抑制年轻身体里汹涌的激情——情欲之火初次点燃后，很容易失控。他常常简单打个招呼

，就跟罗慕洛斯一起消失，弄到很晚才回来。第二天罗慕洛斯多半不得不请病假，浅栗色的头发隐约开始变灰，脸色

越来越差，但眼睛里面燃烧着奇异的光彩，反而比平时精神。

珂洛斯并没有因为这些冶游而舒畅愉悦，笑声越来越短促，而且笑声里也缺乏欢乐。本来脾气就不太好，现在更焦躁

，没法坐下来好好谈话，还不时流露疲惫、厌倦。

都看得出来珂洛斯心境不佳。

像很多同学一样，丹尼斯情愿相信众所周知的原因：斯图尔特家境日益窘迫。不但卖掉了魔法浴室、一些值钱的古董

家具，连三个家佣小生灵都被偷偷卖掉两个——对巫师家庭来说，这极端丢面子。家佣小生灵本该被魔法永久束缚在

家里，永远效忠于古老的家族。

也许，珂洛斯假期在家的日常起居依然比三位好友都豪奢，但这么高傲的家族在走下坡路，总是难堪。

万圣节前两天，这年第一场大雪已经早早降临，断断续续飘着，完全没有停的意思。

又落单的丹尼斯百无聊赖，只能从公共休息室的窗户远远眺望场地。

这个角度看过去，守林人冒微弱炊烟的小屋就像童话情景。屋后那些南瓜长势实在太喜人，令人会不厚道地想到膨胀

魔法。远远的禁林还没有全白，可能雪下的时间不短，却不够厚密。

马可守在炉火边，看火蜥蜴玩儿。尖着耳朵，听见丹尼斯不知道第几次无聊地打呵欠，露出笑容——友善过多过浓，

简直有点儿像在讨好：“明天就万圣节了，你可以跟珂洛斯一起去……嗯……干点儿更有趣的事情啦。”

“也许。”丹尼斯漫应着。

马可努力让气氛愉快：“最近珂洛斯神神秘秘的，不过在学校里，行踪诡秘的不止他一个。比如校长，就常常不在餐

厅吃饭，肯定是出去了。Ares有好些学生频繁请假，文洛克也——”看着用脸色表示越来越不感兴趣的丹尼斯，彼得

眼珠子乱转了一下，做最后一次努力：“还有阿格丽帕，她也变得喜欢偷偷溜出去。跟她同房间的琳达说，有一次都

十二点多了，茜西还没有回来……”

“茜西也开始违反校规？”丹尼斯不太相信。

所有老师的宝贝、最漂亮可爱乖巧的Apollo之花，怎么可能夜不归宿？被抓住可是会扣学院分数的。

难道，是偷偷出去约会？可是除了珂洛斯，也没发现她看得起哪个男生啊。或者，是偷偷溜出去练习那些古老的魔咒

？

成功吸引了偶像的注意力，马可脸色一下涨红了，正想再说点什么偷听来的小道消息，已经听见珂洛斯进门，一边跺

脚一边话：“这天气可真要命。”

丹尼斯笑了：“幸好足够冷，改成下雪了……比没完没了的雨强。”

“对，起码我们明天会方便一点。”随口回答着，珂洛斯一个箭步跳到炉火边，浑不在意彼得用钦佩羡慕掩饰的小小

妒意，一边享受着炉火的温暖，一边拔出魔杖，花样复杂地挥舞，长袍和披风冒出袅袅蒸汽，很快就干了。

“罗慕洛斯呢？”

“他被辛普森教授请去帮忙，级长嘛，总会有些必须干的事儿。”珂洛斯有点悻悻然。

男人都知道，如果正想用手解决某些冲动，却被哪个冒失鬼打断，出来照镜子，就会是珂洛斯现在这表情——何况他

想干的事儿，本来应该比自己用手做有趣一些。

丹尼斯依旧替他担心之余，心里还长出一个小小的咒妖，尖叫着也很想干点儿什么……可惜茜西……

丹尼斯和珂洛斯都有无与伦比的丰富夜游经验。

挂念被送去变形的罗慕洛斯，只在学校万圣节宴会上匆匆露面，三位好友很快就溜了出来。留下变成耗子彼得跟狼人

作伴，他们俩毫不犹豫穿过熟悉的地道，用多年来的默契快速小跑，直到怪头酒吧门口。

霍华孜魔法村是纯巫师村落，但有着人间的丰富，这使它格外有趣。

比如说在万圣节凌晨，飞天酒吧绝对不会卖烈火威士忌和柠蜜酒给五年级学生；怪头酒吧就不一样了：只要你拿得出

叮当作响的魔法金镑或者银元，老板绝对不会浪费时间，辨认顾客的年龄身份。

正推门，同时听见一群陌生男人不怀好意的笑声，夹杂着“卑贱俗人”等恶毒的笑骂。

两个人动作略微停滞了一下。

侧耳分辨几秒，珂洛斯低声：“奇怪，有六、七个人，其中居然有克瑞忒斯。”

丹尼斯刚想回答点什么，突然听见女孩的声音——由于过分恐惧，本来圆润的声音变得凄厉尖锐，但声音的主人足够

勇敢，没有颤抖，只有愤怒：“等校长赶到了，你们会为现在做的事后悔的！”

“是茜西！”丹尼斯低吼一声，热血一下涌上来，根本没考虑面对一群恶意的成年男人，两个十五六岁的男生能做什

么，踢开酒吧大门，拔出魔杖冲进去。

珂洛斯也根本不犹豫，拔魔杖飞奔的动作，只有比丹尼斯更利索。

既然丹尼斯明知道危险，也非要冲进去，试图搭救月圆之夜独自出来练习古老魔咒的茜西，那么，他就一定会冲在最

前面。

进了门，哄笑的声音更清楚，断断续续的污言秽语也能听见了——

“这下贱俗人长得还真不错，留黑魔标记杀了她之前，要不要换个方式用一用？”

“小美人你别妄想了，你口口声声说的靠山赫拉克勒，正在会见世界上最伟大的客人……哪有工夫来救你这肮脏东西

？”

“嘿……她居然还会念冰岛语的古魔咒……”

“就凭你这点魔力，古精灵语的魔咒也根本不管用！”

“哈哈哈哈……”

这些男人都是珂洛斯熟识的：弟弟，诺特、罗齐尔、穆尔塞伯、多洛霍夫、麦沃尔，甚至还有文洛克。包围着愤怒而

无助的女孩，都笑得格外丑恶，跟在家里客厅里看见的客人、学校里上课时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这些人年龄不一：克瑞忒斯才十五岁，罗齐尔已经四十出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崇奉同一个银色与绿色装饰的蛇徽

……这是个Ares的盛会。

怪头酒吧幽暗的光线下，丹尼斯全神贯注，看清了茜西翠绿色大眼睛里面点燃的希望，和更强烈的担忧——不仅仅为

自己，还为敢于冲进来援救她的人。

美丽少女的喜悦和感激，都只为了珂洛斯而焕发。

丹尼斯心微微一酸，但立刻管住了情绪，抬起魔杖指向敌人：“丢人。七个男人围成一群，对付一个小姑娘。任何一

个Apollo都绝对不屑干这种事儿。你们中间有人敢站出来，一对一决斗吗？”

成年男人们根本不把大男孩的挑衅当回事，只懒洋洋先后拔出魔杖，冷笑。

原本坐在阴影里的文洛克则站了出来，脸上似笑非笑：“格林，你根本没有资格挑战Ares。除非哭哭啼啼躲在斯图尔

特后面，假充英雄。”

男人全哄笑起来。

其中一根魔杖已经指着丹尼斯，喊出了“钻心剜骨。”

身为中锋，丹尼斯的动作当然足够灵活漂亮，但大多都是在飞天扫帚上。幸好打架经验多了，身手也足够敏捷。面对

进攻，他一闪躲过咒语，大吼着“除你武器”，开始反击。

眼看丹尼斯毫无选择陷入苦战，珂洛斯默默集中潜能，魔杖灵活且巧妙到毫巅地一划，并没有喊出声，已经成功施出

威力强大得不可思议的冰冻魔咒：一举让八个魔杖扫射范围内的人全部被固定。

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连总是昏沉沉什么都不在意、自顾有气无力用脏抹布擦更脏桌子的老板，眼睛都瞪圆了。

丹尼斯激动得差点透不过气来，一声欢呼，紧紧拥抱正收回魔杖、傲然冷笑的珂洛斯：“太好了！你救出茜西了！”

珂洛斯闭眼一秒钟，深深透口气，享受这毫无杂质的亲热。很快，就不得不调整情绪，适应下一刹那的空虚——短暂

相拥之后，丹尼斯很快放手，热情洋溢地向有点惊呆了的茜西冲过去。

耸耸肩，珂洛斯走到柜台边按计划买酒：“这下子，我们闯的祸可真不小——不能多停留。”

他实在不想吓唬女孩，也不是嫉妒……他只是担心耶赫华就在附近，却不愿意说出口。

要知道这个没什么人愿意说的名字，即使人不在，一样有威慑力。

“赶快给茜西解咒……不然怎么一起回去啊？”丹尼斯试了好几种方法都无效，不好意思再看茜西依然友善的眼神，

脸通红，掉头催老友。

“快跑！”突然，珂洛斯和茜西同时凄厉地喊。

来不及了。

高傲声音响起，简单一个陈述句，空气似乎都冷凝成冰：“跑不掉了。”

凌厉的霸道蓝光猝然闪过。

顿时，丹尼斯和珂洛斯都失去了自由：魔杖脱手飞到敌人手中，人也瞬间被咒语封住，完全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