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上——安迪

并肩携手作战，相亲相爱——但，不是情侣。”

如果不是地狱的黑火同样焚身，何必让罗慕洛斯也陷入苦闷里？这种爱是禁忌，会被歧视。再说，与友谊相比，任何

一种爱都会混杂贪欲和独占。爱情本身就像野火，猛烈，破坏性十足。

“四年来，你一直想这么对我说？”

珂洛斯抱歉地笑笑：“当年太小，我想不通透。这是我今天想对你说的话。”

太阳早已升高。

不好意思再被那么亲昵地抱着，罗慕洛斯小心翼翼退开一步，不舍地偏过头，失神凝视身边的颀长男人。

朝晖灿烂，洒了珂洛斯一身金灿灿的光。

少年时令人惊叹的美丽，此刻显露出熠熠生辉的优雅，完美英俊得像阿波罗，散发着强烈的男性魅力。

对冷静出众的罗慕洛斯·泽克维尔来说，打击带来的失态只是一时——起码，他允许自己表现出脆弱的时间，只有那

么多。

刚想随便说点什么，然后，忍不住惊呼：“我们还是快走……尽早把耶赫华重新现身的消息告诉赫拉克勒。再坏的消

息，有准备总是好得多。”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个久违的名字（没几个人敢大声念出这个单词），珂洛斯被引起的感觉并不仅仅是痛恨。相反

，混乱的记忆纷纷涌出来：灵魂的灭顶之灾，被他控制的欲望，奇特的知己之感……

不想跟罗慕洛斯谈论那些，一仰头，朗笑：“丹尼斯大概等急了……走！”

二八 劫掠

耀眼阳光下，洁白栀子花的芬芳更加浓郁。

忠诚于奥林匹亚斯现任校长的凤凰菲尼克斯展翅盘旋空中，唱着温柔喜悦的歌。

这是一个喜气洋洋的婚礼，放眼看过去，全是欢笑的脸——

伴郎珂洛斯老跟在丹尼斯和茜西后面有说有笑，如果他发现新郎新娘想单独呆一会儿，就掉头跟一堆人打闹；

摆满丰盛宴席的长桌边，巫战士的首领阿拉斯托·穆迪正试图劝多卡斯·梅多斯和本吉·芬威克再多喝一杯烈火威士

忌；

新婚夫妻弗兰克·兰帕德和妻子艾丽丝正忙着含情脉脉对视；

曼琳·麦金农和马可·佩迪鲁一边嘻哈笑着，帮忙搬运一桶桶红酒……

整个魔法世界中，纯血黑魔徒们还在疯狂制造事端，但赫拉克勒和他倡导的凤凰社成员们，已经越来越有信心：黑魔

标记象征的恐惧、黑暗还游荡在大地，光明却已经在望。

神秘人失踪四年了，很可能不再回来——巫师元老院能从容应对一群失去了指挥的黑魔徒，即将取得最后胜利。

朋友相聚，尽情欢笑。来道贺的客人们，不仅仅祝福一对出色新人，为他们的幸福高兴，也趁机好好享受土地的芬芳

，阳光的纯净炽热……

太明亮的光线下，能看清楚罗慕洛斯年轻的脸上已经隐约有皱纹。他穿着寒酸的礼服（当然尽力打扮体面，比如说，

敝旧的巫师长袍缝补得相当仔细，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笑容泰然自若，像所有光鲜体面的人们一样。

站在罗慕洛斯身边的银发老人正眯着眼睛享受美味，津津有味品尝一杯柠蜜酒。他穿的袍子很普通，但从他浓密的长

长白胡子、尖尖巫师帽可以看出来，这位是当世最负盛名的巫师、威森加摩首席巫师、奥林匹亚斯校长赫拉克勒。湛

蓝的眼睛一旦睁开，会显得非常锐利。

觉察到身边的学生欲言又止好几次，赫拉克勒欣赏地看着昔日Apllo的级长，笑眯眯问：“罗慕洛斯，为什么不把话说

出来？”

“我希望大家能笑得久一点。”

“只要凤凰社的人在一起，还能笑得这样放松，我们就能面对一切坏消息。”老校长警觉的眼光一闪，依然笑容满面

。

点头表示明白这鼓舞的分量，但罗慕洛斯依然微微皱眉，显得忧心忡忡：“耶赫华很可能回来了……有人看见五个纯

血黑魔徒被召唤。”

“耶赫华回来——这绝对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坏消息。但，我们一直在为此做准备，不是吗？”赫拉克勒慨然，“消息

可靠吗？”

“最近我一直混在狼人群中，了解他们跟黑魔徒的沟通情况。但这一次不是听狼人们说的，而是珂洛斯·斯图尔特亲

眼看见。”

“什么时间？”赫拉克勒问。

老校长似乎没做什么，但从某一个瞬间开始，已经从温和微笑的老人，变成一柄蕴含无穷力量的剑。

“今天太阳升起之前。”

赫拉克勒深思着，问：“纯血黑魔徒到过太阳山谷？你亲眼看见他们被召唤的场面了吗？”

慈爱的目光掠过面前欢笑的人群，不露痕迹地在一张脸上停留了数秒。那是在人群中嘻哈笑闹，但眼底隐约看得出阴

郁不欢的珂洛斯。

心情太紧张，罗慕洛斯没去想这问话背后可能意味着什么，只陈述事实：“我去晚了，只看见文洛克在辱骂已经被制

住的珂洛斯。他制造了一个巧妙的机会，让我有机会救他。珂洛斯告诉我，他不是打不过文洛克，而是当时进攻的还

有另外五个纯血黑魔徒。但在我到达之前，那些人刚被耶赫华召唤走。”

“你悄悄告诉丹尼斯。然后，含蓄地提醒大家，婚礼上也多保持警惕……看来，我今天不能履行主持婚礼的美好责任

了。必须立刻去跟巫师元老院长谈谈——他似乎非常希望耶赫华永远不再回来，而且快要相信，那美好的幻想将成为

事实了。”

预备离开前，赫拉克勒又看一眼人群，嘴角露出笑容：“尽情欢笑吧……”

也许黑暗会越来越浓。

纯血黑魔徒的人数并不少，起码是凤凰社的好几倍。一旦耶赫华归来，又能重新调动众多怪物，包括摄魂怪、阴尸、

巨人、狼人……

但是，只要我们还能有这么多笑声，就有希望胜利。

多卡斯·梅多斯站得不远，一直默默听他们对话。也流露了忧心忡忡的表情。罗慕洛斯不好意思地耸耸肩——看来，

在场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正在谈的坏消息了。

“校长您放心去找部长谈吧，有我们在。”紧接下一句话的，是丹尼斯。

今天的新郎意气风发，浑身每个细胞都在欢笑，喝得脸颊已经泛出一点殷红。紧紧靠在他身边的，是头戴栀子花冠的

茜西。新娘美丽的翠绿眼睛显得有些严肃，嘴角也挂着一个无所畏惧的浅浅微笑。

珂洛斯紧贴他们身后站着的，嬉笑自若，但眼神警惕。

“对，我们都在。”

罗慕洛斯、马可、兰帕德、穆迪……在场的人几乎全是凤凰社的。他们或者开口，或者用身体语言、用表情，来表达

敢于面对任何黑暗的信心。

坏消息并没有让欢乐的婚礼蒙上阴影，反而豪情洋溢——金红色Apollo狮的勇气。

微微点头，赫拉克勒含笑扬手召唤菲尼克斯，尖锐地一声响，动身离开。

入夜。

格林家用长青苔的大石块马马虎虎堆起来、爬满青藤的老房子里，温暖昏黄的灯光笼罩着餐桌上八张喜气洋洋的脸。

大部分宾客都已经留下祝福离开。留下一起吃晚饭的，是几位血亲：年迈的俗人阿格丽帕夫妇，和一脸疑虑的妹妹

Petunia。当然，在场的还有四剑客——父亲去世之后，这三位好朋友就是丹尼斯的亲人了。

餐桌上气氛非常融洽。撤下餐酒，男人们开始饭后喝一杯托斯卡纳红酒的时候，就更加喜气洋洋。

阿格丽帕家的人平时偶尔也看过女儿施展魔法，可是真来到这里，亲眼参观新娘用挥舞魔杖来切土豆、点火煮肉汤、

倒酒……眼睛还是越瞪越圆。拿到中午婚礼的魔法照片，发现照片中每个人愉快地挥手打招呼，他们就更吃惊了。

女儿出嫁确实很喜悦，但和对魔法世界的惊奇比起来，起码可以说同样强烈。

丹尼斯已经高兴得傻乎乎，除了对着身旁还有点羞涩的茜西嘿嘿笑，什么也不会干了。

每次劝酒，珂洛斯都笑得格外大声，喝得非常痛快。他还常常主动挥动魔杖，为自己面前的杯子斟满。

罗慕洛斯大部分时间静静坐在角落，怎么可能不注意珂洛斯灰色眼睛深处的凉意？在他耳边小声叮嘱“我们还要负责

安全警戒”，狂饮的人才突然醒觉，变得收敛。

饭后，马可认为珂洛斯喝得太多了，罗慕洛斯看上去挺疲倦，主动提出，由他送新娘家的人回城里。

对三位俗人身份的亲人来说，使用飞路粉、飞天扫帚当然不可能；巫师公共汽车正往伦敦方向飞驰，伸出魔杖请它掉

头来太阳山谷，可得等上好一会儿。此刻最好用的交通工具，自然是珂洛斯的飞天摩托——载几个人很轻松，速度也

够快。

痛快地答应借出叔叔遗赠的摩托。

马可刚走，珂洛斯掉头冲心猿意马举杯的丹尼斯咧嘴一笑：“得了，茜西已经累了，你最好带她去卧室休息——也不

用再出来，我和罗慕洛斯再喝一杯，等马可回来，我就走。”

“丹尼斯，你就听珂洛斯的吧。过一会儿，我们仨一起走。”罗慕洛斯安静地微笑。

有朋友体恤的表示，有永远令人放心的罗慕洛斯在，还有什么好愣充义气的？

丹尼斯幸福地继续傻笑，轻挥魔杖，让烛台漂浮在前面引路，挽着茜西上楼——脚步就像踩着云朵。

新婚夫妇还没有来得及脱衣服。刚刚熄灭蜡烛，紧紧拥吻在一起，紧接着，就听见了几下尖锐的噼啪声。

丹尼斯耳朵警觉地竖起来：“这么晚，什么人来？会不会是赫拉克勒有事叫我们？”

茜西温柔地笑笑：“罗慕洛斯和珂洛斯在呢。”

她的言外之意很明显：来的不可能是朋友，亲友不会特地拣这时候来捣乱；如果是敌人，更不用担心——那两个打架

高手在一起，能应付绝大多数骚扰。

拍拍脑袋，定下心神，丹尼斯慢慢靠近烛光下更可人的新娘，低低咕哝一声“茜西”，两个人深深吻在一起。

怀中的新娘子，是他懂感情以来唯一动过心的女孩子。幸亏绝望中苦苦执著这些年，终于有了今天。

茜西·阿格丽帕的确是太理想的伴侣——她聪慧，总成绩常常和丹尼斯、罗慕洛斯竞争第一，魔药学和魔咒学的老师

都承认她是天才；她有魅力，最好的证据就是人缘也好得出奇，作为女学生会长，得到的拥戴一点都不比丹尼斯逊色

；她勇敢，一毕业就跟丹尼斯一起考上巫战士，并肩面对危险、和纯血黑魔徒作战，每次都完美地焕发出Apollo的勇

气。

想到追求的艰难，忍不住暗暗惊心，如果珂洛斯肯接受女孩的倾慕，茜西多半不会成为老格林家的新娘吧……模糊念

头刚掠过，丹尼斯就惭愧不已。

居然为这一点庆幸，可真不好。

只爱同性，那是老友一生的难言隐痛，也是珂洛斯最解不开的心结。

看出丈夫眼底那一抹慌乱，茜西轻柔地靠进他怀里，动作很自然：“你在想什么？嗯……珂洛斯？”

丹尼斯尴尬地抓抓脑袋。然后，挺挺胸，诚实地点头。

回想校园生涯，茜西嘴角漾开笑意：“在奥林匹亚斯，每个女孩都渴望珂洛斯。他那么英俊，打架从来没输过，还有

种天生的贵族气派……能被他恶狠狠瞪一眼，女生们都会觉得挺幸运的。不过，丹尼斯……此刻，我爱你。对我来说

，嫁给你绝不是退而求其次——尽管至今，我都很不喜欢你挑衅某些Ares的粗暴方式。”

耶赫华的崛起让血统变得性命攸关，丹尼斯却能坚持单纯的信念：人人平等，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即使没有魔法天赋

，也有权利追求幸福。

敢于在黑暗年代坚持最初理想的男人，是真正的男子汉。

听见新娘子的赞美与指责，丹尼斯有点不好意思地继续挠头：“那时候，我是有点儿傻……”

迎着丈夫深情的眼神，茜西轻轻闭上眼睛。

丹尼斯，四年来，我已经渐渐学会爱你。

更何况我当年亲口答应过珂洛斯，要替他爱你，替他让你幸福。现在我的心里，流淌着双份的爱，为他，也为我自己

。

摇曳的烛火熄灭了。

丹尼斯偷偷干的。

两个人静静依偎，心里涌动着满满的幸福。

沉浸在温柔乡中也就一刹那，新婚夫妻同时发现对方脸上被映了诡异的绿莹莹光芒。急转头看，发现窗外空中突然多

了个死亡骷髅标记。幻像中，碧绿的蛇围绕着骷髅，正盘旋着。

这个不祥的标记在魔法世界已经肆虐了七年，象征着纯血黑魔徒的胜利。每次它出现，都会发生不幸。

两个人对视，心同时一沉——楼下的珂洛斯和罗慕洛斯……还有马可，回来了没有……

丹尼斯一跃而起。

茜西的速度跟他一样快。

两个人同时抓起魔杖，来不及罩上长袍，就双双幻影移形，回到楼下客厅。

新婚夫妇并肩看见的，是凌乱不堪的客厅：每样家具都像是被击中过，不是裂成碎片，就是东歪西倒。刚才还喜气洋

洋的炉火边，只有罗慕洛斯一个人呆呆站着，脸色憔悴。失神的目光，盯着地上主人遗落的魔杖——它一英尺七英寸

，胡桃木，里面含一根龙的腱索。

“怎么了？珂洛斯呢？”丹尼斯急急问。

不敢多看地上属于珂洛斯的魔杖——巫师一旦失落了魔杖，就没法施展任何魔法，等于完全丧失了攻击防守能力。

罗慕洛斯眼神呆滞：“刚才冲进来九个纯血黑魔徒，全是一流好手。听他们说的话，肯定是专程来抓珂洛斯……珂洛

斯的身手那么好，本来跑得掉，可是为了掩护我……有个钻心咒从背后攻击我，他冲过来，挡在我面前……倒下了…

…”

泪水缓缓流过瘦削的面颊。

沉吟片刻，丹尼斯努力分析，想找出营救珂洛斯的线索：“他们之中，你认出了谁？”

“还是全体蒙面，好像有卡卡洛夫。其他人没说话，我认不出来。”

“为什么肯定他们是专程来抓人的？”

罗慕洛斯剧烈地颤抖着：“珂洛斯失手被擒，全是为了我……”

“不要担心，罗慕洛斯。只要我们还有热血在流，就会付出任何代价救他。”轻轻握住罗慕洛斯的手，茜西的声音很

轻，但非常坚定。

“我这里有能联络他的魔镜——只要他还能回答我。”丹尼斯一拍脑袋。

可是，珂洛斯没有回答。

三个人轮流对镜子呼唤，直到马可回来加入。

直到天色破晓。

窗外，明亮的天狼星已经升起。

大家的心情都越来越沉重。

他已经失去了自由？或者，是已经没有自主意识（被击伤昏迷，甚至夺魂咒）？……最坏的可能，是已经失去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