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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圣泽、李和薛带着大批人马跟着杜瀛等人的足迹一路追踪,来到陡坡附近时,忽然一个人影从坡下窜出,「啪啪」二鞭,一名王府侍卫落马,马就这么给夺去了。
杜瀛将裹在被单里的人打横放在鞍上,双腿一夹马腹冲进追兵阵中,武圣泽策马向他奔来,他也不正面迎敌,只是跑给他追,一面在人群中穿梭,手中长鞭如暴雨飞舞,当者纷纷坠地不起。李和薛各带一批人试图由两边夹击,但杜瀛久经战阵,骑术甚精,终究还是拦不住他。众人只得在后穷追不舍。
薛喝道:「放箭!」
李忙道:「不行,会伤到我父王!」
薛道:「这是诱敌之计,殿下一定在另一个人手中。放箭!」
武圣泽叫道:「不行!把他赶到瀑布边去!」
不久,在月光映照下,眼前出现一座约五丈高的断壁,河水在这里成了一座小小瀑布。杜瀛眼见无路可走,啧了一声。转头看见崖边有一排树木,每棵树都高大参天,约三人合抱,当下不及细想,抱起马鞍上的人,纵身上树。
半晌,武圣泽带着众喽啰,将树团团围住。
杜瀛将俘虏挂在一根粗壮的枝干上,自己站在另一根树枝上,对众人哈哈大笑:「怎么样?你们的王爷在这里,上来抢啊。」几个轻功较佳的护卫,纷纷飞身抢上,但杜瀛居高临下,那些人连树干都没碰着就给打了下来。
武圣泽道:「杜小七,你不要装了,龙池派的人绝不敢拿亲王的性命开玩笑,那被单里不是殿下,是乡儿!」
李喝道:「既然不是父王,就把他们两个全杀了!」
武圣泽慢条斯理地道:「殿下,我已经说了,那是我徒弟,您还说要一起杀掉,不知是何道理?」
李怒道:「我父王在你府里被掳,全是你的过失。别说是你徒弟,就连你也罪该万死!」
武圣泽仍是心平气和:「殿下息怒,我自有处置。」策马来到树下,抬头望着树上的杜瀛,忽然换了副完全不同的嗓音,柔声道:「小七儿,这么久没见,你这冲动的老毛病还是改不过来啊。」
杜瀛脸色微变,冷冷地道:「你果然是广智。什么武家后代,大云庄庄主,也不过是藏头缩尾偷学别人武功的小贼罢了。」
武圣泽笑道:「你这岂是对师叔说话的态度?」
杜瀛「呸」了一声:「去你的狗屁师叔!我光想到我居然曾经跟你这鼠辈同住一个屋檐下,我就反胃到要吐!」
武圣泽摇头道:「好狠心的孩子,想当年我也是很疼你的啊。」
杜瀛道:「你这招只好去哄那个大傻瓜聂乡魂,对你杜爷爷我没用!不过,我今天也打算好好疼疼你,让你疼到死!」
对眼前的人,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憎恨。杀死他师伯不说,居然趁他不注意时在聂乡魂身上搞鬼!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等蜀郡的事完成,就心甘情愿送聂乡魂回南英翔身边,这老贼凭什么来插一脚?
「光说大话是没用的。」武圣泽道:「你现在已是插翅难飞了,难不成你打算一辈子吊在上面吗?」
「这也不错呀。」杜瀛道:「要是我在树上待腻了,带着他往瀑布里一跳,也挺痛快的。要是这被单里面的人恰好是王爷不是阿乡,那就更有趣了,是不是?」
李喝道:「我才不听你胡扯!」
杜瀛道:「我没扯什么呀,我只说这『可能』是王爷,也可能不是。顺便再告诉你,我杜大侠虽然是龙池弟子,可不像我师兄那样忠心耿耿。我一来最讨厌姓李的人,二来痛恨丑八怪,令尊恰好两者姹福饩捅鸸治也豢推恕!?
李怒道:「无礼之徒!」随手抄起一根长枪,使劲朝杜瀛射去,杜瀛长鞭卷住枪身,手上一挥,长枪竟朝李射了回去,李连忙侧身闪避,这才没变成串烧。
李手下军士大怒,纷纷提起手上兵器、暗器朝杜瀛射去,却连杜瀛一根头发都碰不到。武圣泽看着这群白白浪费兵刃的蠢材,轻轻摇头,拎起一柄单刀朝树上直射,杜瀛老早就在注意他的动向,正准备迎击,谁知武圣泽的目标却是他脚下的枝干。他内力强劲,比人大腿还粗的树枝竟被一刀砍断,杜瀛一脚踏空,连忙挥鞭卷住更高的枝干才没坠地。
就在这同时,武圣泽跃上大树直扑人质,杜瀛还来不及阻止,那裹着被单的人已被武圣泽带回马上,拉开被单,露出聂乡魂苍白的脸。杜瀛恨极,正打算扑下来夺回聂乡魂,却被一阵乱箭逼回树上。
武圣泽飞快解了徒弟的穴道,聂乡魂怯生生地道:「师父……」
「辛苦你了。」武圣泽拉过一匹马,道:「你带襄城王殿下和薛先生去找永王殿下,这里我来应付。」
聂乡魂抬头,看见树上的杜瀛呼吸急促,知道他旧伤又开始发作了,着实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离开。
武圣泽道:「快去啊!」
聂乡魂哀恳地看着师父,低声道:「别伤他……」
武圣泽无奈地道:「可能吗?」
「……」聂乡魂眼圈红了,急着要开口,武圣泽抬手阻止他:「唯今之计,只有找到永王,你才有机会说话,若是永王被掳走,别说杜瀛,就连我们师徒俩也性命难保。」
聂乡魂听到这话,再无犹豫,一咬牙跃上马,高声道:「王府的各位,跟我来!」
于是,李和薛带着所有的手下跟着聂乡魂走了,原地只剩下武圣泽和树上的杜瀛。
「杜小七,我们两个痛痛快快做个了断,你觉得如何?」
杜瀛从树上跃下:「正合我意!」
武圣泽下了马,抽剑装腔作势地行了个礼,一招「鹤鸣九霄」化为剑光射了出去。这正是龙池派「破空穿云剑法」中的绝招,杜瀛如何不识,以鞭作剑,使出「瓜瓞连绵」反击。
武圣泽手上打着,嘴巴也没歇着:「我说小七儿,你身手迟钝了不少啊。八成是这几天忙着跟那姓薛的小免子夜夜春宵,伤了元气吧?」
杜瀛骂道:「去你的!就有你这种人,整天靠一张贱嘴到处搬弄是非。李那蠢蛋王爷也就罢了,连阿乡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子你也要利用,你简直丧心病狂!」
武圣泽避开直击面门的一鞭,冷笑道:「孤苦伶仃?那不是你造成的吗?要不是你整天跟薛敏谈情说爱把他丢在一边,我怎么会有机会接近他?」
「!」杜瀛被一语戳中心病,原本发白的脸涨得通红:「少在那强词夺理!我只是不想吵他,让他一个人清静一下而已!」
「哦?那为什么他需要清静呢?还不是因为某个人只会让他痛苦心烦,把他当玩物一样玩弄,腻了就当废物扔掉!」
「放屁!」杜瀛怒发如狂,险些被自己的鞭子打到手。
「你敢说我说错了吗?你根本就没好好照顾他,只是把他绑在身边,当成你的财产罢了。居然还把他随便丢在陌生人船上,自己忙着去打架。我早知你这人做事没大脑,没想到你这么不负责任。万一那船上老翁不是我,是买卖男娼的皮条客,你怎么办?」
「我!」杜瀛忽然想到一件事:「我至少没把他卖给什么王爷当娈童!」
武圣泽冷笑:「你们这些人就是这样,只会死守着些臭规矩,没半点见识。娈童又如何?只要他做得好,就可以把李玩弄于股掌之上,数万大军任他差遣,可比待在你身边任你糟蹋强得多了!」
「谁糟蹋他了?」杜瀛气得胸口绞痛,早把「燥怒为学武者大忌」的缄言抛到九霄云外,出招也更显紊乱。
「那你说,你为他做了什么?你给了他什么?他的血海深仇你不帮他报,他跟人吵架你也不给他出气,只会拖着他东奔西跑,专门晚上给你暖床!虽说他不会武功,又无亲无故,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让你这样折辱?」
「你……」杜瀛咬得牙床几乎并裂:「你懂个屁啊!」手上长鞭狂舞,使出「暴雨霪霪」直攻武圣泽上半身要穴,但他心情激动,使力太猛,露出了破绽,武圣泽轻轻松松就闪开了。
「好吧,就算你没欺负他,以后你要怎么办?带他去见广文那个老顽固,告诉他乡儿是你的相好?你敢吗?」武圣泽冷笑:「如果我没记错,广文好象一直打算把他那个花痴女儿嫁给你吧?你有种跟你师父说个不字吗?」
「要你管!」杜瀛觉得喉头腥甜,一口热血涌到胸口,强忍着没呕出来。低下身子欺近武圣泽身边,一记「风雨潇潇」直攻他下盘。武圣泽毫不闪躲,剑尖斜指刺向他眼睛,杜瀛连忙偏头闪避,长鞭因此失了准头,只轻轻扫过武圣泽脚踝。
「我当然要管。我可是他父母的媒人,杨乡这名字还是我取的,我不照顾他谁照顾他?他跟着我,莫说武氏大云庄大笔家业将来全归他,我还会教他武艺,教他配药,让他明白行走江湖的诀窍,不出十年,必成大器。等我大事告成登上龙座,他还会位极人臣,终身显赫。这点你做得到吗?你可能给他一半的好处?」
「人不是只要荣华富贵就好了!」杜瀛再也忍不住,泛黑的血从口中渗了出来。
「那你说还有什么?」武圣泽以剑柄为轴,将长剑旋转如风车,硬是绞断了杜瀛的半截鞭子。
杜瀛倒抽一口冷气,将鞭子一扔,转身就跑。
「奇了,堂堂杜大侠怎么可以逃走呢?」武圣泽提剑追上,没想到杜瀛不是逃跑,而是跃上树干,借力往后一蹬,翻到武圣泽身后,一掌击中他背心。武圣泽闷哼一声,伸手撑住树干,右脚后踢,正中杜瀛胸膛。杜瀛仰天重重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武圣泽拭去唇边血迹,踏住杜瀛右掌免得他起身,冷冷地道:「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乡儿在我身边,保证会有锦绣前程,他的将来不劳你费心。从此以后,他跟你一刀两断,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你自己一个人下地狱去吧!」
杜瀛原本已是奄奄一息,听到这话,双目圆瞪,飞快一抬手,左手手刀砍在武圣泽脚踝上,只听得「咯喇」一声,武圣泽踝骨碎裂,痛叫一声跌倒在地。杜瀛奋力爬起,从齿缝中出声:「阿乡是我的!」话没说完,一记肘击重重撞在武圣泽胸口「檀中穴」,这位前任高僧广智口中立刻血如泉涌。
杜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过去捡武圣泽掉落的剑,冷不防武圣泽像弹丸似地扑到他身上,杜瀛脚下不稳,二人一起滚下了瀑布。
武圣泽深谙水性,虽然伤势不轻,没一会儿就爬上了岸,看到杜瀛侧躺在不远的地方,动也不动,无神的双眼微张着,显然喝了不少水。他可不认为杜瀛会这么容易就送命,拖着受伤的脚一步一颠地来到他身旁,低下身来,准备给他最后一击。
眼看势如破竹的一掌就要劈在杜瀛脑门上,杜瀛眼中忽然精光大盛,右手一抬,掌心握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狠狠地砸在武圣泽太阳穴上。武圣泽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杜瀛一跃而起,一脚用力踏住武圣泽受伤的脚,拿着石头的手毫不放松,一拳一拳地朝他头上敲下,没一会儿武圣泽已被打得血流满面。
「住手!」惊惶的叫喊伴随着马蹄声而来,是聂乡魂。他下了马,飞快冲过来,用身体挡住武圣泽。
他带着李等人沿着陡坡下的山路去追无碍,苦追许久总算将无碍团团包围。他立刻将场面完全交给李和薛,也不管战况如何,就策马奔回来找武圣泽和杜瀛。
回来的路上,脑中满是杜瀛前几日在病床上痛苦呻吟的模样,和方才惨白的脸孔。虽说他对武圣泽的机智和博学甚为心折,在内心深处,杜瀛的份量终究还是重了些。
在瀑布顶上见不着两人,他真的快急死了。看到地上的血迹到山崖旁中断,连忙绕到瀑布下找寻,没想到看到的是这般血腥惨烈的景象。
杜瀛此刻已完全失去理性,嘶哑着吼道:「让开!」
「你把他打成这样,也该气消了吧?」
「他跟龙池派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可能这么便宜就放了他?」
聂乡魂咬牙道:「每次我嚷着要报仇雪恨,你就一直教训我,你自己呢?这样子算什么!」
杜瀛额上鲜血流进眼睛,几乎睁不开,眼前只见漆黑和血红:「你懂个屁啊!让开!」
「我当然懂!你有师父我就没有吗?」聂乡魂眼泪夺眶而出:「我这辈子就求你这次了,拜托你,给我个面子,放了我师父吧!」
「我争的是我师伯的一条命,跟你的面子有什么关系?」
「你就算杀了我师父,广真大师也不能活回来啊!我,我……」聂乡魂全身发颤,怔怔望着遍体鳞伤的杜瀛,心中滴血,恨不得帮他受一半的苦,却又必须拼死护住恩师,彷佛整个人要被撕成二半,痛苦难当。
望望师父,又望望杜瀛,一咬牙,讷讷地道:「我跟你打个商量吧?只要你放了我师父,我就跟你走。」
「什么……」
「真的,我以后一辈子心甘情愿跟着你,再也不跟你吵架,你说什么我都听,你叫我做什么我都照做,好不好?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