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上】————红河

作者:红河  录入:05-27

克劳狄险些找不到语言。
「二……二十?」f
居然比自己还小?而且小了整整四岁有余。这怎么可能?他明明精明得像颗老蒜头。自己居然一直被个超级早熟的小鬼捏在掌心,从头到尾算计?天呐……
「怎么?嫌我小?」不出意料地看见他露出满脸沮丧,文森特低笑,「我十六岁就进竞技场,要说战斗次数,可绝对不比你少。」
「十六?」克劳狄愕然,心底莫名泛上一阵酸楚。
十六岁。
青草般的年纪,却已在靠着剥夺他人的血肉而生存。是残忍天性使然吗?但为何令人感到如此悲凉……
「你实在让人吃惊。」他沉郁低喃。
文森特的笑容缓缓敛去,目光幽深似海,却犀利如梭,仿佛穿透眼前的人。
「因为在角斗场历练了四年,现在我才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为你夺得天下。我不会做不自量力的事,所以我想,那是对我的考验,而我合格了。接着,你出现。」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手指抬起对方低垂的下颚。
沉静的视线相互交错,他异常轻柔地说:「所以我宁愿相信,我会喜欢你,这也是宿命。」
最后一个字,因为两副唇齿的贴合而含糊不清,却格外地魅惑煽情。
热度,从两人紧贴的胸口汇聚,发出丽暖之气,又分散。
(中毒了——)
克劳狄手脚仍然虚弱,后脑依旧阵痛,两眼前居然也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幻象。
(真的中毒了。文森特是个毒物……)
他浑身无力。原来即使是再不可思议的事,多做做也就稀松平常。就像他们现在做的,吻啊吻啊就习惯了。
文森特饱饱享受了一轮,终于把克劳狄放开,上扬的眼角挂着偷吃到甜点般的愉悦。
「平心而论,你讨厌我碰你吗?」他问。
「……反正不喜欢。」
本想说讨厌的不得了,但见那只绘着白鹰的眼罩,又想起人以诚为贵,克劳狄还是选择了较婉转一点的说法。
文森特完全不觉失望,反而别具深意地眯起眼:「既然不讨厌,那我们就从现在起慢慢练习,让你习惯我的接触。」好为以后能顺利把你吞掉打好基础……
「!」
感觉到他的身体陡然僵硬好比石头,文森特又正颜道:「别怀疑我的诚信度。我会遵守约定。在帮你登上王位之前我不会先行犯规。」
「谁和你有约定?」克劳狄冷哼。
「会有的。」
文森特摇撼不动的自信也不知从何而来,手指勾起他颧骨边的短发绕圈,啧啧赞叹:「好美的头发,金灿灿就像太阳。」
「见你的鬼。」克劳狄反感低咒,声音里却带上一丝浓重的鼻腔。
文森特听出倦意,因成年累月拿剑而粗厚的手心在他脑后轻抚,柔声道:「头很晕吧?如果明天还疼的厉害就找个大夫来检查。现在你该睡了。」
「……滚下去。」话语越来越模糊了。
文森特轻笑:「你受了伤,假如半夜需要我怎么办?」
「鬼才需要你……」
「这可难说。是我害你受伤,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哼,少在这儿扮大人……」
「我本来就是大人。」
「死小鬼!……」
「敢说我小?呵呵,很快你就会后悔这么说我。」
「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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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克劳狄的后脑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第二天就不怎么痛了。只是,文森特之后的每晚便移了阵地,从桌边转而爬到了他床上,赶也赶不走。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克劳狄第一千零一次无奈地对自己说。虽然现在他仍不认为自己会接受文森特的条件与他合作,但是此时此景,没有别的路可走。
总会有什么转机,要么前进,要么后退。隐隐之中他有这模糊的预感。
不过要应付文森特这种精力恁充沛的人,确实颇费力气。
自那之后,文森特的侵扰举动就越发地大方起来,并且以『练习』做幌子,光明正大地与他同床,时不时亲亲抱抱。现在的克劳狄打又打不动,逃也无处可逃,只能被他强迫着进行『练习』。
天知道这些所谓『练习』以后会不会真的用得上。
明明文森特自己的头发又长又柔顺,偏偏特别喜欢抚摸对方的短发,还喜欢在他胸前背后反复摩挲,并且不止一次赞他皮肤光滑肌肉结实,每每爱不释手。

克劳狄总是悻然撇眼:「再这么天天干坐下去,只怕要变成皮松肉垮的糟老头了。」
「你一拿起剑就会恢复成无人可敌的帝国之刃。」文森特则如是回答。
时间一天天过去,克劳狄始终没有给出确切答复。不是不想给,而是给了文森特也不会接受,索性保持沉默。
但『习惯』这种玩意,真是非常可怕的东西。
文森特的嘴唇,他习惯了。文森特的体温,他习惯了。文森特的抚摩,他也习惯了。虽然谈不上喜欢,但已不会像开始时那么让他作呕。
再这么下去,会被荼毒。
他想过也试过排拒,一次次徒劳无功。
「也许我该学着把你当女人?」一天晚上他无可奈何地说。
文森特不悦皱眉:「我就是我。谁让你把我当女人?」
「你不把我当女人怎么吻的下去?」
「你是女人我也未必吻的下去。我要的只是你。」文森特板着脸说,忽又戏谑地勾起嘴角,「何况以你的体格要把你当成女人,只有弱智才做的到。」
克劳狄噤声,没得反驳。
的确,要把他当女人,就像要把文森特当女人一样,难如登天,除非是白痴。
因此他很佩服文森特,也对自己能有什么如此吸引他非常迷惑。
同床这么多夜,文森特始终遵守诺言,没有更深的进犯,而是一点一点,极有分寸却不容抗拒地摸索他的身体,再慢慢了解。
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斜穿他的脊椎,如果再深一点,极有可能要了他的命。初次看到这个伤疤的时候,文森特吃了一惊,然后,他感到没来由的心疼。
第一回他想要亲吻克劳狄的脊背,但是对方的反应很抗拒。那一定是他非常不愿想起的记忆,而自己的碰触就会剥开他尘封记忆的茧,让他痛苦不安。
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不会清楚那种身处生死边缘的彷徨与恐惧。
就算再强悍的人,终究不是神,即使神也不见得不会害怕。
「这是你英勇的证明。」文森特抚摩着伤疤,在他耳边细语。
「胡说。」
「在战场上,能胜利活下来的人就是英雄。」
说了这么一句,文森特倾身吻住了那道丑陋狰狞的疤痕,从顶端,到末梢,寸寸遍及,小心翼翼。
唇上传来的触感凹凸不平,他真的心疼。
如果命运让自己早点出现在这个人面前该多好,或许就可以将他全全保护。
克劳狄身体僵住,心思陡然凌乱。
卑鄙的文森特,狡诈的文森特,想要接触他的身体就接触好了,为什么要这样越来越深入地侵蚀他的内心?身体有伤可以好,可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受伤,可能就再也好不了。
那道耻辱的疤,是自己年少不更事自以为是的标签,是卤莽行动害死全队的罪证。
那场残酷的战争下,只有他一个人生还。于是,他升级了,在揪心的愧疚中。
想用自己的双手完成亡人的遗志,要守卫罗马,保护他们所共同热爱的罗马人民。有了志愿,才有了后来的成就。
英雄?……没有那种东西。只是一个罪人的忏悔与补救。
但是,正如文森特所说,因为他活下来了,才能在往后那么多年一次又一次击退侵袭罗马的外敌,守护并开拓了帝国广阔疆土。
「这道疤伴随你一起成长,你的成就越多,它就会越耀眼。」
文森特沉稳笑着,指尖一路向下,蓦地,把他的柔软握进手心。克劳狄顿然惊呆,猛回头瞪去。
「你干什么?!」
逃。
无处可逃。
一张床仿佛变成了整个世界。抑或是,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张床。
「让你快乐。」越发灿烂夺目的笑靥,致命般魅惑。
「这不……」克劳狄一下乱了阵脚。这前所未有的『练习』方式未免太过突然。
「不要动。」
文森特倾身上前,每发一个位字节,都带出一阵热浪逼人,「你会满意的。」扭头,将他敏感的耳垂含入口中。
手足无措中,身体开始无法自禁悄悄升温,热血在一股一股急速凝聚,涌向与对方手心紧密接触的地方。
「够了,」克劳狄有些喘了,咬着牙忿忿地说,「这是犯规。」
「那就等我把规犯完后再任你处置。」对方坏笑。粗厚的掌心,竟似风姿花一般撩人。
空气也在升温,持续升温……
「别咬嘴唇。」文森特突然轻责,舌尖撬开他咬紧的口,将齿痕温柔舔去。
再也没有语言。
※ ※ ※ ※
克劳狄两道剑眉郁闷地耷拉着。
身上怪怪的,可是文森特居然不让他下床……
「已经没有了,你不是有洁癖吧?」文森特把他抱得死紧,咬着耳朵,「这样好了,明早我们一起去洗澡。」
「各洗各的。」
「那怎么行?你会在浴室里昏倒。」
(该死的迷药!)
「……你严重犯规。」
文森特静默片刻,最终无奈地叹了声:「我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你还要我怎样?你好象忘了我也是个正常男人。」
「……」r
文森特不说,他还真没发现。他在战场上是个当之无愧的精英,在某些方面却相当迟钝。被这么一提醒,他这才注意到从开始就抵在身后不寻常的硬度。
这个……就算再迟钝的白痴也知道是什么。
心下一惊,连忙想要从对方怀里挣脱,结果就是被箍得更紧。
「别乱动。算我拜托。」文森特闷声说。
「……你睡吗?」克劳狄不敢松懈。
「嗯。」文森特又叹了口气,额头靠在他颈后,陷入沉默。
克劳狄仔细听他的呼吸以看他是否睡着,突然又听见他说:「你不能接受我,是因为放不下自尊,觉得那是种侮辱对吗?」
他的语气慎重,不像在奚落或是玩笑,于是克劳狄也配合地认真想了想,虽然这只是部分原因,但还是暂且表示默认。
「果然如此。」文森特闭着眼睛,沉吟道,「但我要说,真正的人物不仅可以享受成功,也要能经受屈辱。不妨想想你能成就的事业,那包含了多少人的梦想,你不想拥有它吗?至于屈辱……」手指在对方胸口一弹,「其实也算不上。因为我会让你快乐。」
「……不要取笑人。」
「感觉不到的话,只能说你还需要时间。但我认为这样很好。刚才那样不是不错吗?至少我有可以让你快乐的可能。」
胸口没来由地一紧,克劳狄小声骂道:「笨蛋。」
文森特轻笑,修长的臂弯再次将他圈紧。
「晚安。我的未来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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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流逝从不停止。一天又是一天过去,三个月的期限再过不久就要到来。
文森特和卡斯珀的筹划如火如荼进行,虽然克劳狄没有直接参与,但也从文森特口中或多或少得知了一些。只要船只全部到位,再与分散在罗马其它省份的起义军敲定时间,他们就从海路前往汇合再进攻。
艾伦在阿非利加省的战斗仍未结束。那边的起义也是文森特所组织,平民军声东击西,为的就是拖住艾伦回城的时间。因为文森特认定,克劳狄一定会答应与他合作,而那时艾伦的军团就是极有用的战斗力。
可是他究竟会选择哪一边,直到现在还是未知数。
原已打定主意拖延时间,好找机会回罗马赎出那万名官兵,然而他的逃离计划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拖下去毕竟不是办法。
但,如果接受文森特,他将成为罗马史上又一名为了政权而自攻国土的军人,还极有可能是个被人操纵的玩偶皇帝。
假如时限一到仍然拒绝,文森特必会亲手杀了他吧?那个人亲口说出的话向来不会食言。
接受不了,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信任不了。
这段日子文森特没再提起这件事,是因为不想逼他还是原本就不在意?他不知道,更分辨不出,后来那般的体贴,究竟是真心还是诱饵?
假若结果是后者,又该怎么面对?面对那张在一点点品尝到甘霖之后猛然撒来的致命大网?
如果以前的他是失去自由,那么发展到现在,他所失去的,还有自我,一个被不经意发掘的潜藏自我。
在战场上历尽苦累的军人,谁不希望有人出于真挚的关心?他曾以为已经不需要的东西,又在慢慢席卷而回。即使是无往不胜的『帝国之刃』,终究也只是个会打仗的凡人。
如果这是场战役,那么,他极有可能尝到败北的滋味。因为两军作战最忌讳的,就是左右摇摆。而他现在就在信任与不信任之间徘徊,找不到突破口。
他的一生还有许多未完的使命,实在不该这样结束。
但是,假如最后断送了他的那个人,就是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呢?

危机
寂静深夜,依旧如常。卡斯珀府邸三层房间的大床上,呼吸平稳的两人自然安睡。
远处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响,警觉性超常的文森特蓦地睁眼,凝神静静听了一会,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克劳狄。」他摇醒身边的人,低声道,「走。是罗马军队。」
听到这句话克劳狄也精神一振,霍地坐起身,大脑却袭来一阵眩晕。药力的作用还在,这是文森特唯一不肯对他放松的地方。
文森特迅速穿好外衣,又从架子上扯下一件斗篷罩在克劳狄身上,把他扯下了床。
院子里开始响起嘈杂的人声,文森特拉着克劳狄来到二楼,马汀等人也被惊动,早在走廊处等着两人下来。
文森特走到窗口向外看去,火把、军队,少说有上百人。卡斯珀正在与军队指挥官交涉。对于在当地有名望的人家是不能贸然进来搜查的,但那也只是迟早的事,军队必定是奉着皇帝的旨谕前来。
有奸细。这是困在二楼几人同时的念头。
「该怎么做?」马汀问。对方有数百人,并且都是全副武装,而这里只有区区十人,提摩西尚是个孩子,克劳狄又还不能自主行动,如果正面迎敌,无疑是以卵击石。
文森特沉吟:「有较长的牢固绳索吗?」
「有。」马汀点头,身后几人立刻捧出几根两指粗细的长绳。对于可能发生的种种状况,他们也早有准备。
「好。」文森特颔首,「跟我来。」说完就率克劳狄一道领着他们走过回廊尽头,在拐角处转右,继续前进又向右转,一直来到几个大窗口前。
「从这儿下去就是别墅后院,军队没那么快到达。后院最里有一个马厩,下去后就直接去那里,每人牵一匹马,再听我的指示。」文森特沉静下令,放在克劳狄腰上的手微微收紧。
马汀几人当即着手行动,把绳索系上窗棂铁栏。文森特扶着行动不便的克劳狄跳上窗台,一手握绳,一手圈住他的身体慎重道:「一定要把我抓紧。」克劳狄点头,环住他的肩膀。
接下来只听忽忽风声穿耳而过,数秒后,两人已经安全落地,另外几人也跟着纷纷着落。
一落地他们便刻不容缓向马厩跑去,各人牵出一匹骏马后,文森特又说:「这栋别墅有三道门。东边正门,现在军队主要人马都集中在那儿。南北两边各有一道小门,兵力较弱。马汀,你们几个带着提摩西从南边破门出去。我和克劳狄走北门。」
马汀表示不赞同:「你们只有两个人,太危险了。要不要把分散在城里的人召集起来?」
「不行。罗马军队有备而来,这时再集中平民太冒险。你们照顾好自己就够了。」
文森特从提摩西怀里的行囊中抽出两柄长剑,叮咛马汀说:「现在我无暇分身照应你们。我信任你的能力,不要和敌人周旋,主要任务是逃。等到了安全地方我自有办法和你们联系。」
「可是……」
「就这么决定。」文森特挥手阻断他,转身扶克劳狄上了一匹骠悍的黑色大马,自己也随后骑上去,再低头向几人郑重嘱咐,「记住,一直往前逃直到甩掉军队,万事小心。」
最后,他弯腰搓搓提摩西的头顶,「跟在马汀后面,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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