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冰与烈焰中沈沦（下部）————雪丽

天！我都做了什麽？
过大的震惊让我跌坐在地上，我後悔不已。
琼就这麽死了，带著被我伤害得支离破碎的心，带著我对她的嫉恨和敌意，带著我对她的误会，她的生命就在那痛苦的瞬间消亡了。
“我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我……”
“你现在明白了？全都明白了？安东尼，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混蛋！每次一遇到和我有关的事情就不分青红皂白胡搅蛮缠的混蛋！”
对！我是混蛋！骂我！打我！打到你觉得痛快为止！
“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我想我是疯了。我真是个恶魔！”
亚历山大捶打自己的胸口，看得我心痛。可他忽然将一切放松，微笑中略带残忍：“我想我是疯了！我死後肯定是要下地狱的……”

他踉跄地後退几步，痛苦又自嘲地说道：“当我看到汽车爆炸，我担心的不是琼，而是你。我在庆幸，庆幸你没事，庆幸你没在那倒霉的巴士上，庆幸我没有追上琼，庆幸我们两个毫发无伤的活著……哈哈哈！安东尼，你说，我是不是注定要下地狱？”

亚历山大！
我激动地站起来，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我的爱！我今生今世，永生永世的爱！我的爱！
“不会的！绝对不会下地狱！有我！什麽事情都有我！亚历山大，我的亚历山大！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天啊！我感动得快要疯了！自 由 自 在
这简直就是一种掏心挖肺的绝对的爱情！
他紧紧抱著我，十指深陷在我的肩膀里，自责又激动地在我耳边大喊：“安东尼，我真的好爱你！我爱你爱到就算牺牲掉身边的一切都在所不惜！”
上帝啊！我真是罪恶！能知道他的心，别人的死亡对我又算什麽？
“亚历山大，相信我！没事的！你不需要自责！这一切不是你的责任！相信我！相信我爱你！相信你自己！如果神要惩罚，就让我来承受地狱里的痛苦！爱我！亚历山大，只要你爱我，我什麽都可以丢弃！我只要你爱我！”

“我爱你，安东尼！我已经爱到不能自拔了！”
疯狂的接吻，紧密相拥，爱到残酷无情。爱，已经到了极致。
在彼此急切寻求的渴望中，我只听到亚历山大模糊地低语声。
“就让我们在绝望中沈沦吧……”
琼死了，我和亚历山大之间，再没有第三者。平静的日子中，我隐约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你是说，上次那场汽车爆炸，是针对我们的？”
看著亚历山大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又继续推测道：“更直接地说，是对你。”
“这怎麽解释？”
“亚历，你仔细想想，那辆巴士每天傍晚都准时到站，也是你最常搭乘的车子。我们这里是地处偏僻的小镇，恐怖袭击再怎麽选定目标，也不会选在穷乡僻壤。炸弹是定时引爆的，而且距离你下班的时间计算相当准确。”

话已至此，我们俩心中也早已明白，天堂般的日子，就快要结束了。
第二天清早，一个电话就彻彻底底打碎了我们的美梦。
“乔治.布朗？！该死的！你怎麽知道我们的电话？”
原来这一年我们根本就是在别人的监视下生活，我早该认命的。
“别发火，安东尼。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我也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面前？乔治！”
“对！我就在门外。快出来迎接我吧！亲爱的安东尼。”
我还没放下电话，亚历山大已经将大门打开，迎接这位亲切的长辈。
“乔治医生，一年不见，你好吗？”
“亚历山大，你是越来越俊帅了。谢谢，我很好。倒是安东尼……”
该死的乔治！你这是什麽眼神？
“安东尼似乎……颓废不少……”
“哈哈哈！”
“亚历，不许笑！”
乔治的话肯定是让亚历山大想起初到此地时，我在小学应聘闹的笑话。
“亚历！”自 由 自 在
故意威胁他止住那刺耳的笑声。
“呵呵，当年的死对头，如今已经亲密无间了。看到你们这麽幸福，我实在不忍心破坏你们目前的生活。但是……”
我和亚历山大停止打闹，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乔治皱眉，压低嗓音说：“事实上……安东尼，你父亲病倒了。”
父亲！
我内心的自责又更多一分。
“抱歉，我一来就不是好消息。可不好的消息我还是要继续说。”
给为让我有心理准备，乔治给了我一个忍耐的眼神，才继续说道：“在你们消失的这一年中，艾伦特家族更是乘胜追击，对议会的影响力已经超越了你们莫里斯家族。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你父亲病倒了。安东尼，你也知道，人老了，是受不得打击的，更不能太操心。你给你父亲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仅仅一年的时间，他憔悴不少，这更让查理.艾伦特有恃无恐。而且总统大选也近了，现在拥护查理的呼声相当高……这些政治上的东西我就不多说了。安东尼，不好的消息我已经带到，就看你怎麽办了。”

我和亚历山大都没出声，但乔治的坏消息已经足够让人心烦意乱的。
又是查理那个混账！我和他之间，也只能是来个你死我活！
“乔治，我父亲现在怎麽样？”
“心脏病复发加上脑溢血，现在还在医院抢救中。”
“怎麽这样突然？”
在我印象中，父亲是高大的，健壮的，他就像是永远不会熄灭的灯火，照耀著美国的未来。
“人老了，什麽病都出来了。总统也是人。”
“你是让我回去的？”
“国不能一日无主，现在议会形式很混乱。不能让查理有机可乘。”
“乔治，你很关心我们啊！”
“算是报答你当初的救命之恩。”
“你希望我们什麽时候启程？”
“现在。”
“不行。”
“为什麽？”
乔治急得大吼，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感觉我是个忘恩负义，不过国家兴亡的享受者。
他怎麽想我，我不管，我在乎亚历山大的决定。
“亚历，你怎麽看？”自 由 自 在
亚历山大和我一样为难，他也不愿再回到那个漩涡里去。

思忖片刻，亚历山大沈稳地问到：“乔治医生，当初安东尼弃婚是全美国都知道的。就算现在他回去了，又怎麽向人民交待？这是一个大难题啊！”
好个亚历！一口就回绝了乔治的请求，我是越来越佩服他了。
这一年的相处中，我们是爱人，是朋友，是战友。有著完全契合的默契。
“咳！你们先别亲热，我还没放弃的。安东尼，你父亲现在身处水火，你是必定要回去看望他的。这是你做儿子的本分。”
“乔治，我很爱我的父亲。可面前摆著一个事实，我回去了，就再也出不来。我和亚历的隐私很可能完全曝光。这对我们莫里斯家族来说，不是福，是祸。”
“我就不信你安东尼真能眼睁睁看著自己父亲为难当头而不去救！啊……抱歉！那边的情况太复杂了。一时情绪激动。”
乔治用力揉太阳穴，亚历山大递给他一杯热咖啡，谈话又继续下去。
“蜜雪儿怎麽样了？”
“她失踪了。”
我惊讶。
“什麽时候失踪的？”
对於这个女人，我是根本不了解的。也许是我弃婚伤害了她，可她怎麽就这样离奇失踪了？我看著乔治，希望他说得明白些。
“结婚当天，你一走了之。第二天蜜雪儿就不见踪影。媒体说她为情自杀。我看不可能。”
既然没死，那也就没有担心的必要。
“查理知道我们的行踪吗？”
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如果他知道……
“你父亲对外界宣布不认你这个儿子，私底下却完全封锁你们的消息。但总有漏网的鱼，上个月，我在报纸上看见你们这个小镇发生汽车爆炸的报道，一直放心不下，这也是我来此的原因之一。我想，查理可能已经知道你们的所在，那场爆炸，很可能就是查理所为。”

“乔治！你真是分析得透彻！谢谢你给了我答案。我想，就冲著查理，我和亚历也该回去了。”
听我这麽一说，乔治呛了一口咖啡。自 由 自 在
“咳咳！安……安东尼……你说什麽？咳！回去？真的？”
乔治还是不敢相信地问：“这是怎麽回事？你们之前不是……”
“没错，之前不想，可现在决定要回去了。”
可怜的乔治，友好的乔治，我友善的长辈。

“亚历山大，你们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你们到底在耍什麽把戏？”
我和亚历山大默契的相视，最後还是由亚历山大来解答乔治的困惑。
“乔治医生，一个月前那场爆炸，当时我和安东尼也在场。原因就说来话长了。安东尼也和我分析过，这场爆炸很可能是针对我们来的，但始终不能肯定幕後主使者是谁。你刚才那番话正好给我们提了个醒，能对我们俩紧追不放的，也就只有查理.艾伦特了。”

“查理真的对你们穷追猛打？天哪！这太危险了！好在你们没事！”
见乔治缓和了些，亚历山大继续说：“乔治医生，谢谢你的关心。如果不是你前来提醒我们，说不定哪天我和安东尼就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既然行踪已经暴露，对方又是个狠角，聪明人，肯定是要自保的。”

亚历山大深知我心，看来他已经是同意回去了。
无视乔治在场，我给他一个深吻。
幸得知己，夫复何求！

“咳！抱歉，打扰你们了。安东尼，亚历山大，我很高兴你们能够看大局，识大体。华盛顿能迎回安东尼，是莫里斯家族的希望。可你们的关系，有如何向大众解释？”
真是完全为我操心的乔治大叔啊！我很感动！
放开亚历山大，我踌躇满志地说了一句：“放心！我们自有办法！”
“莫里斯先生，在您离开华盛顿一年後，再次从政的原因是什麽？”
“我相信我有责任和义务挑起这个重任。”
“您父亲已经和您断绝了关系，您要怎麽重返政坛呢”
“我们父子并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且，我并没有辞去议会的职务，我只是去休假。”
“外界盛传您是同性恋，您如何解释？当初您弃婚，可是弃政的导火索？”
“传闻只是传闻，我会让公众明白，这完全是个误会。”
“可以详细说明吗？”
“我会在议会辨明，我的举动一切都从大局出发，并非像外界盛传的那样。”
“可种种事件，您又怎麽解释？”
“我自会向公众说明，你们据实报道就好。”
“莫里斯先生……”
……
回来的七天，整整七天，我就像活在一个陌生的世界。
没完没了地采访，无休止的会议，不断地建立自己的形象，丝毫不慌乱的伪装。
除了虚伪还是虚伪！我真是恨透了这样的生活。
“安东尼，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亚历，过来。”
我搂住他，正为後天在议会上如何精明地辩解做准备。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我和亚历山大的关系公开，甚至还要在某种歪曲之下，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光明正大。而这一点，需要一个人的鼎力支持。
“亚历，你认为我的想法怎麽样？”
他靠在我肩上，沈思片刻。
“没有证据的事，谁也说不准。你尽管说。说得个天花乱坠，记得要生动有趣些，那些议会里的老东西可是奸诈狡猾。”
“谢谢你。”
我在他额际亲了一下，感谢他对我的信心和信任。
“亚历山大，明天一早我要去探望我父亲。”
“嗯，你去吧！我在家等你好消息。”
“不，我是说，我要带你去。”
“我？”自 由 自 在
看著我的冰蓝美眸有些不自在。
我搂著他，细细道出我的想法。
“亚历山大，我和你的关系，真正知道的也不过四个人。乔治就不说了，查理和蜜雪儿也不算在内，关键是我父亲，他是个老顽固，明天我要带你去说服他，以诚恳的态度获得他的支持。”

“他怎麽可能答应我们的要求？说不定还会被你气死。”
我低笑：“气死倒不会。以目前的状况，父亲只能配合我们，串通一气向媒体演戏。”
“你怎样说服你父亲？”
“还没想好。不过，如果成功，以後你就是我的左右手了。”
我的计谋就是让父亲和我站在统一战线，为我一年前弃婚而去的事实做假。只要父亲愿意与我合作，我们莫里斯家族就会熬过难关。
亚历山大蹙眉：“我从没想过从政。”
我当然知道你不想，可是……
“依你的才华，如果不大展宏图，那就太可惜了。或者你有什麽别的理想吗？说出来，我帮你实现。”
他愣了愣。也许，对一个失忆的人来说，什麽理想都是不切实际的。
我体贴道：“如果没想好，那就再说。”
“不。我不喜欢拖拖拉拉的事情。安东尼，你现在急需帮手，明天我和你去见你父亲，我决定帮你。”
“亚历，谢谢你！你最了解我了。”
轻啄他的颈项，我感到安慰。
在这个冷漠的国度里，只要有他，我就不觉得寒冷。
“乔治，我父亲他怎麽说？”
“他说，他没有你这个儿子。叫你永远别回来。”
“明天我就要向议会辩解了，非常需要他的支持，他到底要执拗到什麽时候？”
“安东尼，他虽然不想见你，却想见见亚历山大。”
见亚历？
他该不会是想说些伤害亚历山大的话吧？
这老头，连生病都不忘记整人！
“不行！”
我拒绝。自 由 自 在
“我去！”
亚历山大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总统阁下肯定是对我‘久仰大名’了。会会他无妨。”
“亚历，他现在是有火没处发才找你出气。你别上他当。”
“你太小看我了，安东尼。说不定我有办法让总统阁下答应为我们辩护呢？”
看他自信的样子，我也不由自主自信起来。
“好吧，你去。但记住，如果他说话带刺，你大可不必理会，我在外面等你。”
亚历山大点头，跟著乔治进了病房。
如果父亲同意帮助我，在一定程度上，也就认同了我和亚历山大的关系，我不仅可以顺利返回议会，还可以再振莫里斯家族。如果父亲不帮助我，那我也没有任何损失，弃政，是我早已决定的不悔选择。他的反对，只会让我重归山野，快乐潇洒地过日子。

想著想著，我竟有些开始怀念卡梅尔的田园时光来。要是能重回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该有多好啊……
就在我陶醉的时候，急救铃声响起。我预感到大事不妙，立刻冲进病房。
“乔治！我父亲怎麽了？”
看著床上动弹不得，脸色煞白的父亲，我的内心瞬间被自责涨满。
“安东尼，你冷静点，我要给总统做紧急检查，你和亚历山大先到外边去。”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乔治！你给我说清楚！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麽会突然间病发？”
“是我。你父亲在看见我进来的一刹那，脸部的表情相当震惊，之後就……”
亚历？父亲看见亚历就发病了？这不可能啊！
“亚历山大，你先带安东尼出去，我必须立刻给总统做手术，不能有任何耽搁。”
说著，一大群护士涌进来，以最快地速度将病危的父亲送到了急救室。
这是怎麽回事？父亲看到亚历山大震惊到旧病复发？
上帝！这个玩笑你也开得太大了！在这麽关键的时刻，你怎麽能让我父亲病危？
我懊悔万分，是我对不起父亲，是我让他一再的失望。
如果这次我失去他……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安东尼，我很抱歉。”
亚历山大知道我在心痛，低声安慰道。
“不，这不是你的错。你们根本就从来没有见过面，父亲怎麽可能看见你就震惊过度？这不是你的错，亚历山大，你别自责。这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