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的算盘就在于此了。宫里的人都是这样,什么话都喜欢反着听,反着想,正着说倒不一定有人会相信了。这
孩子的身份也是,我越是不承认,宫里的消息也就传的越快。相信隔日,大概整个宫里就知道我有一个私生女的事
情了。
“混账!你当我......我们这些人的眼睛都是瞎了么?”外祖父一生戎马的威严建在,他声音洪亮气势逼人,我几
乎哆嗦着听完他的吼声。
“她就是捡来的。”我作出一口咬定死也不松口的架势,越发的坐实了这个孩子的身份。看着这些站在我的面前神
色各异的亲戚们,我心里暗笑,一群豺狼虎豹却在这里假惺惺的装腔作势,还不是顾虑到这孩子会对杨家带来的影
响,我若是污了名声,皇帝会不会怪罪于杨家,这些利益纷争,谁又真正关心我的孩子,我这个人本身呢?
“孽障!看我不打死你......”说着拐杖就要往我身上招呼。我看得见外祖父真心实意的恼怒,但是他绝对不是因
为我,也不是因为这个孩子,而是因为这个孩子的身份和这个孩子出现的时机,坏了杨家所谓的“大事”,才如此
的。我在心底冷笑了一下,面上装作惶恐不及的样子。一边躲闪一边求饶。
我的身份怎么说也是皇帝的儿子,即使是他的外孙,也是万万不能真打的,一切都只是装装样子。我躲了两下,老
爷子就气喘吁吁的停下了。天知道,一个每天早起都能舞剑一个时辰的“老人家”,打我需要多少力气。
“来人,先让他跪着,一会带下去闭门思过。”几个亲戚假意的劝着,最后只听见外祖父吼道。一场闹剧也就落了
幕。
我眼尖的看见那孩子让二姨母抱了下去,心里一动。我忙起身追上去。“姨母,您要把这孩子带到哪里去?”眼看
着粉雕玉琢的小胖娃娃,我的心柔软了下来,说话不自觉的温柔了起来,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小公主呵。
姨母一愣,见众亲戚们都散了去,于是道:“这孩子是母亲她老人家说要带在身边的,我给她送过去。”
“麻烦姨母了。”我低声道。不怕这位姨母到处宣扬我对这孩子的关注。越是作出这种情难自禁的样子,越是让人
相信。
我心里一宽,外祖母调教出的女儿,一定不会差了去。最后看了眼小小软软的身子,放下心中最后一点不舍。随着
几个侍卫,走出了院子。外祖母,那个记忆中优雅气质的女子,我希望您能把她养成一个真真正正的皇族千金。
我安静的被关在祖庙里,小德子尽职的守在门外,除了按时送饭以外不得与我交谈。祖庙内除了一排排褐色的祖先
牌位和袅袅的香气外,只有祖宗牌位前的一块蒲团。没事食物,没有水,也没有休憩的地方。看来,外祖父气的着
实不轻,连带这回他心爱的长子险些死在边疆的恼怒全数发泄在了我的身上。不知道还要几日,我的母妃才会接到
消息,哭着将我接回宫去——这一切只是做给父皇看罢了。
这里的确是个适合思考的地方。安静且不会有人打扰。我安然的跪在祖宗牌位前,任思绪万千。
现在出宫建府的日子还没有定,如果定下来才会确定我记忆中的假设。记忆中我出宫建府的日子是五月初五,大吉
大利的日子。我本该在过年之前生日时出宫的,但是不知道母妃用了什么法子,生生往后拖了半年,后来终于抵不
过众大臣的压力,松了口。日期既不情愿的选在了那年最吉利的日子。我记得很清楚,那日是小八十二岁诞辰后的
第七日。小八过来道喜时还很是感慨的说,三年后离宫的就是他了。
如今,我和麟渊进京时已经二月初九,还有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不知道日子会不会错前来。再者,我看着父皇身体
一向康健,怎么会......更何况,在我记忆中麟渊也没有娶妻生子一说,更别说我们两人还有个女儿了。我的正宫
也不应该是那个该死的耶律鸿鹰!我记得我的正宫是一个记不得特点,面目模糊的女人,不是很特别,身体不太好
,很快就病死了。那时我一心争位,根本没有往心里去。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那个让我恨得咬牙切齿的
变态耶律鸿鹰。
通知小德子尽量加快宫中的动作。待母妃接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要得到确切的结果。那位太子妃我看着实在是很
碍眼,虽然麟渊一直说他并不爱她,但是有那个女人在身边我就是莫名的不爽。
跪了几天,我便有些支持不住了。开春的天气还有些凉意,加上我刚刚病好,身体还弱,不知道怎么的脸色变得极
为憔悴。母妃看见我的时候,立刻心疼的把我抱在怀中,对着一家子狂吼起来。我很配合的装作虚弱之极,被扶回
了轿子。
“麟珏啊,你怎么这么傻?哪家的姑娘?”母妃有些焦躁地说着。
我摇摇头,低声道:“只不过是普通家的姑娘。”
“那纳妾吧。”
我一听,立刻反驳道:“那女子难产的时候死了,人已经没了。”
母妃听完花容月貌的脸上一阵似笑非笑:“这么巧,难产了?”
我听出她的意思,立刻微微笑道:“难产了。”
“谁料理的后事?”
“小德子。”
“很好,做的还算干净。人手也比较可靠,嘴也牢靠......”母妃赞了几句,气势一变,立刻道:“你这个不长志
气的东西,去边疆竟然搞这种小动作,这么一闹,你父皇定然是知道了,肯定是不喜的,不罚你就不错了。”母妃
点着我的额,气恼的道。“这么白白的让太子那个废人捡了个便宜。本宫都要让你给气死了。他娘一定得意死了。
这时候出这种幺蛾子,你真是白活了!”
装作一副悔恨的样子,我恭敬的低声道:“母妃,那您说,利州封地之事还有成事的希望么?”
母妃狠狠的看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哼,你还知道封地啊。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将太子挤下位子,再过几
年人家可就踩在你的头上了!还封地......哼,总得容本宫去想想办法吧。”
“谢母妃。”我心里一喜,微笑的看向这位精明的女子。她虽然有些目光短浅,但是,手段还是有的,不管怎样,
封地一事不容我插手,那么母妃还是管用的。“那皇后娘娘那里......会不会?”
“她?本宫不会让她阻了你的好事。”
“是。”
“听说你父皇给你赐婚了?”
我一窒,几乎皱起眉。“是,南疆的长子耶律鸿鹰。”
“病秧子。”母妃低声道。“刚进宫就让宣太医了。好像撑不了多久的样子。你动作干净点,也许就一了百了了。
不然和个男人,本宫也是要面子的。”
我皱了皱眉,“母妃,这是父皇下的旨,人没了,我也就完了。”
母妃似乎想到了这一点,精致的妆容有一瞬间的扭曲。“本宫也知道,但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堂堂黎国的三皇
子,本宫的儿子怎么能娶一个男人?”
我也咽不下这口气,但是重点不是这个,是他快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一阵悸动,奇怪的感觉,好像体
内的蛊毒一阵骚动,我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珏儿,你怎么样?是不是刚刚你外祖父罚的你狠了,脸色这么不好?”贵妃娘娘见我的脸色不对,立刻道。
“大概吧。”我低声道。
贵妃娘娘脸色立刻缓和了下来。“你也别多想了,既然有了正宫,纳妾就好说了。不过本宫可要提醒你,你那孩子
从此以后不能再见面了。本来你父皇就不待见你,这次再让皇后抓住了把柄,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我脸色一沉。“可是放在外祖父家......不漏半点风声是不可能的。”再怎么严密,还是有各方眼线伺机而动。
“不闻不问不理。”母妃的脸上一片冷静,“说破大天去也不能说实话承认这个孩子。皇后肯定会知道,但是听说
和当场抓到是两回事,你趁早尽快断了这个念想,就当这个孩子没存在过。只是杨家的义女。”
“可是这事麟渊已经知道了。”
“哼,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这两年不是一直扮着兄友弟恭的戏码么?那就给本宫继续装。你惹出来的祸,你自
己抗。”
“是。”这正是我要的结果。
此时轿子也停了下来。母妃在我起身离开前,又紧紧的抱了我一下,神色间忽然有些柔软的像个真正的母亲。“珏
,你要多加小心。”
我一笑,“我会的。请母妃放心。”不管真假,这份温情已经迟到的太久了。我已经做出了选择,结果注定要让她
失望了。
47
回到宫中一切平稳如常,父皇甚至没有提我要出宫建府的事。但是一切都平静的显得有些诡异了。我决定去祥麟宫
的偏厅看看我那位亲爱的“正宫娘娘”。我们还未正式行周公之礼其实还不算真正的夫妻,但是我宁愿父皇把这事
情忘了,我完全可以当这个“正宫娘娘”不存在。
一进屋,就是和麟渊宫内相似的药味。我不禁一笑,这厮被我伤的不轻,到现在都调理不好也算是对他的惩罚了。
显然宫人们看我进来有些吃惊,恭敬地打了千就迅速的退下了。徒留大床上某个妖孽病怏怏的依靠在床头。
“耶律鸿鹰,你很好啊。居然骗的父皇同意了。”我见他得意洋洋的微笑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道。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期间扮杂着咳嗽。“我说过......咳......你会匍匐在我的脚下。”看着他一句话说的七零八
落,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心里涌上一股快意。这个人就是不学乖,都落在了我的手里居然还嘴硬。
“恐怕就算是这样,你也无福消受吧。”我不怀好意的看了看他单薄的身子,这可比我几年前见他时的身材差远了
。纤细的就快比麟渊瘦弱了。“你要想斗过我先要治好你这身子才是正途。”我调笑。
他雪白的俊颜一下子变得狰狞。我们两个人都知道他虚弱至此是谁造成的,以后根本不会有治愈的机会了。半晌,
他缓和了脸色,微笑道:“哼,我若死了,你心爱的另一个男子也会跟着陪葬的。”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声。这回轮到我脸色难看之极。“你什么意思?”
他挑衅般的大笑道:“前些日子,咳咳......你的那一位生下了个孩子?还险些难产了?咳咳......是不是?”
我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你怎么知道?”
“哼,你也知道,我们三人身上都是有蛊毒的。我告诉你它的名字好了。它叫灵犀蛊。取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寓
意。剩下的话......我不说你也知道了吧?我若是死了,你家那位和你自己也是凶多吉少啊。”
“混账!”我忍不住破口大骂。
“还有,我要提醒你一点。你应该知道这个蛊毒是伤害均摊的吧。也就是说,我若是受了伤,你们家那位也是会感
受到的哦。我最近在国内不太安全,总是有一些自不量力的人来来去去。我虽然能保证不死,但是你也看到了,我
的身体虚弱,要是一不留神,受个重伤,或者被人劫持酷刑摧残也是可能的哦。”
我怒极反笑,他若不是这么卑鄙无耻,我倒是不怎么讨厌他。“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体内的是雄蛊,你根本没
法反抗。而且......我很好奇,每个月一次的蛊毒发作......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既不能找别人纾解,而我也没有
心思来看你......你就乖乖的在这里,心有灵犀我们好了,我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不介意。”
他脸有一瞬间扭曲,“哼,不要以为我会受制于你的蛊毒。”
“哦,你自己的蛊毒,你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不是么?”我压下心中的怒火,恶意的挑衅着他。
“哼,走着瞧,雌蛊对雄蛊的作用不仅仅在于此。”说罢他神秘的一笑。“鹿死谁手尚不可知,你不要高兴太早。
”
我当即几乎失控,这个该死的贱 人,若不是顾及到他身上的蛊毒,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暴打他一顿出气。“哼,
走着瞧。”
匆匆走出偏厅,我心中抑郁。这个该死的耶律鸿鹰。他的话一直在我脑中回想。我们两人的试探,他居然隐隐占了
上风,这样的状况是我不喜见到的。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蛊毒对我们的牵制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
“小德子。”
“在。”
“通知麟渊的医者过来,我有事要问他。”
“是。”
不一会一身宝蓝色宫装的医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的寝宫。细细的盘问了以后,我终于忍不住失态。心中复杂之至
。
该死的!该死的!如果照这么说来,我可以从耶律鸿鹰的话里推出几点。
一,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比我想象中的更为紧密,若是其中一方死去,那么其余两方均会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甚至
死亡。似乎存在着某些生同衾死同椁意味的契约或者制约在蛊毒之中。
二,可以确定的是,麟渊和耶律鸿鹰两人更为紧密,其中有一方受伤或者出现重大的疾病甚至死亡,另一方亦会体
验到巨大的痛苦。我则不会。所以他只以此要挟要伤害麟渊,而没有要挟伤害我。那么可以断定他前一阵子招御医
,应该是因为麟渊临产的那段时日,他也同样受了些伤,不然他不会知道的那么清楚。而且返京的路上我高烧不下
,他却丝毫没有提到,这证明他两人能互相感受痛苦,但感觉不到我的。这大概是蛊毒之间的雌雄的区别,也就是
说,我处于三人间的主导地位。
三,雄蛊和雌蛊之间并不仅仅是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两者似乎是不完全从属关系,他甚至能使身体里的雌蛊让我
体内的雄蛊做些什么。至于范围大小等等,至今还不清楚,不过依照他得意的程度来讲,那范围似乎该死的一定会
让我接受不了。
四,也是最后一点,由于他对蛊毒的了解和我们的不了解,我该死的,在他面前竟然处于劣势!!
“小德子。”
“在。”
“在偏厅加派人手,我要那里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我咬牙切齿道,但显然对这个卑鄙无耻的耶律鸿鹰没有办
法,只能按他说的做。加派人手保护他。该死的,第一次赶到如此的窝囊!
“是。”小德子领命下去吩咐。
我站在院子里,怔怔的看着枯丫上的点点绿意。这四方的四合院中平日里栽了几颗海棠,图个吉利,如今我却忽然
看不顺眼起来。
待小德子回到身边,我低声道。“你看,这院子和这树有什么不妥?”
“属下不知。”小德子小心的看了我一眼,低声道。
“这院子是四方的,坐北朝南,正正方方的就像一个口,栽了树。这口里便有了木。便是一个困字。不好,极不好
啊。”我叹口气。就像现在我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