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寝房的噪音戛然而止。
寒冷的眼眸扫过众人一遭後,他迈著脚步往容妃的床边走去。
“爱妃,你的身体如何?”
他微笑,眸中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是躺在床上的容妃却不知情,她坐起上半身,状似虚弱地笑了笑。“谢皇上的
关心,有了皇上的关怀,再大的不舒适臣妾都熬得过来。”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皇甫聿弯身,温柔地摸了摸容妃的脸颊,并不太在意在众臣们面前做出亲腻的举动。
容妃羞赧地低下头。
“皇上……”
“既然如此,那可以和朕说说,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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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妃的笑容僵住,众臣们则是面面相觑。
“……皇上,臣妾、臣妾不明白……皇上话里的意思……”她低著头,交握的双手频频发抖。
“想装傻吗?”
“臣妾真的不明白……”
“朕已经给你三天的时间,是爱妃非要执迷不悟地欺瞒朕,那麽──就别怪朕心狠手辣,不给爱妃面子。”
浅浅地笑了笑,“爱妃,朕再问你一次,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容妃的面容霎时间转白,双唇发抖,心慌慌地嗫嚅著:“皇……皇上……”
点了点头,“爱妃还是不肯说吗?”弯直硕长的身躯,瞥了公公一眼,“传陈太医。”
“是。”躬身,离去。
皇甫聿带笑,静候。
周遭的浮躁声渐渐大起,大臣们个个低头交耳,不明所然。
须臾的时间,公公已领陈太医来到皇甫聿面前,陈太医始终低垂著头,不敢瞧皇甫聿一眼,直到他冷声说了句“
抬头”後,他才慌恐地抬起下颚。
“陈太医,朕的爱妃肚里的孩子可是你诊断出来的?”
“是、是……是。”
“你可确定?”
皇甫聿抛出的问句使得陈太医面容为之一变,惊慌失措著,嘴巴张了又开,开了又张,重复许多回後,点下头,
“……是。”
闻言,皇甫聿冷哼一声,“陈太医可真是好医术。”
随即,他又开口,“林太医。”
伫立於众臣之中的中年男子步出人群外,“微臣在。”
“替容妃把脉。”
“是。”
容妃听闻此话後,立即花容失色,揪紧被褥连连後退几步。“皇……皇上……不用了……臣妾的身体臣妾自己最
清楚……”
“怎可如此草率呢?爱妃怀了朕的龙子可是件大事,只凭一名太医便自下定论,万一诊断错误,罪该由脽负责呢
?”沉下声,“林太医,为容妃把脉。”
皇甫聿後退几步,将位置让给林太医,在一边冷眼旁观。
“娘娘,失礼了。”话落,不顾容妃的挣扎,他一把攫住纤细手腕,两指指腹按於腕间,顷刻後他松手。
“林太医,怎麽样?”
“回皇上,微臣未测得喜脉。”
“是吗……”
冰冷如箭的视线来回扫著陈太医及容妃两人,“你们两个──该怎麽向朕解释?”
容妃脸色刷白,说不出话来;林太医则始终低垂著头,两只腿频频打颤。
浅笑撤下,紧绷著脸,“你们可真是大胆!竟敢欺骗朕!”
容妃吓得双肩轻颤。
倏然地,陈太医跪在地上,十指紧抓著硬地,“皇上饶命!请皇上饶微臣一命!”
他惊恐地抬头,“是娘娘!是娘娘指使微臣这麽做的!”
容妃身体僵住,“陈太医,你怎麽可以──”
“是娘娘!全是娘娘的主意!微臣只是受到娘娘的指使,刚开始微臣也劝导过娘娘,但是娘娘执意这麽做,这全
都不关微臣的事!”
冷笑,“哦,是这样啊……”淡然地看眼呆愣在床上的容妃,“爱妃,你怎麽解释?”
容妃根本不知道事情为何会转变於此,看著跪在地上的陈太医,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後,才恍神过来,跌跌
撞撞地下床,紧攀著皇甫聿的大腿,流泪恳求,“皇上……对不起……饶了臣妾……臣妾知错、臣妾知错了……
”
“可知朕为何会怀疑?”
容妃泪水落得凶猛,不解地摇著头。
“臣妾──不明白……”
“药汤。”
他扔下二字後,随即扬声喊著,“来人,将两人拖进天牢!”
“皇上……不──臣妾知错了……”容妃紧紧攀著皇甫聿的大腿不放。
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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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不──臣妾知错了……”容妃紧紧攀著皇甫聿的大腿不放。
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皇上──皇上──饶了臣妾一命……”
“不关微臣的事……皇上这不是微臣的主意……”
“皇上──”a
容妃趴在地上哭喊得凄惨,陈太医则是一昧地推卸过错。
围绕在房内的大臣对事情突然的转变有些摸不著边际,每个人噤口不语,寝房内只剩容妃的求饶声。
“拖下去,押进天牢。”
御兵架住两人,快速地带出门。
“皇上──臣妾知错──臣妾知──”
容妃凄厉的哭声回盪在寝房内,久久未消,众臣们均不敢开口说话。
皇甫聿环视众人一遭。
“朕的皇后、朕的子嗣,全是朕的事,你们谁也不准干涉或勉强朕。”
众臣纷纷低下头。
拂袖,皇甫聿面穿越众人,面无表情地离开。
走出沉闷的房间,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而後,冷笑悬上唇边。
真以为他这麽愚昧无知?
刚得知容妃怀上他的子嗣时,他本就心存疑虑,经过几番思考後,愈想愈觉得不对劲。
行房过程到结束时,他能很确定自己并没有将精液留在任何妃子的体内,加上每回结束後,他都会命人端上一碗
药汤让妃子喝下。
这能彻底阻断任何一丝的可能性。
想要藉此坐上皇后之位,也未免太过天真了。
第一天,他未做出任何反应,故意让这项消息扩大,传遍整座宫殿以及每个大臣耳内,然後在众人面前杀鸡儆猴
。
他该立后、是否立后,都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决定的,他是皇帝,在炎夷国内他最大,没有人可以驾驭他,也休
想控制他、左右他的思想。
违者,下场就和容妃一样。
再次吐了一口气。
容妃怀孕的事应该也传入“那人”的耳里了吧?
现在心里头惦记的,都是“那人”得知後的表情。
是伤心的落泪,还是扯出他一贯的笑脸,包容地笑著恭喜他?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皇甫聿不愿意见到的。
那个傻家伙,总是惹他心头泛疼。
三天没见到他,突然间,莫名地想念起来。
头一遭有了这样的感受,见不到他,似乎有些别扭,和说不出的怪。
压不下心里头的思念,皇甫聿迈起脚步,往华生殿走。
“拔拓无弱、拔拓无弱。”
房间里并未有他的人影,连柳儿也不见她的人。
到哪里去了?
走出华生殿,一颗紧绷的心悬得紧。
在外头绕了几圈,不安情绪慢慢蔓延。
心情如一根细线,缠绕他的心脏,一点、一点的收紧,到最後,拉扯、揪痛他的心。
在回廊遇见柳儿,他连忙开口问道:“拔拓无弱呢?”
“啊?”
她一脸茫然。
“公子不是待在房间?”
“朕没有看见他的人!”
“奴婢离开前,公子还在房里头……”
“你为什麽好好看住他?你到哪里鬼混去了?”皇甫聿的口气凶恶。
似乎吓捯柳儿,她怯怯地後退步,“奴婢……奴婢去帮公子煎药……”
她手里捧的药碗,皇甫聿现在才看到。
明知这事也不能怪她,可一想到拔拓无弱失踪,不知道跑到那儿去,他的心情就不免地慌乱起来。
“还愣什麽,快去找他!”
“……是!”
绕过他,皇甫聿在大得不像话的宫殿里寻起他的人。
拔拓无弱一定是知情了,要不然他怎麽会无原无故就消失踪影?他会怎麽想他?他的心情又是怎样?
皇甫聿之前答应过在他生出孩子前的这段日子,他是专属於他,现在爆发容妃怀了他的孩子,他会哭吧?一定很
伤心吧?
他是不是认为他背叛了他们的诺言?
虽皇甫聿和容妃之间的事是在未说出承诺前,但……其实是一样的。
他还是伤害了拔拓无弱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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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聿之前答应过在他生出孩子前的这段日子,他是专属於他,现在爆发容妃怀了他的孩子,他会哭吧?一定很
伤心吧?
他是不是认为他背叛了他们的诺言?
虽皇甫聿和容妃之间的事是在未说出承诺前,但……其实是一样的。
他还是伤害了拔拓无弱一回。
拔拓无弱,你在哪里?别再躲朕了。
找了一个下午,最後还动用侍卫一块寻找,依然没找到他的人。
他挫败极了。
他这家伙,总是惹得他心烦意乱。
头一回这麽在意一个人,头一回将所有心思都搁在一个人身上,头一回有了慌张的感觉。
而这个人,竟然会是一个男人。
拔拓无弱到底有什麽魅力?那张乏善可陈的脸,那张称不上好看的脸,身材也是瘦弱平板,乾瘪瘪的,这样一个
男人,到底有什麽吸引人的地方?
想不出任何一项优点,可偏偏,他就是该死的在意他、该死的为他的失踪而心烦著。
懊恼地扒著黑发。
他妈的,你要是再不出现,朕就找别的女人去,到时候等你哭瞎眼睛,也不干朕的事!
皇甫聿在心里狠声威胁。
他继续在宫殿内找著,几乎所有地方都他都寻过,还是不见拔拓无弱的人。
最後一丝白光收落於远处,黑布彻底盖上整个天际。
天暗了。
走著找著,皇甫聿不知不觉间来到之前拔拓无弱住了两年的西宫。
西宫,位处偏僻之地,顾名思义,坐落於宫殿最西边,宫内的人很少走到这里。
停下脚步,伫立於外头,他抬头注视著,西宫里没人盏灯,呈现一片黑漆。
拔拓无弱会在这里吗?
突然间,脑海里涌起一幕画面──
'拔拓无弱,你这麽想被人当成女人看待吗?你愿意让人压在身下?你是男人不是女人。'
'我们是朋友,两年前是,两年後也是如此,不会改变的。今日,算是朕的错,朕不该说出那样的话,你想要什麽
打赏?朕都会给你。'
'我可不可以……要你的爱。'
'一点点……就算是只有一点点也好,求求你……'
'男宠也好,什麽都好,就是不要当你的朋友,太痛苦了……我宁可、宁可当男宠……'
那一天,他哭得难过,泪水都沾湿他的双颊,拼命地、拼命地恳求他。
他不要只是朋友,他说他宁可当男宠。
皇甫聿还记得他拗不过他的固执,最後只好点头答应,当时拔拓无弱的笑容,很满足。
只因为他同意让他待在身边,他却可以笑得这麽开心、雀跃。
容易满足的家伙。
如今,他想问拔拓无弱,如果给他选择,他还会说出那一句话吗?他还会因他的同意而露出欣喜的笑颜吗?
又或者,现在的他,其实已经後悔了吧?
叹了一口气。
明知他不会在西宫,却还是走了进去。
为自己盏了灯,他摸黑步入。
走到最底处,是拔拓无弱先前的房间,推门。
往床边走近了几步路,一如所料,他并没有看见拔拓无弱的人。
“拔拓无弱──拔拓无弱……”
喊了几声,没人答诺。
他放弃,打算离开,就在旋跟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瞥见一旁的窗边,有一抹黑影,似乎是人的形状。
“拔拓无弱?”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窗边的人并没有回答他。
“你是拔拓无弱?”朝窗子迈了几步路。
“不要过来。”
那人惊惧地喊了一句话。
一听见熟悉的声音,皇甫聿往上搁的心这才稍稍安抚。
果然是拔拓无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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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拔拓无弱?”朝窗子迈了几步路。
“不要过来。”
那人惊惧地喊了一句话。
一听见熟悉的声音,皇甫聿往上搁的心这才稍稍安抚。
果然是拔拓无弱。
似乎没听见他开口的话,又或者他是故意充耳不闻,皇甫聿又朝窗子靠近几步。
“不要过来。”
既羸弱又惊恐的音调又再次对著皇甫聿说。
“为什麽?”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语调变软,带些恳求,没变的依然是他的话里恐惧。
他停下,“好,朕不过去,但你得过来。”
这麽久没见到他,原本就想他得紧,如今费了一天的时间才找到他的人,此刻的皇甫聿非常非常的想见拔拓无弱
的面容。
“……不要。”
细微地,拒绝的话从暗处传来。
“你说什麽?”
“不要……我不想过去。”
“你不过来,那朕过去。”语落,他朝著那里走。
“不!不要过来!”他大喊。
忍到最後,皇甫聿的脾气终於爆发。“拔拓无弱,你在搞什麽?”
他冲过去,只见拔拓无弱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嘴里不停的说著:“不要……我不要听……不听、不听……”
他到底在干麻?
揪住他的双腕,扯开。
拔拓无弱的眼里充满无助,像个被抛弃的小孩令人可怜。
“不要赶我走……不要说那些话,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拜托不要赶我离开……”
“你到底在说什麽?”皇甫聿对他的话摸不著边际。
“我知道……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把我赶走,拜托你……不要赶我,我会搬出华生殿,但是求求你,不要赶我
,不要不要我……”
从来到炎夷国後,他总是不停地求他。
为了爱情、为了孩子、为了……太多太多的事,忍气吞声,不顾自尊地求著他。
他到底求什麽?只要他不要再用这双含泪的眼睛瞅他、只要他不要再露出委屈可怜的模样,他要什麽,他都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