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小心。
段飞鸿好容易脱身,谁也没带,匆匆忙忙赶回药王教去见桓嵘。
他这一番耽搁,回到药王教的时候,已经距离他离开桓嵘,有一个月了。他没走正门,也没叫人通报,只悄悄溜
进桓嵘住的小院子,找了一圈,却人影不见。他有些急躁,便去了总坛的大厅,屋里面任九霄和范平正在说话,
见他来了,任九霄起身笑道:“段门主,这一向可好?”
段飞鸿道:“很好,如今你也是堂主了吧。”
任九霄道:“那是弟兄们抬爱。”
段飞鸿不欲多说,直接问道:“范兄,桓嵘在哪?”
范平面有难色,半晌方道:“怎麽,段兄没见到他麽?”
段飞鸿一怔:“此话怎讲?”
范平道:“不是你派人来接他走的麽?”
段飞鸿道:“我什麽时候派人来接过他?”
范平道:“你接掌长刀门之後,说要接他去小住。”
段飞鸿心急如焚,道:“是什麽时候的事,是谁来接的?往哪里走的?”
范平道:“便在五天前,人我却不认识。”
段飞鸿颓然坐倒,说不出话来。是谁,是谁带走了桓嵘,到底是谁?
范平上前一步,劝道:“段兄不必著急,既然不是你,那麽能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依我看,此人不是桓峥,
便是白少泽。”
段飞鸿慢慢冷静了下来,道:“还是范兄心水清,我一时心乱什麽都想不出了。”
范平安慰他道:“段兄放心,我同霄哥都会帮你找的。”
段飞鸿心里有了头绪,便恢复了常态,对任九霄道:“任兄,范兄,多谢你们啦,如今袁佑春一死,正是势力交
替的时候,你们可要把握时机才是,若是被那白少泽白捡了便宜,可就叫人笑掉大牙啦。”
任九霄点点道:“段兄提醒的对,这次教主继位大典,白少泽并没亲自来,可见其心。我们这次,虽然算倒了袁
佑春,也只因他托大,他自以为带了精锐出门,你有什麽小动作,都在他计算当中,他只料错了我同小范,可是
,我们这次虽然成功,到底也伤了元气,素问堂虽然比灵枢堂势力略强,可如今只怕就不同啦。”
范平接著道:“段兄,你虽然是段长风的儿子,可如今到底也不过初掌长刀门,很多事情并不在掌握中,你自己
也要小心,说到底桓峥他并没死。”
段飞鸿感激道:“我明白。”他站起身,说道:“二位,大家各自保重,我先告辞啦。”
任九霄、范平跟著站起身,都道:“有了桓嵘的消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段兄,你也不必太过著急。”
段飞鸿道了声谢,和他们两人告辞出去。他牵了马,走出大门的时候心里面却有些莫名的彷徨。
小嵘,你在哪里?如果说,得回长刀门的代价是失去你,那我情愿永远得不回长刀门。
第三十六章 生死一念
段飞鸿托范平给长刀门陈方柏带了个口信,叫他帮忙找桓嵘,自己则独自去找白少泽。药王教自桓战死後,两堂
人马虽未公开决裂,却也久不在一处,这灵枢堂便位於岳阳的洞庭湖畔。段飞鸿一路风尘仆仆,这日来到岳阳,
找了家客栈投宿,填饱肚子便悄悄潜入灵枢堂的地方,先是挨个屋子查看,结果一无所获。段飞鸿抓了几个人查
问,也没有什麽头绪。
段飞鸿有些惶恐,难不成是桓峥,可是,这更不可能,他若要带走桓嵘,又何必借他段飞鸿的名义,更何况,眼
下还不知他生死如何,人在哪里。那麽只能是白少泽。
他抱著偌大希望,到现在一天天找不到人,难免急躁,可是一颗心却慢慢的冷静下来。这时他才发现,这事情透
著蹊跷。他从未说过要来接桓嵘,任九霄、范平为何会毫不查问直接让来人带走桓嵘,而今出了事,范平却十分
平静,只说此人可能为桓峥或白少泽,他明知桓峥无需用他名义来接走桓嵘,那麽便只能是白少泽。可是,任九
霄、范平为何甘心让白少泽带走桓嵘呢?
桓嵘是名义上的教主,袁佑春答应他这名义上教主的存在,是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袁佑春虽死,对於任九
霄而言,这个作用仍然存在。不过任九霄和袁佑春毕竟还是不同,袁佑春根深蒂固,人望比之任九霄只高不低,
袁佑春可以做到的事情,任九霄未必就能做的到,何况,仍让桓嵘做教主,不免受制於他段飞鸿,虽然和段飞鸿
联手,於他有利,可是若是受制於人可就大大的不妙。何况,当初袁佑春曾告诉他,彭楚的死是白少泽派人做的
。如果说,杀死彭楚,是为了杀人灭口,那麽,桓战的死白少泽也有份。而袁佑春也曾亲口承认他同桓战之死有
关,此事并非那麽隐秘,若非白少泽也身在其中,脱不了干系,他又怎会不利用此事来扳倒袁佑春呢?这一次桓
嵘继位大典,他白少泽只派了下属参加,自己并未亲自到场,可见心中并不服气,趁著袁佑春劳师远征,带走桓
峥这个傀儡教主,总比放他在袁佑春手中来的放心,只不过他料不到袁佑春会死的这麽快。
那麽如今桓嵘对於药王教而言还有价值麽?段飞鸿心中反复掂量,如果白少泽知道袁佑春已死,素问堂易主,如
果他认为桓嵘已经失去价值,那麽……
段飞鸿心中一凛,不敢再想下去。然而这念头却像野草一般,烧不尽,斩不断,一旦存在了心上,便再也消不去
。他想直接去见一见那白少泽,可又怕一旦白少泽知道桓嵘对於他意味著什麽,桓嵘的处境反而更加危险,他在
客房里来回走动,犹如一只被困住的小兽,焦躁易怒,却又不知所措。
日头一点点落下去,转眼间,段飞鸿来到岳阳已经两天了。而他连桓嵘的影子都没有摸到。他一遍遍下定决心,
想要去灵枢堂拜山,可是拿著刀的手却不能控制的抖,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害怕过,一颗心仿佛是悬在半空,不知
道什麽时候会落下来,更不知道底下还有多深,他怕,他怕他一个决定便会害的桓嵘由生到死。他痛恨自己的犹
豫不决,他从不知他自己竟是这样下不了决心、做不了决定的人。
眼见著太阳一步步落下去,月亮一点点升上来,他握著刀,手心里都是汗,他想,是生是死,总要有个结果。
然而,还没走出大门,便有人急冲冲闯进来,那人一眼看到他,在擦身而过的当口,低低叫了声:“门主。”
段飞鸿愣了下,半晌才认出是长刀门的属下,前些日子在陈方柏那里见过,一直跟著陈方柏,很机灵的一个年轻
人,仿佛是叫做小丁。段飞鸿镇定了下,重又回到客房,那人正要行礼,段飞鸿却拦住他,和颜悦色的道:“小
丁,在外头就不必据礼啦,有什麽事麽?”
小丁见段飞鸿记得他名字,咧嘴一笑,很是高兴,可是笑到一半却又硬生生忍住,说道:“门主,陈长老叫我给
您送封信。”说著话,他从怀里掏出一封加了急,黑色封皮的信封。段飞鸿心里一跳,接过信封,手却抖的拆不
开信封,那小丁见他这般模样,似是想要帮忙,然而手伸到一半,却又忍住,缩了回来。
段飞鸿颤巍巍撕开封皮,取出一封书信来,上面是陈方柏的笔记,他是武人,笔力刚劲,字透纸背,却没什麽章
法,写的极是简单,只有一行:
“门主:
桓嵘被灵枢堂虏走,路上生了变故,已死於乱刀之下。
陈方柏上”
第三十七章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死於乱刀之下。
段飞鸿眼前一阵发黑,心里面一片空茫。仿佛置身於荒野,看不到尽头,也听不到声音,左冲右突,周遭的景物
却没一点变化,只有死寂,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耳边连一丝风声也无,仿佛整个天地都死了。
小丁见段飞鸿一张脸苍白的可怕,拿著信纸的手不住的颤动,眼神恍惚,黑色的眼珠直愣愣的,不知盯著哪里,
他大著胆子叫了几声,段飞鸿却全无反映。小丁有些害怕,大喉了一声:“门主!”
段飞鸿一愣,僵硬的转过身,眼光扫过来,直看的小丁激灵灵打个冷战,那眼光没有一丝温度,就像看一个死物
。小丁退後了一步,声音颤抖:“门、门主。”
段飞鸿裂开嘴角,挤出一个笑,目光沈沈的看著小丁,直看的小丁想要转身而逃,才冷冰冰开口:“你知道这信
里写什麽麽?”
小丁点点头,又摇摇头。段飞鸿道:“知道,还是不知道?”
小丁吓得又退一步,才说道:“算是知、知道吧。”见段飞鸿瞪了他一眼,他一激灵,才继续道:“陈长老说,
你看了这信,肯定要问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就把事情给我说了,叫我跟你说,免得你著急。”
段飞鸿点点头,目不转睛看著他,小丁定了定神,道:“前因後果其实我也并不明白,陈长老只跟我说,这封信
上说的事是真的,消息是我们的人从灵枢堂那边传来的,桓嵘确实已经身亡。”
段飞鸿道:“你就知道这些?”
小丁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再真也没有了。”
段飞鸿淡淡道:“好,我知道啦。”
小丁愣了下,想说什麽,却又不敢。
段飞鸿见他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便道:“怎麽不走,你还有事?”
小丁道:“门主,您不跟属下回咱长刀门麽?”
段飞鸿道:“你可知道,他是在什麽地方出的事?”
小丁垂头道:“不知道,陈长老没跟我提过。”
“这麽说,他是知道的?”段飞鸿语气平淡,小丁却有些心惊肉跳,回答的有些迟疑:“这个,属下却不知道。
”
他大概是怕我昏了头会一个人去找灵枢堂报仇吧,段飞鸿自嘲的想,不过他还真是高看了我,我若真昏了头,当
初怎会留他一个人在素问堂一月之久,不闻不问?
可是,那时候,对付的是桓峥,又怎麽能够待他在身边?既然已经不顾他意愿,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又怎麽可
能会料不到其中的风险,只不过自己有意忽略,时间一长,便连自己都淡忘。事到如今,他段飞鸿又怎麽还能够
问心无愧。
段飞鸿对小丁道:“你自己回去,我自会回去的,叫陈长老放心便是。”
小丁点头称是,如释重负的转身离去。
段飞鸿颓然坐倒,抱住头,悔恨交加。他不能够相信这是真的,明明那天桓嵘还是笑嘻嘻赞他做的菜好吃,仰著
脸勾著他脖子亲吻,那些温柔甜蜜晃如昨日,怎麽可能转瞬即逝。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会笑、会动、怎麽可能
从此消失不见,他不信,他不肯信。
也不知枯坐了多久,从窗户里望出去,天空是一种鱼肚白的颜色,段飞鸿站起身,叫醒客栈老板结了钱,牵了马
上马便赶回长刀门。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可能这麽不明不白的就当作他死了。如果桓嵘果真死了,他会叫整个灵枢堂给他陪葬
。而报仇,并不要急於一时,段飞鸿心意既定,便不再彷徨,快马加鞭赶回洛阳长刀门。
第三十八章 刹那永恒
段飞鸿风尘仆仆回到长刀门,连自己屋都没进便直接闯到陈方柏屋里。陈方柏正坐在椅子里喝茶,见他进来,只
微微一笑,道:“回来啦?”
段飞鸿大步走到他桌前,双手按在桌面上,俯下身子,一字一句的道:“你那信到底是怎麽回事?”
陈方柏道:“你先坐下,都回到这儿来了,还急什麽?”
段飞鸿压著火坐下,看陈方柏取出一只茶杯,摆放到他面前,慢慢倒了茶,又把第一遍茶水滤掉,慢慢倒入清水
,碧绿的茶水微微荡漾,茶叶一点点舒展开来,陈方柏拿起自己那杯茶,轻轻喝了一口,道:“做人当如饮茶,
要胸有成竹,有条不紊,方能品到上等的茶水,飞鸿,小时候你爹有没有教过你茶道?”
段飞鸿一愣,粗著声音回了一句:“没有。”
陈方柏微笑道:“那我今日便待他教你吧,说起来,我也好些日子没有这麽静静的喝茶了,当年还是你爹教的我
呢。”
他的声音温厚低沈,仿佛清凉的溪水,慢慢抚平了段飞鸿心里的烦躁,他渐渐沈下心来,淡淡道:“愿先生教我
。”
陈方柏道:“古人说,至若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锺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可得
知矣。你父亲当年文采武略冠绝当世,可惜我只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也学不来他那份神韵,不过他告诉我
一句话,我一直都记得。我们学武的人,一辈子干的都是刀头舔血的勾当,一生不过弹指间便错过,而饮茶不过
是忙里偷闲,自己给自己找乐子罢了,只不过是在纷乱粗糙的江湖中享受一点趣味,在刹那间体会永久。”
他看著段飞鸿,目光柔和,似乎是想要安慰他:“飞鸿,我不知道那桓嵘是你什麽人,不过你要知道,人这一辈
子不可能有第二次选择的余地,一旦错过就不能回头,可是,曾经存在过的却永远不会失去,你明白麽?”
段飞鸿心中一震,低头道:“飞鸿受教啦。”
陈方柏温言道:“好了,你有什麽要问我的麽?”
段飞鸿道:“桓嵘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是在什麽地方出的事?”
陈方柏想了想道:“灵枢堂里头有我们的人,是他传出消息说,灵枢堂白少泽派他们去素问堂带回桓嵘,他在灵
枢堂的位置不够高,所以并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把桓嵘从素问堂带出来的,不过在经过荆州的时候桓嵘不知为何闹
了起来,双方发生争执,打了起来,桓嵘反抗的很厉害,最终死在当场。”
段飞鸿低下头,双手握拳,指节青白,半晌哽咽道:“他怎麽那麽傻,就算他落在别人手里,只要还活著,哪怕
多耽搁几日,我定能救回他。”
陈方柏一时无语,整间屋内寂静的只有穿堂风吹过的呜呜声,段飞鸿蓦的抬头问道:“他──他的──”他咬了
咬牙,吐出几个字:“尸体在哪里?”
陈方柏道:“据说他们并未带回灵枢堂,应该是葬在当地了。”
“傻孩子,你现在这麽伤心又有什麽用呢?”见段飞鸿低头不语,陈方柏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温和笑道:“
飞鸿,你是大人啦,我还记得你小时候那麽顽劣,现在完全不同了,我们老了,不过,你要做什麽,只管放手去
做,长刀门永远在你身後。”
段飞鸿眼眶一红,感激的道:“多谢陈伯伯,我知道该怎麽做啦。”
陈方柏道:“出门时,记得给我带上门,老人家也要静下心来饮茶啦。”
段飞鸿点点头,低低道了声“好”,起身出门。
第三十九章 怜取眼前人
段飞鸿略作修饰,便马不停蹄赶往荆州。待到得荆州地界,他便放慢了速度,每经过一块土地他都忍不住想,是
这里麽?然而,却找不到一点痕迹。万里行来,所见却唯有黄土。
段飞鸿送了缰绳,信马由缰,不知不觉来到路边一个卖茶的摊子,他跳下马,坐下来,要了一碗茶,忽然间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