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顾峭1303

作者:顾峭1303  录入:06-28

起陈方柏说过的话,忙里偷闲,在刹那间体会永久。

茶是粗茶,没什麽香味,仅能解渴,段飞鸿端著碗,想起初见时,桓嵘亮晶晶的眼,笑嘻嘻看著自己说,不如我

们比试一下,看看谁的功夫比较好。他那麽小,才刚过十六,是他本不该遇到他麽,是他不该去他家,不该答应

待他走,不该一手把他推到风口浪尖却撒手不管,任他被人带走。

“我说,林老板,几天没来,怎麽这桌子椅子都换了新的了?发财啦啊莫非?”

“唉,如今这世道哪里能够发财,我这小本买卖不过混个饱饭罢了,这桌椅啊,还不是前些时候被人给砸了,好

在,他们还肯赔了些银钱,勉强也够换些新的啦。”

“哦,什麽人给砸的,发生什麽事了麽?”

段飞鸿正有些心不在焉的喝茶,忽然听到这段对话,心里一跳,凝神细听起来,只听那老板叹了口气,道:“前

段时候,有一批人骑著高头大马经过这里,你也知道,咱们这儿荒凉,这地界也就我这儿有个歇脚的地方,那些

人都拿著刀剑,一看便知是江湖人物,虽然也是客人,可是这些人却不是好客人,若是安安生生的喝茶给钱走人

自然是最好不过,可是闹起事来,我可也只有自认倒霉。那天我也是在这儿招呼,给他们上了茶,没停下一会儿

,不知怎的他们就闹了起来,里头有个小哥儿,生的可真俊,也不知是怎麽得罪了那些人,忽然就拔刀子动起手

来,那小哥儿武功可俊,一个人打翻好几人呢,可惜,那些人打倒一个还有一个,团团围住了他,只累的他不住

喘气,最终被人绊倒,还刺伤了好几个人呢,真是可怜啊,小小年纪,长的又俊俏,生生被砍死啦,最後身上那

血染的,雪白的衣服都变成黑色啦,你瞧瞧,这块地,当时都被血给染红啦,啧啧,真是惨哪。”

那客人听得乍舌不已,楞楞的想了一会儿,才问道:“那後来呢?”

“後来啊,他们见那小哥儿死的透透儿的了,便走了,临走的时候,有个当头的说,他们砸了我这些家当,便多

给了几两银子算是赔偿,他们打的厉害,我早就吓得腿软,他们见我躲得远远的,便把银子仍在地上走了,一直

到他们走的远了,我才走回来,见那小哥儿直挺挺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我大著胆子去试他呼吸,却发现他连

身上都冷了。”

那客人唏嘘了下,便低头喝起茶来,不再言语了。

段飞鸿坐在长凳上,只觉身子发冷,进了口的茶水凉的像冰,哽在嗓子眼半天咽不下去,他忽然大声呛咳起来,

捂著心口倒在桌上。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那林老板和客人都回过头来,见段飞鸿倒在桌上,都吃了一惊,林老板走过来,扶起段

飞鸿道:“这位客官,您身子不舒服麽,要不要喝碗热茶歇歇?”

段飞鸿喉咙处“咯咯”响了几声,他慢慢睁开眼睛,目光发直,楞楞的盯著林老板,半晌嘶哑著嗓子道:“那小

哥儿现在在哪?”

林老板叹息一声,心知这人和那小哥儿必有关联,道:“我见他可怜,把他埋了,这位客官,您是要去看看他麽

?”

段飞鸿点点头道:“是,请问,你说的那个小哥儿,可是十六七岁年纪,个子比我略矮些,眼睛亮晶晶的,脸上

总是笑嘻嘻的?”

林老板道:“年纪个头都对,眼睛的确是亮的很哪,他看著你,就好像晚上的时候亮闪闪的星星,不过没怎麽笑

,唉,他就算平时再怎麽爱笑,那时候只怕也笑不出吧。”

段飞鸿心痛如绞,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递给那林老板,道:“还请您带我

去看看他,我出来的匆忙,身上没带什麽值钱的东西,他临终之时,有您送他最後一程,我,我真是感激的很。

”他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林老板却不肯接银子,只道:“我埋了他,那也不是为了钱,你这钱我可不能

要。”

然而见段飞鸿眼睛微红,一双手又湿又冷,却紧紧抓著他的手,不禁心生怜悯,叹了口气接过银子道:“年轻人

,你也莫伤心啦,人死不能复生,要怜取眼前人啊。”

第四十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林老板领著段飞鸿从小路来到荒僻处,来到一个土坡前,刚要 说话,却“咦”了一声,段飞鸿也发现那土坡上

竟然摆了有祭品。

林老板呆了一下,对段飞鸿道:“我便是把他葬在此处,想不到竟有人来拜祭,客官,我不打扰了。”

段飞鸿道:“有劳啦。”

林老板慢慢离去,段飞鸿怔怔的看著那光秃秃的土坡,有些难以置信,小嵘,就是在这下面麽?他慢慢蹲低,触

摸地上的泥土,心里面百味杂陈。他想,我怎麽会这麽伤心,我明明──都没有那麽的爱过他,我明明,不过是

──补偿。我明明还在怨恨,怨恨他和桓峥是兄弟,怨恨他让他付出如许代价却只落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怨恨他

恨他恨得说不出口,只能怪自己自作自受。然而却忍不住的想,想他没有半点杂质的笑,干净温暖,这世上再不

会有人这样对他,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段飞鸿慢慢落下泪来,泪水滴下来,没进尘土,霎时没了踪影。

他静静的站在这里,似乎在这里,便能离他更近些。

段飞鸿直在这里呆了三天三夜,到第四天头上,他回到林老板的茶摊,牵了马,上马离去。一路没有停留,回到

长刀门的时候,正是月上中天的时候。

陈方柏迎出来,把他让到自己屋里,微笑奉上清茶,道:“如何,门主还是先去梳洗下,吃些东西再详谈吧。”

段飞鸿淡淡一笑,道:“不急,我有话要先跟您说。您听了觉得行,明日再请大家一道。”

陈方柏点头道了声“好。”

这一番商谈只说道天色发白,陈方柏站起身道:“门主,时候也不早了,你会去歇歇吧。”

段飞鸿回房洗了澡,倒头便睡,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晨,他精神奕奕来到议事大厅,陈方柏早带了长刀门核心人

物等在一旁,见他来了纷纷见礼。段飞鸿神情温和有礼,一一招呼到,众人坐下,段飞鸿方道:“大家都是长刀

门的前辈,当初跟著先父一起打出这份基业,说起来都是飞鸿的长辈,飞鸿不过无名小子,承蒙各位前辈看的起

,肯叫我做这门主,飞鸿虽觉惭愧,然而,添为段家子孙,也愿意承担这份责任。”他话锋一转,接著道:“如

今江湖上方当动乱,药王教内乱初平,人心浮动,正是我们长刀门的大好时机。之前,先父同桓战惺惺相惜,可

如今桓战死的不明不白,药王教分裂,说起来,我们也不算违逆了先父的意思。依小子之见,那灵枢堂如今也该

动一动啦。”

他这番话说下来,地下人并没什麽特别的举动,想是之前陈方柏已经大致提起过。段飞鸿继续道:“灵枢堂在岳

阳,洞庭湖畔,位置临水,原是个好地方,不过,我要的却不是整个灵枢堂,只要能压的他们动弹不得,能放手

对付那白少泽便行。”

陈方柏道:“那灵枢堂在岳阳却是分了两处人马,我们从中隔断,出其不意,只要时间把握的好,便能成功。”

接下来段飞鸿便将和陈方柏商量好的一一吩咐下去,众人领命,纷纷下去准备。整个厅空下来,陈方柏看了段飞

鸿一眼,道:“门主,这次的事情,我们做的只是辅助,真正解决白少泽,还是要看你,你也得保重身体才是。

段飞鸿点头,自下去休息不提。他自从入主长刀门,还没正经在这里待过,虽然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可是

,却有很多个年头没有回来过,如今想来,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他慢慢走到当初桓峥住的那件屋子,屋里面没

什麽装饰,除了应有的家具,并没什麽多余的东西,他静静站在窗口,不由想起那日桓峥踉跄著退走的样子,那

个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绪,也不知他如今在哪里,是否知道小嵘的事情,此时此刻又是在做什麽呢?他当初为何

占了长刀门,却又一语不发的退走。

段飞鸿静静的站立,自从桓嵘去後,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常的睡眠,却经常一个人沈思,哪怕什麽也没想,他有时

候也想,或者下一刻,他便会不支摔倒,但是白少泽不死,他怎麽能够安心睡著。

第四十一章  真真假假

这日,段飞鸿来到岳阳,派人送了封书信呈给白少泽,上写著请白少泽於岳阳楼一聚。

段飞鸿来的甚早,太阳才刚冒了个头,露出些殷红的光来,瞧著并不怎麽刺眼,他坐在楼顶的亭子里,一眼望去

,洞庭湖便在脚下,波光鳞鳞,颇有意趣。

不多时便见一人拾阶而上,青衫磊落,一头白发只用丝带系在脑後,面色苍白,却生著一双桃花眼,面容十分俊

雅,神情之中却颇有几分憔悴。

段飞鸿并未见过白少泽,然而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人想必也不会是什麽闲杂人等,他上下打量这人,却见这人微

微一笑,说道:“想必阁下便是段门主了,在下白少泽。”声音却十分清朗。

段飞鸿愣了下,料不到白少泽这般年轻美貌,却生著一头白发,只不知是天生还是怎地,略微迟疑了下道:“你

是白少泽?”

那人唇角微弯,脸上浮起一个微薄的笑意:“不错,不知段门主邀我前来,所谓何事?”

段飞鸿想起桓嵘,心里面又是怨恨又是伤怀,面上却越发的不露声色,甚至微笑著道:“白堂主,咱们明人不说

暗话,你杀了桓嵘,我约你来,是想杀了你。”他顿了顿,露出个不明含义的笑,接著道:“这里是你的地头,

我在这里杀你,也不算欺辱了你。”

白少泽一愣,却道:“我怎麽可能会杀桓嵘?”

段飞鸿见他矢口否认,心下大是愤怒,道:“干作不敢当,白少泽,我倒是高看你啦。”

白少泽却只一笑,轻描淡写的道:“我白少泽是什麽样的人,不需你来评价,再说,桓嵘乃是我药王教的人,不

知何段门主又有什麽相干?”

段飞鸿怒发如狂,厚背长刀出鞘,大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废话,手底下见真章吧。”

话音未落,他便纵身跃起,一刀当头劈下。

白少泽见了也不惊慌,似乎早料到他会动刀,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倏忽间便飘忽後退,右手一晃,已然长剑在手

,剑光锋寒,指著段飞鸿上下数个要害。

段飞鸿刀势雄浑,每一刀挥出都带著风雷之声,白少泽却身形灵动,忽左忽右,长剑如雪,剑光霍霍,去势也破

凌厉,两人顷刻间交换了十多招,谁也奈何不了谁,心里头不免都有些钦佩的意思。 

段飞鸿气力悠长,虽说这些日子因著桓嵘的死,十分煎熬,然而毕竟年轻体健精力旺盛,又有一股心气撑著,打

不多时,他便发现那白少泽剑法精妙,其实尚在他武功之上,不过看来他内力上头颇为有限,限制了他剑法的幽

微之处,两个人便只能堪堪打个平手。在百多招的时候,白少泽忽然咳嗽起来,他长剑挥洒中,以袖掩口,段飞

鸿看的清楚,之间他袖口上却是沾上了些鲜红,料得是吐血。段飞鸿倒有些诧异,瞧这情形,只怕白少泽不是生

了重病,便是受过重伤,这次的较量,只怕是要胜之不武了,不过,这些与他都没什麽相干,只要能够杀了他,

为桓嵘报了仇,也就罢了。

段飞鸿加紧攻势,一刀快似一刀,一刀重似一刀,然而快虽快,却每一刀都叫人看的分明,招式漂亮到极处,段

飞鸿心下知道,如今他也算是刀法精进了,早非当日吴下阿蒙。

白少泽气息渐渐不稳,不过是勉力支撑,这时忽然大声咳起来,内息登时紊乱,段飞鸿抢步上前,一刀挥出,白

少泽举剑封挡,然而用力过猛,手举到胸口,便再也举不起来,他眼见刀光雪亮,几乎耀花了眼睛,却也避无可

避,不由长叹一声,闭目待死。

然後那一刀却没有落下来,白少泽听得风声闪动,只见一道白色的人影挡在自己身前,那背影万分熟悉,却是桓

峥,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麽,却只喷出一口血来。

段飞鸿正待一刀解决白少泽,忽然眼前一花,一个人硬生生闯进来隔在他和白少泽之间,他定睛看去,只见那人

白衣如雪,眉目宛然,酒窝深陷,眼珠如墨,黑沈沈的,看不出情绪,他只觉一柄大锤重重砸在心上,仓促间凝

刀不发,刀力反噬,登时踉跄著後退几步,他短促的叫了声:“桓嵘。”然而一张口,心中剧痛难当,心神振荡

之下,气血翻涌,这时再也止不住,大口吐起血来。

第四十二章  表哥

桓峥听到段飞鸿叫出桓嵘的名字,稍微愣了下,随即苦笑起来,他转过身,也不理会段飞鸿,扶起白少泽,见他

衣襟上都是鲜血,有些关切的道:“少泽,你觉得怎样?”

白少泽咳嗽了下,低声道:“不碍事。”

段飞鸿见他们亲密的样子,心里面不知为何竟然怒火大胜,他大声道:“桓峥,小嵘死在他手上,你──你对的

起你弟弟麽?”

桓峥扶著白少泽站起身,淡淡道:“人不是他杀的,你别胡闹。”

段飞鸿听了这话,大怒之下又吐出一口血,一时间心意激荡,竟顾不得空门大开,一拳直直打向桓峥面门,桓峥

冷笑一声,叼住他手腕,忽然面色一变,张口便道:“段飞鸿,你不要命了麽?内息紊乱如此竟还妄动真气,你

想死在这儿不成?”

段飞鸿一愕,还没回过味来。却听白少泽低低笑了两声,凑到桓峥耳边道:“小峥,我说他这是在吃醋,你桃花

很旺呀。”

他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然而却已足够段飞鸿听到,段飞鸿登时气的说不出话来,却见桓峥回过头狠狠瞪了白少

泽一眼,道:“你给我闭嘴。”

声音虽冰冷,却透著两分亲密,白少泽嘻嘻一笑,终是住口不说,却朝著段飞鸿抛了个媚眼,他一双桃花眼本就

妩媚多情,此刻故意做作,果然效验如神,段飞鸿被他看的有些发傻,心中却慢慢冷静下来。

桓峥桓嵘兄弟感情甚好,如果真是这白少泽下的手,他绝无可能仍同他搅在一处,而看他们相处情形,绝非初识

,只怕其中另有内情,倒要打起精神,小心周旋才是。

段飞鸿打定注意,暗自调息,抬手擦了擦口边血迹,面上已带了两分笑意,他看著桓峥,说:“看来倒是我自作

多情啦,你们桓家兄弟的事情,自己都不放在心上,我又何必多事。”

桓峥听他语气疏远,却只淡淡一笑,道:“你也不用说这负气话,少泽是自己人,是我托他带小弟回灵枢堂的,

只可惜,那任九霄从中作梗,累了小弟性命,原是我太过大意,误了他。”他这话语气平淡,然而说道最後一句

,终究还是禁不住有些黯然。

白少泽道:“小峥,你又何必怪责自己,若是小嵘在天有灵,他也不会怪你的。”

桓峥叹息一声,却没说话。

段飞鸿眼光在他两人身上扫来扫去,脸色越来越难看,白少泽察言观色,见他这般清醒,便道:“段门主,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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