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场恶战,可段门主却和药王教教主桓战不打不相识,最终握手言和,两家从此相安无事。我便是在那一年离开
了长刀门。”
彭楚沈默了一会儿,才又接著道:“我离开长刀门是因为桓战,那年春天,桓战去洞庭,我也是去了的,结果他
被人伏击,当场死了,那一役很是惨烈,我的右臂便是那时被人给砍断的。我假死逃得性命,厌倦了江湖上的事
,後来捡到小嵘便来到这小村子住下了。”
这番话说的凌乱,转折的更是蹊跷,段飞鸿听了只觉满腹疑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桓嵘却道:“师父,是谁砍
断你的手?”
彭楚淡淡一笑,道:“过去那麽久了,是谁都无所谓了。”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衫,“夜了,都歇了吧。”
桓嵘不敢再说,自去收拾了碗筷,领著段飞鸿来到自己屋,道:“段大哥,你睡我床,我去打个地铺。”
段飞鸿看了看大床,拦了他道:“怎能让你睡地上,自然是我睡。”
桓嵘嘻嘻笑道:“段大哥,那怎麽行,你是我家的贵客呐。”
段飞鸿见他甚是坚持,便道:“既然这样,就都睡床吧,桓兄弟,你不会介意吧?”
“哈哈,那真是求之不得,正好可以秉烛夜谈。”桓嵘快手快脚的铺好床,跳上去,钻进被窝,待段飞鸿也上来
,便吹熄了灯。两人说说谈谈直到天边都微微透出些青白来,才沈沈睡去。
第二日桓嵘起来时,床上已不见了段飞鸿,他下了床,洗漱已毕,先去彭楚屋里给师父请安,彭楚却不在屋里,
他挑门帘出来,便看见段飞鸿在院子里练刀,看了一会儿,待段飞鸿收刀休息了,方问道:“段大哥,见到我师
父没?”
段飞鸿一愣,道:“我起身时没注意,怎麽大叔他不在屋里麽?”
桓嵘“哦”了一声,并不如何担心,只道:“可能师父昨天见了你触动心事,去拜祭朋友了吧。”
段飞鸿道:“什麽朋友?”
桓嵘道:“不知道,师父不肯跟我说,我偷偷跟著他去看过坟,上面什麽都没写。”
段飞鸿沈吟片刻道:“你带我去看看行麽?”
桓嵘道:“好,正好叫师父回来吃饭,哎,每次师父一去就是好半天,不叫他,根本就像不知道饿一样。”
顺著屋後一条小路,走了约莫一盏茶功夫,才看到一处荒地,那是个乱坟岗。段飞鸿忽然指著不远处道:“桓兄
弟,你看那是什麽?”
桓嵘凝神看去,忽然大叫一声,飞奔上前,段飞鸿不放心,便也跟了上去,还没到近前,便听到桓嵘放声痛哭,
他几步抢到跟前,只见桓嵘半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怀里抱著一人,那人胸口上插著一把刀,直没至柄,血迹渗
出来,染红了身下的泥土,面容惊愕,却是彭楚。
第四章 少年心事如浮云
还是清晨,彭楚的衣服上脸上沾了些露水,段飞鸿蹲下身子,见到彭楚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呼吸早已断绝,桓
嵘抱著他上半身,声音已经哑了。
段飞鸿伸手去拔彭楚身上的刀,手还未碰到刀柄,桓嵘便大叫:“别碰我师父。”
段飞鸿顿住,柔声道:“小嵘,你师父已经死了,我是想帮你,帮你给师父报仇。”
桓嵘抬起头,看了段飞鸿一眼,慢慢松开手。段飞鸿握住刀柄,用力拔出,仍有少量血溅出,刀较常见的尺寸要
长出三寸有余。段飞鸿用擦净那刀上血迹,沈思半晌问道:“你师父他有什麽仇家麽?这段日子都见过什麽人?
”
桓嵘想了下,摇头道:“没有仇家,这段日子,除了昨天见过你,就没别的人了。”
段飞鸿呆了一下,看著手中那显然是长刀门的刀,不由想起之前在云来客栈发生的事,会是谁做的呢?是长刀门
中的人做的,还是嫁祸?如果是嫁祸,难道是药王教的人所为?为什麽彭楚死时面带惊怒,正面中刀,身上却没
有打斗痕迹,难道说杀他的人是他认识的人,甚至还是熟识的人。
段飞鸿站起身,道:“小嵘,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便,彭大叔的死很有可能是因我而起,我定会替他报仇。
”
办完彭楚的後事已经是两天以後的事情了,段飞鸿站在院子里,对桓嵘道:“小嵘,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桓嵘一愣,半晌不语,段飞鸿低头对他笑笑,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段飞鸿停下脚步,倚在门边,见桓嵘保持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还是少年单薄的身体,半勾著
头,没有束紧的头发垂下一缕,遮住了眼睛,没有半点生气,阳光从他头上倾泻下来,看不清眉眼,仿佛只是个
剪影。
段飞鸿忽然大步走过去,揽住桓嵘头背,大力抱住了他,桓嵘瞬间僵硬,随即也伸手抱住他,低声道:“段大哥
,你带我一起走吧。”
段飞鸿道:“我从来一个人的,你要跟我走,可不能後悔。”
桓嵘从他怀里抬起头,睁大眼睛看著他,突然一笑,眼睛里爆出明亮的光芒,左边脸上的酒窝陷下去,他大声道
:“我做事从来不後悔。”
段飞鸿微笑起来,道:“那你还不去收拾东西,我可没有等人的习惯。”
桓嵘直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进屋去提了个包袱便跑出来,笑著道:“段大哥,咱们去哪?”
段飞鸿淡淡道:“去洛阳,长刀门,找桓峥。”
“桓峥是谁?这人的名字跟我好像。”
“他是我的仇人。”
“坏人啊,呸,坏人竟然跟我一样的姓,真不要脸。”
离了小村子,桓嵘一下子便兴奋起来,好像一头出笼的小鸟。一路上拉著段飞鸿问东问西,段飞鸿却有一搭没一
搭的,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沈默的走路。他走的很快,桓嵘却也能跟上,见他不理,也不以为意,仍旧说个不停。
只是每当夜里睡不著,想起师父的惨死,才会沈默下来,暗自难过,可是,这个时候,只要段飞鸿能够揉揉他顶
上的头发,哪怕只是轻描淡写说上几句不相干的话,他便能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然後沈沈睡去。
路过村镇,便打尖留宿,要是错过了宿头,便在野外露宿,这一路行来风餐露宿,段飞鸿过的惯了,并不觉辛苦
,桓嵘少年心性,只觉有趣,反而更希望能够在野外过夜,因为那样可以去捕猎山鸡野兔,坐在篝火旁静静等待
野味飘出令人期待的香味,晚上休息的时候,能够看到天上的星星毫无遮拦的一闪一闪,能够听到草丛里小虫子
叽叽喳喳的叫声,而他的段大哥则安静的躺在他身边,俊美无匹的脸上没有白日里那些冷漠和刚硬的棱角,反而
显得柔软,甚至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天真脆弱。
第五章 是谁?
南阳虽然比不上洛阳、长安的繁华热闹,却也自有其中意趣。
桓嵘自记事起便没离开过襄阳附近的村落,这时自然是格外的兴奋,段飞鸿见他高兴,也便由得他在街上对各种
小吃热闹指指点点,见到他特别喜欢的,也买给他。
眼前到了晌午,也特特挑了城中有名的锦绣苑吃饭。两人上了二楼,依旧是捡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点了南阳烧
鸭、白土岗辣子鸡、秦氏熏肉、六味烩麦鱼、冬瓜蹄筋、鱼香茄脯、方城烧卖、江米切糕、蛤蟆疙瘩面,又要了
一斤酒。
桓嵘吃的眉花眼笑,说道:“段大哥,以後我们要到处去吃,吃遍天下,你说好不好?”
段飞鸿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微微笑道:“好。”
吃过饭,段飞鸿叫来夥计结账,那夥计却道:“两位公子,您二位的账有人给结了,小的可不敢收双份。”
段飞鸿一愣,道:“是什麽人结的?”
那夥计道:“是个漂亮的年轻人,说是您二位的好朋友。”
桓嵘听了看向段飞鸿道:“是你的朋友麽?”
段飞鸿淡淡的道:“我没有朋友。”
桓嵘皱起眉头,忽然笑著道:“难道我也不是你的朋友麽?”
段飞鸿看了看他,放低了声音道:“我从没当你是朋友,我当你兄弟。”
桓嵘登时喜上眉梢,拉著段飞鸿走出锦绣苑,边走边说:“我以後我叫你大哥好不好?”
段飞鸿抬手摸了摸他头发,点头道:“好。”
晚上找客栈投宿的时候,刚刚走进这里最有名的太白居,便有人夥计迎上来道:“二位公子,您的屋子已经定好
了,是天字一号房和地字一号房,请跟小的来。”
二人对看一眼,段飞鸿道:“一间房就好,就天字一号房吧。”说完便等著那夥计带路。那夥计本还想说两句,
可一看到段飞鸿那冰冷的眼神,便一个字也不敢说,乖乖的头前带路。
待那夥计走後,桓嵘道:“大哥,你说是谁这麽好,给我们又付饭钱,又付房钱?”
段飞鸿道:“我不知道,但我猜,这人不是长刀门的,便是药王教的,或者,跟彭大叔的死也有关。”
桓嵘睁大的眼睛,恨恨道:“我定要亲手杀了那人,为我师父报仇。”
段飞鸿拍了拍他肩膀,道:“总会有那一天的。”
他坐在椅子里,合上双目,忽然睁开眼睛,叫了桓嵘过来,俯身在他耳边嘱咐,桓嵘虽然有些惊讶,仍然点了点
头。
天色渐渐暗下来,段飞鸿站起身,推开窗子,吹熄了油灯,道:“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桓嵘却道:“还早呢,外头那麽热闹,我想去看看。大哥,你跟我一道去,好不好?”
段飞鸿面色不悦,道:“要去你自己去。”说完一拂袖子,自去上床不提。
桓嵘站在当场,有些怔怔的,片刻後“哼”了一声:“自己去便自己去,难道我自己倒没有腿麽?”他气咻咻推
开门,摔门而去。
黑暗中,段飞鸿轻轻笑了声,翻了个身,不去理他。过了大概一盏茶功夫,段飞鸿悄悄起身,从窗户中灵巧的跃
出,左右看看没有惊动旁人,便径自去了柴房旁马房。桓嵘正猫著腰,手里拿著一个罐子正蹲在柴房里,见他来
了,也不说话,只露齿一笑,指了指边上的柴,段飞鸿捡起柴绕著马房周围围了大半个圈,桓嵘跟在他身後,提
著罐子往柴上浇,浇完一圈,段飞鸿招手叫桓嵘过来,自己则掏出火折子,打著之後,点燃了干柴。
两人坐在太白居的房顶,看著马房周围有青烟慢慢升起,头顶没有月亮,只有几棵星星在闪烁,桓嵘靠近段飞鸿
,轻声说道:“大哥,你看现在像不像我们当初在野外过夜那样。”
段飞鸿愣了一下,忽然低声笑出来:“哈,你的心思真是古怪,不过这次会很热闹的,相信我们很快就能看到是
谁在背後搞鬼。”
桓嵘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只听有马“嘶嘶”的叫出来,紧接著是更多的马发出令人震惊的鸣叫,只听一阵劈里啪
啦的声音,整个马房一下子塌了,有的马跑出来,朝著各个方向一阵乱冲,有的马被压在下面,被火烧到,发出
阵阵哀鸣。马房火光冲天,整个太白居登时乱了起来,叫骂声,呼痛声,还有马的嘶鸣。
段飞鸿目不转睛盯著天字一号房的位置,不多会儿,便见有两条人影闪过,他振衣而起,叫道:“小嵘,好戏来
了。”
第六章 杀人的刀
转眼间来到天字一号房外,段飞鸿沈声道:“朋友,藏头露尾算什麽本事,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那两人先是一愣,随即镇定下来,其中一个瘦高的男人说道:“小段公子真是快人快语,鄙上对阁下并无恶意,
只是想请小段公子过来叙叙旧。”
段飞鸿淡淡道:“阁下是谁?”
那瘦高的男人道:“在下药王教素问堂下香主任九霄,他是范平。这里不是说话地方,还请小段公子移步。”
段飞鸿轻轻“哼”了一声,道:“原来是任香主,但不知贵教在南阳是谁主事,现下又是去哪里呢?”
任九霄道:“鄙教素问堂堂主袁佑春现在南阳,正在这里的分堂恭候小段公子大驾。”
段飞鸿拉著桓嵘随著任九霄在路上沈默的走著,三更天的时候,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仅有的几颗星星不
知什麽时候躲了起来,黑沈沈的夜幕笼罩下来,空气中甚至没有风吹过的声音,只有他们四个人沈默的脚步落在
长长的街道石板上发出低沈而有规律的声音。
任九霄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几句话交代完之後便不再多说,那个范平更是从头到尾就没发出声音过,就好像是任
九霄的影子一样,走路时也紧紧跟随在他的右侧,只落後一步。
桓嵘的手放在段飞鸿的手掌里,被他轻轻握住,这使得桓嵘也暂时的安静了下来,他努力的跟上段飞鸿的速度,
脑子里什麽都没有去想,心里面被一股未知的喜悦激荡著,一颗心仿佛漂浮在云雾中。
来到一座小院子任九霄停下脚步的时候,桓嵘还在想,怎麽这条路这样的短呢?
任九霄作个手势,范平便沈默的进屋去了,任九霄在一旁说道:“小段公子,请在此稍候。”
一会儿功夫,整个院子都亮堂起来,一行人迎出来,当先一人三十来岁年纪,文士打扮,一张笑容可掬的脸,他
大步走过来,朗声笑道:“小段公子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在下药王教素问堂堂主袁佑春,各位里面请,啊
哈哈。”
段飞鸿淡淡的道:“段某不过是无名小卒,袁堂主太客气了。”
双方寒暄一番,来到内堂依宾主落座,袁佑春居主位,段飞鸿坐在左边上首,桓嵘坐在他旁边,任九霄在右边相
陪,范平依然默默的站在任九霄身後。
段飞鸿淡淡的开口道:“袁堂主这麽费尽心机的要见在下,不知在下能够为袁堂主作些什麽呢?”
袁佑春哈哈一笑,说道:“好说好说,恕袁某冒昧,小段公子行色匆匆,可是要赶往洛阳长刀门?”
段飞鸿抬眼,略觉诧异的道:“段某去向,不知与药王教有何干系?”
袁佑春道:“哈哈,那自然并无关系,只不过,如果小段公子要对付长刀门的话,鄙教可以略尽薄力,哈哈,略
尽薄力。”
段飞鸿淡淡道:“贵教好意,段某心领,不过我与长刀门颇有渊源,哪里说得上对付,倒是有劳袁堂主关心啦。
”
袁佑春忽然“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你旁边这位小兄弟的师父可是死的不明不白的啊,何况现如
今,长刀门也不姓段了。”
桓嵘猛的站起身,大声道:“你说什麽?你知道我师父?你知道些什麽?”
袁佑春微微一笑,道:“这位小兄弟还请稍安勿躁,你师父的仇自然是要报的。”
桓嵘还待再说,段飞鸿已经伸手按在他肩上,桓嵘觉得一股暖意自肩头传来,本来烦躁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却
只听耳边段飞鸿波澜不惊的声音:“袁堂主,不知我这位兄弟师父的事情你们是怎麽知道的?莫非这事情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