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费尽心机、不择手段,一手导演了天地间最惨烈的灭族之变,太渊站上了三界之最,成了东海的主人,却发现无
法从心里抹去那红色的身影……
历经了三千年的涅盘之火,复活的炽翼维持著暧昧的姿态,灭族之恨彷佛不曾存在,那如水清澈一般的眼神,令
太渊想亲近,却又捉摸不定……
谁怨谁无心?谁恨谁错爱?
这世间的爱恨对错,又有谁能看得分明?
第一章
天地之间风云流转,重重阴云被阳光冲破,一道道光束投射到异常平静的海面,如一幅恢宏画卷次第展开。
居然到了这个时候,才发觉这片自己从出生後,千万年间不曾远离的水域是何等美丽。
苍王孤虹露出一抹微笑,此刻他正站在突出海面的礁岩之上,手中紧紧握著的,是他的兄长白王奇练临死前交托
给他的东西。
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居然还想著依靠原本你死我活的对手,奇练到底是怎麽想的?
孤虹嘲弄似地笑著,摊开的手掌里有一块质地奇特的彩石,那石头色泽七彩,却又好似通透玉石一般晶莹美丽。
「奇练,你从来都不会看人,或者说,你一直活得太清高了。」他对著那石头轻声说著:「你今後可要改了这个
毛病,不然还是要吃大亏的。」
说完之後,他咬住自己的长发,拉开衣领摸索到肩背,直到触及那起伏的鳞片。然後,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生生
地把其中最大的一片拔了出来。
若是要拔出龙鳞,其实化出真身会少许多痛苦,但是此刻的情势,又怎麽能容许他做那麽大的动作?
孤虹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住,冷汗沿著他的下颚滴落,背上涌出的鲜血重新浸透了斑驳的战甲。
他吐出了沾血的头发,颤抖著把那片金色龙鳞贴到了另一只手中的彩石上。顿时一道白光从彩石之中穿透而出,
附著到了龙鳞之上。
孤虹拈起龙鳞看了一眼,随即一弹指,把它远远地抛入了海中。
眼角看到天边泛起红光,他不再耽搁,随即向著边界飞去。
那闪耀著微弱光芒的龙鳞在水中顺著波浪晃了一晃,渐渐地沉入了漆黑深海之中……
就要到边界之时,远远看见云端有不少绰约人影,孤虹握紧了剑柄,加速飞了过去。
「来者是谁?」只听有人喝问著。
「你们是谁的属下?」看到那些伫列整齐的士兵们穿著水族的战衣,孤虹不禁面露喜色:「可是接到城中告急,
特意……」
「我还以为太渊那家伙又在耍什麽手段。」有一个声音从这些水族士兵的身後传了过来:「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信
用这两个字怎麽写的。」
孤虹神情一凛,刚有些放松的心转瞬又绷紧了。
士兵们左右分开,方形的席榻被抬到了前面,半躺在那上面的人穿著饰有水族纹样的衣物,眼睛的部位用锦带缠
绕著。
「把人截住!」那个人下了命令,士兵们围了上来。
「北镇师……我记得你!」孤虹眯起了眼睛,这才明白难以破解的四方界阵为什麽会被火族轻易突破,原来是掌
控界阵的北镇师青鳞阵前倒戈:「怎麽?你也要叛出水族了?哼!我就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伤得很重。」青鳞从靠著的锦墩上直起身子:「你们小心些,可不许弄死了他!」
「哈哈哈哈……」孤虹仰头大笑了一阵,然後轻蔑地说:「你想杀我?凭你,还不配!」
「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这麽嘴硬也是不容易。」青鳞的怒火从心头烧起:「你不是看不起我吗?我今天就是要让
你死在我这条﹃看门狗﹄的手里,看你还有什麽好得意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孤虹哼了一声:「北镇师,你恐怕是低估了我……」
「青鳞!你怎麽还不动手?」孤虹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有人在喊:「小心迟则生变!」
孤虹一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变得铁青。
「太渊!」他咬牙切齿地念著这个名字:「你还有胆追来!」
「你我兄弟一场,我本不想赶尽杀绝。」在他身後停下的太渊叹了口气:「但是皇兄你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能
安心,所以不得不这样咄咄逼人。」
紧随而来的炽翼听到太渊语焉不详的断句,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孤虹没有答话,他只是猛然转身,一剑刺了过来。
孤虹本是水族中的护族神将,能和火族的赤皇炽翼相提并论,他的力量又怎容小觑?虽然此刻身受重伤,但他这
一剑的锋芒还是让太渊慌张撤让。
旁观众人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就看见赤皇炽翼站到了太渊身前,臂间宽阔的红色绸带迎著孤虹的长剑卷了过去
。
孤虹侧转剑身斩断绸带,却随即感觉长剑好像被什麽柔韧之物绞缠住了。他仔细一看,瞧见有一条火红的长鞭,
一端握在炽翼手里,一端缠在他的剑上。
炽翼一个用力,引偏了孤虹使力的方向,让他踉跄著朝前冲出了几步。
孤虹只觉四肢僵硬沉重,像是被什麽东西捆绑住了身体,几乎用不上半分力气,紧接著心口传来一阵剧痛,眼前
涌上了一片猩红的颜色。他低下头,看到那只刺进自己胸口的手掌,看到了和自己近在咫尺的人。
北镇师……
剧烈的疼痛让孤虹找回了能够活动的感觉,而青鳞这种出乎意料的举动,让炽翼也变了脸色,手上握著的鞭子不
由松了一松。孤虹趁著这个机会,一剑斩了下去,目标就是青鳞伸进他胸口的那条手臂。
青鳞只得缩手,一道血箭顺著他的动作从孤虹胸口冲了出来,溅了他一身斑驳血迹。
青鳞往後退了很远才停下来,孤虹非但无力追赶,甚至连站立都没有办法做到,只能单膝一屈跪了下去。心脏生
生撕裂的感觉让他痛不欲生,不仅脸色一片死白,嘴唇也几乎没了颜色。
而炽翼看到青鳞手里拿著的那样东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虽然鲜血淋漓,但还能看出那是一半大小的心脏。
没人会想到,青鳞竟硬生生地挖了孤虹一半的心脏出来。青鳞却根本顾不上其他,他感觉著手中黏稠温热的感觉
,心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激动。
「九鳍青鳞,若食神龙之心,食之化龙……」他喃喃地自言自语,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里仰头吞下了那半颗心
脏。
只有太渊了然地看著这一切,似乎这种场面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炽翼的脸色不太好看,他质问的对象赫然是在另一侧袖手旁观的太渊。
「这事说来话长,我也不知道怎麽解释才好。」太渊目光复杂地看著摇摇欲坠的孤虹:「如果要说原因,也许是
因为皇兄不巧生为纯血神龙,而北镇师大人则是九鳍青鳞罢了!」
眼睁睁地看著青鳞吃下了从自己胸中挖出的半颗心脏,从未有过的恨意充斥著孤虹的整个意识。
他仔细地看著眼前这个人,把这人的模样深深地刻进了脑海。在胸口不停涌出的鲜血渐渐止住之後,他慢慢站直
了身子。
眼睛里映出了全身缠绕著金色和青色光芒的青鳞,孤虹知道他正在全力融合吞下去的半心。复仇心切让他握紧了
剑柄,凝聚全身所有的力量,举步走了过去。
总有一天,要亲手杀了他!要一寸寸地割下他的肉,剁碎他的心!但是现在……孤虹脚尖一点,突然之间用尽全
力往太渊站立的位置冲去。
太渊抱著旁观的态度站在一旁,他以为照著孤虹的性情,怎麽也不会饶了青鳞,却没想到孤虹竟然朝自己冲了过
来,不免吃了一惊。
这一失神,孤虹已经来到了面前,太渊情急之下顾不上多想,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朝孤虹照了过去。可孤虹
不知用了什麽法子,一眨眼就绕到了他的身侧,一剑往他的头颅招呼了过去。
太渊拿在手里的那样东西散发出强烈的光芒,似乎急欲脱离他的掌控。眼见孤虹的剑刺过来,太渊只能松手後退
。
孤虹一剑没能刺中太渊,但是另一只手却正好抓住了落下的那样东西。
「蚀心?」孤虹拿著那面镜子,看清了镜子背面刻著的文字。
那镜子看上去黑沉无光,拿在手里也没什麽反应,但是只要看太渊此刻脸色,就知道这东西别有用处。孤虹脑中
突然灵光一闪,隐约猜测到了这镜子的来历,把镜子收到了自己怀里。
「孤虹!」这时,炽翼一个错步,再一次拦到了他的面前。
「不要拦我。」孤虹举起长剑:「你让我先杀了他,然後我立即自尽,我和他一死,什麽就都是你的了。」
「不!」炽翼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你杀他的。」
「既然你已经达到了目的,留著他还有什麽用?」孤虹眯起了眼睛:「你不会连养虎为患这麽简单的道理也不明
白吧!」
「这种事用不著你来操心。」炽翼丝毫不为所动:「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孤虹看著炽翼,两个人两双眼睛近在咫尺地对望著。并不是很困难的,他就从炽翼的眼睛里找到了某些东西……
「原来是这样……」孤虹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嘲讽。
炽翼先移开了目光,脸上有一种无法说清的复杂表情。这是自孤虹认识他之後,第一次见他在自己面前示弱。
「炽翼,你的下场一定比我凄惨百倍。」他不无恶意地笑著:「我会等著看的!」
炽翼脸色一沉,反手一掌击在孤虹受了重创的胸口,把他打得飞了出去。
孤虹藉著这股力道飞出很远,就要落下的那一瞬,他一个翻身,凝聚最後一点力量,用鲜血划出遁返的咒语。
「北镇师!你今日挖去了我一半的心脏,他日我要你用整颗心来偿还给我!」
青鳞醒过来时,还能听见孤虹的声音在整个东海上空回盪。
谁都没有想到,孤虹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依然能够脱逃而去。
「不用追了。」炽翼伸出手,阻拦住了意欲追赶的众人。
「开什麽玩笑!」青鳞大怒:「还有半心我没有取到!」
「炽翼……」连太渊也露出了焦急。
苍王孤虹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要是被他得到喘息的机会……
「我说不用追了!」炽翼沉下了脸:「你难道觉得我那一掌是在给他拍灰?」
「孤虹受了那麽重的伤,又被你打了一掌,居然还能逃得掉。」青鳞语带嘲讽地说:「难道你想告诉我们,你法
力不济,所以力不从心吗?」
「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了。」炽翼似笑非笑,一脸「我就是故意」的表情:「至於那半心……北镇师大人,真
是对不起啊!方才我用力过度,好像是不小心击了个粉碎呢!」
「你!」
「怎麽,想要和我动手?」炽翼一扬眉:「可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立刻去找个安静的地方,不要浪费了那吞下
去的半心。小心忙了半日,到最後关头功败垂成。」
说完,他故意看了一眼身边的太渊,青鳞见状心中一凛。
「哼!」青鳞暗自咬牙:「今日之事我先记下了,赤皇大人,我们後会有期!」
「好说。」炽翼做了个相请的手势。
「恭喜赤皇大人。」太渊看著青鳞率众离去,脸上一副无喜无忧的平静表情:「从今日开始,这四海八荒,都已
经在您的掌握之中了。」
炽翼许久没有回答,太渊转头看他,却正好见他捧著头,整个人往自己身上倒来。
太渊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搀扶。
「你这是怎麽了?」太渊只觉得触手所及,都是一片滚烫:「炽翼,你怎麽了?」
「太渊。」炽翼在他怀里抬起头来,脸色白得可怕:「若我说我很快就要死了,你心里会不会觉得高兴?」
太渊一愣,立刻就说:「你胡说什麽?」
「太渊。」炽翼虚弱地朝他一笑:「若你现在想要我的性命,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麽了?」太渊被他身上炙热的温度给吓到了,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麽:「炽翼,你是病了、还是
受了伤?」
炽翼怔然地看著他,随即拥住了他的肩膀,低低地叹了口气。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他轻声地说:「我会如此虚弱,是因为涅盘的时日就要到了。」
「涅盘?」太渊当然知道涅盘对於火族来说,是何等重要的大事:「你怎麽不早说?」
「这种事怎麽能让别人知道?」炽翼推开了他,朝他身後看去:「我现在不就是在告诉你吗?」
太渊转过头,看见天边泛起红云,知道火族大军就快到了。
「我能做些什麽?」
炽翼没有回答他,只是看著由远及近的火族众人。等到更加接近了,太渊看到那些宛如漫天火焰而来的红衣战将
,被那气势所慑,一时也有些出神。
「太渊。」炽翼这时却问他:「如果我说我想要红绡的命,你怎麽办?」
太渊看著他。
「她怀著共工的孩子。」炽翼与他擦身而过,站到了他的背後:「这一个理由,就足够让我杀了她。」
「不许杀她。」
「注意你的语气。」从语调也听不出炽翼有多生气,好似只是随口提醒他一声:「太渊,不可以这麽对我说话。
」
虽然说不上责备,但那口吻就像是大人对自家孩子的教训。在炽翼看不到的地方,太渊的脸色即刻阴沉了下来。
「天地亲族都已经毁尽了,你究竟做到什麽样的地步才会罢手?我又想要得到些什麽?」炽翼仰起头:「你对红
绡的眷恋,真的有这麽深吗?或者,只是因为你不甘心……」
许久,太渊都没有回答。
炽翼又问:「太渊,你现在依然想要红绡是不是?」
太渊还是没有回答,甚至没有转身看他。
「就算她要生下共工的孩子,你也毫不在乎吗?」炽翼闭上眼睛:「你应该知道,不论是我或者共工,红绡所看
重的,不外乎是我们所代表的权力。这样的女人,到底有什麽地方值得你恋恋不舍?」
「你不该这麽说她。」
「你的心里,很清楚事实如何。」炽翼冷笑著告诉他:「她已经毁了水族,我不会让火族也灭在她的手里。」
「这一切和红绡毫无关联。」
「我说,你这傻瓜!」炽翼回转身,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难道你到现在,还以为能够得到红绡的心吗?」
「为什麽不能?」太渊浑身一僵,推开了他的手:「我想要的东西,当然能够得到。」
炽翼怔怔地看著他。
「你这孩子真是冥顽不灵,心怎麽可以比作东西……」炽翼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火族大军已经到了近前,红衣飘摇的红绡赫然就在其中。
太渊往前迎了过去,一只手却自身後按住了他的肩膀。
「炽翼,你这是什麽意思?」他沉声问道:「你可别以为我会一直退让。」
「太渊,你不会这麽天真吧!」炽翼的声音也很低沉:「我可不会犯下和共工同样的错误。」
「你要做什麽?」
「自然是要……永绝後患!」这四个字,炽翼说得格外坚定。
太渊的肩膀变得僵直。
「红绡帝后,你来得正好!」炽翼松开太渊的肩膀,向红绡走了过去。
「赤皇。」自从到了之後,红绡始终冷眼望著炽翼,脸上满是倔强不屈的表情:「你准备怎麽处置我?」
「太可惜了,帝后!」炽翼走到她身边,轻声地叹著气:「往往走错一步,回头却是千难万难,你说对不对?」
「水族已然覆败,我又身怀共工之子,赤皇大人你要如何处置我,都是在情理之中,我又怎麽能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