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杨童伶

1死贴

闲来无事，方尹岚携好友一道在西湖边看水波潋滟，江风带来一阵阵水汽，让人不禁迷醉......日渐西沉，一行人在这落日的

余辉中闲适地走着，不远处江堤上，一个孩童躺着，虽身在江堤，却仿佛于夕阳融为一体。

出于好奇，尹岚摘了一片芦叶，加上内劲，让这轻若无物的叶片飘向那个孩子......隐隐的，觉得那孩子正睁着眼看天空，莫

名的，觉得他的身形在落日的余辉下散发着鬼魅的气息，仿佛，正期待着太阳彻底落下，期待着黑暗--像无数鬼魅那样。

不出意外的话，那片叶子是正好覆住他的眼睛的，然而意外就是为这种"不出意外"的情况而存在的，一双苍白的手中的两指，

夹住了那片叶子。而后他飘起身，站定，向我们这边望来。清秀可爱的略显稚气的脸颊，乌黑却好像空茫的瞳眸，望向我们的

眼神飘忽，似是而非。然后是身影一瞬的模糊，他已飘至跟前，瞪着，似看着尹岚，又似穿过他看到了身后的东西......总之

，这眼神让人毛骨悚然。这人出神入化的轻功，鬼魅般的身形，更赛鬼魅的洞穿一切的与外貌不符的眼神，让人感到窒息。

尹岚微笑，"你的轻功很好。""那如果我一直跟着你，你有什么想法呢？"纯美的笑容让人有些心惊，因为那眼底似乎不屑于隐

藏的阴骘。

......"方大公子，走了啊，辰星楼的老板娘等着你呢。"我皱眉，远处的人见尹岚停下，调笑地催到。

"晨星楼？很热闹的地方吧，我也去吧，会有很多人么？"他似乎在自言自语，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令人觉得很危险。

尹岚没说什么，转身走开，那小童也不紧不慢的跟上，忽略了前面一群人好奇的眼光，他沉着淡漠的开口："我叫黎澈，敢问阁

下尊姓大名？"面对清新可爱的孩童，即便眼神不善，也不会生气的吧，这是美人的优越之处，沉吟一下，他优雅的开口"方尹

岚。""哦。"黎澈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的有点邪气。

一行人竟真的来到这家色艳香聚的酒楼。叫黎澈的小孩理所当然的笑道："方大公子可要请客为刚刚的那片芦叶赔礼道歉。"一

个小毛孩儿，尹岚也没心思跟他争辩。上来几个陪酒的姑娘，门小，是一个一个进的，第一个是个瓜子脸丹凤眼的妖艳女子，

男人们的窃笑声中，有个略显童稚的声音突兀的冒了出来，"眼太媚了，跟秀丽的樱唇不搭调，耳太过于大，虽然用脂粉和发丝

掩去了不少，可仍实现显得出来的。就这种货色也能让你们流口水？没品。"那女子泫然欲泣的无辜样子，虽然谁也不知道是不

是把眼前数落她的人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通。被这小孩一骂，众人也减了兴致，挥手让换人。

第二个进来倒是少了份妖艳多了丝端庄，众人遐想之际"装嫩，鱼尾纹都多地像浮雕了，还要提醒一下，粉都盖得掉渣

了......"有了前车之鉴，这个人唯唯诺诺的是想退了出去。

"那么大鼻子跟猪似的......"

"大痣好恶。"

"穿得再宽松也盖不住你的肥膘啊真是......"..................

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涉世未深的童子把青楼女子一一数落，一行当地望族的公子们下巴快掉地上了。

同行的张有执张公子好奇到："只是些陪酒的女人，何必如此当真。"

黎澈瞟了他一眼"怪不得你周围都是些庸脂俗粉。"直截了当的话语让张有执的脸白了白。对一个小孩子，终究没说什么。

酒菜上齐了，虽是各谈各的，少了红粉佳颜，除了黎澈，一个个男人脸上多少有些没落。黎澈坐在方尹岚身侧，边品菜边评"这

儿的菜倒是挺有风味。"珠帘发出一阵脆响，进来一位从未谋面的女子，那才真叫绝世佳人，果然是风华绝代。一头银发光芒闪

耀，芊芊玉指，挑帘而入，拨开遮住脸庞的长发，端秀无瑕，却又脉脉含情的面容......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包括引起这项状

况的美人本身。美人眼角闪现着惊怔，黎澈眼里漂浮着轻蔑，其余众人多是沉迷之态。

 "咳咳。"黎澈假咳两声，以示众人就算心里色念四起也不要表现得这副色相。"这位可是老板娘？"童稚的声音在屏息中显得尤

为清脆，见她没有反应，皱了皱眉，用内力传声将语句准确的传入了她的耳中。他开心地说着令人胆寒的语句："不认识我了么

？等你认识了我再找人给你收尸。"他微微一笑，喝了口茶。那边僵立的人冷汗直冒，却不得不打起精神："众位客官似是对楼

里的姑娘不甚满意啊，不知客官是否赏脸让小女子陪几杯酒啊？"女子动作妩媚不乏清新，让众人垂蜒三尺。

女子一个个敬酒，一群人眼睛直勾勾的，只有少数人还能将心思放在酒水菜肴上。

"你是不是很喜欢放火啊？这酒楼烧了很可惜呢？"黎澈将话语精准的传入美女耳中。

原本便煞白的脸更白了三分。

"放心，我会找你的，但不会是现在。直白点就是，除非你现在杀了我，不然就别想活过今年。"他口形的动作很细微，加之原

本便在笑，整张俊颜显得瑰异甚至带些妩媚。

女子现在是冷汗淋漓，那是唐门的人，是被她出卖的唐门的人，是已被灭门的唐门的人！！是她的出卖，是她的一把火，让唐

门从江湖上除名，而如今，回来了。她是个聪明的人，当初，她便审时度势，如若她不出卖唐门，她可能会死，唐门也可能会

被灭；如果有她的出卖，唐门一定被灭，而她一定不会死。所以她选择了后者。而今，竟会留下了祸根，来与她清算？心寒了

寒。

果然，今晚，黎澈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来宣布她死期。她松了口气，可不知这口气什么时候会断。

各位互相道别，那些大多是些城里的显贵，倒是有些人有诚意地邀住店的黎彻去留宿，黎澈只是婉言拒绝。

2梦魇

"澈儿。你不要报仇，只要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活得快乐一点。"姐姐的笑容绝美却凄惨。

石门紧闭，隔断了外面的火光漫天，亮丽的火与猩红的血，像一张无边的网，笼罩。

眼前，是冰冷的墙壁，再不用怕外面的刀光剑影，它们早已远去。可剩下的，只有这个深不可测的密室--唯一的所有，其它的

一切，都没有了。

才只有七岁而已，可父亲的宠溺，母亲的软语温存，姐姐的怀抱，哥哥的看护......都已失去寻找的方向--当正堂前血色弥漫

，一墙之隔的空气充斥着无尽的腥味......

"不，为什么？为什么？"凄厉的的声音划破夜空，黎澈惊坐起来，浑身的冷汗使他无助地在黑夜中颤抖。

这个困扰了十年的梦，还在不停的让人在半夜惊醒，不知何时才肯放过这个人。

空茫无神的，他瞪着窗外，虽然夜色与他本就无仇。

想告诉姐姐，他本不想报仇，只是不知道要如何摆脱这个困扰他十个春秋的梦魔之袭啊。照例，他到外面散步，虽然这步调较

散布快了不是一点点。那一身邪乎其邪的轻功就是这么练就出来的，不知能不能算是因祸得福。

远远的看到一个鬼魅的身形，也是这么飘啊飘的，难得有人跟自己有相同的兴致啊，他自嘲地想。那人本是背对的，像有感应

似的，转过身。竟是酒楼的老板娘。

"啊O，好像真的冤家路窄呢。"他嘲弄的，却又无所谓的话语不知在女子白得不能再白的脸皮下有着怎样的理解。

........................

"你怎么也来散步，夜半杀人是最好的，你该躲躲才是。"他的声音就像说"吃饭了你该拿筷子"一样淡定。

"看得出来，你不是省油的灯。"貌似牛头不对马嘴。

"你怎么出来散步？"他重复。

"习惯。"

"习惯夜里散步？也是，作了亏心事，谁不怕鬼敲门？......但是出来鬼更多。"

"对啊，天天碰到呢。"

"就像今天这样？"

她无言的哆嗦了一下。

"给我一个理由。"

她有些迷茫地望着明明是外表皎如明月的孩子，一屡青丝划过过白皙的面颊，乌丝与黑眸相映越发称出澄澈之光。可是她不明

白，它为什么如此惧怕。她闭上眼，仿佛准备就此等死。声音如从遥远是空中传来："因为我理智，我，原就是贪生怕死之辈。

"

"然而又是一个容易怨人怨己的人？"黎澈挑眉看那个白日里亮如星辰的女子，声音玲珑通透却又不乏寒意。

满意得看到无力的女人又一次哆嗦。他开心的在月光中旋转，口中吐出有如月光般柔和的喜悦声音："所以你天天都害怕，天天

要‘散步'才能驱散你胸中的冰冷？"

"你杀了我好了，谁让我当初没有找出最后那个被藏匿的人。你杀我，我根本没有反抗的理由，不管理由是我笨，还是我的不义

。"她闭上了眼睛，等待那迟来的裁决，她已经获得如此辛苦......

"哈哈哈，我突然，不想杀你了，因为你这样活着，让我觉得，也挺好。"黎澈掩着嘴，笑得让人恍惚觉得......很妖娆。

"为什么呢？"

"你不是很聪明么？想让你痛苦一辈子啊。如果......你有良心的话当然。"他得笑，变得简直妖媚，让一向视他为复仇的孩子

的明丽女人也呆了呆。不知他卖了什么药。

"你烧了我家，那就提供三餐食宿吧。"她还没来得及答什么，他就补上："否则我杀了你。"本就不觉得那是很过分的要求，后

面的一句话让人更觉得很孩子气。"噗哧。"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寒光一闪，她马上正色:"成交。"

"你不觉得欠我么？"

"欠都欠了，命偿你又不要，我又能怎么办。"

"你真无情，我早知道。只是不相信你的死能补偿什么，什么都是无法相信的，你是太过聪明，而我是太过理智，因此我们都明

白这个道理。"他呢喃。"我曾经相信一切我所看到的，甚至连只见过一面的你我当初也是相信的。可是过去相信的东西全都改

变了，所以再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当初哥哥也还没有到理智的年龄，被你利用了，导致血的代价来换醒理智。同时，让我的

理智提前觉醒。是不是，还该谢谢你呢？"嘲弄的笑容不知识给自己的，还是赠与她的。

耳边劲风划过，简直让人以为他改变主意要杀她了，可当她睁开眼，四周，空无一人。

此时的黎撤只觉得一切曾以为多么重要的支撑他闭关十年的东西正土崩瓦解，那些，竟如此不堪一击，竟如此荒谬。可现在，

再没有父慈母爱，再没有姐姐的笑颜，再没有哥哥的陪伴，再没有......十年的泪，汹涌奔出。因为在硝烟过后，再没有可以

相信的东西，再没有可做的事，再没有目标......

回到客栈，泪早已风干，让小二准备了一大桶水，让热水洗去身上早已沾满的露水与汗水，氤氲的水汽遮不去那份空茫的郁气

。擦干身体，他开始睡觉，那凄厉的梦只剩下一句姐姐温柔的问候："澈儿，活得轻松一点，就当自己是一叶浮萍。"醒来时，

姐姐不复在身边。

这时，有敲门声响起，"谁？"黎澈简洁地问，"在下方尹岚。"起身，下床，开门"你......"姓方的面露惊诧神色。"怎

么......"黎澈还没说完，摸上湿湿的面孔。迅速的，关门。洗漱一番后，再开门，又回到那个无敌可爱却又愤世嫉俗的破小孩

。"你没事吧？"方大公子倒是很担心的样子。

"你很鸡婆的。"黎澈斜睨他一眼，确切地说，是斜瞪。

心虚么？毕竟还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呢。尹岚默默地想，这个孩子，很不同呢，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这个孩子。

"出去么？也带我？去哪里？"黎澈见他就这么呆呆的，问道，不自在的别过头。

"哦，是啊。我们去沁园赏花。一道去吧，你没有事的话。"方尹岚开口。

"好，那走吧。"答应得很爽快，尹岚脸上露出仿佛是......"宠溺"的笑容。

出门，阳光依然很灿烂，黎澈用手遮了遮眼......阳光虽是鲜有变化的，但每天它从东方升起时，其实......都有不同吧。那

又有什么理由要求心境还与昨日一样呢？还有什么固执让人坚定昨日的信念呢？

所以，踏进今天的阳光，让新的东西等待我的面对吧。会发生是么呢？不要去预测他，去验证它的发生就好了。理智如他，只

需静等事情的发生，然后，解决它。

3究竟是理智还是固执？

"阿澈，今天去沁园的有好多各色的人，你出来杭州，也该认识认识......"尹岚耐心地说。

可是上总会有不领请的人："你有事就去好了，不要烦我"觉得语气太过生硬了些，迟疑的补上一句"我只要赏赏花就好了。"

果然，当方尹岚被众人簇拥着无法分身时，那孩子便完全隐去了身影。

风和日丽的天气是没有人会不喜欢的，但喜欢风和日丽并不代表就喜欢人语喧嚣。此刻的黎澈，便躺在池边的草地上懒懒得晒

着太阳，耳边蝉鸣不断却不显得嘈杂，鼻里荡漾着一池清香，醉人的感官不禁使只会失眠的他有了想睡去的感觉。

信手将身边的一株杂草涂上唐门秘典《絮罗》中的让意欲靠近制毒者的人晕眩的毗罗香，黎澈安心地睡去，睡得很少见的，无

梦......直到，被一阵喧闹吵醒。有些感叹，竟睡得无防备到需要别人来吵醒。一丈开外，站着一个仿佛站立不稳的高大男子

，半托着一个双目紧闭的小女孩。而那个男人周围，还站着一群看似焦虑的人。

一群人看向黎澈这个貌似刚睡醒的小孩，仿佛在乞求帮助。

黎澈无奈的走过去，在途中，不易察觉的挥了挥手......一包粉撒出，虽然没有人看到。

当跑到小女孩身前时，恰巧张开眼睛。

无奈的坦坦手："不是醒着么？"转身与走，因为一来这儿的清静已经被打破，再者清梦被扰，况且这双眼睛看起来很熟。现在

的他认识几个人？他才不想碰到与回忆有关的事物，因为他们都太过肮脏。

可长长的衣袖却被揪住了"哈哈，抓到了。"同时听到欢快的笑声。

黎澈很迷茫的转头，眼神在示意："放下，外加，我们不认识。你再不放，就抓紧你自己的头吧。"

可警告的眼神貌似并没起到效果，小女孩甜甜地说："是哥哥救了我么？为表谢意，请你到我们家吃饭。"

旁边一行人都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这位小姐，大概是觉得请一个不知算不算救命恩人的陌生男子回家很奇怪吧。

看那小孩说得煞废其事，只好耐心作答："第一，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懊恼的看向她，她正开心地分辩："小一到小八，你们是不是都看到它是我的救命恩人？"

众人在她的威慑之下无奈的点点头。

她看向我，很坦诚的样子，但眼底满是得意。

我继续："我根本不认识你。"

"那我们现在认识一下吧，我是杭州城方家四小姐，芳名方埠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