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在这……」
说出口的同时,脸上更闪过一抹哀伤,略带落寞地看着他。
杜亦柏明白他悲伤的情绪从何而来,俊颜上牵强地挤出苦笑,反问道:「你怎麽知道我在这?」
「最近听到的风声。宫里的人都说你和尚书大人走得近,所以我猜……你该是在此,果不其然……」
闻言,杜亦柏顿时陷入一阵沉默,抿紧嘴,对他所说的事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这麽对视着好一会儿,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抱歉……」
短短的两个字,像是要表达出自己的心,也像是在说出对他的歉意。
郑夏一怔,嘴角突地勾起一抹笑,将信递给他。「没什麽好抱歉的,只要你过得好,那我也就没怨言了。」
心情沉重地接过信,杜亦柏低头看了一眼,深吸口气,再看向他时脸上已带着温笑。「郑兄,多谢了,还感谢你特地将信送来。」话一顿
,眼波一转,进而变成忧心的神情。「送信的人有说些什麽吗?」
「也不算说些什麽,他只是千交代万嘱咐,说这封重要的信得确定能交到你手里。」
重要?!
他二话不说地立刻拆信看阅,心也因再次的揪紧而感到难以呼吸。
信纸在眼前摊开,对上内容的瞬间,他脸色骤变,身子发颤地退了几步,几乎要站不稳。
南宫寻眼尖地发现後,迅速上前搂住他,视线再落到他手中的信件时,脸色顿时一沉,突地喝道:「送客!」
两人接连而来的异常举动,令郑夏直觉不对,且想上前询问。
可才一动,南宫寻立刻抬头对他怒斥:「滚!」
饱含着怒气的一声,让他感到愕然及疑惑,虽如此,却也不敢再多说什麽,转身迅速跑离这府邸。
人一离开,南宫寻立即搂着他安坐在椅子上,担忧地看着他。
「柏儿……」轻唤一声,手轻触他脸颊,见他仍愕然着神情,双眼无神地望向别处,心里也莫名地跟着难受。
轻抽起他紧握在手中的信,南宫寻试着再问:「柏儿……你还好吗?」
思绪因信被抽走而缓缓回神,杜亦柏抬眸对上他,红着眼眶,眼底满是沮丧与不解。
「我所做的这一切……全白费了……」
「不!怎会白费!」哀伤、无助的语气,让南宫寻用力地将他给搂进怀中紧抱住。「你洗刷了你爹的冤屈,怎能算白费呢!」
「可没用了……他无法亲耳听到了……」
「不!有用的!」南宫寻鲜少激动道:「他知道你进宫就为了这件事,就算他无法亲耳听见,在天││」话蓦地打住,蹙眉暗骂着自己怎
会这麽多嘴。
杜亦柏轻推开他,缓缓站起身,眼眶里的泪水顺势而下。「我才要回去的……我才准备回去告诉他这件事……怎麽会……」怎麽会就差这
一步?
老天就不愿还给他爹一个清白吗?
他耗尽心思入宫当官,就是为了能查清这件事,为何在他查明一切真相後,老天要突然的夺走他爹亲的命?
「柏儿!」伤心的模样,令南宫寻不忍地在从後抱住他。「你已经尽力了,你爹不会怨你的。」
杜亦柏转身看着他,眼泪掉得更凶。「他不怨,我会。我怪自己为何没想到早早进宫,为何不早早替他查明冤屈,让他积怨着过了好几年
,身体也因此而闷坏。」
「柏儿……」
南宫寻再抱紧他,对他的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
他从没想过一名贪官能影响人这麽深,而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将齐朝元给严加惩办。
不只十年前诬陷杜家一案,就连所有的案件都得一并处理。
「若他知道官僚的腐败,定不会让你入宫当官。」突然,南宫寻说出了这麽一句话。
杜亦柏闻言一怔,泪流满面地直视他。
南宫寻微微松开他,用着衣袖轻抹去他脸上的泪水,温柔道:「你们杜家的人太笨太单纯,还以为入宫就能查清所有的事,也因此,你爹
才不阻止你当官。但要是他提早明白官员们的官官相卫,定不会让你来。」
看着他,杜亦柏抿紧嘴静静听着。虽明白他说的话不无道理,但心里仍有不甘。
「我还是怨……」止住泪水,他轻声说道。
「那就继续怨吧。」他笑答。「闷在心里,会换成成你积怨成病的。」
闻言,他再抿了抿嘴,微微低下头。「我还是很难过……」
南宫寻轻抬起他的头,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事情发生得这麽突然,要你不难过那太为难你了。」
是啊……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这也代表着他得立即回去处理和接手所有的事。
忽地,他脑中闪过一件事,也想起他一直在计画的事。
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杜亦柏深吸口气,恢复成一贯平静的神情,深深凝视他。
「寻,能否帮我一件事?」
「你说,能帮的我绝对答应。」他爽快允诺。
「我想力荐一名人去汝南县当官。」
南宫寻怔了怔,诧异他怎会提出这请求。
印象中,他认识的官员不多,会是想力荐谁?
忍着胡乱猜想的思绪,他淡然道:「推荐谁?你直说吧。」
「今年科举,高中的举人之一,杜亦如。」
诱妻之欠债还情【十五】
一早,南宫寻陪着杜亦柏回家中收拾东西,看得出他心情沉重不想说话,南宫寻倒也随着他的意,一路上紧闭着嘴,不多说什麽。
昨夜杜亦柏选择独处来吊念慈事的爹亲,他也同意地不回房,直至清晨才推门进房,见到他倚靠在窗边,整夜未眠。
他没睡,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两人所挂念之事完全不同罢了。
收拾完东西,南宫寻再陪着他走至京师城门,这段路让两人仍然未开口说话,直至在城门旁停下後,才用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
「这次的分离,下次要再见面就不知是何时了。」南宫寻突地道,一双眼紧瞅着他不肯放。
杜亦柏用着已不见哀伤的双眼回视他,脸上勉强地挤出笑,淡声道:「有缘,就能再见面了。」
闻言,他冷哼声。「这种话我可不信。与其相信看不见的东西,还不如先做些什麽。」
一手突然抬起,对着他。「来。」
杜亦柏微怔,诧异地看向他举起的手。半晌,才走近他,将手轻放上去。
一握住他的手,南宫寻随即施力地将他给拉入怀里,当着来来往往,所有人的面,抱住他。:「你有你的打算,我也有。昨日我想了一整
夜,你要我帮你的事,我能做到。」
「但有条件,对吧?」从如此明目张胆的举动看来,就能得知。
南宫寻嘴角抹上邪气的笑,道:「没错,有条件。」
突地,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精致的木制腰牌,上头写着南宫二字。「这东西,我要你永远不许拿下,就连入夜就寝,都得挂着。」低沉地说
道,语气充满十足的占有意味。
他故作平淡地说着,边将手中的腰牌系在杜亦柏身上。「见牌如见人,相信日後的日子里,没人敢不卖你面子。」
神情平静的杜亦柏,闻言後面皮顿时抽了抽。
这人……摆明了要毁自己的名声。
垂眸看了眼那别致的腰牌,他有点为难道:「也不用……刻意让人卖我面子。杜家在南方还算小有名气,所以……应该用不着。」若真带
了,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与南宫寻的关系。
他脸皮薄,禁不起有人挑明着问他。
「你认为……你有拒绝的权利吗?」南宫寻满意地笑看着紧系在他身上的腰牌。「这是你欠我的。再者,就凭这东西,还无法让你还完所
有的债。」
债……吗?
抿紧嘴,脸上显露复杂的情绪。
这比喻……说得可真好啊。
杜亦柏抬眸对上他,微扬的嘴角,噙着一抹苦涩。「你是说……让你帮忙的那件事吗?」
「不,那是另外一回事,我指的,是我所付出的感情。你能毫不在意且轻易的离开,我没办法,所以总得做些什麽来弥补我的心。」
「……」弥补……就是彻底毁他名声,对吧?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抿了抿嘴,挤笑再道:「那……请大人力荐人选的事……大人是否答应了?」
南宫寻一怔,蹙眉看他。「你都要离开了,非得喊得这麽生疏吗?」撇撇嘴,埋怨道:「我只想要个条件,也没说不帮。」
「好,你说吧,要什麽条件?」
他倏地举起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下。「两年,我给你两年的时间。」
杜亦柏秀眉一挑,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直窜。
「两年时间?」
「是。」南宫寻笑着搂紧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情意。「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总有一天,会有法子让你回到我身边。但……」话一顿,
轻抚过他柔嫩的脸颊。「无法确定的时间会让我不安,所以我定了个两年时间。在这两年期间里,你能任意去做任何事,看是要成亲或是
接管家业,我皆不会出手阻挠你,可两年一过,我就要你回到我身边。」
「那怎行!」杜亦柏闻言,直想退开他的怀抱,可无奈他抱得紧,怎麽也挣脱不了。
逃不开,只能用着双眼瞪视他。「我怎能丢下一切和你在一起?」
都说愿意他成亲了,那他怎可能丢下妻儿,跑去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这种不义的事他做不出。
「可以的。」含笑的眼眸望着他,南宫寻抬起手,遮住他不悦的双眼,不愿他再对自己恼火。「我知道你的顾忌,不会让你成为抛家弃子
的人,这两年你只要静静等待着,我自会有办法让你毫无顾虑地来到我身边。」
这时,杜亦柏才稍稍平息微怒的情绪,只是依旧不懂他所指的是什麽。能有什麽法子能让自己毫无顾忌?他怎麽想也想不到。
南宫寻缓缓放下手,在对上他清亮的眼眸时,眼底已是满满的不舍。
「要不我换个说法,两年内你只要静静等着我,两年後,我会用自己的法子让你回来我身边,到时可不许你再拿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拒绝我
,明白吗?」
深情的眼神,令杜亦柏无奈的别过眼,更不好说出反对的话。
他说得简单,两年间能发生许多事,但怎麽也不可能演变成他所说那样,毫无顾忌地和他在一起。
沉默半晌,再想了许多事後,决定暂时不去管两年後的事。
「好,我答应你。」再看向他後,便开口爽快地允诺。
南宫寻闻言,面露喜色地展笑道:「好!那力荐人选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吧。」语毕,突然凑上前贴近他耳旁。「若不是早知道你性子,
我会以为你是为了留下与我的关系,才会让你的亲弟在汝南县当官。」
杜亦柏讶然地退开了些,不解道:「我让亦如去那,纯粹是因那儿是个商城,杜家要打进也比较容易。」
「是啊。」他笑得更开心。「你想选个能随时得知手足消息的地方,殊不知那儿也是我的故乡,而我也能从那得知你的任何消息。」
「……」
轻笑出声後,南宫寻终於肯放开他,且毫不在意地退後两步。「你快走吧,再慢了,只怕得多赶上一天的路。」
他豪爽地说着,反让杜亦柏泛起些许不舍的心。
温柔的眼深深凝视他,拱手朝他一拜,不发一语地转身走出城门。
被派去保护他的秦燕,也迅速朝南宫寻敬个身,跟着离去。
他就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那抹纤细身躯缓缓走远,直至看不见为止。
看不见身影,他的故作坚强也在瞬间崩解,正要落寞地转身离开时,守在他身後的韩兴突地上前,低头拱手道:「大人,真要让杜公子离
开吗?」
闻言,他蓦地停下脚步,低头沉默不语。许久,他抬起头,失落地挤笑道:「不让他走,他会怨我的。」
再者,允诺过的事怎能反悔?
他情愿先苦两年,也不愿惹得他恼怒自己。
或许……这也是所谓的一物克一物吧?
罢了……他甘愿被克,居下风也无所谓。
真的……
诱妻之欠债还情【十六】
「公子……」
秦燕盯着摆放在桌上的聘礼,不解问:「您真要娶那李家姑娘吗?」
正在清点物品的杜亦柏,闻言後挑眉转头看他。「当然了,我不娶的话,你要替我娶她吗?」
他身子顿时僵住,连忙退了好几步,面露难色。「这……公子说笑了,这种事哪能代替,只是……」咬紧牙,蹙眉犹豫着该不该说。
思考半刻,直性子的他,还是决定坦白说出。「李家姑娘的名声这麽坏,你大可取消这门亲事的。」
「只是传闻。怎能因这点理由,就让反悔之前订下的亲事。」他语气淡然地说道,平静的神情上瞧不出任何情绪。
「都怪李家人厚颜跑来,要您百日内娶他们家女儿入门,否则也不用将婚期定得这麽早,还能有时间查清那些事是否真为谣言。」
停在聘礼上的手顿时一颤,静默半晌後,缓缓收回,淡然道:「就算查明又如何?杜家一向信守承诺,只要李姑娘一天未嫁,我就有责任
娶她入门。」
「奴才无法认同!」秦燕蓦地愤然反驳:「对方未对您守住名节,您又何必非执意地守承诺?」
「那是我让她等太久了。」他答,话依旧平淡,仍旧面无表情。「没消没息地等了好几年,也难怪对方会误认我们想反悔这亲事。」
从两家承诺订亲至今,也隔有六、七年的时间,途中他还跑去赴试,再进宫当官,没人算得准他几时回来,这样漫无目的地等着,还没嫁
人就算是厉害了。
他句句话说得有理,但秦燕仍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不满道:「就算如此,那也不该惹得自己一身腥,再装做没事的嫁给您啊!而且还听说
,与她有染的远房表哥一直很中意她,既然两情相悦,为何不直接嫁他?」
杜亦柏忽地挑眉看他,对他的听说很感兴趣。嘴角微扬,意有所指道:「看来你打听消息的能力还不弱,连这种私密事都能知道。」
突地,愤慨的神情一僵,秦燕心虚地避开他视线,乾笑道:「这……我随意听来的……」
「是吗?」他笑。「除了这,你还知道些什麽?我很少去听这些流言的。」
还以为他真的想听,关不住嘴的秦燕,一股脑说出所有打听到的事。「据说李家姑娘不嫁那远房表哥,是因为他穷,担心嫁过去後会无法
过好日子,这是才这麽作罢。」
没料到他真说出口,杜亦柏因此而怔了下,回神後才失笑出声。「瞧你说的,把李家姑娘说得很势利,说不定事情真相并非如此。」
「公子,无风不起浪啊!若清清白白,又怎会有这麽多传言呢?」话一顿,他摇头叹气起来。「公子您太没戒心了,姑且不论这些流言是
真是假,若李家姑娘真贪图杜家钱财呢?」
这一问,他蓦地噤口不语,陷入沉默。
他从没想过这方面的事,会娶妻也是为了承诺,更无法去想外人进入是为了贪图他家的钱。
沉思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若真如此,我要防……也很难。」
闻言,秦燕再次显露不满情绪。「公子!您这样会被人吃定的!若换成是我家大人,定会派人去查清这所有事,若那女人真意图不轨,不
只亲事作罢,还会一并追究到底。」
这也是南宫寻会在朝中坐大的原因,他不犯人,别人也别想来犯他,若不怕死地惹到他,那下场将会变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