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全身镜头,哈!哈!多清楚的角度,多自然的神态,多淫荡的表现!太棒了,我都勃起了……”
安平听不下去了,挂断了电话,他的全身一阵阵发冷,额头上却冒出了汗,他抿着嘴唇,死死盯着屏幕,一遍遍地按着刷新键,眼看着新的邮件又一封一封地出现,像幽灵一样,排出长长的一列
。
电话又响起来,他没有接,猛地站起来,从桌边大步走到门口,又大步走回来,再大步走到门口,电话不屈不挠地响着,震动着他的神经,他猛地把手按在门把上,电话断了。
安平长出了一口气,额上一滴汗水滑下来,身上都有些发粘了。他怔怔地盯着眼前的门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突然电话又响起来,不过这回只响三声就停了,隔一会儿,又响了三声。
这件事没完,是的,不可能逃避,它刚刚开始。不管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他既然把事情挑了出来,就不可能让安平逃避。
他慢慢走回桌边,先切换到工作窗口,把做好的内容保存,逐一关闭窗口,只留下信箱的窗口,。然后再按一下刷新,发现又多了三封信,最后一封没有附件,标题只有三个字:“接电话!!!
”
一连三个惊叹号,说明这家伙已经愤怒了。
8
安平拿起手机,当它再响的时候,按下了接听键。该来的总要来,逃避不是办法,他也不是逃避的人。
与他的设想不同,电话里的男声并没有愤怒,反而一直笑,直到安平忍无可忍的时候,才听他说:“刚才又看了一遍跟你做爱的视频,真是火爆啊!”
安平的头嗡地一声,心里反而麻木了,冷静地问:“你要多少?”
那人似乎没听明白:“什么?”
“你要多少钱?”安平口气平淡,这是一桩生意,如此而已,他决定就把这事当成一件棘手的生意来办。
“哈哈,钱!就知道钱!安大少,我知道你钱多,你就知道用钱来摆平所有的事!”
安平觉得奇怪,他用这种照片来勒索,不就是为了钱么?还装什么假清高?
“我不要你的钱,安平,我要你。”
安平没听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出来见个面吧,咱们可不是外人,百世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是不是?”那人暧昧的语气令安平恶寒,他冷淡地没有接口。
“半个小时,到你公司楼下,我来接你。”对方说完,挂断了电话。
安平皱紧眉头,望着发出盲音的手机,缓缓把它合上。时间分分秒秒流逝,他心里转过了很多念头,却都无法确定,十分钟过去了,他开始把所有的邮件打开,一张一张看那些照片,虽然厌恶,
但坚持看完,然后将全部邮件删除,关机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初秋的深夜冷风习习,安平离开大厦,还微笑着与值夜班的保安打招呼,他常常夜归,已经与大厦保安们相当熟悉了。没人发现他有异常,他的态度相当从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的每一步
,都像是朝着地雷密布的危险地带进发。
一辆外形流畅的红色轿车沿着大厦前面的巨大花坛转过来,吱地一声停在安平面前,接着副座的门被打开,车里的人笑嘻嘻招呼:“上车,亲爱的。”
虽然知道大厦里的保安离得很远,不可能听到他的话,安平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没有答话,上车关门,车子猛地向前冲出,使他重重地撞在座椅上。他习惯性地拉过保险带系好,突然想起
这人应该是喝过大量酒的,立即转头看他。
“熟人见面,分外亲切,对不对?”那个男人笑嘻嘻的,面目英俊,身材挺拔,穿着讲究,怎么看也是时下流行的那号社会精英,安平几乎无法将他跟刚才那个恶劣的勒索犯划上等号。当然,这
也许从另一个角度印证了“衣冠禽兽”这句成语。
没错,这个人不陌生,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但安平知道他是对手庆泰公司的一名业务人员,两人在多种场合遇到过。如果要再往远追溯一下,他们还算得上是大学同学,同届,但不同系。
“哎呀,对老同学老情人这么冷淡,我说安平,怪不得你没有人缘呢。”夏禹脸上笑容可掬,在深夜空旷的大街上把车开得风驰电掣,安平忍不住提醒他:“你酒后驾车。”
“哈?”夏禹把脸转过来,安平忍耐地指出:“你酒后驾车是违法的,很危险。”
“哈!哈哈!哈哈哈!”夏禹笑得肩头不住耸动,车子在路上划起了长蛇,跟一辆拐弯过来的车擦边而过,吓出安平一身冷汗。
对方司机探出头来怒骂,夏禹按下玻璃,朝车窗外比了一个下流的手势,然后加大油门,扬长而去。
安平沉默了,这家伙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他们的思维方式大大不同,怎么进行谈判呢?他谨慎地不再去惹怒夏禹,心想如果真的出现车祸,倒也说不定是不幸中的大幸?
夏禹的技术其实相当不错,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喝高一点的时候,开车才更有感觉——很有飘的感觉。
安平冷漠以对,这个人,跟他的行事准则相差太远,无法沟通。
车子盘过一处偏远的立交桥,向右一转,滑进一条小道,最后停在一处二层小楼的下面,看招牌这是一处简易的汽车旅馆。
安平记得这里,两个月前他就是从这里身无分文地离开,当时他还在想难道真有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救了他,却悄然离开,现在想来,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夏禹风度翩翩地走进旅馆,要了房间,吹着口哨直奔二楼,安平沉默着跟在后头,假装没看到接待小姐含义不明的眼神。穿过狭窄的走廊,果然看到夏禹用钥匙打开了206号房间。
“请进,欢迎回到我们的定情之处。”夏禹仍然笑眯眯的,似乎心情好得不得了,安平保持沉默,侧身擦过夏禹身边,走进屋去。一眼看到房间里的两张床,他的脸突然涨红,接着又变得苍白。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夏禹凑近安平的背后,一只胳膊向他肩上搭来,安平一侧身,让开一步,他的手就落了空。夏禹也不生气,只是盯着他笑,人畜无害似的,突然合身向前一扑,把安平
撞得踉跄几步,向后跌靠在墙上。两人的身体都紧绷着,角力似地对抗着,相持不下。
“今天你可不够热情啊。”夏禹紧紧盯着安平的眼睛,这双深黑色的、藏在眼镜片后面的眼眸清亮而犀利,冷静得水波不兴,完全没有一丝意乱情迷,跟他记忆里那美丽而妖艳的诱惑眼神完全不
同。
安平的眼中终于现出了情绪,那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怎么,用过就忘了?月抛族?哦,我真是可悲啊。”夏禹装模作样地悲叹:“可怜我还心心念念地不忘你哩,那么美的身体,那么开放的热情,那么……”
“够了!”安平打开他摸到自己唇边的手指,像挥开苍蝇似的用力甩开他,大步走到房间中央,冷静地盯着他:“开出你的条件吧。”
“真无情啊。”夏禹懒洋洋地向后斜倒在床铺上,两手支撑住身体,仰头看着安平,安平薄薄的嘴唇紧抿着,神情严肃,夏禹突然怀念起他双唇张开,颤抖着呻吟的模样,那是异样的性感与脆弱
,有一种禁欲的美丽。
9
“把眼镜摘掉。”夏禹说。
安平愣了一下,推推眼镜,有点不安。
“我说,把眼镜摘掉。”夏禹一字一顿地说,冷笑了一下:“你让我提条件,我就提第一个条件喽。”
安平冷静地摘下了眼镜,他的近视并不厉害,戴眼镜更多是为了显得老成,沉稳,有气质。
夏禹默默地看着他,又说:“脱衣服。”
安平顿时变了脸色,愤怒的目光逼视夏禹,夏禹毫不退缩地跟他互瞪,片刻,安平垂下眼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抬起头来,直视夏禹:“那天的事我记不清了,是因为麻醉剂的缘故,但
我记得绑架我的人不是你。”他冷静而诚恳地望着夏禹:“我记得有人救了我,那个人是你。”
夏禹收起了脸上的调侃。
“你见义勇为救了我,而后来我可能因为药物的原因,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非常过意不去。”安平诚恳的态度和声音让夏禹有点无地自容,他——怎么这样说?嘿,倒是以退为进的高超手法,夏
禹见多了他在媒体面前的表现,立即把心里冒出的一点不安打消——这家伙又在做戏,假惺惺、伪君子!
“是你救了我,当时一定是非常危险的,而且跟你没有关系,可你毅然挺身而出把我救下,我真的非常感激。”安平认真地说着,深深鞠了一躬。夏禹没有动,他眼中的轻浮隐去了。
“我愿意对你表示酬谢,感谢你在危险的时候对我施以援手。”安平的话让夏禹露出笑容,像湖面上的涟漪一样荡漾开来,最后鼓掌大笑:“精彩!真是精彩!不愧是安大少,装得跟真的似的,
哈哈,你感谢我!感谢我?哈哈!”
安平神色不动:“我是真的感谢你——感谢当时的你。”
夏禹顿时不笑了,像霜打的植物一样垂下头。是啊,当时他的心情,跟现在完全不同,他冲上去救人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把安平带到这里来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拍他的裸照,并且一
步一步弄到这么龌龊不堪的境地。
趁人之危、拍人家的裸照、要挟,他都做了什么啊!他弯下腰,双手插进头发里,苦闷地揪扯着。
安平心里放松了一点,在对面床边坐下,静静看他,又说:“你遇到了什么困难?你帮过我,我也会帮你。”他尽可能把语气放缓,表达出自己的诚意,而夏禹却像被点燃的炸药包一样,突然暴
发了出来。
“你帮我?!”他跳了起来,眼神愤怒得有些疯狂:“你还想帮我?谢谢!安大少,你已经帮得够多了!一次次让我丢尽脸面,进公司四年来没办成过一件大案子,每次遇到你,总是失败、失败
、失败!同事们都嘲笑我是‘逢安必败’!你知道那是什么心情?!嗯?明明我那么努力了,每一个企划都费尽了心机,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到,连公司的元老都说无懈可击,可每次只要碰到你
,就一定会失败!为什么?”他逼到安平面前,两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安平怔忡地望着他沉痛的眼睛,没有甩开他。
“究竟是为什么?你告诉我?啊?!”夏禹的双手像老虎钳一样,握得安平双肩生疼。
“我也付出了十二分的努力。”安平淡然开口:“我从十岁就开始跟在父亲身边,听他们谈生意,看他们办事情,十五岁开始进入公司帮忙,每一个周末,别人的休息时间,是我的工作时间,假
期就是正式连续工作的时间。我熟悉公司的每一个部门,每一个业务流程,因为我是从送茶水的小弟开始进入工作的,做过公司里每一个岗位的工作。”他微微一笑:“我擦马桶都比别人擦得亮
!”
夏禹怔住了,安平的神情充满自豪与自信,眼睛闪闪发亮,整个人像突然焕发了精神,一扫刚才疑虑重重的阴影。是的,夏禹只看到了自己的努力,却没有看到安平在努力,事实上,每个人都在
努力生活和工作,只不过,安平的努力,比别人更胜一筹。
换句话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安平付出的更多,所以他收获更多,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当然不一样!你是董事长的儿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家伙,是不是?你努力,不过是做给人看的,你做什么都有人帮你,什么都不缺。”夏禹突然暴怒起来:“你为什么
要这么出色?为什么这么拼命?这种事本来就该我们这些草根阶层来做的,我们拼搏,我们成功,因为我们没有资本,只有我们自己!用我们的脑筋和体力,给你们这些资本家赚来金山银山!然
后,取得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回报,算做我们的成功!”
他猛地推开安平,恨恨地盯着他的脸:“为什么你连这点虚荣都不让我得到?”
安平被推得差点跌倒,他坐真身体,望着夏禹,有点揣测到了他的困难,心里有些难过。
“对不起。”
“哈!又来了,多有教养!恶心的家伙!”夏禹厌恶地呸了一声,冷淡地说:“我辞职了。”
安平有些诧异地望着他,夏禹笑笑:“逢安必败的老话我不想再听了,你代表着成功上台演讲的时候我就决定了,不再干这一行,不跟你硬碰了,我打不过,躲得过吧?”
安平无话可说,商场如战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残酷。
“可我的老板都没有半句挽留我的话!”夏禹恨恨地叫喊出来,这才是他心中真正的痛。
“我给他干了四年!四年啊!大学一毕业就进了庆泰,我是高材生,被当宝一样抢回来的,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对我寄予厚望,让我好好的干,哈哈,我就好好地干,四年了都没休过一回年假,我
给他办成过不少事——除了所有跟你有关的案子!”他瞪了安平一眼,咬牙切齿地说:“每次大的案子必定是跟你有关的,每次我都失败,我眼看着他对我露出失望,我还听说他背地里叹息说你
为什么不是他的儿子!生子当如孙仲谋,哈哈,你还真是人见人爱啊,安大少!”
安平想了一下才说:“这不是你的错,别人做的话也一样赢不了我。”
这是事实,实际上别人负责企划的时候,成效还不如夏禹,所以他的老板才屡次任用他来对抗安平,即使他屡战屡败。有的时候,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夏禹事后分析安平的企划,不得不承认确实
棋高一着,可就是这么半步的差距,让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10
从安平的角度来说,觉得夏禹是无理取闹,社会是一个复杂的共体,每个人都面临竞争,难道因为竞争不过人家,就可以要挟勒索?这算什么,他们又不是黑社会!
不过跟夏禹谈这个问题得谨慎一点,毕竟现在他手里有“把柄”。
一想到这个“把柄”,安平心里很厌恶,出来之前他看了所有夏禹发给他的图片,最后发现都是他个人的裸照,从神情上看,应该是吃过药物之后的反应,虽然不堪入目,但好歹没有他最担心的
内容——没有别人。
其实那天的事,他不是完全没有记忆,零星记得自己欲火焚身,在欲望的峰谷间挣扎徘徊。他很庆幸当时身边没有女人,不然的话,说不定会引起另一桩麻烦。他记得自己曾抱住过什么人,并且
非常渴望侵犯他,这让安平有些无地自容,自幼他受的教养就是要尊重女性,并且由于对母亲的极度尊敬和爱戴,使他对女性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温柔态度,不管由于什么原因,如果去伤害她们,
他会觉得是无法原谅的罪恶。
夏禹发过了一通火,酒气散去不少,人也清醒过来,见安平有点走神,不满地推他一下:“喂。”
“嗯?”安平回过神来,专注地望着他,夏禹觉得嘴里有点发干,安平的眼睛很漂亮,最吸引人的是他看人时候专注的眼神,似乎你是他唯一在意的人,让人觉得暖暖的,很窝心。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安平用带着水光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他,带着求恳,带着渴望,微张的嘴唇颤抖着,发出无声的邀请……那时的他,几乎像最爱恋的情人那样看着他,请求他的爱抚,并用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