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猊(神相)第一卷 神相——细雪

作者:细雪  录入:01-19

“哈哈,我虽都喜欢,但最爱的还是贤妻啊!”

周氏哼了哼,随即软在张吉怀中媚笑道:“算你会说。”忽听到一阵风起,立时警觉起来,忧虑道:“今儿个晚上总不会再出什么事儿吧!”

“不会了,放心睡吧。”

“你派去哪么多人对付夏远封,若是那个王六闹事儿可怎么好?”

“他肯定死了!”张吉道:“据说他和夏远封是同门师兄弟,那日劫狱的便一定是夏远封!”

“劫狱可是重罪!不如让侍郎办了夏远封这碍事儿的小人!”

“哪有哪么简单,虽然一个夏远封不算什么,但是他爹是户部尚书,皇帝身边的红人,动了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再说,真的扯出来王六,难免……”

“行了,行了!”周氏有些不耐烦道:“要是你当日不色迷心窍怎会变得如此!”

“是是。夫人教训的既是。”

说着,张吉钻进被子,搂了周氏在怀,两人亲昵一处,忽然听得屋外一阵尖叫“冤啊!”

两人噌的起了床,奔出门去。

只见一道青色的鬼影在月空中划过,撒下血迹,张吉挺身挡在周氏身前,对那鬼影骂道:“那儿来的孽障,到此装神弄鬼!”

“夫君……”鬼影僵了僵,落在院中的雪松上。

“再装神弄鬼,小心爷爷我打死你!”说着张吉伸手抄起窗下的花盆向鬼影砸去。

鬼影见花盆砸来,立时从雪松上坠了下来,飘飘然到了张吉身前,浓密的黑发中直直的透出两只充血的眼睛,妩媚一笑,幽怨道:“夫君,妾身怀了你的骨肉,莫要狠心啊!”

张吉一愣,挥掌向鬼影面门击去,这张吉轻功不行,但也练就了一手了不得的内家功夫,这一掌虽是在极度恐惧中出手,却也带着一阵邪风,鬼影借着风力向后飘了去,虽说躲过了这一掌,但遮住面容的长发却被掌风掀起,周氏见了那副面容竟是一声尖叫昏死过去。

张吉当即抱起妻子,再转头看向鬼影时,院中只剩下皎洁的明月。

“鬼!鬼!”周氏傍晌才缓过来,颤颤悠悠道:“那是王兔儿,她来报仇了!”

“行了!”张吉止住妻子“有我在你怕什么?”

周氏不再言语,只是一个劲儿的哭泣。

张吉烦了骂道:“杀人的时候你有胆子,现在怎么只知道哭了!”

周氏哽咽许久放道:“我就说吧,你定会为了她而怨我,怎么的,现在认了?”

张吉怒道:“怨你?周大小姐,奴才可不敢啊!”

第二日,张家请了个有名气的法师来,法师布置了法阵,要了几件王兔儿平日的衣物,烧了,顿时一阵黑烟腾空而去,便说此番鬼气已去。

而此时,颐中孚的相馆可是热闹,他家的女鬼正在光天化日下绘声绘色的描述这当时的情景,听得香兰甚是入迷,连连称奇,羡慕那飘渺的轻功。

女鬼正在一脸自豪,沾沾自喜,却不想身边的延寿拆台道:“世上哪有那种轻功?只不过是在树上布置了几条不容易被发现的天蚕丝线的障眼法。”

“那也厉害!最少骗过了他们”

“就你那几下子?”延寿哼了一声道:“他家的护院一个个都是练家子,若是当时没被派到夏府去盯梢,你不早就被揭穿了!还想骗谁?再说了,那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也是香兰帮的你吧!”

“哥哥!”女鬼狠狠呙了延寿一眼,不满道:“在嫂子面前也不给我留面子!”

“呦”延寿笑道,“小小年纪还要上面子了!”

女鬼气得满脸通红,拉住香兰的衣角假哭道:“嫂子你瞧,哥哥又欺负我,你要替我做主!”

颐中孚听着几人说说笑笑也来了精神,走出书房,到了院子里。

三人见了,停了嬉闹,赶忙行礼。

颐中孚拉起红衣女鬼道:“华儿,把这儿当是自家随便些,延寿若是欺负你,爷替你出气。”

被称作华儿的女鬼点点头,冲着延寿吐吐舌头,一副古灵精怪。

原来这华儿便是延寿的亲妹子延华,一直留在暗宫之中学着诡异诓骗之术,前两日才到了南京,便被挑了装鬼。

此时,夏远封正在家中喝茶,一副悠闲做派,无意中瞥了两眼房上露出的脑袋,全然无事过去。直到下午,刑部的右侍郎大人派人送了请柬过来请去吃酒。有酒吃,夏远封自是没有不去之理,叫上家里看门的、扫地的、还有那个六十来岁的老管家,一行四人趾高气昂的去了侍郎大人的府邸,狠狠的吃喝了一通,半夜才归。

次日又是一番,只不过张吉家中并为因此而得到丝毫安宁,不仅夜夜有鬼影来闹,白日里也多了许多怪事儿。

这不,刚刚还是品相完好的象牙筷子,周氏只用来夹了片菜叶,那筷子就变成了血红色;前几日挂在书房的还是武侯高卧图(画的就是大肚子的诸葛亮,偶没艺术细胞的说。),一转眼就成了王兔儿抱婴儿图;明明养了几只金鱼的瓷缸,不知何时鱼和水便没了,缸里只剩下一只吃草的兔子。

几天下来,夏远封主仆四人面色越发红润有光泽,张吉夫妻二人越发的疑神疑鬼,内空外干。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久,三月十五日便到了,这天本是不起眼的,然而今儿个却是全南京人期盼已久的——颐中孚相馆送卦日。

这不,还未到卯时相关便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几个小厮在这人群里挤来挤去,给前来求卦的人发放铜牌,说是到时神相要由祖师选择送卦之人。

辰时一到,相馆大门缓缓开启。

大厅正中仍旧是高挂一幅鬼谷仙师的画像,画像下的男子依旧目光炯炯、面色淡然,一身灰色道袍微现松垮的飘然于身,还是一副道家仙人的姿态。

大厅中的小道童朗声对着众人道:“今日本馆共派下二百铜签,家师送卦全凭天命。”说完捧了个放满竹签的竹筒给颐中孚呈上,颐中孚双手接过竹筒,高高举过头顶,跪在鬼谷仙师画像前拜了三拜,随后轻晃竹筒直到掉出一枚竹签。

小道童拿了竹签,随着颐中孚走出相馆,对众人道:“一百二十六号可有人在?”

道童四下扫了一圈竟是没人回应,便又问了一遍:“一百二十六号可有人在?”

“有!”随着一声应承,一身穿着锦衣,包着左手的彪型大汉从人群中艰难的挤了出来。

原来经过这几日的折腾,张吉也信了鬼神之说,请了不少自称是道法高超的人来,只是毫不见效。一番冥思苦想后,他自认是请错了人,来的道法不深,压不住邪鬼。和周氏一商量,两人便把希望都寄托在名震南京的颐中孚身上。这不,今日子时张吉便来了,只是到这儿一看,顿时泄了气,乌压压的一片人在等着测字。他料想自己也不会有那份幸运,本来是想走的,可来都来了就当碰回运气,没想到竟真的让他碰上了,差点未能反映过来,错过了这次难得的机会。

颐中孚对着喜极而泣的张吉淡淡一笑道:“先生请出字。”

“那个,”张吉想了想,自己想来测的是内院之事也不好直接说出口,犹豫了半晌,方道了个“内”字出来。

“‘内’,”颐中孚皱了皱眉,神态有了一丝焦虑,缓了缓才对张吉道:“‘内’,为一人被困,上下难行。此字为先生所出,此人必是寓意先生了。若是内中封了底口,便是人入牢房;若是开了上口,便是凶事难料。”

张吉听得一头雾水,赶忙问道:“神相,请说明白些!”

颐中孚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吉,又是一声长叹:“‘内’中之人若是悔过,如同亡羊补牢,虽无性命之忧,却有牢狱囚禁之苦;‘内’中之人若是硬拼了出去,定是性命不保,凶事将近啊。”

颐中孚讲完,一挥道袍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吉顿时傻了眼睛,紧紧的跟着颐中孚进了相馆。

道童倒也不拦着,只在二人均进入馆内后,对众人说道:“今日之卦已送出,如若测字请下月初一。”

第九章 相鬼(四)

颐中孚捋了捋长髯对着跟进来的张吉慢悠悠的说道:“鬼由心生,心由念起,内字全因心念所致,异曲同工。”

张吉听得糊涂,却是那个“鬼”字不甚明了,忙跪在地上“乓乓”的叩头道:“还请神相指点。”

颐中孚叫了道童关了馆门,面色凝重对张吉道:“你本是善良之人,却因一时恶念,孽缘丛生,血债累累。如今人鬼共愤,能否破解还要看你的悔改之心了。”

说罢写了张道夫交予张吉道:“不知可否告诉贫道你的名讳。”

张吉想也未想便道:“张吉!”

颐中孚摇了摇头,“周先生,你若是诚心算命为何仍要欺骗与我?”

张吉听了,脸色变了几变,半晌放道:“小人周长吉。”

颐中孚又道:“你测‘内’字时可知,这框住你的人的便是这‘周’字!孽缘啊!”

张吉听了冷汗淋漓。

颐中孚停了停放道:“既然仙师选了你出来,定是希望贫道替你化解的。刚刚给你的纸符你带回家中,可压制三日鬼气,这三日后只要你家中没了染血之物便可永逃鬼怪之灾。”

张吉点了点头,由道童搀扶着颤颤悠悠的走出了相馆。

相馆外聚集的众人还未全散去,几个认识张吉的此时都傻了眼,这张吉平日里如何跋扈,如今也能如此摸样?众人不由得更加信服起颐中孚来。

张吉回到家中,把今日之事都与周氏说了,周氏道:“颐中孚真是神相!”

张吉点点头,闭目道:“你、我兄妹的名头世上早无人知晓,他竟能测算的出来。”

“是啊,当年我爹见你亲生父亲不但身体不好,一人还要拉扯三个儿子,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便给了他一比钱算是收养了你。只是当时你父不愿然他被人指点,说是买子求荣,爹爹只在周氏族谱里记了你的名字,让你依旧和亲生父亲生活。若不是那年抄家,按着族谱要抓那周长吉,我也不知这个和我有了私情的长工情郎张吉,竟是我的哥哥!”

“我也不知深深爱着的女子是我的妹妹!”张吉脸上的横肉颤了一下,继续道:“孽缘,真的是孽缘!”

周氏随着叹了口气,转而说道:“先不说这个了,咱们家中带血之物极多,这三日让咱们搬到何处去好?”

张吉道:“不如放道自家的当铺里。”

周氏道:“平白的添了这些东西账要如何做?何况当铺里的伙计不见得靠得住!”

张吉沉思片刻道:“要不,把这些东西运回山上去。”

“这怎可以,”周氏急了“若是被那些兄弟知道咱们这些年贪墨了这些东西,岂不要激起众怒?”

张吉见周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怒目道:“你说如何!”

“要不就先存在管家的家里,我看这几年来他倒是个老实人,现在家里留下的老人除了山上跟下来的兄弟,只剩下他知道这些事儿了。”

“也行,”张吉略停了一下,方道:“反正他无儿无女的,将来也想靠咱们服侍养老,定不会去害咱们。”

两人商量妥当,当夜就找了老管家,老管家是个痛快人二话没说直接回去腾了房子出来,就等着他们收拾好第二天找人来搬东西。

到了第二天,老管家等了半日也不见有个人来,心下难免着急,偷偷到了张吉家的后门前,见着后门从里面上了锁便扒着门缝、眯着眼睛往里瞧了瞧,那知眼前竟是一片血色,当即吓得跌坐在地,半晌方能动换,跌跌撞撞的朝颐中孚的相馆奔去。

一阵疾风,卷起浓烈的血腥,肆无忌惮的打在呆若木石的众人身上。

一只乌鸦从屋脊上直冲下来,叼起一块儿散落的碎肉腾空而起,它的同伴见了纷纷上前争抢,“啪、啪、啪”几声过后,院中又回复了令人窒息的宁静。

颐中孚纵使见过尸身无数,见过血流成河,却仍为眼前的一切所震惊。

“全都……死了?”

回答他的只有几声空中的哀号。

颐中孚举头望着在空中盘旋为同伴哀鸣的乌鸦,只觉得身上寒气越来越盛,扫视了一圈惨白的面孔,转身对延寿缓缓道:“处理干净。”

延寿点头称是,带了跟来的几人收拾起满院的尸块儿来。

颐中孚走出院子,上了辆马车,扭头对着跟来的夏远封道:“和那日伤你的人,一样手法。”

夏远封微闭双目,稍加思索道:“尸身的伤口、毒发后的肤色都是相同,只是这次他们碎尸了,或许是为了隐瞒这些人的身份。”

颐中孚头往后仰了仰,靠在车内的软垫上,双目盯着夏远封道:“还以为满地碎尸会吓到你,看样子你倒是无事儿,还能记得这些。”

“呵呵”夏远封睁开眼,自嘲的笑了笑:“我哪儿会不怕,只是一闭眼那场景就浮现在眼前,想忘都忘不了罢了。”

“没想到黑衣人手段如此残忍。”颐中孚道:“若不是那少了根手指的断掌很难看出那个就是张吉了。”

夏远封直直的盯着颐中孚道:“或许那不是张吉!”

颐中孚眸光一闪,微微颔首,脸上带了点点的赞许:“十几具尸身皆被碎尸,只留下这一断掌,过于明显,对吗?”

夏远封点点头,颐中孚又道:“你推测的不错,只是观察尚缺细致。”

颐中孚见夏远封眼中露出疑惑,淡然笑道:“这断掌只留了四根手指,缺失的断指之处伤口无血渗出、皮肉内敛似是经过细心的处理;伤口中仍能见血肉,从中可知这断不过是是四、五日的事情。如此巧合的断掌他们纵使再大神通也是难找到!”

“虽难,却不是不能!”夏远封断然道。

“对。”颐中孚见车停了不再争辩,自顾自的挑帘下来,左右回转,不消片刻便回了相馆。

夏远封紧紧跟着来到庭院之中,颐中孚猛的停了下来,抬手折了半枝出芽的桃枝,转身递给夏远封。

夏远封脸顿时红了起来,一字一句道:“什—么—意—思!”

颐中孚淡淡一笑,显出俊美的无双,温润道:“如何才能知道这棵断枝儿是从哪儿掰下来的?”

“这还不容易?”夏远封拿着桃枝走到桃树前,比了比道:“就是这儿的。”

颐中孚翻了翻眼皮,锁了眉头道:“那你还不去找赵意!”

“啊!”夏远封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自作多情,愤愤的扔出了桃枝,似是还不解气,又在上面踩了几脚,方才找赵意要那半根断指去了。

颐中孚摇头笑笑,捡起饱受摧残的烂木,自语道:“终究不是文圭。”料想那能写出“若随桃花流水去,别有天地非人间。”的文圭断是不会如此摧残桃枝。

那时的自己大约只有四五岁……

还是那个布满琉璃瓦的院子,只是今儿玉栏水池边上杂乱长着的几棵桃花开的正盛,落花撒满了汉白玉的石阶,隐藏起经历寒冬后枯黄的苔藓,这荒芜多年的院子,变得有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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