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藤——南宫雪

“荻先生，请您说明白了，好吗？”为了尽快的得到答案，我只好正面进攻。
“知道为什么新娘是‘大苍山的巫女’吗？”
“知道，岩手师傅说是为了司家的血统更……”
“对，就是这个——血统！”他的声音压的低低的，故意只在我耳边细语，好象生怕旁人听见了。
“本来司家的血统到了你爷爷那一代就很单薄了。”说着他又开始大口的喝酒了。“一个巫族世家的血统一旦淡化了，这个家族也就走到头了。为了这件事情你爷爷和岩手都很着急。于是他们开始打破祖先的古老规矩——和有巫族血脉或者有灵能力的人结婚。你爷爷一生中会有那么多的女人，并不是因为他花心，而根本就是为了争取有更多有潜质、有力量的后代出生……也幸好他老人家继承了司家特有的美貌，才能吸引那么多女人。”
他顿了一下，看着我，唇边荡漾着古怪的微笑。
“你也是继承了司家特别美貌的人……听说司家人的美貌都是跟灵力成正比的。真是难以想象啊……你以后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说着他将手放在我脸庞上，细细的抚摩着，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好象入迷了似的。
我厌恶的推开他……，他一定是醉的离谱了，简直放肆~！
“请你、请你尊重点……”我忍不住朝他低吼着……，胸中熊熊的烧了一把火。其实我已经忍耐很久了，从他一开始说什么“美人”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很不舒服。不过因为想知道更多东西而哑忍着罢了。
他先是一愣，然后后仰起头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我冷冷的看着他，直到他笑完，恢复平时的神情看着我。好象是因为我这一推和低吼刺激到他了，荻先生好象清醒了一点。
他放下酒瓶，拉了拉衣襟。
“对不起，都是我喝多了，乱说了些失礼的话。实在对不起了……”他微笑着朝我鞠躬道歉，又变成了平时的那个谦谦君子的荻先生。
然后，他就向我道了晚安，告辞出去了。好象是怕了什么而逃掉似的……
而且自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能从他口中听到别的东西。无论如何旁敲侧击，他都是微笑着回答“在下不知道”或者干脆抿紧了嘴巴、只是沉默。
想起来，那天真是个特别又奇怪的晚上，他竟然说出那么多东西……可能都是酒的关系吧。
第二天，我担心着高山先生的情况，很想去照顾他。但是荻先生好象真的知道了什么似的一直跟在我身边，让我无法走开。
我心里急得好象热锅里蚂蚁……
荻先生他就坐在门边，他看了看我：“小望少爷，岩手师傅应该有叫你好好的练习吧。一个劲的想跑出去玩可是不行的。毕竟祭典已经避在眉睫了……”
这个我也知道……，整天看见家里的佣人捧着东西跑来跑去，连阿万都被叫去帮忙了。可是高山先生的伤……这个事怎么能跟他说？！
我有种预感，如果直接的跟他说了的话，高山先生必死无疑。不对！他也许已经发现高山先生了，这下糟了……
“咿？小望少爷？您不舒服吗？”他移到我跟前，皱起眉头担心的看着我：“你的脸色好苍白啊！”
“没、没什么……”我躲开他视线，脑子飞快的转，可怎么也想不出个法子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哎呀”一声，好象有人在门边绊倒了。
“谁呀？”荻先生被外面的声音吸引了过去，朝外头喊了一声。
“哎呀呀……，是我啦。我是九郎！”
一个爽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然后门就被拉开，九郎走了进来。
“原来是九郎少爷啊，你怎么来了？”还没等我这个主人出声，荻先生已经先行拦下了司九郎。不让我出去，而且还要把外人也排除掉吗？看来他真的把我监视的彻底了！
“小望，说好今天到我那里去的，怎么不来？”九郎没有理会他，直接就推开他朝我走来。
“呃，那个……我……”我看了看荻先生，他正屏着气息，冷冷地看着我们。
有这么大一只看门犬，我怎么跑出去啊？而且三宅他又留在高山先生住的竹院里，我怎么好带三宅去找你啊？
九郎也转头看了一眼荻先生然后说：“算了，我知道了。”他好象了然了似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头：“你放心吧，你的朋友在我那里照顾的很好。”
真的？他还有在照顾高山先生吗？
“太好了……”悬得高高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什么朋友？小望少爷认识什么朋友了吗？可以有让在下认识吗？”
尽管语气很轻柔，但他的眼里覆着一层薄冰。
“不方便啦！那家伙受了很重的伤啊！”还没等我有所反应，九郎已经噼里啪啦的说出来了。
“哦？”荻先生的眉头登时挑得老高，充满了兴味。狐疑的眼光在我和九郎之间不断的打转，好象想找到什么一丝半缕线索。
九郎！你这个大嘴巴，你都在说什么呀，再说下去，高山先生就……混蛋，你不是答应我不说的吗？！
我狠狠的瞪了九郎一眼，可惜那个家伙根本没注意到，还在继续的说。

17、真言（下）
“那家伙真是乱来的，下了雨还到处乱飞。跟捡它的主人一样是个傻瓜……”
“乱飞？小望少爷的朋友会飞？”荻先生的语气中满是不相信。
“对啊，好象叫什么‘小黑’吧？”九郎一副认真思考的神情，最后还转头望了我一眼征求我的意见。
“啊……啊，对……”什么都好，只要别把高山先生的事情泄露出去就好。我连连的点头，附和着他的话。
“我在外面散步的时候捡的，是、是只蝴蝶……因为我不太会疗伤，正好遇上了九郎，就任性的要求他帮我照顾它。”我认真的解释着，心中却猛吐舌头。我说的话半真半假，希望能骗过荻先生才好。
真的吗？
荻先生没有再说话，只用那锐利的眼光在我两之间扫荡，如果当时我们有一丝的犹豫和情绪不稳，那高山先生的事情就很可能败露了。
幸好，他最后还是勉强的相信了我们。
“哒哒哒……”外面忽然响起急速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直朝我们这里奔来了。
接着门外就传来焦急的声音：“……大、大人，荻大人在吗？”
那声音虽然压低了，但是吐字有力，我们都听得清楚。
荻先生走到门边打开门，外面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就附到他耳边秘密的低语。不过是顷刻，荻先生的脸色一青，整个人好象震住了。
他回头对九郎说：“九郎少爷，在下有事到前堂去，万望您多照顾小望少爷！！”说罢竟然一个有力的鞠躬，然后转身就跟着来人去了。
看着纸门隔绝了那个忽然凝重得可怕的背影，我有些惊愕了！他不是专责看管我的吗？他不是一直都跟着我，象影子一样的吗？怎么突然就走得匆匆忙忙呢？！
“一定是出大事了……”
我转头惊讶的看着九郎，他的表情突然也变得很严重似的，两眼竟然有些茫然。
“九郎，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我急急的问他。
“也许吧……，也许我什么也不知道。”他喃喃自语般说着，回头朝我微笑了一下。眼睛里已经回复了清明。
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刚才的话分明是在敷衍我！你们这些人到底在隐瞒什么呢？！可恶！！我烦恼的别开脸。
因为我知道他并不想告诉我真相。无论是九郎也好，是岩手师傅也好，是荻先生也好……大家都是这样，如果他们不想说，无论怎么逼迫、诱惑，那张嘴巴都跟缝起来似的不透半丝风声，好象一个个都受过反逼供训练！
“说起来，怎么不见了三宅先生呢？”
听见九郎的话，我愣了一下，稍稍回过神来。
九郎果然还是对三宅久久不忘啊！毕竟之前我也算是“答应”过他带三宅去他那里见面的，没想到因为荻先生的缘故而没能出去。想来，他会找到我这里，大概都是因为想要见三宅的缘故吧！
忽然一种酸楚和锥心狠狠的在我心头撞击、乱刺，我皱起眉头，难过的捂住了胸口。
这是什么？！羡慕？妒忌？还有什么……？
虽然不知道九郎究竟对三宅有什么企图，但他起码会为了见想见的人而跑来，但是他为什么不能来看我？
好象有一个月了吗？还是更长的时间了？我已经忘记有多久了……。我连他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了……。啊，心痛啊……，我受不住的蹲了下来。
难道，他已经不要我了吗？！
“小望？你没事吧？”九郎发现我不对劲，连忙将我扶到一边坐下。
“没事……”我对他笑了笑，不想将那样私密的感情透露给别人知道。
“真的很对不起，我把三宅留在竹院了，它并不在我这里……”我故意说九郎想知道的事，把他注意力引开。
不出所料，他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我在这里！
咦？这、这不是三宅的声音吗？
是不是听错了，我转头看向九郎。当我们同样是疑问的目光碰在一起时……
“你也听到了，对不对？”九郎惊喜的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然后我们两仔细的打量着房间，希望赶快把三宅找出来。
我在这里。
三宅的声音又响起，可总找不到他的影子。
“到底在哪里啊？”九郎有些急了。
“这里！”我朝他扬扬手，把他招过来，让他看。
在门廊的外侧，有一只黑色的蝴蝶伏在地板上，轻轻的扇动翅膀。
“真的……”九郎一个箭步冲上前，小心翼翼的把三宅放在了手心里。
“三宅先生，我可找到了你了！”他笑容满脸的说着，那样子好象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笨蛋，你把我弄疼了，快把我放到小望的身上。
“是、是的！”九郎被三宅一训竟然就慌了起来，连忙把三宅轻放在我的肩膀上。
那副小心、紧张的模样，如果不说还以为是对着发脾气的情人呢！想来，我不禁低笑了一下。
九郎瞪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三宅的身上。
“真是的，我明明很小心了的……为什么小望就可以？！”他不满的嘟囔着，埋怨的瞥了我一眼。
简直就是吃醋的小孩嘛！真是的……，越和他相处，越是发觉九郎其实为人很单纯……呃，好吧，顶多就是喜欢研究个什么“活尸”。不过，他可能是这个家里最为单纯，最不想争斗的人吧。
你这个笨蛋！
我听见三宅不客气的喊着。
我从那么老远的地方特地飞过来我容易吗？！刚喘口气，你就抓起我翅膀，很痛的耶！你试一下啊，走了几十公里的路回家然后被人踩你脚……看你痛不痛？！
三宅可能是真的很痛，骂人特别的凶。我看着九郎的头一点一点的低下去，然后就再也没抬起来过。
算了，让我在小望身上喘口气吧！
“为什么一定在小望身上，我身上也可以啊……”九郎还是不满的，瞄了我一眼。
因为小望身上的气好舒服……。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会很舒服吗？”之前也是，三宅好象也很喜欢靠在我身上。
当然，毕竟小望是三百年才出生一位的圣灵……
说到一半，三宅忽然就住口不说了。
“圣灵？什么圣灵？快说清楚！”这当中肯定有什么内情！我急急的追问。
这个嘛……
“再不说，我把你放回九郎手上去！”我威胁着，作势真要把他拿开。那头九郎也醒目的伸出双手，准备随时迎接三宅。
别、别……
三宅好象真的害怕了。
说就说吧，反正你迟早都会知道的。
他说着，好象还叹了口气。然后抖了一下翅膀，开始说了。
所谓“圣灵”就是“圣洁的灵魂”。这种人呢，天生多灾多难……因为他身上有强大而纯洁的灵力，能抚慰冤魂、化解人心中的不洁，也能给人疗伤治病。也因此时常招来大批的鬼魂和妖怪，对他虎视眈眈。有些是想让圣灵化解冤屈、早日成佛的，有的则是想吃掉圣灵，增强自己的力量。身怀圣灵之力出生的人，如果没有法力刚强的人来保护，或者是没有通过修炼来保护自己，最后就会沦为恶鬼的饵食！
听了三宅的话，我忽然就想起了荻先生所说的事……。心里忽然一颤，原来我竟然处在这么危险的境地吗？
“照这样说的话，小望不是很危险吗？小望虽然跟师傅学习，但好象成果不怎么样啊？”九郎盯着三宅，很认真的问。
找死啊！竟然说我不怎么样？！我不过是只看书，没实践过而已……，里面所说的每一样法术我都会！我不服气的瞪了九郎一眼。
可那根大木头根本对我的瞪视不痛不痒，他只是痴痴的看着三宅而已。
唉，也对，也不对吧。
三宅答的懒洋洋的，好象一点都不急。
小望以前不是也没学过什么法术吗？还不照样长大？
“什么意思？”我皱起了眉。
三宅被我追问着，好象也不能不说了，于是他又叹了口气。
就是你那个恶鬼哥哥啦！就是因为他在你身边，谁还能伤害你啊？！我就亲眼看见过，有一个邪灵靠近你，结果被他撕成了碎片……真是可怕！
是哥哥？！我又惊又喜……
想起来，我和哥哥的感情从小就那么好，也是他一直在保护我的。难道即使他变成鬼了的时候也依然在保护我吗？
不过他真是保护过头了，不但鬼怪近不了你，就连你身边的人都不能亲近你。朋友也好，父母也好……他好象要赶绝你身边亲近的人。
“你什么意思？！”我登时就吼了出来。
九郎吓得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三宅则是轻轻的颤抖着，飞到旁边的花瓶上的鲜花上避难。
慢慢的平服情绪，我觉得自己太激动了，这下子倒是我觉得有些后悔了……。从以前就这样，一但有人说哥哥什么，我就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
“对啊，我第一眼看见带着你回来的大哥时也感到很害怕。那种感觉好象是生人勿近……”九郎用眼角瞄了瞄我的神色，最后还补充了一句。
我的身体僵硬了，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九郎。他的眼睛很明净，根本没有说谎的痕迹。我张开嘴想为哥哥说些什么，却始终说不上来。
好了，别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