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色————苇间风

"小雷老师，还是我载你一程吧。"
"王八蛋！你去死吧！"
小雷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了有着宝石蓝光泽的车门上。

第 6 章
独孤悠推开了"蓝调"咖啡室最里面的雅室的门，宁雪丞正坐在靠窗的桌子前，独自品尝咖啡。
"我已经等了你一个钟头了。"
雪丞静静地抬头看着独孤悠，淡淡言道。
"既然有求于人，就应该学会忍耐。"
不以为意的独孤悠一边脱去黑色的开司米大衣一边悠然地坐在了雪丞的对面。窗外，对面凯南大厦的玻璃墙反射着冬日和熙的阳光。
"你留了不一样的发型，哥。虽然有点长，可满适合你的。"
微笑着点了点头，独孤悠将夹在指间的香烟放到了唇边。他知道对面的人不喜欢自己审视的目光，但他仍有着极高的兴致品味那已经有九年多没见的哥哥的容颜。
和记忆中的一样，还是那样沉稳，一副很可靠的样子，连自己眷恋的温柔的眼神也一点没变。倒是原本瘦瘦的身板变得更加结实精悍，想来失去金钱庇佑的他过得也挺不错的嘛！
"可以的话，请不要让人知道我们是兄弟。"
雪丞的口气中带着一丝苦涩。
"哈，难道独孤家是让你丢脸的存在？"
"不，只是爸爸早就说过，他不想跟我有任何关系。"
独孤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事让他感到可笑，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说吧，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
"不为别的，就是小雷的事。"
雪丞抬起眼睛认真地打量比自己小三岁的独孤悠。
记忆里这个弟弟从很小起就乖巧听话，和雪丞的感情也特别深。记得当初被父亲赶出家门的时候，谁都不敢来追自己，只有他一边强忍着泪水一边跑了十里路，追上在车站候车的雪丞，把他所有的零花钱积蓄都给了他。
不过人都是会变的，就像自己会变得远离昔日的家庭，独孤悠也在自己不察觉间从温柔可爱的弟弟变得越来越冷酷无情。
"小雷的合约你能不能放手？"
收敛起怀旧的心绪，雪丞继续言道。
独孤悠没有立即回答，搁在桌面上的手指间淡青色的烟徐徐地缭绕升腾。
"那个小雷是你喜欢的人吗？"
"是的。我希望悠不要为难他，让他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独孤悠低低地笑了起来。
"从以前起我就很佩服你的无所顾忌，哥哥。即使明知道会让家里天翻地覆，你依然能当着老头子的面宣称自己是同性恋者。"
"这是事实不是吗？我不想伪装下去欺骗包括自己的所有人。"
"但是，你却留下个烂摊子拍拍屁股就走了！"
变得森冷的目光刺穿了雪丞的心，他错愕地望着独孤悠。
"悠......"
"可以由此得到解脱，不再负有任何责任的你想来过得很逍遥吧？"
似笑非笑的表情里昏暗的怨气如此强烈让雪丞失去了语言。
离开后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雪丞并非没有关注。一开始，当他在异地找到工作后，得来的第一笔报酬就用来给弟弟买生日礼物，可寄去的邮包被无情地退回了。当他因为担心弟弟而跑去弟弟的学校见他，他最后一次见到了独孤悠。
和几个月前那个不顾一切追赶他的弟弟不同，此时的独孤悠表情冷淡，还没等雪丞开口，就以一句"我不认识你"结束了见面。
此后，不管雪丞如何地打电话或跑到家的附近等待，都没有和弟弟有机会再次接触。好不容易拦住家里的帮佣，对方也唯恐躲避不及地什么也不肯说。
失去了一切的消息，只能靠在报刊上登载的花边新闻来了解过去的家，雪丞失望地发现，弟弟已经迅速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可以无情地抛弃和他相恋的女人，可以无情地摧毁有交情的商业伙伴的冷血之人。
但刚才，独孤悠怨恨中夹杂着痛楚的表情让他大吃了一惊，他不禁猜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而让弟弟在父亲的重压下违心地蜕变。
独孤悠的失控来得快也去的快。当雪丞还手足无措地等待他的继续发泄，他却耸了耸肩重拾被自己偏离了的话题。
"小雷老师的事就不有劳你操心了，剩下的十本书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两年的功夫，说不上耽搁了他什么。"
"但是......"
雪丞犹豫了一下。尽管他很顾及弟弟反常的情绪，但小雷的事他不能坐视不管。
"但是，悠现在所做的却是在干涉小雷的创作，这会让他因被迫写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而痛苦。"
"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每个人的一生总会做些让自己感到讨厌的事。"
慢吞吞的腔调里带着些许倦怠的嘲讽，独孤悠将还剩了大半截的香烟捻熄在烟灰缸里。
"小雷老师是飞鸟社旗下的作者，当他签下那份合同时他也就承担了完成合同的义务，我不会因为一个不相关的人的要求就放弃我的利益。哼哼，即使我承认你依然是我的哥哥，我也不会！"
腾地一下，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站起了身，隐隐带着怒气的雪丞目光复杂地盯着独孤悠，而独孤悠沉静的面容里有了一丝冷然的笑意。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老头子很想见你，所以特地让我告诉你一声，这个周末去见他一面。"
雪丞愣了一下。
"他不是不想见我吗？现在却又......"
"谁知道呢？或许是老糊涂了吧。"
故意装出的含糊不出所料地让雪丞起疑。
"等等，你所做的一切是不是爸爸指使的？"
"这个嘛，你自己去问他好了。"b
穿上大衣径直往门外走去的独孤悠听到了背后雪丞压抑的低吼"混蛋"，他不觉想起了之前那个像发怒的猫一样的美貌青年。
也许可以让他变成我的玩物，让我恣意地欺负......
只能说是黑色的趣味的想法让他的心像长了翅膀一样地雀跃起来。

第 7 章
"这个周末可以和我一起吃火锅吗"
星期六一大早就跑去雪丞家打扰的小雷如此说道，语气中明显有歉意和想要补救的成份。
自从几天前被独孤悠莫名其妙地强吻之后，小雷一直在自我厌弃中回避着雪丞。因为害怕看见那张相似的脸就会想起让自己恨得牙根痒痒的人。
雪丞虽然奇怪，也很担忧，但以为小雷是因为创作上遇到了难关的他选择了像以前一样默默地守候，等待小雷心情好转的时候。
把自己像关禁闭一样关在家里三天后，小雷强自打点起了精神。把家里丢得乱七八糟的物件全都归位后，他开始反省自己对最好的朋友太过冷酷的做法，于是一大早他就跑到了隔壁，借着邀请雪丞吃火锅的事向雪丞道歉。
"吃火锅呀，我很期待！"
雪丞的脸上展露出了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小雷心中还残留的阴霾也在这笑容中溶化。
"不过，可以安排在晚上吗？白天我要去见一个人，晚上一定回来！"
"好啊！"
小雷已经开始在脑中策划需要的食材。
"嗯~雪丞喜欢吃辣的还是清汤的？"
"我觉得你上次做的素火锅不错，就吃那个吧。"
"好好，我这就去市场上买食材。晚上回来的时候请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会提前把锅子烧热。"
"那就麻烦小雷了。"
小雷离开前，雪丞突然拦住了他。
"小雷这几天是在为稿子的事烦心吗？"
"......哎。"
小雷暧昧地答道。就是撕裂他的嘴，他也不会说出被独孤悠羞辱似的强吻的事。
"对不起......"
对面那张温柔的脸上有着自己不明白的内疚，小雷愣住了。
就在他想要问个究竟，吞吞吐吐的雪丞突然加快了语速。
"小雷不用为稿子的事那么拼命，我会想办法让那张合约成为废纸。"
"但是......"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小雷的身子被雪丞一转，一推，到了门外。
"今天的火锅就全拜托你了！"
像根本没有说过之前让人疑惑的话一样，雪丞笑眯眯地跟小雷作了道别。

因为有了上次在超市外发生的经历，小雷选择了离家近的农贸市场。一个小时后他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回到了公寓。
刚一进楼下的大厅，一股不舒服的寒意爬上了他的背脊，让他的双腿也出于本能地想要迅速往楼上跑。
"小雷老师。"
就在他极力避开的方向，一个人影幽灵一般地冒了出来。小雷向楼梯口退了一步，但不想被这个怪物一样的男人吓倒的自尊让他强自镇定，转身面对了他。
"你又想干什么？！"
"咦？有必要对我这么凶吗？我只是想将上次小雷老师遗忘在我车上的东西还给你。"
独孤悠一脸的无辜样，修长的手指勾着的装有纸和笔的购物袋在他面前轻轻摇晃。小雷戒备地盯了他一眼，没有过去。
"那个不值得你费心，如果嫌麻烦，就请扔了也无所谓。"
"但是，这是小雷老师的东西不是，就是扔也应该由你来做。当然，我觉得这样浪费不值得提倡，最好......"
独孤悠向前跨出了一步，小雷反射性地连退两步。独孤悠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小雷老师，这样好吗，我把东西放在地上，你自己来拿好了。"
说着，他果真放下了袋子，随后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往玄关外走去，好像他真的只是为了还这个袋子而来。
楼上传来了有人下楼的声音，小雷看着脚步快到达玄关口的独孤悠，终于放下心走过去弯腰拾起购物袋。
"对了，小雷老师，上次要你写的耽美文的事......"
独孤悠突然转过了身，声音大得让小雷的心脏都要吓得跳出来。
他连忙压低声音道："能不能请你不要在这里说。"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不想被邻居听到"耽美"二字的小雷神情有些张惶，留意着楼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的他无心在意看似无意地踱过来的独孤悠。
"我说......"
声音突然消失，被紧箍住的身体因为力道的强劲而发生了痛苦的扭曲。想要大喊，可压下来的恶魔一样的脸像是嘲笑他似的在他耳边低语。
"我喜欢小雷老师惊叫的模样，请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哦！"
小雷的舌头立即上了锁，他明白对方的用意，可不想在邻居面前丢脸的他只得咬着牙忍受。紧接着，小雷被强推着进入了一个昏暗的空间。等到他回过神来时，他才注意到这就是大家很少用的那个问题电梯。
"不要......"
"不要什么？"
刚刚才放松手臂的独孤悠完全没有听完小雷的警告，他又一次粗暴地压住了小雷。随着两个购物袋的落地，一边按下顶楼键，一边肆意地蹂躏小雷薄薄的唇的独孤悠将小雷奋力挣扎的双臂拧到了背后，他的腿也趁机插入了小雷的腿间，进一步妨碍他的反抗。
被迫成仰起的姿态接受独孤悠野兽般亲吻的小雷感到身体里的血正在急速地往头部冲去，夹杂着愤怒与羞耻的狂潮让他白皙的脸染上了如醉的绯色。
独孤悠审视的目光里有了一丝异色。
"你很讨厌我？"
他稍稍放开了小雷，抽出一只手，用大拇指在小雷尖细的下巴上来回抚摸。
"当然！谁会喜欢一个莫名其妙伤害自己的人呢？"
终于缓口气的小雷倔强地瞪视着独孤悠。独孤悠扬起了一抹浅笑。
"我觉得小雷老师应该感谢我，如果没有我，你连男人味为何物也不知道。"
"胡说八道！像你这种行为只能称之为禽兽！是最低级最差劲的那种！"
"但是，小雷老师刚才好像很享受哦~"
"谁、谁享受来着？！"
独孤悠不答，又一次迅捷地噙住了小雷的唇，这一次是和以往不同的轻怜般的吻。一点一点，从各个角度轻啄。
"这个怎么样？"
突然停下来的独孤悠用认真的腔调问道。被他狂暴之后犹如轻风拂面的吻弄得手足无措的小雷只想赶快从他的控制中挣脱，但只凭一只手就钳住了他的双手的独孤悠的力道让他感到恐怖
"如果你玩够了，就请放手吧！"
"但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那种白痴问题你留着去问你的女朋友吧！"
"我没有女朋友。至少现在没有。"
嘻嘻一笑的独孤悠把手放在了小雷细致的喉咙上，暧昧地摩擦着。
"要不，小雷老师做我的女朋友吧！这样我可以教你很多色色的东西，这样小雷老师也可以写出很多色色的文来。"
"你是不是脑袋有毛病呀！这么喜欢当人家的老师干脆改行得了！"
小雷觉得自己都快要气疯了，一而再地被这个人恶意地玩弄不说，现在果不其然，问题电梯在几分钟前就卡在了三楼跟四楼之间，上不去也下不来。
"喂，疯子，看看电梯！又出问题了！如果不打电话找人来修的话，我们会被困上几个小时的！"
独孤悠回头看了看显示板，毫不介意地耸了耸肩。
"也不错啊，平时总找不到合适的地点和小雷老师探讨，现在这样反倒合我的意。来吧，让我们继续就什么样的吻可以让小雷老师心神荡漾探讨下去。"
逼上来的邪邪的笑容让小雷的心沉到了谷底，不想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的小雷毫不犹豫地朝欺压过来的唇咬了下去。
感到血的铁锈味溢满齿龈时，小雷的颈部也遭到了重击。

第 8 章
白天和父亲的见面让雪丞体会到的是没有半点亲情的冰冷，他甚至怀疑有没有必要像个傻瓜一样跑去见父亲。
"我记得你的血型是B型，对吧？"
等了约五个钟头才回到别墅的父亲见面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
雪丞看着那张半点也没有想见自己意思的冷硬的脸，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明天会安排医生为你验血，做亲子鉴定。"
"等等！既然您已经不再把我当儿子看待了，那么做亲子鉴定岂不是多余？"
大为震惊的雪丞一转念，似有醒悟地追问了一句。
"难道您居然怀疑死去的妈妈有背叛您的行为？！"
父亲没有表情的脸抽搐了一下。
"不是怀疑，而是已经证实！"
"什么意思？"
"............你弟弟......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从迅速转过去的背影里，雪丞感到的是极度的厌恶和憎恨。但真正触动他的却是独孤悠竟然不是父亲的孩子。想必他们之间早就摊牌了，所以上次见到弟弟时，他才会厌恶地称呼父亲为"老头子"。
"这件事您是如何发现的？"
雪丞平静地问道。如果和自己长得那么相似的悠都有问题，他多半也和这个男人没有关系。
"哼！那个没有的东西一直不能使女人怀孕，我还怀疑他是不是生殖能力上出了问题，结果安排他去检查居然查出他的血型是A型！"
母亲的血型是B型，而父亲是O型，所以A型血的悠绝不可能是父亲的孩子。
但父亲前面的话什么意思？难道他在把悠当繁殖的工具不成？
"爸爸......您为什么要让悠去做那种检查？即使悠不能养育下一代，那也是他自己的事不是？"
"难道我在有了一个宣称无法跟女人上床的儿子后又该面临一个不育的儿子的打击？我独孤家的家业难道就因为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给葬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