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翟见沈眠难受的厉害,心痛不已,猛的掀开了轿帘,站了出来,怒斥道:爷我是来重赏你家沈二的救命之恩的,你说与他没有关系,我们即刻打道回府。
沈父略微抬头,只见来人玉树临风,器宇轩昂,一双龙目正怒视著自己,慌忙低了头,边磕头边陪著不是。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沈眠又怎会让老父亲跪自己,勉强的起了身,脚下不稳的走了两步,到了沈父跟前,一同的跪下了。
朱翟哪里能让身体虚弱的沈眠跪著,忙扶了沈眠,厌恶的看了眼沈父道:我是来谢你们沈家的,你知道错了就好,起来吧。
说罢,让下人拿了早备好的三百两纹银递予了沈父。
沈父生平没见过这麽多的白花花的银子,满是皱纹的脸笑的开了花似的,这时他才相信已经被他卖了的儿子,确确实实是救了眼前这位陌生的季老爷。
朱翟打量了下眼前这个见钱眼开的老人,虽说龙生龙,凤生凤,可见沈父那贼眉鼠目的样子,他是怎麽也不能与清俊的沈眠想到一块去的。
他正寻思著下面要如何行事才能让郁郁不乐的沈眠开怀,突然的,他被脚下一个不知名的物体拱啊拱的,居然与沈眠拱开了些距离。
低头一看却见一个梳著双髻的女童,拱进了他与沈眠之间,抱著沈眠的小腿肚,软软的带著奶气的声音喊著:哥哥,抱抱。
却见沈眠甩开了他的手,蹲了下去,轻轻的搂著那小孩,眼里眉间似突然间柔软了起来,装载了满满的溺的死人的温柔,嘴里呢喃著:小六,小六......
小娃娃见沈眠蹲了下来,直往沈眠怀里钻,嘴里依旧撒娇的喊著:哥哥,抱抱。
沈眠努力的想抱起那女娃娃,无奈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没有一丝的力气,正在懊恼著自己的无用,却感觉有人站到了自己身後,扶住了自己的双臂,抱起了小六。
沈眠转过了头,看到帮著自己的却正是朱翟,感激的望著他,却不知他们的姿势在旁人眼中有多麽的暧昧。
沈父看了手中沈甸甸白花花的银子,哪里还顾的上朱翟和沈眠在做什麽,本就卖掉的儿子,给自己带了这麽多银子来,他的嘴都笑的合不拢了。
女娃娃一双好奇的眼盯著沈眠身後朱翟,又圆又大的眼睛,眨巴了两下道:哥哥,宝宝的。
朱翟气结,他真想回一句:眠眠,我的。可也知道和一个七岁上下的孩童计较太过丢脸,於是没有喊出来。
他托著沈眠的手,放下了那个女娃娃,又拉著沈眠的手站了起来,对著沈父道:今儿个,我特地的带著眠哥儿来这里,一来是探亲,让眠哥儿见见他思念的弟妹;二是听说季府里有下人嫉妒眠哥儿得我得宠,随便乱传些下流的事情,为了不让眠哥儿的清誉受损,不让你们嫌弃他,特来澄清。以後若还有人这麽传话,你便好生记住他名字,我自会让他不得好死。
沈父听朱翟说了一大通的话,见他望著沈眠的眼神,心里自然理会。嘴上不停的应著是,心里却乐开了花,没想到自个儿老来福,能攀上这麽个主,荣华富贵自然是不在话下。
朱翟十分厌恶沈父那贪婪的嘴脸,忙催促道:还不快带我们进去看其他孩子。
沈父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引著朱翟和沈眠,那女娃娃却拖著沈眠的腿不让他走。
朱翟见那女娃娃竟敢死赖著自己的眠眠,将那女娃娃一把抱了起来,那女娃娃一入朱翟怀抱,居然嚎啕大哭了起来,朱翟再次气结,他堂堂一个前皇帝,头一次抱娃娃,这娃娃居然如此之不给面子。
他瞪大了龙目,看这怀里哭的不知好歹的娃娃,却见那娃娃止住了哭泣,也瞪著他,在他耳边轻声的说:哥哥是我的。
朱翟暗想,等这次过後,再也不能让沈眠接触这个小魔鬼了。
沈眠见朱翟肯屈尊的抱小六,又见平素最爱缠著自己的小六乖乖的呆在朱翟怀里,甚是欣慰,哪里晓得两人早就在他是谁的这个问题上成为了敌人。
进了沈家又破又小的屋子,又见了那一堆脏兮兮的小孩,朱翟真是想落荒而逃。
可当他看到沈眠一个个的安抚著那些孩子,并露出他从未见过的笑颜的时候,是任谁也赶不走他了。
他看著沈眠那粉色的唇角微微的上挑,从不见喜怒的眼中染上了满足和欢乐,整个人仿佛又活了过来一般,他听见了自己猛烈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他知道,那颗心是为眼前快乐的沈眠而跳动,他想把这一刻永远的保留下来,只为了沈眠那浅浅的一笑。
出了沈家,上了软轿,沈眠浓黑深幽的眼总算是有了生气,轻轻的一转更是清冷中带著些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沈眠的眼正对著朱翟的,他轻轻的问出了这些天以来,心头的疑惑:爷为什麽要对奴才这样好?
朱翟似是被那灵动的眼诱惑了,挑了挑飞扬的眉,一只手缓缓的抚摸著沈眠粉淡的唇,另一只手轻搂了他削瘦的肩,唇怜惜的印入沈眠柔软的发际,轻叹著:因为我喜欢你,眠眠。
沈眠淡而秀气的眉微微蹙著,他不能理解朱翟所说的喜欢是什麽样的感觉。
是同我喜欢小六一样的麽?
随即又摇了摇头,他知晓那是不同的,但不晓得不同在什麽地方。
果然,朱翟拨正他微斜著的头,深邃的眼再次的对上了沈眠的答道:不一样,眠眠,那不一样。我对你的喜欢是爱,我想疼惜你,亦想侵占你。我的眼里只有你,生生世世。
沈眠看著朱翟的眼,那里承载著太多太多他看不懂的感情,他听他刚毅的唇中缓缓的说出了那样的四个字,生生世世,沈眠只觉得心中有什麽东西暖暖的,缓缓的要溢出来一般。
沈眠知晓眼前的这个人,不管是玩笑也罢,真心也罢,此时此刻确是对自己动了真情的。只是如此这般的情他不懂也无以为报。
突然的,沈眠想起了那天朱翟说过:喜欢一个人就要那样做。
那自己要先试著喜欢他麽?
就当是报答他对自己的好吧。
於是沈眠缓缓的仰起了脖子,粉嫩的滴的出水的薄唇,自发自动的印上了朱翟的,小猫添食一般的探出了更为粉嫩的舌尖,轻轻的舔著朱翟那比自己厚实的多的嘴。
这样大概就可以了吧。
沈眠冷静的想著,既然朱翟没把嘴张开,就代表他不是很想咬舌头。
朱翟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吻震的呆了,眼见著沈眠撤退的唇,哪里肯放,他猛的抱紧了沈眠,唇缠上了沈眠的,舌也趁隙而入,如同一个劫掠者一般的顽固的掳夺了沈眠的鲜甜细腻。粗壮的手指也乘机的探入了,套在沈眠身上略闲宽大的衣服中,灼热的手指轻缓的游走在,即使夏日也是冰凉的细滑肌肤上。
沈眠被朱翟吻的意乱情迷,被不断的攻城掠地,直至感觉冰凉圆润的乳珠被什麽东西轻扯慢捻,腰际止不住微微的颤抖著,突听的咿呀一声,熟悉的快感窜上脑际,沈眠却惊恐的僵直了身体,痛苦而羞耻的记忆袭上了心头。
朱翟正欣喜若狂於的沈眠不知何因的主动婉转,突然感觉掌心的身体猛的一僵,他抬起头来,再次的看到了记忆中那满载著隐忍,痛苦与哀伤的眼瞳。
朱翟的心被那样的眼神撞的几欲窒息,他抽出了抚摸著沈眠的手,紧紧的抱住了因痛苦的回忆而僵直的沈眠,一遍又一遍的轻轻的抚摸著沈眠那柔软而泛黄的长发,一遍又一遍的软语慰藉:没事了,没事了,我的眠眠。
沈眠逐渐地感受到了圈住自己的怀抱中的透出地暖意,身体不再僵硬,却是失措的挣扎起来,他惶恐了,惶恐著那因朱翟对自己的尊重与温柔而悸动了的自个儿。
可是这次,朱翟却没有放手,他紧紧的抱住被自己温柔的怀抱禁锢著的沈眠,一声声的叹息著,眠眠,我的眠眠。
那样低沈的叹息,逐渐的消逝在夏日的暖风中,却也浅浅的刻在了於情爱还懵懵懂懂的沈眠的心头。
轿子终於四平八稳的停在了季府的门口,朱翟看著怀中一脸倦容的沈眠,轻轻的撩起了散落於沈眠前额的发丝,拉开了轿帘,待抱沈眠出轿,却见了那人抿著嘴,双手紧握,黑的深幽的眼里透著不愿。
朱翟不想勉强於他,轻叹一声,搀扶著沈眠出了软轿。
却见一个满头银发的黑衣公子,在季府门口,持剑盘膝而坐,听得朱翟下轿的声音,原本紧闭的双眼刷得睁了开来,现出一双浅紫色的眼瞳,在如水的月华里泛著妖异的色泽,透出异常的冰冷。
朱翟低呼一声:岑先生,你可来了!
原来那妖异冰冷到极致的银发男子,却正是从前为朱翟调理过病弱身体的十一皇子身侧的奇人。
只见那冷的能在炎炎夏日里把人冰冻三尺的瘦长男子,嗖的一下窜到了朱翟跟前,单膝跪地,淡的几近无色的无情薄唇,如冰珠般崩出几个字来:把他交於属下七日。
朱翟侧过头,看了看瘦的几成枯骨的沈眠,犹豫了半响,终於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银发男子,冰雕似的脸,毫无表情的接过了被朱翟搀著的沈眠,一把抗起虚弱的沈眠,置放在他瘦削宽阔的肩上,几个起落,渐逝於朱翟依依不舍的视线中。
沈眠被抗在那岑姓怪人身上,只听得耳畔呼呼作响的风声,吹散了本就松散系著的发辫。想那怪人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疾行,略微转头,却见山林树木迅速的倒退,转眼间便来到了一处飞流的瀑布之下。
那人略顿了下脚步,寻到了瀑布下方的一处深潭,把沈眠放置於潭边的巨石之上,右手轻搭上了沈眠细瘦的手腕。
只见他低眉沈思了一小会儿,从怀中掏出好多个小玉瓶子,挑了几个,拔了红色的软木瓶塞,倒出几个透著清冽香气的药丸来。
吃。平淡到没有起伏的语气,却是奇异的叫人安心。
沈眠没有一丝犹豫的吞下了药丸。他隐约的感觉到这个男子与自己同样的不善表达,却没有丝毫的恶意。
似乎是同类的直觉让他只消远远一眼便能信任於他。
那岑姓银发男子见沈眠吞下了药丸,突然的拉住了沈眠的手。
沈眠只觉得掌心似被电击一般,传来了阵阵的刺痛,接著一骨子寒气透进了骨髓,六月里的夜晚,本是闷热的叫人心头发慌的夜晚,却丝毫不能缓解沈眠此刻感觉到的彻骨的寒冷。
接著只听得扑通一声,沈眠知晓自己被扔入了寒潭之中。
那人却只是再次的盘膝坐在了巨石之上,闭上了那妖异的眼,接著直线一般的唇再次吐出了几个字:若不想死,就在水里别动。
沈眠知晓这人说的定是真的,果真在水里沈思了起来,一动也不动。
就这样到了第三日之时,岑晟惊异的看著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子。三日来,那样的痛苦,这个瘦弱的男子,居然一声都没吭过。
如此残酷的治疗,连自己都没熬过第二日便丢弃了骄傲,央求著师傅,只求得能让自己出来一小会,而此刻,这麽一个瘦弱的普通人,三日来,居然在寒潭与药性的极至痛苦下,没吭过一声。
岑晟亲身经历过这样的让自己一辈子都忘却不了的痛,见那清冷的人,居然如此的坚韧,不禁佩服起来。
他终於忍不住的问道:痛麽?
沈眠张开了闭了三日的眼,被痛苦折磨的黑的晶亮的眼,直直的盯著前方,原本咬的死紧的嘴唇颤抖著:痛。
随即却又怕岑晟担心一般的补充道:别担心,我还忍得。
只有沈眠知道自己此刻每说一个字,便要用尽全部的力量,那样尖锐到脑髓的痛苦,撕心裂肺,只是他让自己不停的想起那日里的美好,小六撒娇的奶奶的声音,小五看到自己时开心的模样,还有那人不知真假的深刻的怜惜,所以,再痛他也忍得,他不想死。
沈眠虽然不知道眼前的怪人为何要自己经历这样的痛,但他听到了那担心的问语,便止不住的安慰著。
岑晟动容了,终於肯多说了几个字:这样是为了治你的病,虽然有其他法子,却都没有这个快。
沈眠想点头回应,却发现自己全身皆被那股诡异的寒气弄的僵直,只些微挪动一分,神经末梢便传来如蝼蚁钻心般的麻痒和刺痛。
他再次缓缓的闭上了眼,一动不动的沈静了下来,宛如深幽寒潭中的一座玉雕,庄严而圣洁。
岑晟从未曾见过这样的人,除了十一皇子,他从未被人如此的信任过。他久久的盯著沈眠,月华之下,那人浑身散发著与潭水一般的气质,冷清却是清澈。寒气湿润了的披散的发,一小股一小股的搭在了湿透的衣衫上面,明明瘦的削尖的只是清俊的脸,却叫人移不开视线。
岑晟冰紫的瞳中,闪过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情绪,被称之为妖孽的自己,居然被一个浑身痛到不能自顾的普通人给安慰了。
再次闭眼盘膝的时刻,他的唇线似乎已经没了往日的僵直,他竟期待著眼前这人健康时的笑容,不为王爷的命令,只想著若眼前这人红润了脸色,展现如寒梅绽放一般的笑颜,将是如何绮丽的风姿。
第四日的清晨,暖日初升,沈眠却知晓自己快支撑不住了,那剧烈的痛似在啃噬著他残存的神智,他终於耐不住的低低的呻吟了一声,身体猛的蜷缩成一团打著颤。
岑晟知晓那已经是极限了,从来没人能支持到第四日的,那强健神经与心脉的药,施用时让人如至地狱的痛苦,导致他从来未敢随便施用,精神稍弱些的人,只是刚用下便受不了了,曾有个病患才施用两个时辰便想咬舌自尽。
这次要不是王爷让自己使用此药,借机铲除让他移了魂的皇兄情绪如此失控之人,他又怎会对看起来如此瘦弱的陌生人用到这样的药。
但是,他看了看在潭水中痛得不住的打颤却依旧没有出声求救的沈眠,作出了生平第一次违抗王爷的命令的事情。
他走入潭水中,抱出了沈眠,拿出了昨日便准备好的红色药丸,撬开了沈眠那为了抵御痛苦而咬的死紧的牙关,塞了进去。
然後用低沈又冰冷的话语残酷的告知:若是吞不下去,就是死。
沈眠的浓黑而微翘的睫毛剧烈的轻颤著,他努力的吞咽著干涩的口中被迫含入的药丸,每使上那一丝的力气,混身便痛的痉挛起来。
岑晟见他终於吞咽了下去,出手如电般的点了他周身的穴道。
沈眠只觉得脑际一黑,所有的知觉都远离了自己。
当沈眠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躺在了季府主房的床榻上,他只觉得一醒来便是神清气爽,饥肠辘辘,浓密得眼睫轻颤了下,问著身边见自己醒来便满脸喜色的朱翟:爷,那位岑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