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一时兴趣索然买回来的小倌,一个是皇命难违又兄妹情大於男女情的安平,怎麽的都是比不过两厢情投意合,如鱼得水共赴巫山云雨的那个凤姐儿。
晴莲心如明镜,他懂,所以不想比,更懒得比,再说了,赢的人又没银子拿。
吃完了粥,纪素轩看著晴莲有些晃神,他哪明白晴莲那烂在肚子里的七拐八弯,只当他是累了,说等喝了药就躺下再睡会儿,王太医说你身子虚,寒热也没全退,要多休养
晴莲这才收回心思点了点头,乖巧的垂下脑袋也不再看纪素轩了。
这以後,连续五六日,纪素轩都守在晴莲身边,上药喂饭擦身,到是他一手给包办了。
这日不想皇上急招,纪素轩只得嘱咐了人好生看护,才出了门进了宫。
将军府的那些事自然已经惊动了皇上,好在纪素轩和轩辕一族交情非浅,特别是和当今圣上算儿时玩伴,可说亲如手足,这事皇上也没多说,只是为著自己的妹子不免劝慰一番,到也是苦口婆心。
男人三妻四妾的是寻常,可安平那丫头打小给宠坏了,难免娇横跋扈了些,你别跟她当真。何况她现在有著身孕,你也该关心下
臣明白
纪素轩自晴莲出了事後还没去看过安平,想那丫头定是怕了才到宫里来跟皇兄撒娇,不仅摇著头道这次她也太没轻重了,差点儿闹出人命
还不是给三皇弟宠的说起嫋无音讯的轩辕烈,皇上又是一阵头疼。
出了宫回了府,纪素轩筹措了下,决定还是去趟宜芸馆看看安平。
安平已经三个多月身孕,不过身子上还看不明显,到是依旧婷婷娇楚。
安平显然这几日也是有些怕得委屈了,一看到纪素轩就红了眼眶掉下泪珠,扑进纪素轩怀里哽咽素轩哥哥,安平错了,你别不理安平
纪素轩再大的火这时也给浇了,看著安平犁花带泪也不舍得再怪他,只能故意板起脸加重了语气说再有下次定要罚你了
恩安平扬起小脸使劲点了点头,依稀还是曾经少女的柔美,不懂人间苦短无奈。
只是那颤动的睫毛下,隐隐的是一种不安和恐慌,以及,无法驱散的嫉妒和恨意。
到了承泽苑已是傍晚,晴莲还在睡,浅眠轻梦,尚不见醒。
纪素轩移了凳子过来坐在床边,刚坐下不一会,却听外头管家唤他大人,有您的信
进来纪素轩做了个轻声的手势,才小声著问道哪儿送来的?
是凤姐儿
纪素轩这才想起竟然好几日没去看凤姐儿了,赶紧接过信拆了看。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凤姐儿引用诗经上的句子大胆而热烈的告诉著纪素轩[郎啊,妾身对你是一日不见如隔了三月三秋三年,真真是度日如年]
纪素轩闻著那信笺上熟悉的胭脂味,又想起凤姐儿总是情眷绵绵的眼神,到是也心动了起来。
好说他也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安平有身孕不能房事,晴莲又病著还躺在床上不宜大动干戈,而那凤姐儿却是他刚迷上宠上的娇人儿,怎会不想在锦被上滚上一滚,好好度个春宵良夜?
想到这,纪素轩道晚膳後去宜春院
管家领了命退了出去,纪素轩继续坐在凳子上看著晴莲,一会东摸摸他额头测测温度,一会又拿了帕子给他左擦右拭。如此过了良久,晴莲还是不见醒。
纪素轩只得自己用了晚膳出了门,奔向那宜春院的凤姐儿,一夜风流帐,自是不用多提。
说回晴莲。
这头纪素轩刚一起身离开,他就睁了眼,也不知想些什麽,到是自嘲著笑了起来。
那信笺的浓豔气息还在屋子里头徘徊未散,让人不得不在意著它的存在。
生生的,成了一道看不见的痕迹,在五脏六腑里翻腾。
第十七回
晴莲的身子足足养了十多日才见好转,纪素轩看在眼里乐在心里,算是放下了心。
只是经这一闹,安平也一改初时的态度,到对纪素轩纳妾一事不再插手,任得他去张罗。
待到晴莲可以活蹦乱跳了,纪素轩也接了凤姐儿回来,按做了二房。
纪素轩也跟晴莲提过给他名份一事,晴莲却是摇了头,说自己一个男人家并不在乎这些,更何况刚纳了凤姐儿,这事儿不能再闹腾,好歹安平也是有著身孕的公主,这点颜面还是要给她留的。
纪素轩想想也是很有道理,自是不再多提,这事也就这麽又被耽搁了下来。
春花秋落,日子就跟点著了似得烧得飞快,尽剩下了些烟灰儿打转。
晴莲懒懒散散地窝在太阳底下晒著,舒服得把眼睛眯成了两条细逢儿。
曾经还有只猫儿跟他闹腾,现下,那雪儿早因为误食了耗子药死了,当时晴莲也是难过的,纪素轩思量著要给他抱只新的来,晴莲却摇头不要。
爷,雪儿是雪儿,不是其他猫儿可以替代的,算了吧
晴莲把雪儿葬在了院子的樱花树下,隔年春天,那一树樱花瓣儿纷乱,粉得人心上软扑扑的,就像雪儿爪子上那暖暖厚厚的肉垫儿,总是收起锋利後在晴莲脸上胡乱扑腾。
晴莲有些寂寥,迷糊著要睡去,却见有人靠近。
来人揭了他身上落著的枫树叶儿,笑得温柔都入秋了,别老在院子里睡著,小心凉
说话的自然是纪素轩,只见他横打著抱起晴莲转身跨进了屋。
屋子里头有些阴凉,暗暗的,没了外头的明媚和煦,隐约里有檀香的味道,四处飘散不著痕迹。
纪素轩感觉到晴莲越来越轻的分量,嘀咕道成天都吃了什麽?也不见长些肉
晴莲笑道爷,莲儿就是那水里的莲花,喝水就行了,不用吃饭
匡人呐,光喝水你还不成神仙了
爷,您说莲儿会不会是洛神投胎?
爷还真是没见过带把儿的洛神纪素轩调笑著替晴莲轻解罗衣,看著他红著脸儿眼波流转,心下更是欢喜。
落下流苏帐帘,一番颠鸾倒凤自是不在话下,或许也只有这个时候,晴莲会在婉转承欢间放肆著自己随著欲望颠簸。
由情欲的开始就由情欲的终结,晴莲数著日子,默默里等著离开。
傍晚醒来,身上酸痛是难免的。
晴莲起了身靠在床帏,看到了枕席边的银子。
纪素轩一直守著他们当初的约定,每次情事完都会留下渡夜费,虽然他已很久没有真正的留上一夜。
安平已经生了,是个男娃儿,纪素轩自然喜欢非常,所以夜里也就常常要回去陪著安平和孩子,偶尔也会去凤姐儿那边过夜,毕竟一个水做的姑娘家为了他纪素轩脱去一身豔光彩名,素颜低眉而伺,那番情那番意怎不叫人怜爱?
所以,晴莲已经习惯了纪素轩总会在下午溜达到他这儿来,有时也会唤了他去书房伺候,到是纪素轩每每对著他的那番温柔眷情让他有些不自在。
也说不上什麽原因,总之自上回死里逃生後,纪素轩对他算得上宠爱。他也曾一度故意惹纪素轩生气,可是纪素轩不但不恼反而会用无比愧疚而心疼的目光揪著他,死死抱著他就是不松手。
而那一声声的小莲儿总是跟随著到梦中,仿佛是回到疆北,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他抱著他在怀里共骑著一匹马儿飞腾。
小莲儿,素轩陪著你,一辈子都陪著你
愕然惊醒,晴莲才发觉刚才靠著床帏儿竟然睡著了。
此时外头已经漆黑一片,也看不出个时辰,晴莲只觉得腹中饥饿,便开口唤了人进来。
刚吃到一半,却听外头一阵骚动,晴莲著身边的人出去打听,才知道,竟然是凤姐儿寻了短见被救了过来。
说起来,晴莲虽不太出承泽苑却也是见过凤姐儿的。c
他曾有次在书房伺候著纪素轩办公,到了月上三杆,却不想凤姐儿端著参汤求见。
纪素轩起先皱了皱眉,最後还是叫他出去唤了凤姐儿进房。
和凤姐儿擦身而过时,他也就瞅了眼这个纪素轩心里头的宠妾,伴著那一身胭脂香袭来的娇人果真是玲珑美豔,柔媚似春水。
关上了房门後,晴莲没有离去,到是在外头呆站了片刻,听得里头响动了,知道纪素轩今夜必是不需要自己再伺候,也更不会到他的承泽苑去了,这就放心地悄悄远退。
可是,这样一个能让纪素轩放下手头的公务而陪著她的凤姐儿,怎麽会去寻短见呢?
又过了一日,晴莲才从下人们的七嘴八舌里明白过来。
原来是凤姐儿不小心摔了小公子被纪素轩怒斥了几句,结果一想不通就要寻死,好在被人发现救了回来。
晴莲听到这到是笑了,想这安平和凤姐儿果真是凤凤相对,到是谁都不输谁,个个都要惊天动地的才算完。
如此一来,纪素轩怕是两头都要好好安慰,自是不会来承泽苑了。
只是事与愿为,当日夜里,纪素轩却寻上了门,抱著晴莲就滚上了床,动作有些粗暴到是把晴莲给弄疼了,直哭著骂人,又咬又捶的,像透了张牙舞爪的小猫。
停歇後,纪素轩捧著晴莲的脸猛亲,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
纪素轩搂过晴莲到怀里,听的晴莲沙哑著声音道爷是受了气跑我这儿来撒的吧,可也不能不把莲儿当人啊
小莲儿乖,爷错了纪素轩清醒过来也知道自己过了火,忙安抚道爷喝了点酒,所以控制不住
爷,敢情您喝的是壮阳药啊!
纪素轩忍不住扑地一声笑了出来,蹭了蹭晴莲肩头又轻轻咬了口道下次爷会注意的
晴莲忽然觉得这样的纪素轩有点儿像讨食的狗儿,也跟著乐了,笑了几声後问爷今儿是不开心麽?
纪素轩想了想道你说凤儿究竟在想什麽?我那麽宠她喜欢她,结果不过说了一句重话她就要死要活
或许是凤姐儿太爱爷了,所以才会这样
是麽?纪素轩又道那小莲儿呢?小莲儿也是那样爱爷麽?
爷又说笑了,爷明知道莲儿只爱银子
晴莲在黑夜里的苦涩纪素轩看不到,可不知怎麽却分明感受得到那痛楚。
纪素轩摸著晴莲的长发,一寸寸一缕缕,他说莲儿,那你的明哥呢?你也不爱了麽?
第十八回
已经查到了欧阳明,他现下也是个地方小官。据闻当年卖了你後他拿著那笔钱拜了师,後来参加了科举入了仕途,虽没做上大官却也算是不错。欧阳明也曾回临安到秦月楼找你,知道你被赎後就离开了
晴莲安安静静得听纪素轩一字一句的述说,到最後,纪素轩又说莲儿,你想见他麽?
见他做什麽,前尘旧梦了。我都叫了晴莲,自然就不是什麽齐昭凡,爷不必再劳心替莲儿查些什麽
也不需要通知家里人你安好麽
我只愿他们都当我死了!难不成还要欢天喜地的告诉我爹娘,你们孩儿是秦月楼里的头牌小倌,千人骑万人压,现在还在将军府做男宠,被人养著玩儿,一切安好,爹娘勿念麽?
莲儿,爷早就说过你不许轻贱自己,更何况爷从不当玩玩,你怎麽就是不懂呢?
不是莲儿不懂,是爷不懂。爷难道当初不是抱著玩儿的心把莲儿赎回来的麽?也许爷现在是认真了,可这心能多久?这真又有几分?莲儿不想再去琢磨这个问题,只求太太平平过我的日子
难道爷真的不值得你用一次真心麽?莲儿你实话告诉爷,你真的不喜欢爷麽?爷还比不过那个欧阳明?
爷,您的心那麽大,有安平,有凤姐儿,将来还会有不知多少的妻妾,您不可能只在心里装下一个小小的晴莲。可明哥当年虽然有负於我,但至少那时候他心里头只有一个齐昭凡。这就是爷跟明哥的差距。爷若真心疼莲儿,莲儿也会好好伺候爷,只希望到了时间,爷能遵守当初的约定,放了莲儿离开。
说到底,你还是想离开纪素轩叹了口气,自知晴莲说的不无道理,可一想到此刻怀里的人迟早会离了自己远去,怎麽都觉得难受的慌。
再等等吧,等爷不再那麽舍不得你的时候,一定放了你去
或许是那夜两人头一次如此坦白地交谈,往後的日子纪素轩和晴莲反而更加默契。
纪素轩依旧常常午後或者傍晚来寻晴莲,甚至有时夜里头也会留宿在承泽苑,却是大多数时候只抱著晴莲说话,到也自是另一番亲近。
说回凤姐儿,自那次事後,纪素轩不知怎麽到对她冷了下来,不似开始时那般娇宠。
凤姐儿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才发觉男人的心说淡就淡,任你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挽不会爱的如火如荼时的那一分毫。
眼见著凤姐儿越来越憔悴,还拖著病泱泱的身子来到承泽苑求著晴莲帮忙在纪素轩跟前说些好话,晴莲心下也是恻然感伤。
偏还没逮著机会和纪素轩说上,凤姐儿就病了,昏迷间一直喊著素轩,可纪素轩这阵子正迷上了一个戏班子里头的相公,不在府里。
晴莲气地直跺脚,抓起了个认路的就朝著那戏班子奔了去。
到了犁园,晴莲这一番容貌身形少不得被人误解成戏班子里的相公调戏,好在管家和侍院跟了来,才替他解了围,问清了纪素轩正带著那相公在醉仙楼用酒席,晴莲想也不想又冲了去,直直闯进了阁楼的厢房。
此时纪素轩正拉著那相公坐在自己腿上喂酒,但见那小相公也不过十六七岁光景,到比晴莲刚碰著纪素轩时的年岁还要小上些。
看那小相公,明眸浩齿不说,光那对小酒窝就迷死个人,更别提身为旦角的那股子阴柔媚丽。
闯进门的晴莲也是愣了愣,一时到傻了。
纪素轩喜欢抱著人坐他身上亲昵,这他晴莲也是知道的。
可不知怎麽,看著一个和自己有几分相象的相公坐在纪素轩的大腿上,他却一时无法回过神,就像是透著别人在看平日里的纪素轩和自己一样,也不知道该是什麽滋味。
纪素轩看著晴莲进来也是一讶,却是没放开那相公,只是放下了右手端著的酒杯问到你怎麽来了?
晴莲这才醒过来,忙道爷,凤姐儿病了,回去看看她吧
凤儿病了关你什麽事,瞎凑热闹纪素轩看著跑急了喘著气的晴莲说到。
爷,他是谁那小相公见著有人来打搅很不高兴,想著好好的金主可不能飞了,顿时撒起娇来爷,让他出去,莹儿要跟爷单独在一起
纪素轩挑著眉不做声,到是又看著晴莲道你先回去,好好呆在承泽苑,别淌那混水
爷,好歹您跟凤姐儿恩爱一场,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她病了正唤您,您怎麽忍心不管?
唤做莹儿的小相公听到这拉下了脸,仗著这几日纪素轩对他的宠爱,到也骄纵了起来,竟拿起桌上的瓷碟儿朝晴莲扔了去,气鼓鼓道爷让你滚你没听到麽!杵那干吗呢!讨厌!
只听哗啦一声,那碟盘砸在了墙上碎成了渣块,虽没砸中晴莲,到也不幸中了一小儿碎片的彩,在左脸颊上染了道很小的口子。
小相公也没想到会弄伤人,不过看看也就出了那麽点血,到是不慌了,反而得意得勾住纪素轩的头颈继续撒娇道爷,您让他走嘛,站那儿真碍事
爷的人也是你能砸的?!纪素轩忽然翻了脸,一把将那小相公推下,起了身来到晴莲身边,伸了手指抹去那一颗血珠。
你是笨呐,看著东西过来也不晓得躲纪素轩搂过晴莲的腰就准备抬脚走人,却听身後那小相公软软著委屈的声音哽咽道爷,您不要莹儿了麽?
纪素轩回过头,撇了眼在地上装哭的小相公说好在你今天只是擦了他一点儿皮,要是真伤了他,十个你都赔不起爷!
话已到此,纪素轩就懒得再多说,到是晴莲看著那孩子有点不忍,拉了拉纪素轩袖子小声道爷,别吓他了,人家还小
那麽小就那麽歹毒,才是要不得!
纪素轩搂著晴莲出了醉仙楼上了轿,比画著晴脸脸上的小伤口唠叨著还好就是小擦伤
爷,晴莲没事,到是凤姐儿病得厉害呢,还是赶紧回去吧
你啊,凤儿的事是你能管的麽?传到安平耳里还不又要厌上你几分?
可凤姐儿真的病得厉害
凤儿那点心思爷看不透?还需要你瞎搅和?
爷,莲儿怎麽会不明白呢?可是她一番苦心痴情,叫莲儿怎麽忍心?那是女儿家,比不得男人皮厚不怕痛,爷还需多疼疼。毕竟恩爱一场,爷不该这麽寡幸薄情
你是在怨爷?
莲儿不敢
小莲儿,爷从小风流惯了,性子定不下来,就像你说的,心里头能装著很多人,可爷只要你记得一件事情,不管爷宠谁了喜欢谁了,爷的心里头都有你晴莲的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