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漓握紧拳头,神色严肃而认真,林金风已经是柴油状态,只怕一个火星,就烧着了。
白鸢认真道,“我可重来没这么认真过。真的!你相信我。”
倾漓拧皱了他的眉,闷热的夏夜,阵阵暑气从门外袭来直击他的大脑,烦躁而黏糊,只觉得头昏脑胀。白鸢和林金风都是死脑筋,再说下去也是白搭。
“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要走,我有要见的人,后会无期。”倾漓再次跨出门槛,却再次被白鸢擒住。白鸢紧贴着他的胸膛,吹开粘在倾漓额上一簇发丝,轻声询问:“问你这么多问题你都不回答,这样跑了算什么意思。”
白鸢白嫩的可以。脖颈间也散出淡淡的香味,陶人心醉。
“白鸢,放开我。”
这话说出来,像是纯情小姑娘在挣脱恶霸。倾漓自己听着都觉得别扭,只想挖个洞,钻了。
感叹:妓院,真的不该来。
林金风看着眼前两人在原地直接石化。
江南第一男倌回来的消息昨天刚发出去,今天慕名而来的客人就挤爆了风花雪月的门口。结果,三人在大堂纠缠了一下午,客人们也没进来。大伙儿拥在门口弄的水泄不通。集体看三人演的好戏。
白鸢摇摇头,纯真脸袋一副,“我就想抱着你。”
白鸢重重掐了他的屁股,倾漓顿时吃痛,不自禁低吟了一声。却引来了门外一群人的欢呼声。
“白鸢,警告你,再不放开我,我可动武了。”白鸢又拍了拍倾漓的屁股。“漓,你怎么能这么冷淡?”
白鸢轻轻擦了擦倾漓的下嘴唇,眯着狐眼,伸出舌尖添了添自己的左嘴角,慢慢靠近他,抵住他的额头,近的只剩下一张纸的距离。接着轻轻啄了一下,周围人集体倒抽一口气,倾漓竖起了全身的寒毛,林金风已从石化变成石裂。
碎了……
倾漓内力一升,一掌拍向白鸢的肩膀,白鸢含笑快速躲开,倾漓收回掌心怒道:“下此你再开这样的玩笑我一定不会客气。”
白鸢耸了耸肩,对着所有人道:“今天起,我要让全杭城的人都知道,我白鸢喜欢的是枫火庄的少庄主。韩倾漓,我要定了。”
倾漓顿时愤怒而羞耻。“你疯了~”
白鸢举手摇了摇食指,“不对,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我不会喜欢你。”倾漓简明扼要。
“我会让你爱我。”
“我……有爱的人。但不会是你。”白鸢摇头。“我可以把你抢过来。”
“白鸢,你真是个变态……”门外空透的细语声破门而入,倾漓听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惊讶的不敢回头。众人诧异,沿着声音的方向,望向人群中的一角。
玫红的长袍衬着他白皙的肤色在红色的烛火里散发出不可思议的光华。除了清丽高雅,他也可以很妩人。
风雅站在人群中,旁人和他一比,那都是歪瓜劣枣,三等残疾。
白鸢见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白鹇跑到白鸢身边,牵起他的衣服疑惑连连。“大哥,你在演什么呢,我和神仙哥哥站在那看了你们半天了。”
白鸢看了一眼风雅,没了表情。风雅直盯着他,向他走近。
因为风雅的加入,整个十舞魁巷的人都挤到了风花雪月的门口。
风雅直径到白鸢面前。扬起他引以为傲的下巴,露出他最迷人的浅笑,指了指倾漓,斩钉截铁。“韩倾漓是我荆风雅的。”
白鸢正颜对着风雅,浅问:“你……叫风雅。”风雅不语,眼神却异常明确。
白鸢歪头看向风雅,双手交叉。“没想到那个风雅就是你。”
“我只和你说三句话,第一句,刚才在门外我说了。第二句话,我也说了。第三句,请不要调戏别人的男人。”
白鸢僵着笑容听完风雅的三句话,
“我很想你,可你居然在逛妓院。”
风雅对倾漓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纤瘦的身影拨开拥挤的看客,走出了风花雪月。
白鹇牵着白鸢衣角看着风雅消失的人影默默道:“大哥,神仙哥哥走了呢。”白鸢摸了摸白鹇细腻的黑法,轻轻拉拢。
倾漓瞥了一眼白鸢,冲出门口。林金风一晚上完全被人无视,也走了,无声无息。
跑过喧哗的街,繁闹夜城里华丽的灯火渐渐消失在倾漓身后。脱离了华靡的色彩,六月的夏夜还原了它本有的冥静和安宁。
天空像一快染了杂质的纱。青青灰灰,隐约滩着几抹淡色的散云,一阵风吹来,就没了。
闷闷打了几个暗雷。倾漓停住脚步,努力张望周围,却仍看不清前方的景。
倾漓在漆黑的西湖岸边寻找着风雅的身影,他知道风雅难过时只会到这里。
小雨淅沥的下,荷花摆动着她婀娜的叶聚集着玉珠,骨朵荷苞娉婷而美好,浸润在雨中,如美人儿羞涩的姣容。
倾漓站在荷池浮桥上,茂盛的荷叶高低错落其中,仿佛可以淹没他的身影。湖面远处一艘乌篷船静静停在湖泊中心,亮着微弱的橘光,轻轻摇晃。在风雨交加的夜,忽明忽暗的灯芯,照不亮船里的人,却清晰了空中的雨迹。
“风雅……”倾漓奋力向湖心呼喊,用出了他最大的力气和最坚定的勇气。
倾漓盯着水面,轻晃的湖面有了波动,船只似乎也有了动静。一抹晕黄身影走出船篷,撑开手中的紫竹伞,静立船头。
倾漓坐着,身上的雨水沿着衣料无声无息的往下淌。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湿透了船内的木板。船蓬狭小而简陋,里面只摆放着一只方正的小案桌,桌上点着一只蜡烛,还有一壶酒。微弱的光深刻了船板的斑驳,也深沉了风雅的面容。
风雅看着继续淌水的倾漓,脱下自己的外袍,靠近他,擦拭着湿乱的头发。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风雅看着他湿湿的头,轻轻擦拭。倾漓拿捏住他的手,按在身下。
“我和白鸢在青城山认识,当时他帮我和子莺解了围。他是林金风的朋友,和我们也是一路。本来大家都好好的,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发生了好多事。我原本是要来见你的,可他拉着我不放,你不听解释就跑了,我找你半天也找不着你。我心里着急你知道吗?”
“你老是这样,有事不和我说,自己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还怀疑我会喜欢别人。你是我想要过一生的人,我认定了你就不会放手。”
倾漓一口气吐完心里积郁的话,静静望着暗黄空间里不吱声的风雅。船篷外的雨飘进里面,夹杂淡淡荷花的香。
风雅拿起桌子上的琉璃杯,垂着眼睑,细细品了几口杯中的青梅液。温细如玉的琼浆倒如杯中,缓缓满起。却被倾漓拿下。风雅白了他一眼,拿回自己的杯子。
“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风雅瞥向外面的莲,暗自酌饮。
“漓,你太优秀,我跟不上你的脚步。”
“从小到大,我一直追逐你的脚步。你一步步前行,成为天下第一剑。我很为你自豪。可我却什么都不是。我只有自己的天地。我的天地里只有你。我怕你离开我,更怕你会选择枫火庄。”
脱了外衣的风雅瘦的让人心疼,倾漓抱住风雅,捆紧他。“枫火庄是我的责任,从小我爹就这样和我说。我独自在外拚搏了十多年,为的就是有足够的能力担起它。可我也想要你。”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想明白了。我和你的事就算我爹不原谅我我不会放弃。更不会辜负你对我的心意。”
倾漓轻轻吻住风雅的额头,抵上光滑的肌肤,轻声呢喃:“我韩倾漓这一生,是你的。我爱你,永远只爱你一个。”
风雅扁了扁嘴,伸手紧抱住倾漓:“我相信你说的,你说你爱我,我就相信你爱我,你说你永远只爱我,我就相信你只爱我一个。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只记住你这句话。”
倾漓封住风雅轻颤的唇,点滴释放自己的思念。“雅……我想你了。”倾漓一边亲吻,一边断断续续痴喃。
倾漓‘啪’一声,一手拍掉船中间的桌子,细小的蜡烛熄灭了它弱小的黄光。狭窄的空间只容下深情缠绵的呼吸声。
漆黑的夜下着蒙蒙细雨,广阔的湖面飘出几缕呻吟~
“漓……轻点。痛!!”
“啊……嗯嗯……再深一点……漓……快点!!”
“动作小点!!啊……船要沉……嗯……了”
“吵死了……”
第二十章
阴霾的天依旧淅沥下着雨,凉风似有似无的吹进船篷。散去了一夜激情留下的温度。风雅扯了扯衣服,睁开眼。倾漓一丝不挂的四脚朝天,风雅伸腿踢了踢他两腿间硬着的东西,探探声音。“漓,该起来了。”倾漓转了个身,缩缩腿,抱住风雅的腰。“别闹,再睡会儿。我累……”
风雅拨开他的手,顺势躺下。盯着倾漓的闭着的眼,模着他挺立的眉骨。“漓……你说我和那个白鸢谁好看。”
倾漓把风雅的头塞进自己胸膛,紧紧抱住。“男人要好看做什么。”风雅挣脱了几下,露出他的凤眸。“那个白鸢我怎么觉得眼熟。”
倾漓睁开眼,一只脚挂在风雅身上。“他说他认识我,而且还是在我小时候,可我却想不起他是谁。”
风雅捏紧他的鼻子,愤愤开口:“我就觉得奇怪,像白鸢这样美艳的男子怎么会看上你这棵菜头,原来是小时候就把人家给勾引来了。”
倾漓把两只脚都挂在了风雅身上。“你这话如何讲起,我都想不起他是谁,何来勾引一说。”
风雅踢掉倾漓两只腿,转了个身。“可他喜欢你,我觉得好有压力。”
倾漓板正风雅,拉了拉他翘的老高的嘴皮子。“感到有压力的人应该是他,不是你。”
倾漓拿过衣服穿起来,歪着头问道:“昨晚你怎么也会在那里。”
“白鸢有个弟弟叫白鹇,是个可爱的小家伙。我和他在洛阳认识。回到杭州后他就来找我玩。玩的晚了就送他回去。没想到在那看到你。当时我看到白鸢抱着你,跳西湖的心都有了。”
远处青山黛绿,沐染在烟雨间,柔情百态。天上飘飘散散的已分不清是云还是雾。它跟着风跑,变幻着仙姿。如沾染淡墨的仙笔,画出江南最迷离的景色。
湖中水波浩淼。蒸蒸水气如霏霏之雨弥漫了整个西湖。小船静荡其中,如点睛之笔。成了这副娴静山水画中唯一的动点。
倾漓在船头静静划着小船。船浆划出一道道水花悄然轻移。
风雅没撑伞,牛毛细雨在他蓬松的墨发间结成了细细的水珠。优美修长的背影是那山岱上挺拔不移的塔影。他回眸浅笑,却始终抹不去他天生的忧容。
倾漓站在自家门口,面容愁容,披头散发。头上的发簪在和风雅半夜玩耍的时候掉水里。门前站着四个看门人,都相互使着眼神,谁也不敢上前先说话。
子翎急着脚步从里面走出来,天依旧在下雨,雨水沾湿他温润的面容,神色匆匆。
“大哥……”子翎促着呼吸,从没皱过的眉头今天拧成了一团。“今天早上爹把桌子翻了,他……从没这么愤怒过。”
倾漓望了望门内的风景,抬头看着阴朦的天色干笑了几声。“爹知道了?”
子翎毫不隐瞒。“昨晚十舞魁巷这么轰动,全杭城的人都知道了。”倾漓擦了擦鼻子,嬉笑。“没想到白鸢的影响力挺大……”
“其实他看上你只是他的事,他断他的袖,和你又没关系。可我想不到最后……怎么还扯上了风雅大哥和林公子?”
倾漓拍拍子翎的肩膀暗叹一口气。“大哥没做好榜样,让你笑话了。我和风雅的事,以后和你说,现在……我先去见爹。”
子翎忙拉主倾漓的手,焦急道:“大哥,爹会打死你的。”
倾漓仰头深吸一口气,放松一切,轻语:“那你在爹快要打死我的时候,劝爹手下留情,让我剩一口气喘喘。”
倾漓缓缓走进大堂,子翎跟在后面闷声不吭。一路进去,没见一个枫火庄弟子,也没见任何下人。
倾漓踏进门槛,迟疑了一会儿,双膝下跪,额头重重点在生硬的石砖上,匍匐着身体,沉默不语。
韩正玄座在上头,玄黑云袍衬托他麦色皮肤,庄严而威武。向来聒噪的子莺今天站在他身后塔拉着脸,畏惧着父亲的严肃。
“头抬起来。”韩正玄阴郁着声音。倾漓依旧低着头,硬气的他在父亲面前从未像今天那样屈膝。
“我……让你抬头。”倾漓抬起头,没有发簪的固定,头发散乱在胸前。
“昨晚你没回来,去哪里了。”韩正玄直奔主题。倾漓咽了一口水,压低声音:“我在外面。”
“和谁?”
“风……雅……”
倾漓听到茶杯盖掉在桌上的声音。微微瞥了瞥,父亲拿着茶杯的手似乎在压抑着愤怒,剧烈颤抖。
“你的发簪呢?”
“掉了……”
“怎么掉的?”
倾漓挺了挺僵硬的背,终于看向父亲。“爹,你别问了,我知道你要确认什么。昨晚我和风雅在一起……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现在咽口水的是站在他身后的子翎。屋内安静的让人压抑,门外雨声似乎特别听的清楚。倾漓盯着自己压在地上的十指,缩缩手指。又一次抬头,诺诺叫了声:“爹……”
韩正玄焦火顿时上升,操起手上的茶杯就向倾漓砸去。“你这个畜生。”
杯身碎裂,碎落一地。滚烫的茶水混着刺眼的鲜血沿着倾漓的眉骨缓缓流下,雪白的锦缎沾染一片粉红的茶渍,如三月纷飞的嫣桃。
倾漓保持下跪的动作盘丝不动。滴滴红色黏稠液体滴在他手背,殷红一片。子翎和子莺大惊。子翎忙拿出手绢给倾漓擦伤口。
英气硬挺的眉骨被割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连着他娟秀的剑眉直到眼角。划开的肉向外翻开,潺潺不断渗着血。不一会儿,子翎的白手绢成了一快红手绢。
“翎儿,走开。”韩正玄站起,走近地上的倾漓。黑色锦靴立在他面前,只是静静站在他面前,倾漓却感觉芒刺在背,一片冰冷。
子翎望了望森严冷峻的父亲和地上无声的哥哥。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大喊了一声:“爹,哥哥这么多年都没违背过你的意愿,他这次做错了。你要教训他也可以,可别把他弄破相呀。本来大哥就不怎么好看,再破个相,你让大哥怎么活!”
韩正玄乌黑着脸朝子翎一瞪,面目满怒。子翎向后抖了抖。干干笑了笑。“呵……呵……爹,我只是想调节一下气氛。”
“滚到后面去。”韩正玄吐出一句话。子翎忙点头,同情望了望跪着的大哥,哀叹连连。“欸~~爹,你好好教训大哥,我到后面给死去的娘上支香。顺便也帮大哥上一支,免的他被你打死以后没机会上。”
韩正玄抖抖嘴角的一撇胡子,怒嚎:“滚……”
“欸……好!”子翎一股溜到后面,拉着子莺跑了。
韩正玄看着滴血的倾漓轻轻颤抖。“这就是你对养育了你二十年的父亲最后的态度?”倾漓左眼早已模糊,黏稠的血液流入眼中,刺激着他放大的瞳孔。
眉骨断裂剧烈的疼痛早已麻痹了他的感官。倾漓闭上左眼,把头重重磕在地上,对着身前年迈的父亲。“爹,你若觉得我丢枫火庄的脸,你可以让子翎继承庄主的位置。这并不会影响我对枫火庄的投入。我还是会把毕生的精力都倾注在庄上。”
韩正玄紧绷着身体,伟长的骨骼发出咯咯响声,透出金属般的冷意。一把抓起匍匐在地上的倾漓,拎起他领夹的衬衣,对上他血红的眼。愤怒嚎啕:“这就是你的打算?”
“你以为你在我的眼里只是枫火庄的继承人吗?你觉得作为一个儿子在他父亲面前说他喜欢男子是这么坦然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