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找回他的记忆?”风雅不解。
“青云给韩倾漓下了‘噬魂术’,纵然韩倾漓有多深的记忆和感情都抵不住他脑中血蛊虫对他的控制。但只要将他脑中的蛊虫取出,他便可以想起以前的事。”赫连弘云道
“可你不是说白鸢身上没有蛊虫,所以下不了蛊?”风雅道。
“可他母亲身上有,他喝了她的血,血蛊虫自然转到了他身上。”
赫连弘云坐在白鸢身旁,无奈道:
“其实当初我和水袖出来并不是为了报复,我听说秦沐死了就让水袖上邙山看看,结果惊奇的发现他竟死于‘噬魂术’。可天下间懂得这个蛊术的人只有我。于是我想到了青云也许没死。当时我没有想过报仇,也没有想过重建苍冥宫。我只想找到青云然后带他回家。”
“我很清楚苍冥宫的灭亡是咎由自取,一百年来我们赫连一族造了这么多孽迟早会报应在我们后代身上。可我没想到所有的罪孽全降在了青云身上。”
赫连弘云叹笑着说道:“如果韩倾漓爱上的是别人,青云一定会因为一手拆散了他的幸福而感到高兴。如果韩倾漓爱上的是别人,他一定会看着他和他的恋人反目成仇而欢呼。”
“可韩倾漓爱上的人是你,这就是青云一生都无法得到幸福的命运。他在折磨韩倾漓和你的同时也在他自己心上划伤疤,可他的恨是这么浓烈,即使知道自己爱你也无法放弃报复的欲望,他让韩倾漓把你逼上绝路的同时也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赫连弘云看向风雅,道:“我会带他离开。他忘不了的东西我会让他忘记。我希望你能原谅他以前对你做的事,如果有机会,你可以来看他。即使他不会再记得你,但我想他还是希望能见你的。”
当倾漓在枫火庄忙着寻找失踪已久的白鸢而烦躁到暴走状态时,子翎惊喜的跑出来道:“大哥~今天我喂爹吃药的时候爹居然可以动手指了哦,白鸢的药真灵。”
此时子莺也进来,支支吾吾。
“有鸢的消息?”倾漓欣喜道
“赫连弘云放出消息说是鸢哥哥在他们那,而且还受了伤。是风雅哥哥刺的。”子莺一口气说完。
倾漓一个踉跄,苍白了脸。“荆风雅疯了……”
来不及停留片刻,倾漓奔向门外,子翎拉住他喊道:“苍冥宫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一个不能去。”
“白鸢要是出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倾漓怒吼,凶恶的表情让子翎心中一颤。
子翎怔怔放开手,望着倾漓风一般消散的身影,轻轻说道:“一群……疯子……”
倾漓几乎不吃不喝赶到苍冥山,连绵的苍冥境地湿暖的空气参杂着腐木的味道充斥整个森林,一步步走进深处,仿佛阳光也跟着阴霾。
原以为苍冥宫会有大量守护布置在山林,可倾漓一路走来却一人也没遇见。
绕绕走走大半天,苍冥宫半个影子都没见到。
正当倾漓烦闷之际,一人从树林深处慢慢走出,踏过树叶发出簌簌声,回荡在寂静苍穹。
倾漓抽出剑,打算沉着迎战,却见到熟悉的那张脸。
风雅神情复杂的看着倾漓,几番开口,却都是欲言又止。
“他呢?”倾漓见到风雅说的第一句话和白鸢见到赫连弘云说的话一样。风雅心中浮出白鸢面色惨淡的脸和他浓到化不开的哀伤。
“他在苍冥宫。”风雅幽幽道。
“你把他怎么了……”倾漓满脸胀的通红,面容极度扭曲。
风雅望了一眼暴怒的倾漓,道:“他没事……只是失血过多还在昏迷。”
倾漓顿时头脑发昏,抓住风雅的领口道:“一切都是我造的孽,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负你,你要杀就杀我。”
倾漓目光毅然,将剑重重塞入风雅手里握着他的手对准自己的咽喉。
“在重生门你不是要杀吗?我现在让你杀,只要你能放下我和你的感情,只要你能卸下对白鸢的恨,你喜欢割几刀就割几刀。我给不起你要的,我真的给不了。你别再逼我,我不想伤害你的,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倾漓死死握着风雅的手按在自己脖颈处,剑锋锋利的划破倾漓的表皮流出细密的红珠。
风雅想起那一年秋天当韩正玄策剑划破倾漓的咽喉流出的血也是这个颜色。又想起白鸢握着他的手将剑刺入自己的身体表情也是这么悲戚。
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两人已是这样的局面,那么深爱对方的人为何一定要挽剑划下才能了结所有的纠缠
风雅任倾漓握着自己的手,神情却似湮灭。
风雅带倾漓到苍冥宫时赫连弘云正在给白鸢换药。
白鸢青丝若墨,月貌花容,静静吐纳着鼻息娴静而清幽,静静躺在床上是一卷让人凝神的画。
赫连弘云见到倾漓进来示意让他坐到床前。
倾漓见到赫连弘云整个人都变的警惕。
“你不要这么紧张”赫连弘云笑道。“我只是想和你说件事。”
“你们故意把我引来这来难道只是想和我说件事?这未免太可笑。”倾漓轻蔑道。
赫连弘云端坐,清清神情,道:“白鸢不爱你,他只是为了报复才故意破坏你和荆公子的感情。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计划。也包括你的失忆,明白吗?”
倾漓没完全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愣愣道:“什么?”
“秦沐,林墨,还有你爹杀了他的母亲,所以他恨你们。为了报复他做了所有这些事,可我不希望这样的仇恨一直延续下去。”
倾漓指指赫连弘云望向一旁木然的风雅:“难道他也是疯子?”
赫连弘云伸手一掷,一根银针插在倾漓脖颈。“我不是疯子。”
‘砰’倾漓倒地。
赫连弘云指指倾漓疑惑道:“你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兴奋”
风雅杵在那一直没说话,眼神有点分散。
赫连弘云站起:“我现在给他取蛊虫,等他醒了我告诉你。”
第四十三章
风雅静静站在透过阳光的木格子窗前,暖风吹起轻扬的歌扶过他淡淡的眉角,暖暖的光有太阳的香味。青翠的风铃声似杭城西湖边垂落的杨柳轻碎的剪辑他所有的思绪。
缓缓移动脚步,不受制约的走向白鸢。
木雕床轻纱幔垂,细软锦被上白鸢精致的五官让人着迷。
手指抚上娟秀有致的眉宇,抹不掉他浅蹙的忧伤。
滑过挺直的鼻翼,轻盈的呼吸萦绕在指间。
触碰到他柔软的唇,冰冷的触觉。
最后停滞在冰冷胸膛的左边,聆听无声的渴望。
风雅歪头,狭着眼看床上的白鸢,白皙的手指慢慢滑过锁骨压在白鸢的脖颈。
渐渐加重力道,捆紧的手指感受到他脖颈间羸弱的脉搏。
风轻扰纱幔,斜阳映素颜,风雅放开手,坐看窗外云淡风轻。
第二天清晨当赫连弘云从倾漓的房间走出,风雅站在庭院外恍惚了半响。
房间顿时传出东西杂碎的声音,赫连弘云摇摇头道:“看样子他是不能接受。”
风雅走进屋子时倾漓赤着脚正举着瓷瓶砸在地上,瓶身破裂,碎片四溅。
“倾漓……”风雅唤道。
倾漓神色惨淡,见到风雅后心神剧颤,随即捂着头蹲在地上歇斯底里喊叫。
喊叫声凄厉痛心,带着颤颤的哭音声声撕裂风雅枯竭的心
一瞬间,风雅抱住哭泣的倾漓
倾漓靠上风雅的胸膛,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我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秦大哥是我逼死的,要不是我逼你你也不会逼他。都是我的错,我害死了秦大哥。”
“这不关你的事,你不知道,你并不知情。”风雅急忙说道
倾漓埋首在风雅腰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它们都清清楚楚记在我脑袋里,我只顾自己的想法无情的把你丢在了雪地,我嫌你跟着我和白鸢故意说伤你的话,我自私的把你关在房间,我绝情的抛弃了你。我还和他发生关系,我怎么会变成那样。没有人逼我做那样的事,都是我自己做的。我说过我会爱你一生一世,可我没做到。”
“我一直都知道你爱我,从没怀疑你对我的真心,所以我等着你,一直在等你。一切都会好起来。倾漓……我们回杭州,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地方,再不会有纷争,也不会有烦恼,好不好。”风雅抱着倾漓温柔说道,心里的苦涩却已溢满自己的胸腔。
倾漓垂着手无力摇头,推开风雅,眼眸中闪过不可挽回的悲痛:“不……来不及,一切都来不及,我没资格再对你好,我没这个颜面再来爱你。白鸢说的对,我何德何能让你这么对我。”
倾漓像得了疯魇一般站起推翻朱红木架,“可他要报复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他怎么能这么残忍,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面对你和他,谁来告诉我。”
风雅反抱倾漓重重吼叫:“漓……我的心都快碎了……”
“我不想再经受似有似无的惶恐,我不想彷徨在理不清的纠结,我只想和以前一样简简单单的生活,管不了这么多,你带我走,我只求你带我走,我要崩溃了,我真的要崩溃了。”
倾漓怔怔站在原地,风雅在他背后紧紧抱着他,仿佛抓着救命的浮木。
缓慢握住他没有温度的手,倾漓低头,声音沙哑。“我们还能回去吗?”
风雅几乎不愿去想这个问题,直接答道:“我可以,只要你愿意。”
倾漓转身,回抱住风雅,低吟道:“好……我们回去。”
倾漓抚上风雅额头,低头欲亲吻他的眉宇,脑中却浮现出他和白鸢缠绵的景象。倾漓顿时僵住背脊,生硬的撇过头,转而将风雅拥在怀里。
赫连弘云站在院门外看着屋里两人相拥的情景,山樱花纷落而下,遮挡两人的画面似一幕甜蜜的柔情。只是……在经历了百转千回后,断裂的缘分是否还可以连接在一起,而错过的人和事是否依旧可以再找的回来。
赫连弘云亲自带着倾漓和风雅走出苍冥山,倾漓牵着风雅一路走,却谁都没有说话,仿佛两人之间满是不可触碰的记忆。
墨绿的森林幽静的阴影,丝丝香味萦绕在光斑间,叶蝶似山间的精灵飞舞在树尖。
倾漓突然停下脚步,紧拧着眉头捏紧风雅的手。
“怎么了?”风雅问道。倾漓转身看向左边,一抹白色俪影。
白鸢靠站在一棵杉树旁凌乱着头发喘气,墨瞳盯着两人牵着的手目不转睛。
白鸢步步向前,手捂着腰间面容惨白,阳光照耀在他身上仿佛可以穿透他一般透明。他艰难的移着步子,每走一步面色更白一分,腰间伤口撕裂,淡淡映出一圈玫红。
赫连弘云忙上前扶他,不可置信道:“你怎么醒了?我明明……”
“哼……迷药吗?”白鸢推开赫连弘云,耻笑道:“那种东西在妓院是客人的老伎俩,被喂的多了,你也能免疫。”
淡淡一股话,听在赫连弘云耳里比杀了他还难受。
风雅牵着倾漓的手,紧了紧手掌,已是一阵冷汗。
白鸢一步步靠近,风雅本能退步。
倾漓见到白鸢,神色幌动,握着风雅的手微微颤抖。
白鸢额间冒出细密的汗珠,撕裂的疼痛感撕碎的不是伤口,是自己遥不可及的梦。
尽管脸色惨淡,白鸢还是坚硬的让自己脸上带上悠扬的笑容,就像倾漓第一次在青城山下客栈见到他那时的笑。
“漓,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吗?”白鸢没有和风雅说话,甚至连看都不曾看他。
倾漓寞然的站着,看着白鸢越来越近的脸心里越来越沉痛。
“想起了以前的事是不是还爱着我呢?你在我耳边不是说过无论无何都会陪我一生一世的吗?莫非你又忘记了?就像忘记你曾经说过会爱荆风雅一生一世一样,转眼却和其他人在一起。你能无视那些真实的存在依旧和他在一起吗?”
白鸢妖娆的说话语气让倾漓的神智几乎幻灭,捏着风雅的手也渐渐松开。
风雅沉静下的心又被白鸢无情的抓起暴露在心酸悔恨中。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就像林金风、秦祁一样。”倾漓垂着脑袋,面无表情。
“哦,你确信你想知道原因?”白鸢笑着说道。
“不……”风雅上前抓住白鸢领口,几近嘶喊:“不……不许你说,你不能说。”风雅转着黯淡的双眸对视白鸢的黑瞳,深邃的妖眸里倒影着风雅的乞求。
白鸢淡淡看着风雅白瑕的脸庞,默不说话。
“我这辈子从没求过任何一人,可我求你,不要说,我求求你不要说。”风雅抓过白鸢的手将他放在自己心口。“你就当是可怜我,你放过倾漓,就当时放过我,也当是放过你自己。”
白鸢单手按在风雅胸口,触及他的心伤。
伸回自己的手,挣脱风雅。扶上他的肩膀,将他推开。
靠近倾漓,表情空洞。
“知道为什么你爹会变成现在这样吗?”白鸢道。“其实是我干的。”
“你把我带去枫火庄,我不做点让自己开心的事怎么对得起的自己呢?”白鸢开始猖獗的笑。“知道我为什么杀了他们却唯独不杀你和你爹吗?”
“死,从来不是痛苦的极点。”收起笑容,突然将倾漓拉过,面容狰狞。“生不如死才最让人痛苦。”
第四十四章(完结章)
白鸢扭曲的脸印在倾漓混乱的脑中,参杂着三年间对自己温柔轻扬的笑脸交替出现,头痛欲裂。悔恨充斥他所有的感情。满腔愤恨堆积在倾漓胸膛,奋力将白鸢推开,不愿再听他咄咄逼人如芒刺般刺入他心脏的话。
白鸢摔地,侧倒在潮湿的叶层发出一声闷吭。手本能的抚住腰间的伤口,渗出的血如打翻的琼液般湿透腰间白色衣裳。顷刻间,白鸢脸色灰白。伸手看着一掌猩红,神智早已迷糊。
爬着站起,摇摇晃晃走到倾漓面前,不似之前咄咄逼人,白鸢软软摊开手掌,轻语:“我吸食我母亲的血才活下来,我的生命延续与她,我身体里已没有你爹的血,这么多年我都不敢死,因为我的命不是我的,是我娘给的。可这么多痛在我心里翻滚,我找不到幸福更找不到要继续活下去的理由。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你坐在韩正玄怀里骑着马走在宽广的街道。”
“你穿着那么好看的衣服,你微笑着,神采飞扬。整条街道上的人都为你让路,因为你是枫火庄的少庄主。他们为你欢呼,给你所有的赞誉。韩正玄低头含笑看着你。满眼都是对你的骄傲和期望。”
“那年我十三岁,穿着破败不堪的衣服捏着手里仅有的铜板给我妈妈抓药。看到艳阳下光采的你,那一刻我终于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风雅站在一旁,心思绞痛,浓墨的双眸里皆是透明的雾气。
倾漓似乎意识到什么,面容渐渐如死灰般沉寂。
“你……和我爹是什么关系?”倾漓幽远的声音响起,仿佛出自没有灵魂的空壳。
白鸢恍恍惚惚,冷汗不断滴下,双眼也渐渐涣散。“你爹是我的生……”
“白鸢……”风雅绝望的尖叫回荡在幽静的山林。
风雅死拽着他的衣服剧烈颤抖。
“你在我爱倾漓的时候毁掉他对我的爱,现在你在我心里,却让我这么痛苦。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倾漓已经这么可怜,你还不肯放过他。”
“你用绝望的拥抱硬生生撕裂了我的心。我不知道从何时起我会想你,更不知道何时起我渴望你对我笑。我很害怕,我一路追寻的只有倾漓,我从小到大爱的也只有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不想这么复杂,我让倾漓带我走,我明明知道我和倾漓已经回不去,可我还是让他带我走。我绝不允许自己除了倾漓会爱上其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