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地一游魂（上）——焦日朗

我是天地一游魂（上）BY：焦日朗

　　文案：

　　一个飘荡在世间几百年的游魂，遗失了有关自己的所有记忆。

　　直到有一天，代替了一个娃娃的灵魂降生在人世间，

　　本来想在睡睡醒醒中过完这短暂的一生，

　　却开始遇到很多人，很多事情……

　　第一章：我是天地一游魂。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是一个游魂，没有身体，没有感觉，没有前世，没有来生，不会饿，不会哭，不会笑，不会累，不会困，不会冷，不会热，不会痛，不会生病，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每天飘来荡去，对了，我还会思考。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从这一天到那一天，从这一年到那一年，从夜里到白天。

　　还有，我居然在白日里太阳下仍然可以游荡。

　　这是我和一般游魂不一样的地方，虽然我不知道其它游魂应该是什么样子，但至少，白日里我都没有看到过它们。

　　本来，我也是有些惧怕牛头马面的，因为我发现很多同类都会被他们抓走了，我不清楚被抓走后要面对什么，可每一个被抓走的游魂都会四处逃避他们，被抓住后又会放出凄惨的叫声，并且会被加上大大的锁链，我就觉得还是不要被抓到的好。

　　可我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幸运的躲过他们，总会有被碰到的时候，但他们居然对我视而不见，明明就是有看到我，那眼珠还盯着我呢，却没有抓我的打算。

　　这样也好，我也就无需因为感到他们的气息而绕路，即使多飘会和少会飘会对我并没有什么分别。

　　有时，我也会碰到散仙，像土地爷，山神，或者过路的小仙，我应该是畏惧他们的仙气的，可我又发现，他们和牛头马面一样，也是对我一样的态度，明明眼珠紧紧的盯着我，却是摆出一副没有看见的模样。

　　时间久了，我也就不再理他们，反正也不会有人和我说话。

　　通常会同我说话的只有那些新加入的游魂，不过，很快的他们就会消失，不是被抓走，就是因为抵抗不了日光阳气而魂飞魄散，而看到这样的情景，我基本上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反正我也不会记得他们的名字，就像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一样。

　　我就这样在这个世间游荡，时间对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所以，我自然也不会想去知道自己到底这样多少年了，我以为，我会永远这样，或者再经历一次开天辟地或许会有所改变吧。

　　直到，有一天，我又发现了一件事情……

　　我竟然被限制住了！

　　不论怎么飘都飘不出去了！就仿佛有一道透明的强围在四周，把我圈在了这个地方。

　　不过，范围也不算小，方圆百里的地方我还都是可以去的，所以，我也是隔了一段时间才发现。

　　而本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很有可能是有人在此作法，所以影响到了我，以前的某一天可能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我又发现，这居然是只针对我的，我看到其它的游魂，散仙，牛头马面居然都可以畅通无阻。

　　可能有人想收我了！也许是见不得我这样的游魂吧！这样也好，正好可以结束这样的存在。

　　我心安理得再一次接受了自己的发现，于是，我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等待着我的命数。

　　又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过去，我没有任何变化。

　　我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错，就去寻找那道透明墙壁，结果，我还是出不去。

　　坐在墙的旁边思考，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却看见一个几乎成形的娃娃游魂飞过了墙。

　　不知道怎么的，一向无感的思想，突然一痛，虽然只有一下子，却也让我一惊，这不应该是一个游魂应该有的感觉。

　　“等等！”我喊出了声。

　　娃娃停住了，看了看我，那已然清楚的五官露出了笑容。

　　“原来就是你啊！”娃娃开口说话了，声音有些苍老，那是当然的了，他的这一世还没有开始，拥有的也只能是原来的了。

　　“我怎么了？”我问，他似乎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这个娃娃肯定还带着地府和前世的记忆。

　　娃娃围着我绕了几圈，“没想到，这么久了还能这么纯净！”

　　我不解他的话。

　　“马上你就会明白了！”娃娃说完咧嘴笑了，“再见！”

　　按理，“再见”应该是我来说的，我却已说不出话，因为我的天命到了。

　　一股大力吸走我没有任何重量的身体，我只看见娃娃向我挥手，就失去了意志，而这之前，我还在想，为什么好像很多人都知道很多的事情，我却偏偏不知道！

　　第二章：重生

　　我重新活过一次，而且是从娃娃开始，包括从母体出来那一段艰难的过程。

　　如果我知道重新活要经历这么剧烈的疼痛，我还真得考虑一下。

　　不过，不论是谁这样做，好像都没有给我这样的选择，没有人问过我意见，我是代替刚才那个游魂的娃娃出生在凌家的，那个娃娃才是正主，而我应该是抢了人家的位置。

　　游魂不是很希望投胎吗？为什么那个娃娃那么轻易的让位？

　　其实当娃娃也是一件蛮辛苦的事情，明明会说话，张口却只是哇哇的，并且只能任人把我摆弄来摆弄去，尤其我还保留着游魂时的记忆，又没有人给我送孟婆汤喝；我很不习惯这具我无法控制又显得沉重的身体，即使它在别人眼里是很轻很小，在一个曾为游魂眼里它却还是重如小山。

　　从种种迹象来看，我应该是生在一个富有人家。

　　身为我娘亲的那个女人有点老，至于爹就更老了，听那些小丫环说，我是他们的老来子，十分不易。

　　很可惜，我也不是那个正牌，对我而言，爹娘毕竟是很陌生的关系，作为游魂是不会有感情的。

　　他们对我是极为小心翼翼，外加呵护万分，甚至作为我爹的男人都不敢轻易抱起我，像是怕把我给弄碎了。

　　真是应了，抱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那句话。

　　“你看，小少爷的眼睛好漂亮！”小丫环围着我打转，眼睛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睛。

　　“娃娃的眼睛都很好看的！”另一个稍大点的丫环回答，她抱起我，“不过，我们家少爷的真的要更漂亮！你看小少爷多乖，不哭也不闹！”

　　“呵呵！你看他的眼珠在跟着我们说话动啊！你说，他能听懂我们的话吗？”小丫环惊喜的说，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我。

　　“没准！咱们小少爷一定不是普通人！小少爷可是夫人拼了命才生出来的，当初可没多少人看好！”大丫环轻轻的拍抚，“小少爷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快快长大啊！小少爷的爹娘可是大大的好人，将来小少爷一定要好好孝敬老爷夫人啊！”

　　我怕他们是等不到我孝敬了，等我长大了，他们也应该到知天命之年了吧！

　　到我满月的时候，我爹为了庆祝，在家里大摆流水席，请镇上的所有乡亲大吃大喝三天三夜。

　　我娘也终于可以动了，却因为太过虚弱而没有奶水，只好又请了个奶娘，但除了喂奶的时间，娘舍不得离开我片刻。

　　我成了这个家的重心，全家从上到下全部都围着我转，甚至连条狗在我睡觉的时候也不敢多叫一声。

　　本来只是孤单的一个游魂，现在身边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并且他们全注意力都在我的身上，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尽量让自己的所有行为像个娃娃，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控制着小小的身子做出大人们希望我做出的举动，努力而笨拙的让自己像个人。

　　也就这样，我一直在许多人的关怀和宠溺下开始渐渐长大，但这种集所有宠爱于一身并没有让我忘记，我的骨子里仍是个游魂。

　　这个游魂也有了个名字，爹娘给我取名小寂，此家姓凌，我也就成为凌小寂了，从来都只是个游魂游魂的叫，现在有了名字倒也是件让我觉得蛮新鲜的事情。

　　我很懒，只喜欢睡睡觉，发会呆，不喜欢走路，不喜欢跑跳，不喜欢其它小孩子喜欢的新奇事物，爹娘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们只觉得我是个偏文静的性子，不喜欢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似乎也更让人怜爱，但他们不知，这只是因为我曾是游魂时不曾睡觉，去过太多的地方有关。

　　因为是老来子，再加上当时产下时还不足月，我的身体有些弱，经常会有些小病，即使这在我看来只是我对这身体有些适应不良，却每次让那些大人忧虑很久，他们总担心我活不长久。

　　直到有一天，也就是我六岁时，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出现在我家门前，他说想收我为徒，文才武艺都会教我，并且会保我身体健康，爹娘一听大喜，立刻把他请到家里。

　　后来爹娘与他详谈只他收徒并不需把我带走，只是每年会在这里教我半年就可，爹娘更加放心，他们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把我带离他们身边的。

　　爹娘让小莲把睡的正香的我叫醒，小莲就是我出生时的那个小丫环，现在也是我的专属丫环了，她同我讲了这事情，我唯一想到的就是爹娘真好骗，人家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见到老人后，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干！

　　爹娘一惊，他们不明白一向懂事乖巧的儿子为什么要这么说。

　　倒不是因我看出他是个骗子，相反，这个人绝对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只一眼，我就知道这个老人其实已有近乎散仙的修为，也就是江湖中有的那种传说中的绝顶高手，这在人世当中并不易见，有也多半是躲到灵山秀水中修炼，而不应出现在我的面前。

　　老人闻言只是一笑，说了句那他稍后再来找我，就走了。

　　他是飘走的，这让我那一辈子几乎都待在这个小镇的爹直把对方当仙人看待。

　　他只是武功好而已，他拥有绝顶轻功。我暗道。

　　我才不要拜这个为师呢，我也不想学武功，我现在这个样子很好，我才不要那么辛苦。

　　而且我再笨也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结果我还是没有逃脱拜师的命运，当天晚上，他果然来找我，只是把手轻轻放在我的头上，竟似可以把我原是游魂的身体从凌小寂的身体中吸出，我大骇，老人收了手，他说，这天下间，不只是他可以看出我的内在，还有很多人，如果想自保，就要拥有足以与之抗衡的能力，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吓我，但我真的害怕刚才的那种仿佛可以让我魂飞魄散的痛苦，自从拥有了这个身体后，我变的很怕痛，往往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我都无法忍受！所以，那个老人，也就成为了我现在的师父。

　　他在成为我师父很久后，我问过他，为什么要帮我？我和他在此之前并没有过什么瓜葛！

　　他只说这是因果，却没有告诉什么是因，什么是果。

　　很多时候他说话都太高深莫测，以我那游魂似的过于简单的思考能力是真的无法理解。

　　他一年之中只与我半年，他教我很多东西，文的，武的，医毒之术，甚至还有易学八卦，我佩服他的博古通今，却无法一一学来，经常是听着听着就睡了，他却也不那么严厉，只见我睡了也就不再讲，下一次再继续。

　　所幸我不像一般孩子，不用去学那些最粗浅的东西即已懂得许多，自是节省了许多时间。

　　七岁时的某一天，我照例听着睡着了，却在恍惚间听到了老师的声音。

　　“他对你已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你却永生永世无法忘记！这大概就是玉帝对你们最残忍的惩罚！”他似乎在和谁说话。“为什么要让他转生？你知道你这样做是又犯了天规，罪上加罪？”

　　“那又如何？对我而言，已没有什么区别！”一个幽静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仿佛带着万年的忧伤，我却是从没有听过，“如果，他能永远无感无忧的做一个游魂，也算是件幸福的事情，但，你知道吗？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寂寞，那是无穷无尽的寂寞，我已尝过了，又怎么忍心让他尝这痛苦，我已负他太多了，绝不想他在受半点苦！”

　　游魂？那是指我吗？我认识这声音的主人吗？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还有我并没有感觉到寂寞过啊！也或者他们谈论的是其他的师父认识的游魂吧！

　　“只是这个理由吗？呵！天下间谁不会寂寞？玉帝剥夺了他所有的感情和记忆，他又怎么会感受到呢？水纹，你知道加诸在你身上的弄罚已有多重了吗？如果当时不是众仙家全部为你求情，你怕早已魂飞魄散，化成微尘了！现在，只要一提起你，还是会有许多仙人不胜嘘吁！你当时已是上位的神了，为了他这么一个小妖到今天这地步值吗？甚至如今对你已不复任何情意的他一个小小的动作还要牵动你所剩不多的心神，不累吗？”

　　“如果没有他，就算成了玉帝又如何？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年对他不够好，让他总是伤心，本来那么阳光快乐的人儿，却因我而总是郁郁寡欢，甚至没让真正体会到幸福！”那声音更显悲凉和凄楚，“所以，我只想要他今生快乐无忧，安逸幸福，然后有一个人爱他，宠他，护他，敬他，只对他一个好，眼中只容他一人，我来不及给他的，我希望有人可以给他！”

　　“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要背负着所有的罪罚和回忆永世不得超生！”老师的声音变的激动。“你本司水，如今却终日被火灼烤，不痛苦吗？”

　　“远不及无法与寂日夜相守来的痛苦，就像现在，即使他已拥有肉体，我们又如此相近，我却仍然无法拥抱他，只能望着，你知道这有多苦吗？”声音时远时近，不变的只是其中的哀伤，“你看他的魂魄多么纯净，当了那么久的游魂，却没有沾染丝毫腐朽之气，就算是上位的神也未必有他这么灵透的气！越，谢谢你一直都这么帮我，如果玉帝有一天真的发现了，你就如实把这些告诉他，不需隐瞒！”

　　一股带着灼热温度的气流抚上我的头，温柔的亲昵的炽热的。

　　“请务必帮我好好照顾寂，水纹已无以为报，只请受我一拜！”

　　“纹！别这样！”师父急切的说。

　　“我的时间到了！我不知道何时再能出来，或许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寂！”那是连空气也承载不了的凄绝，“我永生永世的爱啊，只要我一个人记得你那就是我的幸福了，这是玉帝对我的慈悲，至少我可以抱着我和你的记忆渡过这漫长无边际的岁月，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值得我不断的回味……”

　　我以为我是为了这个人而重生，他会在我的生命中占据重要的角色，却没想以，那是他在我作为凌小寂时唯一出现的一次，当我真正把自己当成凌小寂后，他不再有任何意义，不论他的悲伤与苍凉及至所提到的罪罚和回忆是因何而起，他也仅仅是个过客，此时听到的话也只当是梦一场，但我感谢他把我送到这个世间，让我可以真真正正的活这一遭！

　　前尘种种都已逝去，就算曾经再怎么惊天动地也终是一种陌生，因为我唯一可以记得的只是，我只是这天地中一抹小小的游魂。

　　第三章：战宾师弟

　　“战宾从此就是你的师弟！以后，你就要指导他武功招式！”

　　八岁的某一日，师父把睡的正香的我叫醒，把一个人领进我的生命中。

　　“那不是误人子弟嘛！”过于稚嫩的童音仍带着未醒的迷糊，我终于不甘心的睁开犹带着水气的眸子，看到的是一个冰冷的人儿。

　　我打了个寒颤，立刻惊醒，瞪大眼睛看着师父领来的人。

　　一身黑色的衣服裹住了纤瘦高挑的身材，一张过于精美的华丽面孔，我相信他绝对有可以长成祸国殃民的底子，但就是那表情，太过阴沉而冰冷，让人会打心里一凉。

　　他的身上缭绕着黑暗和血腥的气息，虽然身边游魂对这并不陌生，却仍然惊讶，他还只是个少年，那是要经过怎么的历程才会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