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背对著房门,望著房间正中摆著的一张宽大的长桌,另一人似乎刚从桌边走开,正低头系著皮带──他们在围观,或者──该叫排队。
易子衿的双手被绑在头顶,赤裸著身体,头发凌乱的散落,浅蓝色的眼睛静静地张著,里面空无一物,如同漆黑的空洞。他看上去已经死了一样──剩下的那个只是躯体,灵魂已经死了。他的双腿被张开了绕过一个男人的腰,那家夥在他身上运动著,发出喘息和呻吟。"真他妈是个极品......"有人说。
"真紧,你们刚才真的弄过他?"那人说道。一只粗糙的手指摸到了胯下的沟壑,狠狠捅进他的後穴里。"应该让他放松一点。要试试这个吗?"他拿出一串钥匙在手里摇晃著,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他大大张开他的双腿,几双淫猥的眼睛打量著双腿之间的部分。"好啊,让他试试!"旁边的人叫道──他们几乎已经不介意弄死他,他们现在只要享受复仇的快意和肉体的发泄。
而他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张著眼睛,对他们的话也全无兴趣的样子,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冰蓝色的眼睛像两个空壳,穿过他停留在另一个空间,阴暗而绝望。
他微微转过头的时候,眼睛突然睁大了──他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原本已经变得麻木不堪的双眼一下子惶遽而狂乱起来。他的身体猛的紧缩,发抖蜷缩著向後躲避。他眼中的痛苦像丢在汽油上的火苗一样,轻易点燃了罪犯们的残虐欲──那个男人抓住他的腰把他用力拽回来,将性器再次对准了他的後穴。
"你们干脆杀了我!"他嘶哑的叫道,"杀了我!"
"那可太便宜了点儿。"施暴者的笑容逆著光,说不出的邪恶和淫猥,"什麽条件都答应我们──这可是你说的。我们当然会杀你,但得在你爽过之後!"
"不要!"易子衿大叫道。他突然的反抗和逃避让男人不耐烦起来,他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撞在桌上,狠狠的紧按住。他的手在易子衿的腰上捏出了五道红痕,下身用力捅进去,抽出来,再捅进去!
所有的理智分崩离析,在我脑中一下子爆裂开来!我猛的举起手中的手枪──
我要杀了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杀了他们!杀光他们所有的人!
没有一丝犹豫,我利落地拉开保险,在所有人听到声音惊愕回头的瞬间,我对著对面的脑袋,扣动扳机,开枪!
子弹挟著死亡的味道呼啸飞过,巨大的枪声响起,一声,两声,三声──其中有三个人迅速的想拔出腰里的枪,但已经迟了。还有两个人完全傻在了那里,我同样一枪射穿了他们的脑袋。
从来没有过,我从来没有这样杀过人──那一刻我的手却没有发抖,我的心脏像被痛苦完全吞噬了一样,毫不留情的扣动著扳机,熊熊的火焰几乎要将我的整个身体都焚烧殆尽!没人能想到会有人突然闯进来对著他们开火,都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血肉横飞,枪响清脆俐落,子弹钻入头盖骨,一具具尸体倒了下去。桌上的男人中了好几枪,趴倒在易子衿的身体上,鲜红的血顺著桌子流了下来。
"混蛋!"我大叫了一声,飞跑过去,还没迈出一步便在剧痛中倒了下来。我咬牙爬到桌边,揪住那个男人的头发,用力想把他从易子衿身上扯下来。我的两手疯狂的撕扯著,简直像在对付一具用来发泄的人形枪靶。
"混蛋!滚下来!"我猛力的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猛力往桌角上撞去,鲜血飞溅开来,"混蛋!你该死!你该死!我杀了你!杀了你!"
"陈陌......"易子衿虚弱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我扶著桌腿勉强站起身来,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感到他微弱的呼吸,无力的拂过我的脸颊。
"你怎麽会在这里!"我眼里已经满是泪水,"你怎麽会弄成这样!"
易子衿轻轻摇了摇头:"......你赶快离开这里。"
"他们是索洛家族的人,是卡列的手下,对不对?"我说,"我们一起走!我不能把你丢在这里!"
易子衿身体颤抖了一下:"你走吧,我不用你管。"那双绝美的冰蓝色的眼眸里是一片灰暗绝望,像是阳光永远也照不到的角落,阴暗而绝望,把灵魂紧紧关闭,放它被黑暗吞噬。曾经骄傲优雅的神采正在被渐渐湮灭,眼睛像被冻结住一样动也不动一下。
"你在说什麽!"我的眼泪奔涌而出,"你要跟我一起走,你必须跟我一起!"我埋下头,在他冰凉的嘴唇上用力吻了一下,摸索著地上散落的衣裤,一件件的捡起,"我......我来帮你穿......"我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是紧紧抱著他,将衣服覆上他的身体,"......我来帮你穿......你不会有事的......穿好衣服,我们一起走......"
身体被一下抱紧了,易子衿的头靠著我的脖颈,我感到温热的液体慢慢顺著我的脖子流进领口。"阿陌......"他的声音哑了,低声的唤著,"阿陌,阿陌......"
"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我带你离开这儿,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争气的一下哭出声来,"你能走的动吗?没关系,我会带你走的......"
"阿陌......"他抱著我,身体颤抖著,什麽也不说,只是不停的低叫著我的名字,在他带著鼻音的哽咽中听得不甚清楚,"阿陌......"
深重绝望的悲伤,在我面前像毒气一样肆意地弥漫开来。我搂著他发抖的身体,心里痛的像要崩溃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很短的时间,对我来说却像是几个小时一样漫长──他拿起衣服,有点吃力的慢慢穿上,从我怀里站起身来。我一把将他扶住了。"我抱你出去。"
他默然不语,只是用力握著我的手臂。我们互相倚靠著往外走去。门外的光亮有点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罡风扬起他的长发,我紧紧揽著他单薄虚弱的身体,腿上撕裂般的疼痛我却像一点也感觉不到一样。远处道路像一条灰色的纽带,浸染著血色般的残阳。
离开了那个地方,我便找了一处就近的宾馆,要了个房间。我好不容易把易子衿弄到了床上,小心翼翼的去解他的裤子。
我的手刚刚拉下他裤子的拉链,就被猛地按住了。
"你做什麽?"他脸色苍白的说。
"你的下面......我要帮你清理一下。"我解释。
"不用。"他说,"你可以走了。我不用你管。" 他的呼吸已经变得十分微弱,睁著眼睛,以往的邪佞和骄傲全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却仍然倔强的按著我的手。
我突然觉得过去的什麽都不想和他计较了。我紧紧抱住他,像要把他嵌进身体里,想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别这样,这里不弄干净不行,我知道的......"我在他耳边轻声说,怀中的人一动不动,我吻吻他的头发,扯出一个微笑,我不确定那看上去会不会更像在哭,"不要紧的,你忍一忍,很快就好。"
易子衿终於放下了手。我脱下他的内裤,把他的两腿分开,顿时觉得那是一场噩梦,恨不得往那帮人的身上再补几枪。他裤子上满是鲜血,後庭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放射状裂伤。身体轻轻一动,血便混合著白色浊液流了出来。我咬紧牙齿,将毛巾轻轻覆上他的下体,立刻感到身下的人几乎痉挛般的抖动。我连忙向他的脸上看去,他紧闭著眼睛,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而我却几乎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
我清理到一半的时候他就痛的晕过去了。我帮他脱掉外衣,轻手轻脚的解开他的衬衫,惊讶的发现他的身上竟然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痕,说不清是什麽东西弄出来的一道道口子──只是看样子却也不像是新伤,似乎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早已愈合,但我可以肯定我以前从来没看见过这些伤口!以前他的身体那麽修长挺拔,结实紧绷的肌肤上没有一点瑕疵,就像最得上帝宠爱的完美的艺术品,腰腹的线条性感的让人窒息。而现在他的身体却呈现出病态的消瘦,苍白的皮肤下骨节微微突出,一道道刺眼的疤痕触目惊心。
一时间,无数的过往涌上我的心头,曾经和他缠绵温存过的那些日日夜夜,被他抱在怀里轻怜密爱的每一个瞬间,听他在我耳边不停说著那些甜言蜜语......
还有那时候在意大利的婚宴上见到他时的痛彻心扉,等待他回来时的焦急期盼,几个月来的痛苦迷茫......
──所有的一切,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深刻在我心里,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你会被他们抓住?为什麽你身上有这样的伤?"我低声喃喃,"你千万不要有事,你知道吗?如果你有事,我也不想活下去了......"
易子衿闭著眼睛,他已经陷入了昏迷,棕色的头发柔顺的垂落在雪白的枕头上,这麽静静的躺著──是的,那是他最初时的表情──理智温柔,带著不露痕迹的骄傲和冷酷。
回忆是这样的难以控制......那时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我没有恢复记忆,对他也一无所知,不了解他的来历,也不知道所有事情都操控在他的手里。他受了伤住在我的公寓,慵懒的靠著抱枕昏昏欲睡。电视远远的嘈杂,我在厨房里考虑著当日的晚餐,窗外的风吹进秋天特有的干爽气息......平淡却刻骨铭心的一切在我脑中骚动著,彷佛电视里的场面,遥远又贴近,令人昏然恍惚......
"我爱你......我多爱你,你知道吗?"我轻声说著,慢慢的整理著他的头发,把脸贴在他的枕头边,"我曾经有多爱莫离,我现在就有多爱你!但我对不起你,不能和你在一起......莫离不能没有我,而你是我的亲生哥哥......我知道我很混蛋,但我怎麽忘记你呢?如果当初没遇见你多好?如果当初没爱上你多好?"
我伸手抚摸他侧面高挺的鼻子的轮廓──即使受了那样重的伤,即使是在昏迷中,他看上去仍然那麽美丽。那深邃的眼睛和浓密的睫毛曾经让我那麽著迷,微微一笑时带著令人心悸的高贵气质。我曾经陶醉於被他拥抱在怀里的甜蜜,骄傲於自己能成为他所爱的人,激动於自己竟能得到这样巨大的幸福......
"不管你对我做了什麽,对莫离做了什麽,无论你怎样不择手段,心狠手辣,我都没办法真的恨你。"我的眼泪汹涌而出,滑落在他的枕头边,"不管怎样下决心,我都还是离不开你身边......我只想多看看你。你把我抓到别墅里的第一天我就想到了逃走的办法,但是我却忍不住还是想多在你身边留一会儿。你打断我的腿,把我扔下来不管,我都不会怪你──可是你不能让我在你身边,却看见你移情别恋,你抱著别人,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眼泪弄湿了他的脸颊,我拿起他额头上的毛巾轻轻帮他擦了去,他的脸比上次见到时又瘦了,我心疼得厉害,轻轻地沿著他的脸颊抚摸著,眼前一片模糊:"不过那样也好,你喜欢上别人,我也可以死心了,不然我会一直想著你,想著你是不是还爱我,想著我们是不是还能在一起。那样太痛苦了。现在我不会再那样想了。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们都到哪里去了?他们没有好好照顾你吗?为什麽你会落到那帮人的手里?"
时间像静止了一般,几乎感觉不到它的流逝。我喃喃的说著,不知道说了多久,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昏沈疲惫,几乎要抬不起来......我站起身,想为他换一块毛巾──忽然感到腿部一阵钻心的疼痛,像一把利刃突然划开了我的骨肉。我一下子重重的摔倒在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腿并未痊愈,今天却超负荷的强行行走,早就肿了起来。剧痛的两腿再也无法挪动半步。我躺倒在地板上,不停的吸著气想减弱痛觉的袭击,然後慢慢昏睡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盖著被子。易子衿也已经醒了,斜靠在我的旁边。我挣扎著要坐起来,他却伸手按住了我:"不用那麽急著起来。过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我们。"
我看著他的脸──他的脸色很差,但却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泰然,我低声问:"你感觉怎麽样了?还痛吗?"
"不要紧。"他淡淡的说,"也不过就一点小伤而已。"
"那帮人是索洛家族的吧,是来追查卡列的死因的吗?"
"是的,他们是卡列的手下,恨我恨得要命。"易子衿说,"就像我也不会放过他们一样。"
"你身上怎麽会有那样的伤?"我问,"又怎麽会落到他们手上?"
易子衿脸色微变,"一时不慎,"他显然不愿意多提,冰冷的说:"不过,不会再有第二次。"
门铃发出清脆的鸣响,我有点紧张的向门口望去,易子衿吩咐了一声"进来",门被推开了──颜东君带著几个手下走了进来。
"终於找到你们了。"颜东君说。
当晚我们便被接到了另一处舒适的宅邸。医生也及时的赶来,听到他说易子衿不会有事,我一直悬著的心才放下来。
"安东尼先生的药我已经打电话让人送来了。"医生说,"至於陈先生,本来骨折部位瘀肿基本吸收,已经到了骨折後期,开始有骨痂生长,但是经过这样强迫性的走动,现在骨头又再次裂开了,还需要静养至少五周,之後要有个循序渐进的复健练习的过程。"
"那麽,你就留在我这里,"易子衿看了看我,说道,"等到恢复了再走吧。"
"不用了,"我心里一酸,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可以自己休养......"
易子衿默然的看著我,房间里突然的安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你不就是打算去找莫离吗?"沈默了良久,他开口说,"你想找他,与其去委托那些私家侦探社,不如让我来帮你找。"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麽?"
"你留在我这里养伤,我可以帮你找莫离。"易子衿说,"你救了我一次,算是我谢你。等你伤好了,你可以和莫离一起走。怎麽样?"
我接受了易子衿的提议,留下来接受他的照顾和治疗──其实原本也找不到什麽可以拒绝的理由。在那之後,五周的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在医生的精心治疗护理下,我的腿恢复的很快,每天做复健练习,已经可以站起来,架著双拐慢慢走动。
然而,我想,这也意味著我将要离开易子衿了。我并不觉得有多高兴。这段时间以来,我本来以为我会和他朝夕相处,而事实证明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我们和好了──从之前的反目成仇转变成了最普通的朋友。见面之後也只有最简单不过的寒暄。他会隔几天来看我一次,相处的时间也很短暂,两个人之间几乎没什麽话好说。大部分时候他都很忙,经常外出几天不回,或者整日的呆在房间里──他的房间门也通常是紧锁的。
这样也好──这样是最好的。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但却总有却一种说不出的难过的感觉,让我觉得怅然若失。
我站在阳台边看著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傍晚的余晖给花园和建筑都染上了一层金色。透过树叶,远处偶尔有飞鸟划过陌生的天空。我有点发呆的看著眼前的风景,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怎麽样。
房间的门被敲了两下,然後推开了。我回过头,看见易子衿走了进来。这段时间以来,我的气色已经恢复的比当初不知好了多少,然而易子衿脸色却仍然越来越差,身体越来越虚弱,原本温润韶美的眼睛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变的干涩无神,双颊也凹陷了下去,身上瘦的厉害,看上去有种病态的苍白──照理说他虽然伤的不轻,但毕竟只是外伤,在这麽好的医疗条件下,总不至於一个多月了还没痊愈。然而,虽然医生在他身上下的功夫不见得比我少,但他却仍然一天比一天虚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