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向而行————夕风神

"我想看看老师究竟能等到我什么时候呢。"
"......哈？"
宋和轩看我面色不豫，连忙拿出他的那本错题集。我翻了几页，觉得没有什么大的难点，就问他是什么地方弄不明白。
"喏，这里。"宋和轩微微弯下腰，指着一处地方。他靠得我很近，身上有一股隐隐约约的香味，淡淡的，却让人有点头晕。
我坐直了身子。
"老师怎么了？"宋和轩睁大他的那双无辜的眼睛。
"没，没事。"
总不好说被你身上的那股味道迷晕了吧。在下为人师表，就算再怎么饥渴，也绝对不会把魔爪伸到学生的身上。更何况这位学生姓宋名和轩。
"老师，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宋同学倒是目光如炬，"要不然老师你躺下来歇一会儿？都怪我，我和同学呆得久了点，哪里想到老师还没有走。老师一定肚子饿了吧？我去帮你买点吃的吧？"
"哎哎，"我忙叫住站起身的宋和轩，"不用了，我没什么事，我们快点把问题解决掉就好了。"
"这样啊。"宋和轩又坐下来。
"这道题......"
总觉得不管离他远还是近，那股味道都清晰地钻入脑子里面。悄悄瞥一眼宋和轩，他的样子看上去比去年更加漂亮了。虽然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生并不恰当，可是宋和轩着实是比女生还要引人注目。
"老师？"宋和轩在我眼前挥挥手，"老师？"
......Fuck！我不会是精虫冲脑了吧。
"哦，不好意思。呃，这道题是非谓语里面的分词的独立结构，把Because she came转化成She coming......宋和轩，你在听吗？"
"是啊，老师，我在听。"宋和轩冲我眯眯笑。
我正要讲下去，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那是商铭的铃声。
"抱歉，老师接个电话。"我拿过手机，"商铭？"
"你现在在哪里？我去你的家，你也不在。"
"我还在学校呢。有什么事吗？"
"莫航，我来你学校接你好不好？我想和你去吃顿饭。"
"......为什么？"
"上次你和我说交往的事情，我考虑了很久。那天对你说的话，实在是对不起。你说得对，我们其实可以交往的，对吧？"
事情如此急转直下，我还没有回过神来，这个世界好像就已经变成了五彩斑斓的样子。我咳嗽两声，把脸上急速涌起的笑意强压下去，用刻意平稳的声音说，
"你不是会介意吗？"
"对不起，莫航。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没关系。既然你都说了，我还有什么好拒绝的。"我说，"我在学校等你。"
我挂了电话。转过头，宋和轩用一脸探究的表情看我。
"......怎么了？"
宋和轩说，"老师，那个叫商铭的人，是那位钢琴家吗？"
"啊咧？"我一惊，"嗯，那个......是啦。"
"老师和商铭是好朋友吗？"
"......差不多啦。"我说，"你要是没问题了，就先回去吧。老师要和他去吃饭。"
宋和轩又盯了我一阵子，盯得我背上有点冷汗冒出来。
"那好，我先回去了。老师......"他往门口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老师，你刚才笑得好可爱。"
......可爱？他在说什么？

6
把宋和轩送走，我整理好了东西，走到校门那边。和传达室的大爷聊了一会儿，我就听到了一阵汽车刹车的声音。
"莫航。"
商铭的脸色看上去非常不好。一种憔悴的状态不满他的全身。我无意去嘲讽他两句，更无意去追问他为什么气色不佳。
反正一切能够带动他心脏的事情，无非是关于那个人罢了。
"你要请我吃饭？"我自发拉开车门坐进去，"去哪里？"
"很快就到了。"
车一阵风似的奔出去。停下来的地方是一家我早有耳闻的高级餐厅，据说来这里吃饭都是要先行预约才可以。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LOGO T恤，还有那条洗得发了白的牛仔裤，有点局促。
商铭看看我，了然地笑说，"不用紧张，来这里吃饭，又不是要你表演给别人看。"
商铭的安慰让我稍稍心安了一些。门口的侍应生看见他，连忙恭敬地鞠躬，眼光却颇为鄙夷地扫了一眼我。我缩缩脖子，跟着商铭上三楼的包厢。
打开包厢门，里面已经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看上去瘦削却英俊得很坚决的男人，另外一个是他身边的人，转过头来和我的视线相撞，向我微微一笑。
"你说去接人，这是谁？"那个怎么看怎么凌厉的男人眼睛一横商铭。
"我的恋人。"
商铭说的话气正腔圆，理直气壮，我却差点一趄趔倒在地上。他十分钟前才和我说交往这回事，我都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现在居然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公布出来？
"你恋人？"男人上下打量我一阵，"哈，虽然你有了情人我是很高兴，不过也没想到你这么饥不择食。你不是一向要求很高的吗？"
......什么叫饥不择食？我那么差吗？
"钟凌，你这么诬蔑我喜欢的人，我应该怎么惩罚你呢？这样吧，"商铭装出思考的模样，"让我来告诉小真你最近和谁去应酬了......"
"我知道啦，你快点坐下来！"叫钟凌的那个变态（在本人的心里）满脸尴尬，一边还要回头和另一个人打哈哈。
那个人也不理他，站起来和我握手，"你好，我叫颜真。"
"呃，你好，我是莫航。"
我在颜真身边坐下来，商铭坐在钟凌对面。一看他们两个就知道中间有无数电火花在战斗，我和颜真索性不去管他们，自己低声讲些话。不聊不知道，一聊我才发现颜真居然和气得不像是那种上层圈子里的人，还和我有很多共同话题。
这顿饭这样才算吃得有点味道。
......即使心里很不舒服，也不要紧了，是吧？
结束后坐上商铭的车，估计又是去他家，我对着窗外打了一个哈欠。商铭看看我，说，
"累了？"
"还好吧。"我说，"就是一顿饭吃得那么长，多少有点不习惯。"
"我们都是这样的。"商铭笑，"我经常会有这样的饭局。如果你不喜欢，我们以后都不来这里好了。"
"你还真是体贴哈。"车子在他的地下车库里停住，我在车座上浅浅地伸懒腰，"不过，你今天可真是让我吓一跳。"
"我很可怕吗？"
"对啊。我本来想，这么多日子没联系，你大概是对我没什么兴趣了，结果突然之间又打电话来说要和我交往。我当然是很高兴了，能和你交往，原本就是我提出来的。可是没想到，原来你是为了和别人说有一个恋人，才把我拖进来。"
"莫航？没有的事！"商铭看向我，匆匆地分辩。
我摇摇头，"我也没有和你兴师问罪的意思，商铭，你可以和我做恋人，我已经开心得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你是真心也好，寂寞想要找个人填补也好，或者随便抓个人出去示威什么的也好，不要和我挑明，好吗？"
"莫航......"
"就这样下去，我也没有什么怨言......"
我倾过身去，主动吻上商铭的嘴唇。商铭也搂住我，帮我脱掉身上的衣服。我们在狭小的空间里激烈做爱，我感觉得到他格外硕大的分身在我的体内，我把他圈得紧紧的，用我的身体留住他。
反正不管如何，现在商铭是我的。他是我的。
第二天果然还是腰酸背疼。做了那么多次，我始终是无法胜任在下的这个艰巨任务，可是体力也拼不过他，只能在口头上占点商铭的便宜，总觉得自己真是好可怜。
商铭想要载我去学校，我拒绝了他。再怎么说商铭也是公众人物，让一个国际知名的家伙和一个小小的高中老师在早晨一同出现？就算是我也想像得出那条新闻的头条性。
但是就我目前这种撑着腰的状态，乘地铁实在让人痛苦。我努力地老头子似的摸到地铁坐下，安慰自己说还好不像开始的时候，那时连坐都不能坐。总之以后就麻烦商铭少做一点吧。看他一夜几次的会不会精尽人亡啊。
早上我是S班的第三节课。学生们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宋和轩也依旧不时用一种让人半夜见了鬼似的眼神看我。我下了课往回走，宋和轩却粘过来。
"怎么了？"
"老师，"宋和轩瞄了一眼我的腰，"腰......不舒服么？"
我一下子挺直腰杆，强笑道，"什么话，老师的腰力可是很好的哪。"
"......是吗。"宋和轩又瞄了一眼我那里，"老师的腰力很好？"
被他一说，我才猛然发觉我说错了话。......天哪，什么腰力很好？我在说些什么......
我咳嗽两声，表情严肃，"你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啦，我只是看老师好像腰那边很酸的样子。"宋和轩好心地按了按我的腰。我条件反射地拍开他的手，宋和轩就一副委屈的脸。
"啊，抱歉，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吧，要上课了。"我冲宋和轩哈哈笑，踏开步子大步走了出去。
但是总觉得宋和轩好像一直都在盯着我看。......错觉吧？我拿紧手里的教科书，敲了敲自己的头。最近实在是想太多了。

7
我和商铭仿佛又回到了暑假里的那段日子。经常性的见面，然后互相爱抚，他也常到我家里来过夜。不能说现在不满足，可是人就是这样，一旦得到了某样东西，就会更加渴望另一样。得陇望蜀这个成语，就是这么来的吧？
10月7日是我的生日，正巧是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商铭送了一块Movado的表给我，深蓝色的表盘，0点的刻度上是一块小巧的圆形钻石。我看着这份一看就很贵的礼物，只好用以身相许来回报。
商铭宣称要亲自下厨给我做生日宴，我和他逛了半天农贸市场，买回来一大堆的蔬菜肉类。没想到商铭这样一个公子爷，做起饭菜来倒是毫不手软，动作干净利落，没几下就炒好了一个菜。其实我平常却是不怎么做饭的，因为懒，总是随便应付过去就好。
"你呢。就去一边睡觉去，我做好了叫你。"商铭把我推到一边，关上了厨房门。
切，搞得神秘兮兮的，难道他要在我的厨房里做军事演习？
吐槽归吐槽，心里的甜蜜却是一浪盖过一浪。虽然不说出口，但是我知道商铭是宠我的。他在努力把我作为一个恋人来喜欢，我们也像所有的恋人那样，逛街，喝咖啡，看电影；在电影院昏暗的光线下牵手。
恋爱这种事情，不是口上随便说说的。
但是有些东西，我们又和普通的恋人不一样。
我抱着抱枕昏昏欲睡，耳朵里却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手机铃声。我一愣，立刻清醒了。
是那个铃声。商铭的那个人。
自从上次吃饭，我就多多少少知道，商铭一定是喜欢那个叫颜真的青年。商铭看向他的眼神，和看向别人的都不同。那种温柔，是不能刻意装出来的。
然而颜真的温柔，却全数都献给了钟凌。
手机还在响着。商铭把它调成了低音，隔着一道厨房门是听不到的。我下意识地就伸手接了过来。
"喂，商铭，是我啊。我想问你前几天的那个......"
"不好意思，我是莫航。"
"......莫航？啊，是你。那请问商铭在吗？"
"商铭他......"
厨房门忽然开了，商铭端着一碗汤出来。"你在做什么呢？"
我吓了一跳，拿着电话的手僵在那里。商铭看见我手上的手机，脸色一变。
"你拿我的东西干什么！"
他一把把手机抢过去，走到另一边去接听。我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他背对我的背影。如果我是女生，现在一定马上有眼泪流出来。
结果到最后，他还是比我重要。
眼看商铭挂了手机，他转回身面对我红红的眼眶，放软了口气，"对不起，莫航，刚才不该对你吼的。"
"......没关系......"
"但是小真他有急事找我，我必须去找他。"商铭说，"我把菜都做好了，还放在厨房里呢，你拿出来吃了吧。我晚上会回来的。"
"......哦......"
商铭拿了外套走了出去。门被轻轻关上，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面。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无力，原来所有的温情都是在假装。
商铭大概也是很认真想要忘掉颜真吧。可是时间太短，他无法适应。我是他失败的试验品，作为穿插他生命的一个路人，可笑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他有没有想过，我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把菜端出来，尝了一口汤。商铭可能是盐放多了，汤咸得苦涩极了。我吃不下去，就拿出保鲜膜包了放在冰箱里，找了钱包出门。
一个人的地方。呆多了只会越来越伤心。
我沿着街道慢慢走，秋天的中午太阳很温和，晒得我暖洋洋。我转过一个街角，偶然见到一家手表专卖店，商铭送给我的手表摆在一个玻璃展柜里面，标价赫然是个千位数。
原来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这么贵呢。......对啊，他也只能给我这个了吧。
我久久地站在店前，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块手表。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一吓，往后退了一步。
"宋和轩？"
宋和轩笑眯眯地看着我，"老师，你脸色好苍白，被吓着了吧？不过看上去还是好可爱。"
......又是可爱，已经是第二次了小混蛋！
"老师，你一个人吗？"
我皱眉，"对啊，怎么了。"
"老师，今天是不是你生日？"宋和轩说，"我在教职员档案上看到的。"
"......哦。干什么。"
"老师一个人的话，我来帮你庆祝，好不好？"
宋和轩微微笑。这样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在阳光底下几乎要闪闪发光起来。我晃了晃脑袋，看向他身后的几个男生，"算了。你没有事吗。"
"嗯，我和我朋友出来，不过没关系的。他们要去看A片，反正我也没兴趣。"
......看A片......光天化日之下也只有他这种人才能开放地大声说出来。说起来他到底是脑袋里面少根筋还是见怪不怪了？
"不用了，我一个人静一静就好了。"我挥挥手，打算走开，宋和轩又凑过来。
"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不要紧，我们去喝酒好了，把什么烦恼都抛到一边去！好不好？"
"喝酒？......你还未成年吧。"我好歹也是个老师，怎么能放任自己的学生去喝酒？
"就几个月了，没差啦老师。"宋和轩一把拉住我的手，"我知道有一家店，里面的啤酒很好喝哦。"
宋和轩的手很暖和。我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开始随着他往前走了。他和他的几个朋友说了两句，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很怪异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我是什么不正常人类似的。
"走了老师。"宋和轩回头向我笑。
"喂你和他们说了什么？"我有点疑惑。
"我就说老师失恋了，需要人陪。我是老师的好学生嘛，一定要陪老师的。"
"你胡说些什么！"我涨红了脸，"放开我。"
"嗯？"宋和轩一偏头，"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