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陷英伦之切斯特往事————轻风过眼

事实上，当爱德华在痛苦中无法自拔时瑞恩已经开始了他的计划。
"泰勒夫人，请问，您可以收留爱德华吗？"瑞恩抓住参加完葬礼将要离去的妇人--她是老奥蒙斯特生前的邻居和朋友。
"哦，瑞恩，我可怜的孩子。对不起，孩子，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家的状况，我想，收养一个孩子真的超出了我和威廉的负担。"美丽的妇人悲伤地抚摸瑞恩的脸，眼睛里的不忍的确真切。
"夫人，我可以从明天开始就在外面找工作，我可以支付爱德华一部分的生活费，您看，这样可以吗？"瑞恩紧紧地抓住妇人的手，急得快要哭出来。
"上帝。孩子，你还这么小。我可以帮你们联系孤儿院，但是我真的无法收养你们，对不起，孩子。愿主保佑你们。"女妇人只能转身离去。
瑞恩握了握拳头，走向第二个目标人物。
葬礼上的人走光了，每个人都向瑞恩说"愿主保佑你"，但是没有人愿意收养爱德华。瑞恩只有一个信念，不可以送爱德华去孤儿院。那个地方他待过，与其说是孤儿院，不如说是监 狱。
瑞恩做了最坏的打算，实在没有办法就自己来抚养爱德华。无论做什么都行，只要喂饱自己，有力气赚钱让爱德华继续读书，继续无忧无虑地生活。好久没有祷告了，他想起老奥蒙斯特在世时最愉快的时光，每天晚上他向神祈求"让奥蒙斯特一家没有饥饿没有痛苦"。可是神在哪里？瑞恩拿出挂件，用手抚过三个人的面颊，上帝太高高在上，听不见我们虔诚的祷告，所以就用我的双手为爱德华达成愿望。
"瑞恩，你在吗？我是威廉泰勒。"
"泰勒先生？请进。"
威廉有着非常得体的外表，虽然不富裕但是看得出家教良好。老奥蒙斯特生前常常提起他，称他是热情善良的小伙子。
瑞恩看得出威廉似乎带来了什么好消息，急忙为他倒了杯水。
"瑞恩，这些天我在切斯特镇打听过了，有两家人有意愿收养你们。但是他们都只愿意收养一个人。所以，如果事情达成，你和爱德华可能要分开了。爱德华在家吗？"
瑞恩还没来得及从突来的好运中回过神，"不，不在，他出门去了。哦，上帝，真不知道如何感谢您，泰勒先生，这真是个好消息。"
"是的，我和他们已经有了初步的接触。看上去两家的人都好极了。其中史密斯先生一家非常体面，他们是伦敦的，只是在切斯特待上几年就要走。还有怀特一家，虽然他们经济条件不好，但是很想要一个孩子，看上去是非常和善的人。"
"真是太好了。请问，我是说，他们对想要领养的孩子有没有特别的要求？比如年龄和性格？他们愿意来这里看看我们吗？"
"瑞恩，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主，一定是他的赐福。两家人都没有任何特殊的要求，也就是说，挑选的主动权在你们手上。"威廉双手合十。
"真不可思议。谢谢您，泰勒先生。如果方便，请尽快让史密斯先生领养爱德华好吗？"
"亲爱的瑞恩，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主会永远保佑你。怀特一家一定是善良体面的人家。我会尽快和他们联系，你们也做好准备，近期应该就要见面了。"威廉起身摸摸瑞恩柔软的短发，微笑着离开奥蒙斯特家。
"爱德华，近期会有人家来领养我们。"等爱德华做完餐前祷告瑞恩微笑着传达好消息。
"领养？为什么？我们两个生活不是很好吗？"爱德华斜眼看着瑞恩，非常不满。
"HEY，爱德华，我们两个就快连肚子也填不饱了。"瑞恩望了望冰箱，这是实话，再过几天就要弹尽粮绝。
"领养？一起领养？"爱德华叉了片火腿讪讪地问。f
"不是。不同的人家分别领养我们。领养你的是史密斯夫妇。我去怀特家。"不知为什么，想到要和爱德华分开，一种强烈的不舍情绪涌上心头。五年了，他看尽爱德华的每一个侧面，理解他的每个动作，对他生活习惯的了解甚至比老奥蒙斯特还要多。就要分开了，生活里不会再有这么亲近的相处，他们都要学会在另一个人家生活的方式。爱德华才12岁，几年不见就会把自己忘了，史密斯夫妇还会去伦敦。伦敦，他曾经熟识的地方。爱德华常常嚷着要去看看伦敦的别墅，现在有机会了。国际都市的繁华一定会让他惊喜。而瑞恩，应该会被逐渐遗忘在切斯特小镇，成为爱德华记忆深处一个普普通通的儿时玩伴。
"那两家近吗？我们可以常常一起出来玩吗？"
"嗯，是的。前几年应该可以。但是过几年你就要随他们去伦敦了。"
"伦敦？他们是有钱人家？上帝，我终于有机会住在伦敦了。"不知道是15岁的瑞恩过于成熟，还是12岁的爱德华过于单纯。父亲去世的阴霾，即将与瑞恩分开的事实，在新鲜事物面前，在美好的未来面前，似乎都可以被暂时遗忘。
"是的，爱德华，他们是体面的人家。说不定你可以住进伦敦别墅。不过到时候不可以这么任性，伦敦和切斯特不一样，那里非常讲究举止礼仪。"瑞恩微笑着伸手拭去爱德华嘴边的残渣。
两家人就快来了。瑞恩利用这最后一段时间来到迪河边。这几天，他常常回想起以前的时光。或许爱德华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五年对瑞恩意味着什么，他或许不会明白自己已经在瑞恩的心中扎根，成为继父母之后新的精神支柱。瑞恩打定主意，如果爱德华在史密斯夫妇家生活得不愉快，他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把他抚养长大。如果自己在怀特家生活艰难，也一定要努力生活，希望有一天他还能和爱德华有所交集，在伦敦，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既然爱德华将要忘记他，就由自己永远记得他。
拔下几只野花，瑞恩愉快地走回老屋。
"威廉，你听说了吗？我的几个朋友说史密斯家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上帝，到底是什么问题？他们就快来了，你现在对我说他们有问题？"威廉震惊地瞪着泰勒夫人--他的妻子脸上流露出十足的犹豫。
"听说，我说，应该是事实，她们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共识--史密斯先生有虐待儿童的犯罪前科，差点被判入狱，后来靠财力脱身了。"
"哦！上帝，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威廉焦急地看了眼手表，难道现在反悔？孩子们怎么办？还能找到领养的人家吗？
"我看，先等他们来了再说。我们观察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就替孩子们拒绝他。"泰勒夫人安慰地吻了威廉。
瑞恩听到他们的对话时感到庆幸。既然他听到了，就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瑞恩，爱德华，快来门口吧。我看见他们的车子了，两家人都来了。"威廉面色不安地招呼着两个男孩。
瑞恩看见爱德华紧张地盯着显然比较豪华的轿车。爱德华......
"您好，史密斯先生，您好，史密斯夫人。"
"您好，怀特先生，您好，怀特夫人。"
史密斯先生体面的着装显得非常出众，他有优雅得体的肢体语言，面上温和，很难想象出他会和虐待孩子的变态扯上关系。泰勒夫妇明显轻松不少。那些话或许只是危言耸听？或许只是空穴来风？
史密斯先生看了看两个孩子，温柔地摸了摸他们的头。但是，很明显，起码在瑞恩看来很明显，他的笑容里有残暴的痕迹。
"按照泰勒先生之前的介绍，请问，你们中谁是爱德华？"
"是我，史密斯先生，我是爱德华。"爱德华有些紧张，威尔史密斯和他之前所认识的人有太大的差距，贵族气质太过耀眼，潜意识里他觉得这样的人应该领养身边的瑞恩。
"等一下，史密斯先生，我认为，我是说，我认为，我更适合您领养。"站在一边的瑞恩突然开口，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怔住。
瑞恩刻意忽略爱德华投射过来不可置信的目光，直视着威尔史密斯深蓝的眼睛。
威尔眯起双眼。这个男孩非常漂亮，但是，他的目光透露出不寻常的信息，太聪明，是的，太聪明。旁边的爱德华明显要单纯许多，瞧，他都惊慌地不知所措了。
"你是说，你认为我更应该领养你？请问，你的理由是什么？"
"我......我比爱德华懂事，听话。最重要的，我从小接受过良好的礼仪训练，可能的话，我觉得我更适应伦敦的生活。"瑞恩咬着嘴唇说出令爱德华震惊的话。
爱德华想起伦敦咖啡馆的努瓦克咖啡，当瑞恩拿起杯子时，的确优雅得像个王子。那是他习以为常的生活。不像自己--一个野孩子。但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为什么瑞恩不事先告诉他？为什么他要假装对他好，却在现在反悔？
威尔史密斯感到非常头痛。事实上，他的确在看到瑞恩的第一眼就希望他是爱德华，是的，这个孩子很漂亮，完全符合他的审美。问题是，凭他纵横商场多年的敏锐嗅觉，他看得出瑞恩有着超群的智力，做事非常有计划，目的性明确。将来会不会成为隐患？
"孩子，你知道我和威廉已经商量好了，决定收养的是爱德华，虽然你的理由很不错，但是我们不能让爱德华伤心，你认为呢？"斟酌再三，威尔决定放弃瑞恩。
"等等，史密斯先生，请再考虑一下。事实上，我原来就生活在伦敦。事实上，我完全了解您这样的上流家庭生活方式。甚至，我从小就被父母培养学习金融和管理，我相信这一点对您来说非常有用。如果不是父母出了意外，我不会在这里生活，我一直想要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之前我愿意让爱德华跟随你们，但是，在看见您和夫人时，我改变主意了。在你们身上，我看到了父母的影子。这些，是镇上的其他人无法给予我的。"
威尔史密斯不禁笑了。他错了，这个孩子不是普通的聪明，事实上，他的聪明足以激起自己的征服欲。
爱德华如遭晴天霹雳。瑞恩的这番话彻底回答了他之前的疑问。原来如此。瑞恩格兰特就是这样一个人。原来自己和死去的父亲永远无法带给他他想要的一切，无法弥补他内心深处的向往。亲如兄弟，亲如父子，在洋溢着贵族气的陌生人面前全都烟消云散。爱德华不禁冷笑出声。
"威廉，你觉得怎么样？"威尔史密斯将目光转向一直不发一言的泰勒夫妇。
威廉盯着瑞恩的脸想要看出些什么。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那个成熟懂事的瑞恩去了哪里？一个15岁的孩子真的有如此深的心机？
"史密斯先生，选择权在两个孩子手上，您不必问我的意见了。"
"那么，爱德华，你愿意和怀特先生回家吗？"
怀特夫妇被彻底地晾在一边，渐渐回过神来。他们倒非常喜欢爱德华，瑞恩的气质太出众，的确不适合他们这样的穷苦人家。
"没有问题，史密斯先生。我非常喜欢怀特先生和怀特夫人。"爱德华睥睨瑞恩，眼中渐渐有些冰冷。

第六章 南辕北辙
领养协议签订后，瑞恩和爱德华就要分开。
爱德华看着站在史密斯夫妇身边的瑞恩，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人。第一次见面时，他的笑容令人印象深刻。褐色柔软的短发，非常稚气的面孔。大大的眼睛却闪烁着淡定的光芒。是的，第一眼就该发现瑞恩是不同的。那不是10岁的孩子该有的神情。纵然那个微笑让爱德华联想起教堂的神圣，如今该发觉，那绝对是个误会。爱德华想起瑞恩对神的质疑，想起父亲去世后瑞恩的镇静，想起葬礼上瑞恩平静的神色，是的，瑞恩的心一直在伦敦，瑞恩向往的不是切斯特镇的平凡生活，瑞恩只是不说，其实早已把一切都盘算好了。
两家人记下了彼此的住址，准备分道扬镳。
"爱德华，照顾好自己，我会经常去看你。"瑞恩低头看着爱德华。有些话他现在还不能说，只能希望爱德华不要误会太深。几年后，对，只要几年，他有了独立的能力，有了钱，就去切斯特找他。
"来看我？开着BENZ来看我？不用了，我们家应该不适合你来。"爱德华冷冷瞥了眼瑞恩，他认为，他们的人生应该不再有交集了。几年后他就可以把瑞恩忘了，好好在怀特家生活，交一帮新朋友。
瑞恩摸了摸口袋里的挂件，转身走向史密斯家的轿车。
"瑞恩格兰特，我们最好永不相见。"瑞恩生生定了步伐，那句话太过尖锐，刺得他几乎直不起腰。......没关系，误会总能解除的，瑞恩勉强回头向爱德华扯出一个笑容，转身坐进车里。
史密斯家非常奢华，看得出主人的绝佳审美。
"瑞恩，跟我来书房。"
"是的，史密斯先生。"
史密斯被称为商场奇才，如果看看他的书房应该知道天才的确是靠汗水累积的。
瑞恩看着橱里满目的书籍，怔怔地发愣。
"从今天开始，你要叫我爸爸。"威尔史密斯一改之前和蔼的神色，眼睛里的残暴快要掩饰不住。
"是的，爸......爸。"
"啪"，瑞恩惊恐地捂住面颊，果然是真的，眼前这个男人有着强烈的虐待倾向。幸亏来的不是爱德华。
"很勉强吗？叫我爸爸，很勉强吗？"威尔一把抓住瑞恩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很美，这个孩子的确很美，五官还没有完全定型，尚显孩子气，但是依稀可以看出英俊。鼻子很挺拔，嘴唇薄而平整，眼睛非常漂亮，眼神简直是万里挑一--坚定，从容--这绝对不是普通15岁孩子应该有的眼神。眉毛不够浓，但是眉型堪称完美，以后必定更加显出英挺。很好，这张脸就快要脱离稚气了，却奇异得不同于典型的英国式。脸型，对，天生柔和的脸型缓和了五官的深刻。肩膀很宽，很有发展前途。威尔几乎要笑出声，PERFECT，只能用完美来形容。什么叫造物的恩宠？这么美，这么美，美得让人有毁坏的冲动，这冲动强烈得几乎堪比渎神的欲望。
"想吃晚餐吗？"威尔突然微笑着放开瑞恩。
"是的，爸爸。"
"跟我出去吧。"有趣的娃娃要慢慢玩，一下子弄坏了太可惜。
怀特夫妇家自是和史密斯家不能比，但是却让爱德华感到亲切。这间老屋和奥蒙斯特家非常相像。
"亲爱的爱德华，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我们不能给你非常好的东西，恩，我是说，你看，我们的生活条件并不是很好，但是我们会尽力像你父亲一样对待你。"
爱德华仰头看着朴实的怀特夫人，突然觉得很安心。已经够好了，他不要奢侈的生活，那是瑞恩的追求，他只想要回到跟父亲一起生活的时光，没有瑞恩，只有他和父亲，所以现在已经够好了，怀特夫妇会像父亲一样对待他，还有什么比这些更重要？
如果以为切斯特镇上的人们像伦敦的富人一样过着悠闲充裕的生活，那就错了。事实上，在冬季，怀特夫妇往往需要在吃饱和穿暖的问题上抉择。虽然每天他们都尽力让爱德华吃饱，却没想到正在长身体的爱德华还是每天饿着肚子去上学。快到一月份了，怀特夫妇只有余力为爱德华购置一套新衣服，却实在没有办法保证每天都有充足的蛋白质。
瑞恩已经习惯史密斯的打骂。每天威尔都会让他看一些深奥难懂的金融类书籍，晚上下班回家开始考察，答错题目小则巴掌重则皮鞭。有时甚至直接踹上几脚。每当此时，瑞恩就会想起爱德华，还好不是爱德华。当初的决定真是非常正确。
"想吃晚餐吗？"
"是的，爸爸。"
"很好，过来。"威尔露出残忍的微笑，瑞恩不禁打了个寒颤。
威尔抬起瑞恩的下巴，手指摩挲着他的唇角。
"您在做什么？"瑞恩无法控制地想要挣脱，却被突然放大的面孔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