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豆豆的故事————慕容吟

"要么你申美国？到时候我再去找你？"
"我这个专业去美国不容易，就算去的人一般也都是没有奖学金的，我家可负担不起。我跟你不一样，不是少爷命。"
"其实出去不过两三年，再说我出去的时候你也没毕业呢。如果是去英国读一年半，你毕业的时候我就差不多该回来了。"
"你不用安慰我啊，我们不说这么远的事了。"
"那说说眼前的事吧，你还没有好好逛北京吧？我带你玩一遍？"
"都是你去过的地方了，再去多无聊？"
"你别看我家在这，故宫我还就5岁的时候去过一次呢，很多地方我也没去的。人就是这样，觉得离的近的地方去的机会很多反而不去了。"
"是啊，我也是这样的，我就没去过华清池、兵马俑，只是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去了大雁塔。"
第二天，我们按计划一大早就出门了，先去的是大观园。在电视上看挺大的屋子，到了地方怎么感觉像是小了一倍？逛了一圈出门的时候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同时说："还去其它地方吗？"我们都不是喜欢旅游的人，或者说我们都不太喜欢人文景观。
豆豆说："北京这么大，却感觉没有多少可以去的地方。"
"等毕业了我打算去新疆玩一圈，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吧。"
"小雪不就是在新疆出生的？我记得你说过......"
"是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敢去啊，到了他的地盘要靠他罩着。"
"你们注意安全......"
"你想什么呢？又不是现在去！注意什么安全啊！"
一看他的眼神恍惚了，哎，真不该提这个，他肯定又想歪了，不过是碍于刚答应不再吃小雪的醋所以没有说出来。

第十一章
暑假我跟豆豆去了西安，是豆豆坚持要我去他长大的地方看看，他说从出生他就没有搬过家，那里有他全部的记忆。
他们家只有四间屋子，他父母的卧室、厨房、卫生间、客厅同时又是豆豆的卧室。到他家的时候，他父母对我很客气，不断拿出各种吃的喝的招待我。但我隐约感觉他们在小心翼翼地观察我，又好像有一点点怕我。
饭后又坐了一会儿，实在是觉得别扭，没什么话可说。找了个机会我就说："现在不早了，我该走了，改天再来玩。"
他妈说："去哪儿呀？就在这睡吧。住旅馆还得花钱。"看起来不像是客套话，真是不好意思推辞。可是我看来看去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她好像看出来我的想法，赶紧解释说："这个沙发是可以打开的，收拾一下很快的。"
给我铺好床之后，他爸妈很早就进屋去睡了，可能是怕呆在客厅里我不好意思睡吧。豆豆在小床上躺下了，我也躺着，但是都没有睡着。过了好久，我小声地叫豆豆，他睁开眼睛看着我没有回答。
我说："你过来睡吧？"
"好。"回答这么干脆真没想到，他在我旁边躺下。
"喂！你真过来啊？你不怕你爸妈看见了怀疑？"
"他们已经知道了。"
"什么？怎么知道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是我说的，我觉得没必要隐瞒。"
"你脑子进水了？这事肯定是能瞒则瞒啊！不行，明天开始我不能住你家了。"我心想难怪从一进他家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我都不害怕，你怕什么？"
"我没你那么超脱，我害怕异样的眼光可以了吧？"
"哪有异样的眼光？你太多心了！"
"我一进门就看出来了，你还说我多心？！"
"就算是这样吧，这也是很正常的。总有一天家人会知道，外人也都会知道，你连这个都受不了，以后怎么办？"
"谁说就一定会让他们知道了？你看我不是瞒得很好吗？"
"你打算瞒一辈子吗？"m
"那有什么不可以？"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底气很不足。
"我不是不相信你能瞒住，那么你爸妈就不会逼你结婚？"
"现在流行单身贵族。"
"这话你自己信吗？"
"好了！不说这个了！烦！快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出去玩。"
"你就喜欢逃避问题......"
我没有再接话，闭上眼睛努力想睡着。
又过了好久，我听见开门声，忍不住睁眼看。是豆豆的父亲要去卫生间，他经过我们身边，停了两秒，看着我们。黑暗中我仍然可以感觉得到他的目光。他再次进屋之后，我坐了起来，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出去住。咱们手机联系。"
"半夜三更的，你去哪儿？"
"别担心，还能没我容身的地方？要么我们一起走吧，在外面自在点。"
"不！你自己走吧。"
"你就这么对我？"
"我爸妈都是思想传统的人，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想让他们伤心。这里毕竟是我家，我不可能抛下家人的。"
"你想太多了，出去住而已，怎么是抛下家人？"
"我对这个家有义务，这个义务不仅仅是将来给父母养老送终，还有让家人开心的义务。"
"你把我想得这么坏，我会拦着你尽孝吗？"
"你就不能为了我忍受一下？"
"干嘛把话说得那么重？你这不是逼我吗？你的意思不就是如果我走了就说明我不在乎你？"
"我没这么说......"
"还跟我耍心眼？算了算了，我留下来，你记住，这可都是为了你啊！以后不许再要挟我！"
豆豆高兴地亲了我一下："遵命！吟......我爱你......"
"嗯，我知道。"
"不应该这样回答的！"豆豆带着一点撒娇的语气说，"一个人说‘我爱你'的时候，另一个人难道不应该回答说‘我也爱你'吗？"
"你小说电视剧看多了吧？"
"就算是吧，你不能学着点啊？"
"不能，这么酸的话我说不出口。"
"你的想法就不对！这是感情的表露，怎么会酸？你呀，就是平时说话太随便了，酸的话常挂在嘴边......"
"唉，我说话的确随便，但是有原则的。某些话坚决不会说！"
"好啦好啦，不逼你。等哪天你真的爱我了到时候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你这还是在逼我！"
豆豆呵呵一笑："快点睡吧。"
"我虽然答应留下来住，但是得改改计划了。住八天我肯定得疯掉！三天够意思了吧？"
"不够！五天！"
"三天！"
"五天！"
"不争了！折中一下，四天吧。"
"嗯，好。"
这几天我们尽量早出晚归，但即便是这样，我仍然觉得在他家的时候时间是静止的。火车开动的刹那，我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解脱了。
连续几个月，我们相安无事。同学们逐渐知道了我和豆豆的事，因为我没有刻意去隐瞒。同学还好，毕竟是同龄人，大多都是抱着理解的态度，也并没有因此就改变对待我的方式。
大三的这个冬天来得特别早，那天的天空灰蒙蒙的，我走在外面没想到突然飘起了雪花。一直到晚上雪都没有停，我打电话给豆豆："我们出去走走吧？下雪的夜晚站在天桥上感觉特别好！"
"不行啊，我今晚要赶论文的。"
真是扫兴，不过我还是说："那你加油写，别睡太晚了。"回到宿舍无事可做，校台里仍然放着《寻秦记》，起码已经放过八遍了。我突然想起来好像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小雪了。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他仍然没有回来，我问狒狒知不知道小雪去哪了。
狒狒开玩笑说："怎么一个豆豆不够？还对小雪垂涎呢？"
十一点了，小雪还是不见踪影。我又问狒狒："我说正经的呢，你到底知不知道小雪去哪儿了？"
"他那么大人了出去还能告诉我啊？"
我打了小雪的电话，是关机的。这么久以来，小雪如果晚上不回来是一定会告诉我一声的。
"唉，我想起来了，上午在南门附近看见他，我叫他了几声他没理我。"
"你怎么不早说？！"
我披上大衣就跑出宿舍。小雪很坚强，但越是坚强的人脆弱的时候就越容易出事。他的情绪低落期又到了吧？
我漫无目的地找他，先是找遍校园的每个角落，接着出去找。去他所有可能去的地方，并且每十分钟都会给他打一个电话。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走到宿舍楼不远处我突然看见小雪站在门口，旁边还有一个人在跟他说话。我大概猜得出这是谁，不过既然小雪没事就好了，我也没必要让他知道我找了他一夜。我悄悄躲起来，一直等到他们两个离开才溜达回宿舍补觉。

第十二章
"吟啊，以后我们去上自习吧？"
"我就是再无聊也不至于干这事吧？"
"你不是要考雅思？再不学学英语就来不及了。"
我开玩笑说："你怎么比我还着急？想尽快把我打发走了你再找一个啊？"
"你不走我想找也可以找啊。"
"啊！这套对你不起作用了？真伤心！"
"呵呵，你嘴里说伤心的时候就肯定不伤心。"
"知道就好了，不要说破嘛！"
"为什么啊？有人这么理解你还不好？"
"虽然都说‘理解万岁'，但是你设想一下，如果有一个人知道你的所有想法，这是件多么恐怖的事！"
"好啦，你就喜欢考虑极端情况。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
"这你就不懂了，善于考虑极端情况是数学素质的一种体现，说明我已经有了数学的思维方式。"
"别扯那么远，到底去不去自习啊？"
"你说去我还敢不去啊？"
上自习的确痛苦，尤其是对我来说。几乎是看五分钟书就要玩一会儿手机游戏才行。我自己的手机实在是玩腻了，于是顺手拿过来豆豆的手机摆弄。
我打开他的通讯录，忍不住笑起来，里面都是什么二姨、三舅、姑老爷之类的，我可不习惯这么记号码，哪怕是我老妈的号我也是把她的大名写上去。最后一个名字是"张哥"，我随口问："张哥是谁呀？"
"就是......"
"什么？你大点声，我没听清。"
"就是......那次去酒吧认识的那个人......你见过的......"
"你还跟那人有联系？！"
"小点声，别人在学习呢。"
"我们出去说！"
我们在教学楼外花园的长椅上坐下来。
"你怎么还存着那个老头的手机号？！"
"他才刚三十二岁，不是老头。"
"我说他是他就是！你们还经常联系呢？"
"没有经常啊......那次聊起来说我是学管理的，他说有机会我可以去他公司兼职。"
"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我怕你误会嘛......"
"心里如果坦荡怎么会怕被误会？"
"你的意思是我心里有鬼了？"
"有没有你比我清楚......"我小声嘀咕。
"你对我连这么点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你都开始瞒我了，你让我怎么信任你？"
"那么你就对我没有丝毫隐瞒吗？"
"没有！"
"你想清楚了再说！"
"没有！就是没有！"
"是吗？"豆豆很酸楚地笑了笑，"都快半年了，你有没有打算过要告诉我你整夜找小雪那件事？"
我愕然，这事连小雪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晚上，我写完论文看见还有一段时间宿舍才关门，就想去找你，你说要带我去天桥上看雪的。我刚一出去就看见你急匆匆地走，我悄悄跟在后面，想找个机会吓唬你。后来有些迷糊了，你好像是很没有目标地在走，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去叫你好，就一直在后面跟着。直到在你们宿舍楼外看到小雪的时候我才明白你那一夜是在干什么......跟我存个电话号码比起来你说到底是谁心里有鬼？"
难道这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现实版？我笑了，我是在笑自己，这么讽刺的事都能让我遇到。
"对这件事我没什么可解释的，我只是做了一个朋友，一个好兄弟应该去做的事情。我跟小雪是最纯洁的感情！"
"你凭什么觉得我跟张哥不纯洁？"
"就凭他利用提供兼职的机会来接近你这一点来看这就不纯洁！一看就是利益的交换！"
"交换？你觉得我给他什么了？我的确是很高兴他能给我这么一个机会，像你这样生活环境优越的人根本不能体会这个机会对我来说的重要性！你知道为了供我上大学我爸妈的压力有多大吗？！"
"我不知道！那是因为你没有告诉我！你根本不相信我！难道你认为你有困难了我会置之不理吗？！还是说也许我给不了你那个什么张哥那么多而不屑于让我知道？"
"对！我就是因为你给不了他那么多才不告诉你！"
我带着怒气走了，我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分，可是我抑制不住。我必须走，如果不走还不知道会说什么呢。在进宿舍前，我在门口停了几秒，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正常。
"小雪，我们去旅游吧。"
"去哪儿？"
"海南，那人今年又送我老爸两个海南七日游，真是缺心眼，不会换个地方。"
"你怎么不带豆豆去？"
"跟他旅游不如跟你有意思。"
"别说这种话，要让他听见会误会的。"
"反正已经误会了......到底去不去啊？"
"去！有这样的好事当然去了。"
我们下了飞机，还没走出机场，小雪突然停下来看着我。
"怎么不走了？"
"你还是先给豆豆打个电话吧。"
"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道歉啊，不管是不是你的错道个歉又不会损失什么。两个人吵架总有一个人要先软下来的。"
"谁说我们吵架了？"
"呵呵，你每次拉着我陪你逃离学校不都是因为跟他吵架吗？你能瞒得了我？你也该消气了吧？"
"他也不小了，怎么还用我每天哄着？不打，我们去玩，等回了北京再说。"
"嗯，也好，都冷静冷静吧。"
"嘿嘿，我们小雪最好了，换成其他正在准备考研的人，肯定不愿意浪费这么多天的时间来陪我散心。哦，对了，你复习得怎么样了？要是因为我没有考上那可就罪过大了。"
"根本看不进去书，现在复习和四个月以后开始复习我估计效果都一样，逼到一定份儿上了效率可以高出好多倍。你呢？还没定好去哪个国家？"
"我现在倾向于英国，历史要久一些。历史久的国家感觉文化底蕴比较深厚，去留学其实专业课是次要的，关键是为了接触了解一种不同的文化。这也是我不想去美国的原因之一，美国给我的感觉太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