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豆豆的故事————慕容吟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咱们吃饭去，我这些天就没吃几顿正经饭。"
豆豆很关切地问我："怎么会这样啊？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
"玩游戏。"
"你怎么能沉迷游戏呢？......"接着豆豆说了一大堆玩游戏的坏处，我一点没听进去，心里一直在暗骂那个姓张的狡猾。明着看他是骂了豆豆一顿，实际上却更加得到了豆豆的信任。

第十七章
"唉，我跟你说啊，你就算再跟我赌气也不能不接我电话！你不知道我会很着急吗？"
"我什么时候没接你电话了？"豆豆一副委屈的表情。
"你还要我拿出证据？"
"哦......你说那天啊......那是因为给你打完电话以后以为你不想理我了，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z
豆豆很小声地说："所以哭了，后来你打来的时候没有办法接。"
"男孩子哭什么哭？！不过你老实说，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你在那份兼职上面投入的精力太多了！真的没有必要。"
"我知道了，一直到考完试我都不去了，专心复习。你得帮我啊，我感觉这学期什么都没学。"
"我早就说了得不偿失，没说错吧？"
"不会啊，还是觉得实践学得东西多一些。"
"那就是你专业的问题！你积点有多少？"
"4.3或者4.4吧，怎么了？"
"这个积点要是学数学的都差不多可以申MIT了。"
"呵呵，我可没那么高的目标，平平凡凡地过一辈子就好了。"
"其实我也没目标，只是一味地做父母想让我做的事。"
"孝顺嘛，是美德。吟，我想问个问题，你别生气。"
"问吧。"
"如果有一天你爸妈知道了我们的事，让你离开我，你还会听他们的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比较好，那是因为虽然我一直知道这个问题的存在，却始终不愿意去考虑它。
"现在想这个干嘛？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总是这么说......"
"豆豆，我真的不愿意去想这些问题。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喜欢逃避，我逃惯了，一时也改不了。你这个问题其实等同于让我在你跟我父母之间选择，虽然我现在不能给你任何承诺，不过我会努力想办法做到两全的。"
我的心情很沉重，再看了一眼豆豆，也是有些迷茫并且绝望。他很努力地笑了笑，想给我一种轻松的感觉，然而却让我看得更心痛："吟，我们的家庭环境不同。虽然不会知道得很确切，可我也能大体明白你的苦衷。你说得对，现在想这些烦心事干嘛呀？！像我们这种人，大多是没有好结果的吧？所以能多快乐一天就多快乐一天，把自己当成个傻瓜也不错。"
我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我太脆弱了，连幻想的痛苦都不能承受："对啊，我们就当两个傻瓜吧！"
"吟啊，考完试我打算过几天再回家，这段时间你想让我陪你去哪里玩？"
"哪里都不去，就安安静静地陪着我坐着吧。"
"就那么傻坐着？"
"废话！当然也要聊聊天了。"
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国内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了。尽管没有了鞭炮的春节已经毫无过年的感觉，可还是宁愿全家人守着电视一年年地看着越来越乏味的春晚。
夜已深，我回到卧室，没有马上睡觉，而是关了灯站在窗旁，呆呆地看着窗外。尽管还没过生日，但是过了年也算二十三岁了吧？说来可笑，记得小时候每次有人问："你几岁了？"我就会像条件反射般地一边伸出手指比划一边说着："我*岁了。"然而越长大就越蜕化，还是学数学的人呢，如今再有人问同样的问题时，我要首先想想现在到底是二零零几年，然后再减去我出生的年份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这么大了。
其实我并不是不想长大，而是不敢去面对长大后的种种问题。现在是不是到了该考虑的时候了？我该怎样在父母和豆豆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我可以勇敢地在父母面前说出来吗？为了豆豆，也是为了自己的幸福，我能够全然不顾父母吗？应该可以解决的吧，也许只是因为现在翅膀还没长硬，只好拖几年了，希望可以处理好。
正想着，老妈轻轻地敲了两下我的门："儿子，睡了没有？"
"没呢......"
"我也是睡不着，聊会天吧。这几年说是一直在北京，我觉得你跟去外地上学也没区别了，难得好好说几句话。"
"怎么会啊？我回家够多了。"
"好了，说正事。你还不把女朋友带回家给我看看？"
"本来就没有，带什么带？！"
"既然没有，那就赵静了！走之前跟她把关系定下来。"
"都什么年头了还来父母之命呢？"
"定下来好，人家都说出国读书心里特空虚寂寞，这样也算是有个精神寄托了。"
"我不害怕寂寞！这一出去那么久，你就让人家干等着？"
"才多久啊，不是一年到一年半就回来了吗？"
才这么短！虽然一直都知道，不过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按我刚才想的起码得拖几年。我脱口而出："我改主意了，打算去法国......"
"为什么去法国呢？"
"因为法国的数学很好，43个菲尔兹奖法国就占11个，中国一个都没有。诺贝尔没有数学奖，所以菲尔兹奖就是数学界的最高奖了。"
"你还有这雄心壮志呢？打算当中国菲尔兹奖第一人？"
"不是，就是用这个来说明法国数学好。而且法国大学的淘汰率高，能读下来就是有真本事的。"
"有多高？"
"20%到86%吧，我要是去怎么还不得上个80%左右的？"
"现在来得及申请吗？还有你一句法语都不会说呢。别说句子了，估计你连字母都不会念。"
"来得及，来得及，我跟小雪一起申请，材料他可以帮我写。我就跟着他学法语好了，没有问题的。"我暗自庆幸平时跟小雪聊天多，对这些情况已经非常熟悉，所以老妈才会认为我已经对此事深思熟虑了。
"这随你，只要你最后给我抱个文凭回来就成。"
"不过我提前说好啊，淘汰率这么高，我没有把握一直顺利读下来，万一需要重读，可能一共得好几年。"
"不就是再多养你几年吗？只要你是在那学习，这都无所谓。"
我放宽了点心，终于又躲过一劫。不过这临时改主意的确是个麻烦事，老妈一出去我赶紧关好门给小雪打电话。
"小雪......你那怎么那么吵啊？"i
"一二十口人呢，能不吵吗？怎么想起来给我拜年了？"
"我还有心情拜年呢？你能不能早点回学校？我打算去法国了，好像准备时间有点紧，你快点回来帮我。"
"等下，我到阳台上跟你说......为什么啊？我才走了几天你就变了？"
"还不是为了豆豆？能多混一年是一年呗。"
"那你有没有想过多走几年也就是要多离开他几年？"
"怎么可能不想这个问题？不过为了长远打算也只能这样了，否则我怕明后年就得被逼着结婚。"
"我提前回去没问题啊。不过这事你最好跟豆豆解释清楚，让他明白你的苦心。"
"嗯，我会的，解释的事慢慢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早点来教我法语。"

第十八章
"我极其讨厌小舌音，听起来像吐痰，太不文明了。"
"呵呵，现在小舌音已经淡化很多了，如果是几十年前去法国，对很多人来说，光这小舌音就得练三个月。快点，跟我念，mercredi。"
"刚说了讨厌，你就让我念这个破词！"
"哈哈！我故意的！不过如果一开始读错以后想改就难了，好好练吧。"
"行......现在你说得算，谁叫你是我老师了呢？今天就学到这，我出去一下。"
"干嘛？想偷懒啊？"
"不是的，去西站。"
"哦，豆豆今天到北京，呵呵，去吧。"
一路上都在想到底怎么跟豆豆说我改去法国的事比较好，一直到看见他从车上下来了还是没有想出来。
"豆豆......"刚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于是改口，"过年一直呆在家里啊？"
"去爷爷家了啊，不是告诉过你吗？"
"嗯......那是我忘了。"
过了一会儿，我又想说："那个......这学期你有什么课？"
豆豆有点惊奇地看着我："你怎么问这个？我的课你不是比我还要清楚吗？"
"我......有点饿了，我们今天早点吃饭吧？"
"你到底怎么了？说！是不是做什么错事了？"
"我说了啊，你不许乱想，不许生气。"
"好啊，说吧。"
"我打算去法国了。"
豆豆明显吃了一惊，不过还是用很平静地语调说："是吗？都一样吧？法国跟英国离得又不远。"
"嗯，是不远，不过也不全一样。去读个硕士回来可能要三年，我现在学法语的时间有点紧，去了还要专门学一年语言。"
"要那么久啊......"豆豆苦笑了一下，"你应该不会觉得久，有小雪陪着，日子肯定过得很快。"
"刚才不是说好了不乱想的吗？我跟他又不去同一个城市，跟在两个国家没有区别！"
"真的吗？"
"我骗过你吗？"
"哼，你没少骗我......"
他知道跟我争辩就说明心里没事了。
晚上回到宿舍，看见小雪正在帮我写动机信，我走过去趴在他后面看了一会儿，说："别写了，直接把你的名字改成我的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审材料的时候发现两封一模一样的动机信，肯定是把咱俩一起都拒了。"
"没事的，反正咱俩不申请同一所学校，也就不会是同一个人审材料。"
"为什么不申请同一所......哦，我明白了，你是怕豆豆误会吧？"
"是啊，刚才已经跟他说了绝对不跟你去同一个城市。"
"那你想申哪些学校呢？我就不申了。"
"我也不知道啊......跟我妈说的是去淘汰率80%左右的学校，就按这个标准挑学校吧。"
"你怎么不说说自己的标准？说来说去都是按你妈和豆豆的意思来选择。"
"他们的标准就是我的标准了，我去哪都无所谓。"
"那么去六大？淘汰率86%。"r
"就是居里夫人那个学校？不去！混个文凭得了，你以为我还真是想去学东西呢？"
"这样吧，我把78%到82%的那几个学校都给你申了，最后看录取到哪个是哪个。其实你想想，跟86%也差不多吧？"
"差一点也是差，说不定我就是那恰好被砍下去的4%的倒霉孩儿。你决定吧，我专心学法语。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就要考了，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问题。你说我要考多少分才行？"
"TEF对于去了法国还打算学法语的人来说200分就可以，不难达到的。"
"英语学了十年也就这么个样，法语才学一个月......"
"教你个小窍门，做阅读题的时候你就当成是英语就可以了。"
现在想来，那一个月学得还是挺辛苦的，基本上每天都是小雪给我讲一上午的语法，在他的监督下背一下午单词，晚上再看一个法语电影。
宿舍的人时常惊讶地走到我面前："吟！怎么变得这么好学了？"
我也总是很郑重地说："我从法语上又找到学习的感觉了。"这是实话，真的好久没有效率这么高地学习，并且心无杂念，连豆豆都忘记去找了。
TEF竟然考了370，也的的确确是按小雪说的方法做的，完全当英语来看。学校也顺利申到了，所有申请的学校都录取了，于是我挑了那所82%的学校。算是万事大吉。
心彻底放了下来，这才想起好久没见豆豆了，打算给他个惊喜，还像以前那样去东门接他吧。除了告诉他我最近所做的事以及结果之外，在出国前的这段时间也打算多陪陪他，好好珍惜这段时光。
等到他平时回来的时间他没到，我放弃了给他惊喜的念头，拨通他的手机。手机响了一声被挂死了，再拨过去的时候却是关机的。我猜想他一定是为我这么长时间不找他而耍耍小脾气。看看时间，宿舍快关门了，我赶紧回去。
然而第二天一整天他都是关机，第三天也是。我有点坐不住了，第四天大清早就跑到那个姓张的公司找他。正准备进去，在门口恰好遇到豆豆。
"你手机坏了啊？"
"没有啊。"
"那为什么关机？还夜不归宿？"
"不为什么，这几天比较忙。"
"你怎么这个态度？我好不容易什么事都没了。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就直说，我最受不了你这个样子。"
"是啊，已经受不了我了......受不了就别受，你不就受得了小雪吗？"
"行了，你闹够了没有？我最近那么辛苦，你见面不知道慰劳我一下，总念叨那点破事儿干什么？"
"你让我直说是吧？那我就告诉你！那天我看到你打来电话的时候本来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挂掉的，我以为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你会迫切地来公司找我，我以为你会因为我后来关机而担心我。可是你呢？都几天了？！"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关机啊？"
"晚上我不回宿舍你就不担心我出事吗？"
"你不是忙吗？我以为你又跟着那个姓张的加班了......玩笑没有这么开的！"
"不全是玩笑，我还是想试试你。我承认，我一直对那件事耿耿于怀，我想试试如果有一天晚上我不回去，你会不会也像那次一样通宵找我。"
"我知道你不会出事的......"
"是吗？你为什么不承认是因为你关心小雪比关心我多得多？"
"我实在受够了咱俩为这点事儿无休止地争吵！什么都是我的错？！我觉得根本就是因为你不信任我！"
"你就信任我了吗？你不也是一直怀疑我跟张哥的关系？"
"也就是说我们谁都不相信谁是吧？那还在一起干什么？我们在一起就只有吵架。"
"你的意思是分手吗？"
"这不就是你想让我说的话吗？"我扭头走了。
分手，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会发生在我和豆豆之间。然而这句话的说出又似乎那么容易，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吗？我不敢相信。

第十九章
坐在去新疆的火车上，我跟小雪没怎么说话，都怔怔地看着窗外出神，各有各的心事。在经过西安站的时候，我的心情几乎跌落至最低点。此时，豆豆应该在这里吧？离我多远呢？五公里？十公里？他会不会恰巧来火车站出现在月台上？我暗笑自己竟然会期盼着这种小概率事件的发生。
"你是不是有下车的冲动？"小雪突然冒出一句话。
"哎，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是我提的分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