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打算就这样结束了吗?毕竟在一起两三年了,况且又不是为什么大事吵的。"
"有时候小时更烦人,现在想来我们好像一直都有问题,在一起那么久也没有磨合好。"
"你放得下他吗?"
"小雪,跟你说实话。我从心理面压根不认为我们已经分手了,总想着或许明天豆豆又会笑吟吟地出现在我面前了。只是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就会听到脑袋里有个嘲笑我的声音。"
"既然你都这么想了就去找他吧。"
"等他开学了再说吧,给我们各自一点冷静的时间,想想我们到底为什么总是吵个没完没了。咱们不是九月十四的飞机吗?还有时间的。"
这一个月是小雪的堂弟陪着我到处去玩的,大大小小的景点能去的都去了。景虽然美,可是我没有丝毫游览的心情,这一趟算是浪费了。
九月初,我估摸着豆豆已经开学了,便盘算去找他的事。他同宿舍的人告诉我,除了报到的那天,根本见不到豆豆。我猜想他一定是又在公司了,大四没有了学习的压力,也没有我时不时地找他,的确是没有回来的必要。
我真的很不想去公司找他,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拨了他的电话,又是关机的!真不知道他这样整天关机还要手机干嘛?!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姓张的开的公司。前台的一个小姑娘很有礼貌地拦住了我:"先生,请问您找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找罗子昊,你认识吗?"
"请您在会客厅稍等。"他指着旁边的一间屋子。
我坐在里面,简直过一秒都觉得难熬。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可进来的不是豆豆。
"子昊在开回,不方便下来,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吧。"
"你们公司真逗,让个兼职的人开会,老板下来会客?"
"不,是他们组内的小会议。好了,你可以说了。"
"我跟你有什么可说的?没事,我就等着他开完会好了。"
"你不说我也大概猜得出你来的目的。说句不礼貌的话,你还没折磨够他吗?你想让他变成什么样才肯罢休?"
"他变成什么样了?"
"没什么,我就是告诉你,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对他比较好。"
"离他远近是我们俩的事儿,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他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我们不谈感情,就谈点实际问题,你能给得了他什么?"
"我知道你有钱,但是你又凭什么认定我到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不会比你发展得更好?再说我也不算很穷,他想要的我基本还给得了。"
"我不是说钱,当然经济基础也是很重要的。我是说你对他的未来给得了承诺吗?据我所知,你是连一句口头的承诺都没有说过的吧?我就不一样了,我要是跟他在一起,家人、亲戚朋友不会说一个不字。为什么?因为他们在很多地方需要靠着我。扯远了,现在就说的是你没有办法给他承诺的问题。"
"那是因为我在没有这个能力的时候不会胡说八道,并不代表我不想给。"
"我知道,在这点上我还是很欣赏你的。但是你也就因此承认了将来有离开他的可能吧?现在我们再来谈谈感情,你们在一起快三年了,感情已经挺深了,分开会很难过。可是如果再过三年才分,那个痛苦程度绝对不会仅仅是现在的二倍。那个时候你让他怎么去承受?你要是真的爱他就应该放开他。"
"靠!这么老套,从哪个电视剧里学来的话?我没那么高尚!我看出来了,你今天是不打算让我见他了,什么破会?!借口而已!你能挡住一天,还能时时刻刻地监视他吗?我就不会晚上再给他打电话?!不跟你废话了,走了!"
"我当然不能监视他,不过你最好认真考虑一下我说的话。"
回到家,我打开电视,只是为了有个嘈杂的环境可以让我静下心来想想晚上给豆豆打电话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姓张的说的话时不时地在我脑中重复,真是崩溃,要是今天没去他公司就好了,就算一遍遍地打一整天电话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晚上九点多,我再次拨了豆豆的手机,这次打通了,可是铃声刚一响,我便如条件反射般地挂掉了电话。我猛地躺在床上,直直地看着天花板,脑袋一片空白。
之后的几天,我再也没有鼓起打电话的勇气。我承认,我输了,我彻底败给了那个姓张的。
小雪提前几天来到北京,我开始忙忙活活地收拾行李,可以不给自己考虑那件事的时间了。
九月十四号早晨,老爸开着车跟老妈一起把我和小雪送到机场。
"小雪,下次无论如何咱们也要买到一班飞机。"
"还好吧,你就晚走四五个小时而已。"
"主要是这一路上无聊......行了,你快进去吧,咱们到了再联系。"
"哦,对了,提醒你一下,听说坐国航的飞机千万别要上面的面条。你嘴那么刁,小心会吐了。"
"呵呵,知道了。"u
"还有啊,走之前给豆豆打个电话。"
"打电话干嘛?说你等我回来?都分手了还凭什么让人家等啊?行了,你不用管了,进去吧。"
跟爸妈在大厅二楼的咖啡厅坐下来,如果不是因为要送我走,似乎全家人很难坐在一起。
老妈不停地叮嘱我:"儿子,钱带得够吗?出门在外,手头要宽裕点儿,万一需要应急怎么办?"
"足够了,再说小雪不是也在那吗?有什么事我们会互相照应的。"
"你这几个月是不是没学法语?原来学那点儿也忘得差不多了吧?可别去了问路都不会。"
"还没忘那么干净,再说我不会用英语问啊?我提前进去了,你们回去吧,不都是大忙人儿吗?不用在这里陪我。"
看样子老爸早就盼着我这句话了,马上站起身来:"好啊,我们走了,这么大的人了,出去就算遇到什么事自己应该也可以处理好。"
我找了个地方坐下,紧紧地攥着手机,把手机捂得滚烫,就那么发呆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还是关掉手机上了飞机。
我就这么走了,带着一丝悔恨与不甘心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城市。
第二十章
也许时间真的可以淡化记忆,我每天想起豆豆的次数越来越少,不过也可以说是我回忆一切的次数都减少了。每天除了那么两节法语课,我几乎都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玩玩已经过时的单机游戏,看看听不懂几句话的电视。
真是挺寂寞的,因此当有一天一个传教士来敲我门的时候,我同意了他每周来给我讲两次圣经,权当是练法语了。转眼到了六月,法语课程结束,我也顺利通过了DALF考试。临走前几天,他又来给我讲圣经。
想起快回国也就想起了豆豆,心里很不平静,所以他说些什么我一点都没有听进去。胸口闷闷的,想发泄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式。他像往常一样,在讲完之后问我对今天的课有什么想法。
我说:"你以后不用来了,我下周就回国。"
"没关系,你什么时候回来通知我就可以。"
"等我下次回来你也不用再来了。听你讲了快一年的课,我还是一点儿不信上帝,你别在我这儿浪费精力了。"
他看起来有些茫然,也不知是因为我的句子有错误他没有听懂,还是因为他对于我这么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继续说:"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信教了。就算要信,我也会选择佛教或者道教。上帝是黄头发,信他对我来说有点怪怪的。"
他走了,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他。这么对待一个虔诚信教并且想把信仰传播的人似乎挺缺德的,过后我都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对他说那些话。伤害人就是我发泄自己郁闷的方式吗?看来那时候豆豆没有说错。
才回到家的第二天,老妈便旧事重提:"赵静毕业了,八月底去美国。你要是在法国还没找女朋友就去找她玩玩,你们那个暑假不是玩得挺好吗?"
我心情依然没有好过来,于是不耐烦地说:"不去!"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女孩可以了吧?"
"你说什么傻话呢?白养你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儿没见成熟呢?我可是知道你高中的那几个同学,现在起码也谈四五个女朋友了。我不是说像他们那样花心好,但你起码也该考虑这个问题了吧?旧社会长到你这个年龄,孩子都三四个了。"
"妈!你没有听懂我的话!我是说我喜欢的是男孩!"
老妈惊愕,眼神慌乱,变得语无伦次:"儿子呀,怎么出去一年变化这么大?法国再别去了,咱宁可不要这个文凭也不能思想上受毒害啊......"
"不是因为去法国,我一直就喜欢男孩。"
"不要跟我说这种笑话啊,你是怎么了?年轻人想搞另类可以,但也要有个限度啊。儿子呀......"
我摔门而出,并不是在向老妈发脾气使性子,而是我实在没有办法跟她的眼神对视。一个平日自信满满的女强人头一次显出了自己的脆弱,她跟我说话的语调都含着泪。她那带着哀求的眼神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走了一会儿感到有些饿,我摸了一下口袋,还好钱包是随身带着的。打开一看,才发现带的都是欧元,刚回到家一天还没来得及装人民币。我走进一家农行,打算取点钱出来。可是工作人员却说我的卡可能是消磁了,读不出来,让我去原来的开户行换一张,很容易,一会儿就可以办好。
我想起以前是在学校旁边的那个农行开的户,只好去学校一趟了。反正我现在是个流浪汉,没有任何事可做,去换卡反倒让我变得充实了一些。
从农行出来,我正站在门口考虑去哪吃饭比较好,这时候豆豆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吟......你回来了?"
"嗯,昨天刚到的。"
"是吗?这么巧......好久没见了,我们去喝点东西吧?"
"好啊,就到这上面吧,比较方便。"
坐下之后,我问他:"你快毕业了吧?"
"是啊,东西都收拾好了,今天回来就是打算寄一部分回家。"
"寄回家干嘛?你没有保研吗?"
"我放弃了,我正式签了那个公司。"
我觉得很心酸,那时候我不允许他在我面前提起那家公司名,没想到他直到现在都还遵守:"为什么不读研了?"
"我觉得就算读研也未必能找到更好的工作了,倒不如提前踏入社会多几年工作经验好。"
"嗯,也是,上学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工作。"
"吟,你在法国还好吗?"
"我一直都那样呗,没什么好坏。"
互相问完景况,一下子都没话说了,一起开始沉默。过了好久,豆豆开口了:"吟,那时候都怪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你。"
"豆豆,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分手永远都不可能只是一个人的问题。"
"我们应该多沟通的,才不会有那么多误会。"
"都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我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可心里说不出地痛。
"是啊,都过去了......"
接着我们又陷入沉默。
"豆豆,你跟他在一起了吧?"
"嗯......你也有朋友了吧?"
"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还是孤身一人。
"吟,你有机会了也多进社会实践一下,不为那些工资,主要是要有点社会经验。你一直没出过校园,生活环境太单纯,不知道社会的复杂。"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对呀,我就是怕进社会,我胆其实挺小的。"
"我知道,那次你激我去GAY吧,其实你自己都没有去过吧?"
"嗯......"d
"分手了才把那些事都想明白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好像被蒙了双眼。"
"我也是......也许是因为那时候我们太在乎对方了吧......好了,不说这个了。"
"嗯,好......你在那里是自己做饭吗?"
"是啊,吃不惯法国菜。"
"别总吃辣的,容易上火。"
"嗯......"
"少喝点咖啡,我们中国人还是比较适合喝茶。"
"我知道,带着茶叶的。"
"平时最好锻炼一下身体,你太瘦了。"
"我懒得锻炼。"
"无论身体有哪一点地方不舒服了都赶紧去看医生,在那里没人照顾,千万别把小病拖严重了。"
他每说一句话,我就又难过一分,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那个......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说着我已经站起身来。
"吟!......"
"怎么了?"我回头。
"如果......算了,没什么事。以后有空了就发封邮件说说近况。"
"好,你也保重。"说完我快步走出去,不敢再回头。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这时我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我和豆豆的确是分手了,永远地缘尽了,这就是所谓的closure吗?
那天的阳光很刺眼,我睁不开眼睛。
---------完---------
《我和豆豆的故事》结束了。续篇很短,就不单开新坑了,直接附在后面。
续篇《小孟》(上)
吃完饭我又迷茫了,没有可以去的地方。这时有些后悔那一时冲动向老妈坦白。要是放在以前,为了跟豆豆在一起还有坦白的意义。可现在除了让父母伤心、自己痛苦之外,坦白就只换来了我的无家可归,准确地说应该是有家不能回。
突然想起刚才豆豆说我还没有去过GAY吧,就去一次有什么呢?再说或许可以在哪里结交一些新朋友,让自己不那么孤单。
到了传说中的Mousse Bar门口,从外面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这时候里面估计没人吧?谁会午饭后跑到这里来?我正犹豫着,突然看见旁边站着一个人也在哪里踌躇不决。他的头发遮住了半个脸,看不清楚长相。我大体打量了他一下,应该是个大学生,他给我最初的印象只有一个字:瘦。真是瘦得厉害,可以让人顿生怜悯之心。我忍不住笑了笑,我还有心情去怜惜别人?现在最可怜的人是我吧?
就是这一声笑让他发现了我,转过头来盯着我看,没有任何表情。我猜想他大概跟我一样是第一次来。这样也好,不会显得我那么怪异了。
我冲他笑了笑说:"别害怕,我陪你进去。"
他点了点头,我打开门让他先进去,真不知道到底是我陪他还是他陪我。
进去的时候老板正在看电视,的确是一个人都没有。老板有点胖乎乎的,应该就是那个很喜欢吃慕斯的甜食王。他看了看我们,有点惊讶。
我对一同进来的人说:"我们到楼上吧,不喜欢坐在吧台边上。"
他又只是点了点头,连个"嗯"字都不说。
二楼很矮,其实这房子本来就是一层,只不过房子比较高,才勉强隔出来一层,在上面都不太敢直着身子走路。我们在角落里一个半圆形的红色沙发上坐下。
我问他:"小兄弟贵姓?"我心想你要是再不说话我立马走人。
"我姓孟,叫孟维,姜维的维。"
"哦,小孟,我叫慕容吟,无病呻吟的吟。"
"呵呵,人家介绍名字都是想尽办法用好词,你怎么这么说啊?"
"因为我就喜欢无病呻吟......"想起豆豆以前就这么说过我,禁不住又有些惆怅,为了调整情绪我赶紧转移话题,"你不是北京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