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面对什么都能盲目自信啊......"展鹏辉勾起嘴角,自嘲的笑。难道不是吗?他可以很好的控制学业生活工作,却唯独无法很好的把握自己的感情,不然也不会是现在这个状态。
"展鹏辉!"范晓晨拍拍他肩头,"拿出点勇气来么,这样子真不像你!"
"我想回德国......"展鹏辉顿了顿忽然道。
"呃?"范晓晨的眼睛腾得亮了,"想清楚了?"
"我......"展鹏辉舔舔唇,迟疑......
"你看吧,当初不听我的。"范晓晨把煮好的泡面倒进碗里,端进客厅,展鹏辉跟着坐在她身边,听得她说:"当初让你回去是因为我想着,反正你身边也没有人,死了也没人牵挂,现在倒好,你说想回去了,真不是给人添麻烦么!"
"晓晨......"展鹏辉想了想,艰难的说:"不要告诉他们......"
范晓晨满不在乎的"切"了一声,"我有那么八卦么!"
"可是......"
"你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范晓晨放下筷子,"听说过么?有开始一切就不晚。犹豫或者挣扎不过是浪费时间的自我折磨,倒不如让自己轻松一些。你看你想破头最后不还是败给感情?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
"我......"展鹏辉喉头干涩,眼眶生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问:"你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范晓晨奇怪的看着他,"我只是就事论事。"
"晓晨......"展鹏辉转头看她,颤了颤唇却是说不下去,眼里的感激却不是伪装。
"别这样看着我,"范晓晨一个哆嗦,"我还真受不起。你吧......"她想了想才道:"有的时候就是看得太清楚才苦了自己,很多时候不如糊涂一点。"
"时间有限,为何还要蹉跎?"
展鹏辉踏进病房的时候一直在想这句话,时间有限,为何还要蹉跎?年轻的时候会执着,宁可过错也不要错过。可是现在,却总觉得错过也比互相折磨要好。可是现在才恍然大悟,年轻时候的观点才是正确,却因为太多的现实怀疑和否定自己。原来,某些的盲目自信真是必要。
这么多年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地。一切不过自己假象,所谓现实压力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其实都可以跨过去,只看你能不能迈出那一步。
只是很多路程,必定要走过了才能回头看清。但那个时候,却是永远的回不去。
但是好在......他会在下一站等你,不是吗?
53
"你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吧?"展鹏辉在途中买了稀粥,倒了一碗放在一边凉着。胃病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一天可以造成,长年累积的效果却是在一瞬爆发,让人措手不及。
楼昕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心虚,闪烁着视线喃喃道:"前段时间有些忙......"
展鹏辉笑得难看,握住他的手,细细摩挲,"你......不需要......"那么折磨自己。展鹏辉的后半句还是吞了回去,顿了顿才道:"这么辛苦。"但凡辛勤工作之人几乎都有个肠胃毛病,只是以前还觉着他身体不错,却不曾料到......
"嗯,"楼昕点头,"以后不会了......"
突然的口拙,两个人都静默下来,看着对方不知道说些什么,气氛有些尴尬,却不再压抑,发倒是有些暧昧。
"吃东西吧......"展鹏辉端过一旁的稀粥放到楼昕手里,"慢点。"
"嗯。"楼昕有些茫然,那些话,那些坦白他还没有全部笑话,所以他只管埋头喝粥,认真而专注。稀粥做得很好,清淡更是火候十足。
"味道怎么样?"展鹏辉问。
"很好。"楼昕抬头看他,"你也吃一点吧。"
展鹏辉摇头,"我不饿,你先吃了再说。"
楼昕听话得全部吃完,展鹏辉接过粥碗放在一边,"要躺下休息一会么?"
"不要,"楼昕摇头,"这样就很好。"他不想浪费时间用来"睡觉",那些日日夜夜,他已经流失太多,此刻这个人就在眼前,为何还不珍惜?
展鹏辉在床沿坐下,颤了颤唇,开始艰难的找寻话题,那六年的空白让他找不到交集,没有共同的生活便没有合适的话题。他此刻才赫然明白,他能坐在这里,是多么庆幸的一件事情。
现在社会,什么都讲求效率,深情或者专一似乎都是不可思议的东西,人人为了利益不停的抉择。是什么,能让他们坚持到现在?
"我下次带些书给你看吧,"展鹏辉说:"你想看什么?"
楼昕仔细想了想才说:"‘数独'吧。"
"呃?"展鹏辉倒是一愣,颇有些诧异,他一直觉的那些东西不过浪费时间,想不到他竟然喜欢,"你喜欢这个?"
"也不是,"楼昕缓缓摇头,"那个比较消磨时间......"他没有告诉他......
当然他们刚刚分来的时候虽然忙碌异常,却是常常谁不下去。整夜整夜的失眠让他精神紧绷,似乎游走在崩溃边缘,他就是那个时候迷恋上"九宫格",他可以算到脑袋发胀思维打结......但终于,可是平静下来,不会无时无刻想到他。
即便是现在,他家里还有厚厚一摞"数独"书。舒曼曾经戏谑,"你的水准都可以开坛讲课了,还能多赚一份外快。"
"那好,"展鹏辉说:"我回头帮你找一些。"
"谢谢。"楼昕淡淡笑,大概是因为生病的关系,脸色苍白更显孱弱。
"跟我还用这么客气么......"展鹏辉刚刚表示不满,就见楼昕脸色一僵,捂着嘴快速掀开被子跑进卫生间。
"你没事吧?"展鹏辉拍着卫生间的门却不敢用力,就听得里面的呕吐声刮抓着自己内心,焦急而疼痛。
"楼昕?"展鹏辉气急,这人竟然还不忘锁门?他无奈扯出一抹嘲讽笑容,听得里面响起冲水的声音。
"......"展鹏辉知道那人就该出来了,他站在门口静静等着,心里却无端烦躁,都住院了还吐成这样,那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呢?
"你怎么样?"卫生间的门被打开,楼昕惨白着脸色站在门口,"我没事......"说着便要往外走,只是一个腿脚发软,几乎跌倒在地。
展鹏辉一把扶住他,忽然伸手抄起他腿弯,把他抱到床上,细心的给他捏好被角,"你这样有多久了?"
"我没什么......"楼昕说话有些费力,腰部一阵酸痛,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已经十分厉害,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才可起身,而这次却已经算得好的。
"没什么那怎么会昏倒?"展鹏辉紧紧蹙眉,他觉得对于这个问题他们需要好好沟通一番,也许他昏倒的原因是一贯以来的血糖偏低加上不定期进食,那么胃病也一定是其中某个重要因素。
"我......"楼昕不敢看他,别来视线想逃避那灼热目光,可是展鹏辉却凑了过去捧住他的脸,"看着我!"
"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展鹏辉咄咄逼人,丝毫不给他逃避机会。
"我......"楼昕舔着干裂的唇,望着他的眼里全是无措,"我......"
展鹏辉肆无忌惮的打量他,这张平凡无奇的脸却让他魂牵梦萦......
双手微微松开,指尖触碰着脸颊肌肤,依旧不是光滑,岁月过去留下粗擦痕迹却那么舒适,展鹏辉流连着舍不得放手,视线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也一如当初......
唇慢慢靠了上去,伸出舌尖细细扫过那干裂之处,给予滋润,抚平不安。
唇瓣含了上去,轻柔而缓慢的体会每一分空隙......
楼昕吃惊着,微微张开的唇怎么也合不上,那每一个过程每一步进展都那么清晰而明快......
舌尖探了进去,尝到的却是微微的苦味,展鹏辉微微蹙眉,却是吻得更加耐性,没有一丝急进。那渴望了千万遍的梦境居然还有实现的一天......
展鹏辉觉得自己心跳加速,"砰砰"着失去节奏,这是怎么了?
待到两人分开,楼昕已经呼吸急促,脸颊绯红,原本的病态都掩饰去了几分,堪堪生出几分健康之色。只听说接吻可以减肥,难不成还能有促进病愈的效果?
"上次听说是呕血?"展鹏辉并没有因为这个吻而忘记的初衷,"住院将近一个月。"
楼昕看着他,刚才生出的一点羞涩忽然不翼而飞,他紧紧握着被子里的双手,"我......那次......"
"这是最后一次!"展鹏辉郑重其事的态度让楼昕也跟着紧张,后者点了点头,最后一次。
展鹏辉满意的点头,刮了一下楼昕脸颊,说了句很不合适的话。
他说:"乖!"
54
楼昕恢复的很好。甚至比展鹏辉预料中更好,虽然医生都说"可以出院",但他仍然坚持多住几天,至少这会是个光明正大休息的理由。
住院的那几天都是展鹏辉在陪夜。舒曼大概是包下了整间病房,不然以医院"人满为患"的势头,怎么可能这么些天都没有人入住?
展鹏辉以那遥远的亲戚身份跟楼昕的主治医生交谈,对方竟然告诉他"曾经有段时间我差点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原来楼昕不是首次入院,这个医生与他相识至少已经五年。展鹏辉听完以后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要不要后悔,该不该自责?这些根本无从讨论,甚至不过浪费情绪,他只知道,从今往后他再不会松手。
"怎么去这么久?"楼昕听到开门声头也不抬十指飞速。舒曼帮他收拾的东西自然包括他的小电,现在的人似乎真是一刻也离不开这些东西,即便是展鹏辉每天住在医院也免不得要带着这些东西。
"都说不要想着工作了。"展鹏辉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有些不满,他以前从未发现原来楼昕也是个"工作狂",看来时间的力量根本出乎自己预料。
"总是有些不放心......"楼昕知道展鹏辉是担心他承受不住工作负荷,不过这些年过来他已经相当习惯,即便以前住院的时候他也是带着工作的。虽然他很清楚这不过恶性循环。
但这次......确实不一样。
"你把他们的活都做了,那他们做什么?"展鹏辉拿过放在他膝盖上的小电盒上,"又不是少了你就不行,你也要适当懂得放手,不然他们怎么提高?"
楼昕无声的笑,其实几日修养下来身体已经好得太多,关键是展鹏辉每天变着花样给他进补,今天小母鸡,明天黑鱼汤,就连舒曼也是一样,以致范晓晨也十分乐意来医院探病,展鹏辉不回家的这些日子,她几乎把楼昕的病房当成了食堂。还没心没肺的"嘿嘿"笑,"楼昕,你要是一直这样住下去就好了......你不知道展鹏辉跟我住的时候做的那些饭菜,跟喂猪差不多......也不知道他是把我当猪还是把他自己当猪。"
楼昕和舒曼憋着口气不敢笑出声音,只看展鹏辉一人在那里脸色阴晴。
"我知道......"楼昕淡淡说,展鹏辉斜他一眼,楼昕立即接了下去,"知道是没有用的......"
展鹏辉看着他面无表情,也不说话,楼昕顿时有些心慌,"小辉......"
展鹏辉握住他放在被子上的手,柔声道:"要不要出去散步?"自己的情绪就留待以后慢慢消化,何必牵扯了他?范晓晨有句话说得实在不错,"不迁怒,不贰过。"
"好啊,"楼昕笑,整日呆在病房感觉自己都要发霉,天气越来越热,似乎心情也跟着繁杂起来。
展鹏辉工作其实也忙,虽然已经尽量把时间留在医院,但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陪伴,而楼昕住院,舒曼则更忙碌,下班的一趟却是必须,一是为了探望,二是商讨工作。展鹏辉虽然不悦却也不说什么,因为他也知道,如果不是舒曼实在解决不了的东西也不会拿过来麻烦楼昕。
同事也是事先打了招呼,不要去医院打扰他休息,要慰问,出了院多的是时间。而这也是展鹏辉极力要求他住院的一个原因。
或者更多是他自己私心,他想跟他单独呆一会......
有一秒是一秒,能一分是一分......
所谓争分夺秒是不是就是这样?
"你想什么呢?"
"呃?"楼昕的声音唤回他思维的涣散,展鹏辉转头看他,傍晚柔和的光线在那人身上散开,有那么几缕透过头顶的发丝渲染出一片橘金色光泽,那是种很熟悉的颜色......
近在咫尺的熟悉。
"小辉?"楼昕望着他有些不明所以,那人的眼神太过深沉,幽黑着一片透不出任何光亮,仿佛黑洞要把自己生生吸进去。
"楼昕,"展鹏辉开口,声音低沉还带着些沙哑,头顶的阳光让他觉得脸颊发热喉头干涩,"有些事我还没有处理好......"
楼昕定定望他,忽然笑了,"需要帮忙吗?"
展鹏辉挑眉,勾起嘴角,"好啊,"他说:"帮忙等着。"
楼昕点头,"没问题。"
□□□自□由□自□在□□□
其实等待的状态很难去定义究竟是出于自愿还是因为习惯。至少展鹏辉有些搞不清楚楼昕这些年来,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只是现在去探究这些似乎有些没事找事。可是两人的复合不仅没有平复他原来的焦灼,甚至让情绪的极端浑沌着一片茫然。
只是有些念头的形成并不是一朝一夕,只是一直放在心底没有正视而已,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展鹏辉已经没有办法退缩了。
既然无路可退,那不如迎难而上。
这是范晓晨说的,虽然有些废话。
但生命的真谛却似乎由废话构成。
这天上午展鹏辉嘱咐秘书把韩嘉铭律师请来,下午接到秘书电话说"韩律师来了"的时候他竟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约了他,展鹏辉镇定恍惚的同时不竟感叹,律师果然是守时,几乎分秒不差。
敲门声传来,展鹏辉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道:"请进。"
"展先生。"韩嘉铭推门进来对着展鹏辉微微颔首,合体的铁灰色西服,勾勒修长身材。
"请坐。"展鹏辉站起来,指着办公桌对面的位置道。
韩嘉铭走过来坐下,开门见山的说:"不知道展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
"不急,"展鹏辉道:"上次公司组织去安吉春游,他们带了不少茶叶回来,有没有兴趣尝一尝?"
韩嘉铭略一点头,"好啊。"
秘书很快送了茶水进来,还有两碟点心和水果。只是两人都只喝了茶水,大概他们都觉得工作环境并不适宜下午茶吧。
小满快到了,日头也是越来越长,温度升得高了,正午的办公室显得有些闷,只是还不到开空凋的时候,韩嘉铭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挂在椅背上,深蓝色的长袖衬衣几乎找不到一丝褶皱。
"韩律师,"两人寒暄了一会,展鹏辉才斟酌道,"这次找你来,是有些私人因素。"
韩嘉铭看着他,等待他把话说完。展鹏辉拢了拢双手,"我要转赠一些东西......"
韩嘉铭一听,沉思了一会,抬头看着他道:"那就麻烦展先生把相关资料准备好吧。"
展鹏辉略一挑眉,果然是很好的职业操守。不该问的决不开口。
"我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展鹏辉拉出抽屉拿出一叠文件,"我要转让的是公司的经营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