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捕风————喜媚鱼

物欲是吸血的恶魔，陷在里面，就永世不得超生。

封面上，赫然是一辆新款的蓝色莲花跑车。

我按动按钮，吩咐秘书进来，将杂志给她，要她马上给我订一辆。

一贯的骄奢淫逸，买一辆跑车而已，在大家眼里没什么特别。如果不买，反而显得不那么正常了。

所以秘书毫不迟疑地立刻去办了。

电脑屏幕上，我笑了看一封刚刚寄来的邮件，然后按下了删除。

和卫熙在一起的生活十分平静，一起吃饭，一起下班，一起睡觉。有时候会回卫家大宅，一家人和乐融融，让人羡慕。

唯一的小波澜，就是母亲为卫熙安排的相亲，总是一个接着一个，那样不厌其烦。

他大多数会拒绝，但是十个里总有一个拗不过得去见面。那个时候，我会看着他一身的郑重，然后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么多的公主，却没有一个是王子中意的。

母亲很担心，打电话问我卫熙是不是有了女友，瞒着家里在秘密交往。

我笑了说，卫熙只是还不想那么快被绑住，倒不如先给我介绍一个。

母亲在那边只是笑，说才不愿把好女孩放在我的手里糟蹋。

是啊，我的风流韵事实在太多，虽然名义上是卫家的少爷，可是人人知道我不过是个养子，而且不求上进，卫家二老百年之后，遗产根本与我无关。

说穿了，这个圈子里，我实在是没有行情。

不过眼前的公主似乎是个例外，她不嫌弃我，会时不时强迫我和她约会。

"赵梓妍，这世界上多得是愿意为你当牛作马的人，你干吗总是让我当苦力？"我苦着一张脸，看眼前穿黑色礼服的高贵女子。

她俏皮地笑了，并不理我，只是问，"这裙子怎么样？我要晚上穿了去参加聚会。"

我无力地点头，看她皱了眉头。

"卫小天，本小姐叫你出来是怕你在公司憋着难受，陪我这样的美人难道还比不上打游戏来得有趣？"

即使是横眉冷对，看过去，还是美丽的灿烂夺目。

"晚上陪我去。"她命令道。

我摇头，说答应了卫熙，要一起出门看电影。

卫熙的爱好一直都很古典，我只好陪着他一起。

赵大小姐显然一脸的不屑一顾，提到卫熙，她没说什么，只是从手边拉起一件红色小礼服，问，这个怎么样？

我微微苦笑，奇怪这个大小姐喜欢的颜色为什么都这样极端，配合着她的个性，让人望而生畏。

我随手指指一边的水蓝色长裙，说，"那条吧。"

她有些怀疑地看我，却还是拎起那条水蓝色裙子，对身边一直毕恭毕敬的店员说，"我就要这条。"

我轻轻地笑。她却躲开了我的目光。

黑暗中，大大的荧幕，是所有人的注意所在。

卫熙伸手拉我，将我的手仔细地包裹在他的掌中。温暖到黏腻也不放手。

我有时在想，这也许是卫熙喜欢看电影的一个原因。可以在人群中这样拉着手，即使是黑暗中也很快乐。

我纵容他的快乐，他要什么我都给他。

晚上做爱，任由他摆弄身体，他要我说什么，我便说什么，他要我看着他，我就一刻不离地看着他。

平静的生活，水一样慢慢地流淌着。有的时候从梦里醒过来，我会分不清哪里才是现实。

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一颗卫星，时刻不停地绕着卫熙旋转。

电话那边，过去的玩伴抱怨最近都见不到我的影子。

我笑着应付他们，知道他们见不见得到我根本就不会伤心，见不到我的钱包时才会难过。

挂掉电话，眼前有人微笑着看我。幽蓝的眼睛，清澈平静的时候好像是月光下的大海。

"小天，我们的确有缘分，总是能这样不期而遇。"他笑得温和，十足的贵族气派。

街头巧遇，我才不相信有这样的事。

"你瘦了。"他看我，眼神关切。

我想他如果去当一个演员，前途一定十分光明。

"林展，你有什么要说的就快说。"我不耐烦地看他。

他轻轻地纵容地笑，问，"小天，你究竟想要什么？"

每一个人都问我想要什么，我怎么知道，就算知道，谁又能给我。

所以我对这样的问题从来都是报以一声冷笑。

"小天，如果你三年前就要我帮你，你的愿望早就达成了。"他淡淡地说，明显地表示对我的事他其实一清二楚。

我讨厌他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我知道，他一直不甘心不过是因为他掌握不了我罢了。

我投给他一个眼神，告诉他我的事儿用不着他管。

他显然并不生气，他总是不生气的，贵族的脸上，永远只会有优雅和从容。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插手，也许一切就不是你想要的了。"他用这世界上最温柔的语气在威胁我。

我冷笑，说，"林展，你不要太自大。你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我从不妥协，他还太不了解我。

林展的眼神意味深长，似乎只是想用眼神就剥开我厚厚的壳，进入我的身体，看看我卫小天的心是黑是白。

终于，他笑了说，"小天，我会等着看的，我要看你毁灭一切后最终拥抱的究竟是什么。反正我已经等了三年，我不在乎这几个月。"

我只是看着他消失在人群里。

"小天，你怎么又瘦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说我瘦了，我每一天都吃了就睡，怎么会瘦。

斜眼看用手抚摸我的卫熙，我没好气地说，"是你把我榨干的，你还敢问我怎么瘦了。"

我的话落在他的耳朵里，怎么听都像是又一次的勾引。

卫熙的眼睛轻轻眯着，凑近我，一张俊美的脸上全是准备将我再次吃掉的不怀好意。

我欲擒故纵地躲开一点，笑了说，"你是野兽么？"

眼前的王子大吼一声，毫无顾及地扑了上来。

压着我的身体，都是熟悉的味道，汗液混合在一切，有微微的黏腻感。相互撕咬，缠绕，从床上到地上，地板冰冷，我感觉心里惊了一下，不动，示意他可以进来了。

他还是担心，小心地问，可以么？

我咬牙道，不来你试试看！

他笑了贯穿我的身体，深深地结合在一起，他又不动了，欣赏我的表情--停在边缘的焦虑和躁动。

他这样控制和折磨，纵容和疼爱。

水汽氤氲的眼睛，是激情蒸腾后再一次的凝结。朦胧的，陶醉的，却一刻也没有闭上。

手指划过身体，想要狠狠地攀附着什么，终于停在脖子的地方，支撑着身体，让他一次又一次的贯穿。

地板还是冰冷的，皮肤贴在上面却有种别样的快感。堕落的越深，越是觉悟到这怎么也暖不了的寒意，一切都混乱了，除了内心的某个地方，每一寸都在沉沦。

终于，一切释放，气息挨的那样近，彼此呼吸的都是对方的味道。

还是联结在一切，紧窒到没有空隙。

卫熙的眼神落在我的肩上，骤然一紧。手指轻轻抚摸，问，还疼么？

我哼一声，说，傻瓜。

什么样的伤口都会愈合的，只要你不在乎，就会好的很快。

他还是恋恋不舍地用手指在那块完好无损的皮肤上逡巡，我有些不耐烦，攀上他的肩膀，说，"卫熙，你若是觉得对不起我，那我也咬你一口。"

他笑了点头。

我张口咬在他的身上，毫不留情，他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血流了下来，我慢慢松口，舔舔唇角的血腥，狞笑着问，"疼么？"

他一贯的纵容，即使眉头微微地皱着，还是将我抱在怀里，附在耳边的声音淡淡的，小天，我再也不会怀疑你了。

我叹气，也抱着他。

我不想告诉我纯洁的王子，其实这个世界上是没什么人可以相信的。

第六章

"小天，不要摆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死样子，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没有魅力！"

对面的梓妍，总是这样傲慢的语气。

黑色的裙子上有张扬的红色花朵，衬着她海藻一样的长发，似乎是从杂志中走出的美丽恶魔。

坐在露天的咖啡馆，如此引人侧目的女子居然说自己没有魅力，而罪魁祸首是我。

我该怎么谢罪？

我冲她笑，她却丢给我一个大大的白眼。

"听说卫熙的准未婚妻是言家的独生女？"她貌似漫不经心地问，眼神却锐利如同即将捕食的野兽。

我笑了，想起那女孩出现时众人的惊讶眼神，如果说梓妍是美丽的恶魔，那个女孩定然是纯净的天使。

天使对王子一见钟情。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美丽的存在，上天如此厚爱他们，以至于众人连嫉妒的权利也没有。

梓妍斜眼看我，轻轻地嘲讽地笑了，问，"这一次你的王子终于要娶他的公主了。我听说，你们家二老急着要他们今年圣诞订婚。还有一个多月吧......"

"原来你知道现在十月啊。"我吃惊地问她。

深秋十月，只有梓妍这样的神经病才会拉着我瑟瑟发抖地在风里喝咖啡。

她习惯了我一贯的偏题打岔，十分执着，"卫小天，你一点也不难过么？难道就这样放手，然后好好地在婚礼上做个称职的弟弟？喊那个女人一声大嫂？"

我看梓妍，吃惊于这个女人的想象力总是天马行空地让人佩服。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阿妍，你以为卫小天有心么？"

她眼神复杂地看我，一贯的冷淡骄傲渐渐龟裂，露出的，还是很多年前那样柔软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好像天使的羽毛，她慢慢地，吐字清晰："卫小天，你去死吧！"

我冲她点了点头。

将梓妍丢在身后，我慢慢向前走，手机响了，电话那边，是我慈祥的母亲。

"小天，回家来劝劝你哥哥，他太固执了。"

我笑了说，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合上电话，我的唇角浮上一抹微笑。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带我去看第一场电影。那个时候，看着荧幕上有美丽的女子突然死去，我不能自己地哭泣。他便轻轻地将我搂在怀里说，小天，那只是一场戏，一切都是假的。

虚假的悲欢离合，虚假的柔情蜜意，戏里，一切都是虚假的......

等到戏落幕之后，演员就会乖乖地退场，脱去华丽的戏服，抹去艳丽的妆容，丢掉那戏里的爱恨情愁，过一个平淡安稳的人生。

但是，现在，这一场戏才要上演，我的王子，你做好准备了么？

卫家大宅，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凝重的气氛。

卫家二老坐在大厅里，卫熙站着，空气就好像是随时会破碎的玻璃。

999朵红色玫瑰，我买来送给我英俊的王子。

"小天，你又在闹什么？"母亲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高雅的贵妇，从没有过慌乱的时候。

我笑嘻嘻地将花捧给卫熙，说，哥，拿去送给言小姐，她一定马上嫁给你。

卫熙瞪我，花丢了满地。

我无奈，坐下来，笑了看他。他的眼神里有希望，似乎在说，只要我拉他一把，他什么都不怕。

这时，一向慈爱的父亲开口了，淡淡的，却充满威严："卫熙，为了卫氏，你必须答应。"

"爸，我会努力打理卫氏的，只要给我一点时间。"卫熙很坚决。

父亲显然不为所动，在商场纵横这么多年，他很清楚现在的状况。

卫氏是一棵耸立的大树，却已经从根里烂掉了，多年的风光，三年来莫名其妙地迅速坍塌，除了这一次的联姻，再没有办法拯救。

我想，他一定在庆幸有个儿子可以卖这样好的价钱。

"可是，我一点也不爱她。爸，你难道要拿儿子的幸福去换那笔贷款么？"卫熙仍在苦苦挣扎。

我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的王子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一点也不明白世事险恶。天真地把自己的爱情当作最美丽的宝石，要献给他认定的美人。

其实，一个王子的婚礼，不过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交易，有蛋糕和祝福。

"啪"一声，国王的手掌狠狠地落在了王子的脸上。

真像一场旧式的话剧，吃人的封建礼教和勇于追求幸福的青年便是戏里的高潮，我简直看不下去了，只觉得昏昏欲睡。

"你不要打他，有话好好说，"红脸唱罢，白脸便要出场了。只见王后抱着王子声泪俱下："卫熙，其实言小姐有什么不好，她长得那么美，又对你一见钟情，相信妈妈，不会再有这么好的女孩儿了。何况，卫氏是你爸一手创立的，你怎么忍心看他的心血就这么没了。"

"小天......"他这个时候喊我，眼神绝望。

父亲母亲也在看我。

无聊的观众突然被拉入了步入僵局的戏里，总是需要做点什么贡献的吧。

我一脸苦楚，走到卫熙身边说，"哥，你就答应吧。我见过言小姐了，我想她是真的喜欢你，而且，就像妈说的，这一次，卫氏的确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为了爸妈，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家，你就答应吧。"

说罢，我感觉眼角已经泛上了泪光。

多日的疲劳轰炸，多日的挣扎犹豫，就由我的演出画上了句号。

卫熙最后看我一眼，终于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没有人看到我的表情。

父亲坐了下来，终于安心，母亲也露出了笑容。

他们安心了，儿子将自己包装成礼物，只等呈现给那美丽的公主了。

美丽的公主会奉上10亿的贷款，然后带着王子回她的城堡。

这就是现代的童话故事。

回到家，卫熙不说话，脸色死灰。

我默默地坐下来，看他的身影在黑暗中固执地立着。

"小天......"

终于，他拥抱我，绝望而无奈。

"结婚吧，卫熙，这对大家都好......"我轻轻拍他，说得平静。

说完，我便脱开了他的怀抱。

媒体对豪门的故事总是那么感兴趣，卫言两家联姻，只是一夜就铺天盖地上了所有报纸的头条。

路边，有幻想破灭的女孩儿，看着报纸上又一个娶了公主的王子，感慨这个缺少奇遇的年代。

身边美丽的公主，轻轻地对我笑，鹅黄色的长裙，衬着她纯净的笑容，好像这寒冷秋天里的一朵绝美的花。

"小天，以后我都这样叫你行么？"美丽的公主礼貌地问。

我点头，看着她笑，说，"大嫂，你想怎么叫我都行，即使你把我当作奴仆，我也心甘情愿。"

公主优雅地笑，脸却微微红着。

"小天，卫熙他平时喜欢吃什么，每一次吃饭他都点我喜欢吃的，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他喜欢的是什么？他喜欢这样的黄色么？"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这样没有安全感，迫切地要付出。

我笑了说，"卫熙胃口一向很好，基本不挑食，只要是柔和的颜色他都喜欢，他喜欢女孩子留你这样的长发，有你这样美丽的眼睛，我想，你就和他的梦中情人长得一样。"

我什么都告诉她，关于卫熙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她，唯一的真相，埋在深处，却要她有耐心才能发现。

不远处，王子向这边走来，他是如此英俊潇洒俊美不凡，微笑着在公主额上轻轻一吻，说，"走吧。"

公主压着满心的雀跃欢欣，向我道别，趁王子不注意的时候给我一个感激的眼神。

王子和公主就这样走了，只留我这个可怜的小丑面对两个孤零零的咖啡杯。

幽蓝的眼睛，总是神出鬼没。此刻正有点怜悯地看着我。

"林展，你似乎总是不能在一边袖手旁观。"我叹气看他。

他笑了，说，"小天，我只是在帮你开局，否则，一旦我的资金注入，卫氏就还可以坚持多些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