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咒————苇间风

作者:苇间风  录入:12-24

那不是我认识的拉塞亚,那个人我不认识......
心里为恐惧和失落所摇撼的布兰切转过身把托托抱在了怀里。
"托托,看见那人的事不要和拉塞亚说起,知道了吗?"
"为什么?"
"嗯,我想拉塞亚不会喜欢我们打探他的事。如果托托不想拉塞亚走的话就不要问。"
孩子虽然不是很明白,可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不会问的。"
不想让拉塞亚发现自己在窥视他,布兰切干脆和托托一道坐在了地板上,陪孩子玩积木时,他还在心不在焉地想着刚才的事。以往他曾猜想过拉塞亚可能是盗匪也说不定,可真的看见他和疑似盗匪的家伙站在一起,内心却又拼命地想要否定。
比起盗匪来还是嘴巴坏坏的妖怪更让人放心些吧......
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是好的布兰切陷入了深深的混乱,失望的阴影更是压倒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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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楼梯上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时,布兰切下意识地把托托抱在了怀里。托托正在摆弄糖果盒子,被布兰切一拉,盒子翻倒在地,糖果滚了出来。
"布尔,妖怪盒子盖不紧,你帮我修一下吧。"
正留意着门口的布兰切几乎没有注意托托的话,托托拉了他一下,这时,房门大开,拉塞亚微笑着走了进来。
"下午好,布尔,感觉怎么样?"
"好......我已经好多了。"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的布兰切勉强笑了笑,"谢谢你的照顾。"
目光微闪了一下的拉塞亚好像有点困惑,布兰切不由想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太不自然了,可一紧张,他的脸反而更僵了。拉塞亚走了过来,一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因为动作太快,布兰切来不及反应,所以表情更加呆滞。
"嗯,已经完全不烧了。腰还有昨天那么痛吗?"
"好了大半了。"不知道如何面对那双温柔的眼睛,布兰切垂下了头,把托托摆弄的盒盖拿在了手里。
"你们在玩积木?"
拉塞亚弯下膝盖也坐到了地上,只半米不到的距离更增添了压迫感。
"唉,托托在玩积木,我帮他看看糖盒,好像这盒子盖不紧。"
这时托托已经把糖果全部装回到了盒子里,听布兰切这么一说,他点了点小脑袋。
"嗯,这盒子老是盖不紧,我让布尔帮我修一修。"想了想,"拉塞亚应该能让盒子盖紧吧,你不是有魔法吗?"
布兰切忍不住抬头去看拉塞亚,对方眯着眼笑了起来。
"这个盒子可不是我的魔法可以盖紧的,布尔或许能够想出办法来。"
"为什么你不能?"
"因为我不是这盒子的主人。有魔力的盒子只回应将它变为魔盒的那个人的魔力。"
"那布尔为什么可以?"
"因为布尔是打开盒子的人,也就是说他是魔盒认可的可以替代他主人的那一个。"
和托托说着话时,眼睛也一直盯着布兰切的拉塞亚笑得好像是在阳光下打盹的猫一样地慵懒,那种随心所欲改变周围氛围的魅惑得得笑又一次摄住了布兰切的心神。

"可以给我讲讲这个盒子的故事吗?"
当托托被邻居家的孩子叫去玩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拉塞亚刚要开口说什么,布兰切抢先说出了口。
其实他对这个盒子的兴趣并没有那么高,只是他想在想清楚该如何对待拉塞亚前多一点思考的时间。也许让拉塞亚离开,自己一个人独处更能思考清楚。可不知怎地,他不想这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大概没想到布兰切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拉塞亚竟沉默了。片刻后,他平静地开了口。
"这个盒子名叫心咒,是古凯斯特人用来储存记忆情感的盒子。在凯斯特人看来,世间的一切都是可以封存的,包括无形的时间和人的思绪。他们深信,被封存起来的东西经过时间的洗礼会产生出超越一切的魔力,会让他们得到他们渴望的一切。当然这仅限于和他们封存的东西有关的渴望。比如如果是对另一个人的爱,那就求得他的回应,如果是对另一个人的恨,那就得到他所要的复仇之火。"
不知不觉听进去的布兰切问了一句,"那么这个盒子里封存的是爱还是恨?"
"这个我不清楚,在盒身上书写下的咒文也没有提及。一般来说,盒子里装了什么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知道了就失去了心咒的魔力。"
布兰切倦怠地合上了眼,"为什么要做这样的盒子?如果是爱的话就要说出来让对方知晓,即便要存,存在心里才是它最好的归属。"
"但心是最不可靠的脆弱的东西,对于过于执着的爱和恨它都不是一个可靠的容器。而且它还善变。"
布兰切睁开了眼,"你爱过什么人吗?又或者你憎恨过什么人......"
"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话让我觉得是。"
布兰切坐起了身子,向拉塞亚所在的地方膝行了几步。
"你可以对我说句实话吗?"c
在他笔直的视线下微微眯缝起眼的拉塞亚歪了一下头,"你想知道什么?"
"你不是妖怪也不是精灵是吧?"
"你从来也不相信我是,不是吗?"
"对,我曾经怀疑你是妖怪,因为你在我面前现出猫样的纵长瞳孔,还有那个火苗的把戏也是。可是除了这些,你一点也没有那种妖怪的感觉。所以我想你只是会玩些把戏而已。"
顿了一下,布兰切把手放在了拉塞亚的肩膀上,"让我再看一次你那纵长的瞳孔,我想确认一下我是不是被催眠了。"
金褐色的眼睛浮上犹豫的迷雾,"你真的想看?"
"是。"
拉塞亚苦笑似的闭起了眼睛。当他慢慢睁开眼时,妖异的猫瞳现了出来,那种既令人恐怖到心神麻痹又让人觉得美得不可思议的感觉夺走了布兰切的呼吸。
"布尔?"
猫瞳的主人用手掌在他面前晃动了一下,布兰切脱力似的坐了下来,手依然抓住对方的衣服不放,结果倒像是他整个人都扑在了拉塞亚的怀里。
"......我以为我上次是被催眠了......可没想到不是。"
"那你现在能认定我是什么了吗?"
"......你是拉塞亚,我认识的那个拉塞亚。"布兰切的声音里有了某种异样的东西,是坚定也是一种执着,"我不知道拉塞亚是不是也有一个心咒,但我想心的包容量是远超过一个木盒的,它或许是脆弱的,但它也是温柔的,当它把满满的的爱流溢出来的时候,它渴望的那个人也会因之而感动。当它把无法承载的恨释放出来时,也会有理解他的人为他分担排解。我想这应该是比心咒更有魔力的盒子......我想要告诉拉塞亚的是,请不要像掩藏你这美丽的眼睛一样隐藏你的内心,如果你愿意把我当作一个够资格与你交朋友的人的话,那时你再来告诉我你是谁。"
直到离开拉塞亚,走出房子,在阳光明媚的院子的草地上坐下时,布兰切依然没有完全摆脱那种昏眩的感觉。对拉塞亚说了连自己都觉得很奇怪的话,却不知该如何收场的他只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不管拉塞亚意欲何为,他都不是一个内心卑鄙的家伙,那双无垢的清澈的猫瞳告诉了他这一点。


第 13 章

还有一周就是花月狂欢节了,村子里前来参加节日的外乡人骤然增多,甚至连洛林、卢瓦尔这样的外省口音也能听到。
下午两点,从村议政厅离开的的布兰切前往自己的木器作坊,刚刚走到所在巷口就看见村长的二女儿维吉站在那里张望。
"下午好,布兰切。"维吉挥了挥手,脸上明朗的笑容让布兰切觉得很可爱。
"下午好。维吉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布兰切帮我做一样东西。"
跟着打开门的布兰切走进作坊的维吉把一直背在后面的左手拿了出来,手里握着的东西让布兰切愣了一下。那是一把式样古朴的剑,木制的剑鞘没有做任何装饰,通体呈暗黑色。
"维吉找错人了吧,我可不是铸剑的师傅。"
"我知道,我只是想让布兰切帮我再做一把相同的剑鞘。这把剑鞘不能用了,你瞧。"
维吉说着用手往外一抽剑柄,鞘口啪地一声轻响,一条长约十厘米的裂纹现了出来。
"做剑鞘的话没有问题。"布兰切接过剑鞘仔细地看了起来,"不过要等些日子我才抽得出时间。"
"要等多久?"
"等狂欢节过后吧。"
维吉迟疑了一下,"能不能再早一点呢?"
"嗯?这把剑有人等着用吗?"
维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看了看门外,确认没有人偷听后她凑近布兰切,"这把剑我等着用,因为有不想让父母知道的原因,所以我想尽快拿到它。"
布兰切怔了一下,"维吉想用这剑做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维吉腼腆地笑了笑,"如果是别人我是绝对不会说的,但是布兰切就不同了,你不光值得信任也绝对不会认为我疯了。所以我就告诉你吧,我想去参加骑士团,想做一个了不起的女骑士!"
少女那充满自信的阳光般的笑容令她并不出众的相貌也有了不可思议的诱人之处。布兰切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既困惑于这个有着男儿志向的女孩的宣言,同时也很担心她显然不成熟的抉择。
"维吉跟父母说过了自己的打算了吗?"
"没有,如果说了,他们根本不会理解。他们对我只有一个安排,那就是结婚。可是那根本不是我要的人生,对我来说,做自己喜欢的事才是最最快乐的!"
"但女孩子做骑士不会有人要的。"
"我要参加的是护卫罗瓦公主的百合骑士团,那里也收女兵的!"
维吉耸了耸肩,颇有些遗憾之意,"如果我是男人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去参加最了不起的鹰团。不过百合骑士团也不错哦,至少他们不歧视女性。他们两个星期后在迪兰招收新兵,机会难得,我一定不能错过。"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布兰切不安地搓了搓双手,"总觉得维吉是在做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似的。抱歉我说话直了些。但这是我的真心话。"
"没关系,我明白布兰切的意思。可是是人的话都会有梦吧,我想布兰切也做过和现在的生活不一样的梦。我的梦只不过与一般的女孩不同罢了,我不会愚蠢地梦想有白马王子来改变我的生活,我的梦想是做自己的拯救者,由我自己来改变我的一切,做不输于男人的女人。嗯,男人能做的一切我都要做,就是这样。"
面对这个目光坚定的女孩,布兰切知道自己没有改变她想法的力量,因为油然而生的敬意,他甚至还很羡慕这个比自己更有勇气闯荡世界的女孩子。当然他也没有忘了他有提醒这女孩外面的一切并不简单,危险要大于幸运的责任。在得到维吉会在离开前向父母告知自己的决定的保证后,他答应尽快为她做好剑鞘。

维吉刚刚离开不久,一个外省人打扮的男子悠然地走了进来,因为对方白皙纤丽的相貌颇为醒目,布兰切也不禁抬起头多看了两眼。
"客人您慢慢看,如果是想买些本地产的纪念品的话,那边桌子上有。"
听到布兰切的招呼却没有理会的男子只是默默地在店子里踱来踱去,忙着低头做活的布兰切隐约感到他的视线不时在自己身上扫过。过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男子的脚步声停在了布兰切的面前。
"这个多少钱?"
望着被男子掐住脖子的猫玩具,布兰切摇了一下头,"这个不卖,这是别人定做的。"
"呀呀,多可惜呀,我唯一喜欢的就是这个小猫咪。"
和他的外型颇为相称的是他的声音也异常地清澈悦耳。男子细长的眼睛笑微微地弯了起来。
"能否打听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干净整洁又清净的旅店?"
"抱歉,这个时候,村里仅有的两家旅店都已客满,您可以到附近的人家问问,看他们愿不愿意让您租住家里空闲的房间。"
"是吗?那可以推荐一下吗?哪一家比较......"
正说话间,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牵着托托的拉塞亚出现在了门口,正在询问的客人这时也转过了头,就像是中了邪似的,两个人的目光一下子粘着在了一起,客人的目光里透着一丝喜悦的诡诈,而拉塞亚则是冷冷的冻结了一般。
"布尔!"丝毫没有察觉到大人间异常的危险氛围,托托欢快地跑了过来,"我和拉塞亚来看你了,待会儿拉塞亚还要带我去苏利家玩。"
扑到布兰切怀里时,他好奇地看了一眼正与拉塞亚对视的男子。
"他是谁呀?布尔?"他小小声地问道。
"是顾客,来买东西的。"
"他很漂亮耶!"
"谢谢!你也很可爱喔!"细长眼睛的客人突然掉转头冲着托托一笑,"纳,可以告诉我那边那个也很漂亮的家伙是你什么人吗?"
"那是我哥哥!这个也是!"托托很自豪地抱住布兰切说道。
客人微微有些诧异,旋即他朝布兰切露出了温和如春日的笑容。
"谢谢你刚才的说明,我已经决定好了,我想到你家里去租住会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我家并不合适......"
"这是定金,我现在还有些事要办,日落时我回来的。不用为我特别安排,只要有一张床就行。"
根本没容布兰切说出拒绝的话,客人一边放下不少于五个金的定金,一边往外走,经过拉塞亚身旁时,他轻佻地挑了一下眉毛。
他们认识,这是布兰切在看到两人第一次对视时就已经明白的事。时隔看到那个凶悍的壮汉仅两天的时间,又一个拉塞亚的故人出现了,可这个人的感觉与上一个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说上一个让布兰切觉得像是听命于拉塞亚的亡命之徒的话,那么这一个有可能是拉塞亚的敌人,甚至是拉塞亚也不会轻视的厉害角色。是否以后的几天还会有更多奇怪的人出现,这已经不是布兰切心中的疑问了,而是他确定会发生的事。

"村长说领主的卫队几天后就到,已经要求各家各户都要上报家里的人口,包括借住的客人名单。"
听布兰切这么说,慢慢走过来的拉塞亚只是事不关己地"喔"了一声。布兰切暗暗叹了口气,如果本人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自己在那里瞎操心岂不是很白痴。不过该说的,该提醒的他还是无法不说出口。
"村长还说了,不光领主的卫队到了,连国王的第七军团也到了附近,说是可能休假也要参加我们这里的狂欢节庆祝。"
"那很好啊,一大群身强力壮的男人的到来一定会让这里的女孩高兴得眼睛发亮吧!"
拉塞亚促狭地笑了起来。不能容忍他把这里的女孩看得那么下贱的布兰切终于忍不住把一块废弃的小木块扔了过去,拉塞亚脸一侧,机敏地躲开了。扔出去后就后悔的布兰切见托托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大大地松了口气。
两天前那场有关心咒的莫名其妙的对话后,生活依然像往日一样平静,拉塞亚就像从没有和布兰切做过那样的交谈似的,他的行为他的态度都在向布兰切表明这一点。对布兰切而言,这种感觉很令人沮丧,因为他自己一直把那事记挂在心里,他期望拉塞亚可以给他一个安心的解释,可以让他不再彷徨地胡思乱想。可是他的心意完全没有传达到拉塞亚的心里,那个人依然故我地生活着,每天带着托托来看布兰切工作,然后到村子的各处闲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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