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童安、皇帝在一起的五年,无数次皇帝在灯下握着我的手教我写字,无数次皇帝在寒冷的冬日里搂我在怀中偎在火盆前听我念书,无数次他亲手安排我睡下,然后在我合起的眼睛上轻轻一吻......这些,本是甘子泉该做的,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做过。抱着我的皇帝只知道我乖巧可爱,比他那几个亲生的孩子更会膝下承欢。但他从来都不知道,我听话是因为我心里幻想着,与我亲近的人不是他而是甘子泉;我想要孝敬亲近的那个人其实是甘子泉--我的父亲--当然,甘子泉更不会知道。如果我不知道我还有一个父亲,如果我清楚的知道我的父亲并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我也许不会这样渴望拥有他。但是,他明明存在,我看得到他,但看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享受着他的疼爱。那么,我不能控制自己爱他的同时,也同样不能控制自己恨他,我是他的亲生孩子,为什么他宠爱的却是甘霖?我更恨甘霖,本来属于我的怀抱被他夺走,要我怎么才能不嫉妒?近乎发泄地喊完了,心开始隐隐作痛,我有些茫然,我真的恨他么?我曾经在梦里见到他的时候发誓,如果他肯疼我,我就做一个最乖的孩子,最好的儿子。可是,现在我说的这些话,一定让他认为我恨他入骨,我甚至还说皇帝比他对我好,他一定更不会再喜欢我......可是,可是,强忍住不说......我做不到...... 甘子泉一直在笑,笑容越来越绚丽,他扬起眉毛,声音有些嘶哑:"你的娘亲?你的娘亲?你在责问我为什么抛弃她是么?你在责问我你为什么是私生子是么?哈哈,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需要知道!"他抬手拈下一片翡翠般的叶子,缓缓地碾碎,绿色的汁液沿着他雪白的手指一滴滴落下。我的心酸酸地痛,他果然是不喜欢我、不在乎我的,他喜欢的是他的侯爷儿子,他喜欢的是他那一串闪着金光的显贵身份和头衔,我又算得什么?那么,我走,我不看,我远远的走,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我大步走去,不看任何人。经过甘子泉身边的时候,他突然伸手,用力拉住我,把我拉到他面前,盯着我的眼睛,低声道:"皇上对你很好,是么?真的么?他抱过了你,你还甘之如饴?你认为那是好事,是不是?你果然不是我的儿子,你果然根本就该死!"他细细地,似乎一个字一个字咀嚼之后慢慢吐出来,语气怨毒。他的低头看着我,他的脸就在我眼前,我清楚地看见他咬着嘴唇,红艳的双唇中微微露出一线雪白的牙齿,他有些紊乱地呼吸扑在我的脸上,柔软缠绵,却是寒气刺骨。好吧,你恨我,那么,我也不爱你!我恨恨道:"不错,皇帝就是比你好,他喜欢抱我,我也喜欢在他怀里,他比所有的人都好,我......" 咽喉一紧,所有的声音都被生生地挤压回去,他的双手已经紧紧扣住我的脖子。我竭力地挣扎着,但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机会,我抓住他的手臂,可是无力挪开。眼前他俊秀的面孔渐渐变形,耳边是甘霖和墨竹姐姐一家惊惶的声音:"父亲,放手......你不能杀了他......""老爷,饶了他......" 冷呵,明明不是冬天,却是彻骨的冷,为什么,为什么每见到一次他,他都那么想要杀了我?他是我的父亲呵。可是我不哭,至多,以后再不见他就是,如果再不醒来,是不是就可以不再见他?身上渐渐温暖起来,有人道:"小刺猬,乖乖醒来和我打架和我吵,不然老虎哥哥再不理你。"
是老虎哥哥么?是他抱着我么?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圆圆的、猫儿一样的一双眼,微厚的双唇,略黑的肤色,漆黑的发金冠束着,抱着我的手比我的大出足足一圈儿,左手虎口还有一道伤疤......他长大了,可还是我的老虎哥哥,会笑会闹的老虎哥哥。我伸手抚上他的脸,粗糙,细细摩挲的话,下颌还有很多尖锐,他呵呵地笑了出来:"那是沙场的风吹的,你不知道做一个将军有多威风,下次再出去,老虎哥哥带你去好不好?唔,"他摸摸自己的下颌,"这是胡子,哈,我是大人了,当然长胡子,你再过两年也要长的。饿不饿?我叫人给你熬了冰糖莲子粥,又甜又糯,好吃极了。"他放下我,去桌上的食盒里舀了粥出来,吹了吹,又尝一尝才送到我唇边,笑道:"小刺猬乖,吃一口。" 这分明是把我当小孩子哄,可是,我说不出气他的话,泪水不听话地爬了满脸。每一次见他几乎都要哭,我还真是没用。老虎哥哥放下碗,又搂住了我,低声道:"小刺猬不要哭,老虎哥哥不是告诉过你么?男儿流血不流泪,不过是脖子上有些淤伤,用不了三天就好了。你放心,没有人会来伤害你了,甘霖把你送过来的,他说你不愿意回宫里去,他的府里又不能留你,还是我照顾你比较好。哈,你不知道我和他念叨了多少次你。来,乖乖地喝了粥,我带你去看好东西。" 他用毯子裹好了我的身体,然后把我抱出了那间卧房。我没有想要自己走,冷得厉害,任何一点温暖都让我迷恋,我贪恋他的身体,不愿意离开。夜色沉沉地,天边那一弯残月并不能弭消掉多少沉重和压抑,我把自己更深地藏进老虎哥哥怀里,听着竹梢间徘徊无定的风声。我看见他抱我出来的那座院子正是当年他要给我住的"紫桐轩"。他抱我进的,也还是五年前他把我带进我那一间书房。一切都没有改变,变的,是我和他的模样--我们都长大了,虽然,我还不够大。他把我放进椅子,用毯子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展开书桌上一叠厚厚的纸,我看见纸上是一幅幅人像,落款的时间由五年前直到半个月前,笔力由稚拙到逐渐流畅--每一张画的都是我。画上的确是我,不是甘子泉,我看得出来。画上的孩子眉眼倔强,唇紧紧地抿着,眼神里却有淡淡的孤寂和凄凉--曾经看过的、甘子泉的画像,是一个甜蜜到花朵一般的孩子,那个,不是我。老虎哥哥紧紧抱住我,他低声道:"你知道么?五年前我给你看过的那幅画,是我的父王画的,画的就是甘霖的父亲甘子泉甘大人,他,是我的舅舅。他与我的父王......相爱过,两个男子的相爱,你能想象么?"
17 两个男子的相爱,你能想象么?老虎哥哥在这样问我,他不知道,我根本不需要想象。皇帝和童安把这样非常的感情在我面前整整演绎了五年,他们夫妻一样的生活,做夫妻一样的事情,只是,他们不会象真正的夫妻一样有自己的孩子--所以,童安得到了我。可是,我不能理解,甘子泉爱着的人是老虎哥哥的父亲,晋王慕容炫毅--或者说是雪宁,他娶了的人是端懿公主。他有自己爱的人,他有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么,我的娘亲沈雪凝又算什么?那么,我,又算什么? "小刺猬,你冷么?"老虎哥哥声音有些沙哑。我醒悟过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抱着,从毯子里伸出的手紧紧抓着他胸口的衣服,紧到手指的骨节已经发白,我,究竟在害怕什么?我松了手,把自己裹紧些,竭力用最迷惑无辜的目光看着他,笑道:"老虎哥哥,你要讲故事么?我最喜欢听故事,你快讲。" 老虎哥哥的脸红了红,声音细如蚊蚋:"小刺猬,这不是故事,是真实的事情。在旁人的眼里,也是一件丑事,皇叔一向都强压下去不肯告诉我的。这次进攻西戎,甘......舅舅作为监军随甘霖一起去了疆场,他......喝醉了告诉我的,那样神仙似的一个人,却哭得......这些事情,我知道不应该随便说给人听的,但是......但是,小刺猬,我只想跟你说说,我知道我应该跟你说,你明白么?"
的确是丑事,朝廷重德,醉酒狎妓于为官者都是重罪,富贵人家包戏子玩小倌儿也是有的,可那是拿不上台面的东西,纵使真的做了,也是背地里藏着掖着,问也是不肯承认。就连皇帝有了童安,也只能在深宫之中无声无息地掩藏。"小倌"两个字是多大的侮辱,玩小倌的人会得到什么样的轻贱,我在胖婶的口里已经听得太多,可是甘子泉、可是老虎哥哥的父亲,他们也是一样低贱的人么?老虎哥哥的头低垂下去,呐呐道:"可是,他们真的不是旁人想象的那样,我真的......很同情他们,书上那些生死相许、相溽以沫不知真假,可他们的事情是真的,你......会轻看他们、轻看他们的感情么?" 不会,不会,我怎么会轻看这样的感情?我怎么会轻看对我那么好的安哥哥?我怎么会轻看给了我生命的父亲?--即使,他并不爱我。我摇头,揽住他的脖子,把他乌黑的发柔柔地绕在指尖,我多想知道父亲的一切,我多想知道,他的过去有没有我的娘亲......和我...... 老虎哥哥抱起我,躲开那些木偶一样侍立的丫鬟仆人,藏进竹林的深处。竹梢有风在徘徊,月光被竹叶摇碎成无数的碎片,安静地睡在泛着白光地上,让我想起小时候见过的、北方的雪。洁净,没有一丝异色的白,让人从骨子里喜爱,却残忍,冻病了体弱的娘亲,冻伤了我的手足......象是甘子泉。老虎哥哥把我搂在他的胸口,在我耳边低声道:"这里,是他们最爱的地方,所有的人都不会发现,他们会在这里相互偎依,看着天上圆满的月亮。" "父王十六岁被封为太子,迎娶的太子妃却是当时右丞相家的大小姐。太子正妃一向都选择家族势力庞大的贵族女子,但没有人知道,父王为什么执意要迎娶从未见过、父亲也只是一介文官的甘大小姐。皇祖父一直宠爱父王,认为他即使娶了我的娘娘,也一样能顺利登上皇位,况且,娘娘是个绝美女子,博学多才,一曲碧霄吟曾令皇祖父听得如痴如醉。"老虎哥哥的声音悠远飘渺,仿佛来自遥远的、那个甘子泉与慕容炫毅相互倚靠的过去...... "甘丞相夫人早亡,娘娘出嫁的时候,舅舅只有九岁,长姊幼弟,状若母子,所以父王将舅舅一并接进府中,亲自教授舅舅。所有的人都以为父王是对娘娘的爱屋及乌,没有人知道父王是怎样地爱恋着舅舅,而舅舅,也在疯狂地迷恋着父王。舅舅十三岁那年要去参加秋闱,可是,在进场前,舅舅和去送他的父王都被拦下送到了宫里,不知道是谁告诉了皇祖父他们的感情。即使舅舅发誓绝不逾矩、绝不伤害我的娘娘、他只要为父王做一世贤相,但,皇祖父还是要处死舅舅。父王抱住了舅舅,告诉所有的人,舅舅死去,他一样不会再活着。他不做太子,不继承皇位,他愿做平民百姓,只要能与舅舅相守一世。"
做一世的贤相,做一世的贤相......这样熟悉的话,让我想起皇帝在我下场前,硬要我陪他演的那场荒谬的戏剧,难道......难道甘子泉和慕容炫毅的一切慕容炫鬻都知道,甚至,是慕容炫鬻出卖了他们?老虎哥哥接着道:"皇叔也为父王和舅舅求情,父王保下了舅舅,替舅舅受了廷杖三十,也失去了太子之位被贬为平民。甘丞相一怒之下,与舅舅断绝关系,辞官回了家乡。这是皇室的秘闻,娘娘也并不知道,父王被贬,她就安安稳稳地陪着父王乡下务农,舅舅和父王谁也不忍心伤害她,只是用目光相互慰藉。一年后皇祖父驾崩,皇叔继承了皇位,父王又被重新召回京城封为晋王。可是娘娘为生我而死,临终前,要父王好好对待舅舅,原来,她什么都知道......父王伤心过度,一天天憔悴下去,最后......殁了。舅舅受不得连仆人都有的轻贱目光,离开了王府,以卖字为生,又在十六岁那年中了状元,之后,娶了端懿皇姑,一切便都成了过去。"
真的能成为过去么?真的成了过去么?甘子泉在梅林里的琴声,他与我娘亲的纠葛,还有一个本就不应该出现的我......雪宁、雪凝,娘亲不过是一个替代,而我,只是多余......可是我恨不起来...... 攀住老虎哥哥的肩,我开口:"老虎哥哥,带我走吧,我不想再见皇帝,不想再见甘子泉,我谁都不想见......或者,你让我自己走,让我自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远远地躲开这些人......" "你......讨厌我们......你认为我的父王和舅舅龌龊?"他艰难地、断断续续地说,竹梢的风呜咽起来,"可我不,即使他们背叛了我的母亲......不,说不上什么背叛......爱了,就是爱了,没有什么不堪......你可知道,这五年我是如何地念着你......你可知道......听完了舅舅对我说的一切,我......为什么又哭又笑?小刺猬......这皇室的冰冷你并不知道,你是......唯一真心对我,给过我快乐的人......知道么?就好象......行军了很久,无食无水,却突然见到了一眼泉,清澈得象眼睛一样的泉水......小刺猬,我真的很想念你......如果......如果你肯......我......也可以为你放弃一切......与你相伴一生......你......明不明白......" 老虎哥哥粗糙的手抚上我的脸,一点一点地划过我的皮肤,晶莹地水光盈满他漆黑的眼:"五年前的那一面,然后我就被送到了永安关,可是魂里梦里心心念念都是你,人人都告诉我,我这样念着的那个人,就是我爱的人。舅舅也亲口告诉我,爱了就是爱了,即使那个人是同样是男子也没有关系。小刺猬,我也知道皇室容不下我们、容不下你,那么你走,我不拦你,但是,让我陪你,好么?" 爱么?我不懂,但如果爱是要让我象安哥哥一样,把自己放在一个女子的位置,那么,我情愿不要。可是,他没有说我放你走,而是我不拦你;他没有说我带你走,而是说让我陪你......自由的是我,他只是要陪我,我喜欢这样,也许,我也可以喜欢这样的他......我默默地想,伸臂穿过他的腋间抱住他的身体。老虎哥哥笑了起来,他的大手托住我的头,圆圆的眼睛弯成两钩月牙儿,我看见他的眼里藏着两个小小的、笑着的我,那两个小小的我的影子占满了他漆黑的瞳仁。竹梢穿梭不停的风突然静止下来,老虎哥哥的呼吸声占据了整个天地,越来越近,扑到我的脸上,象夏日里在我手心里扑朔不停的蝴蝶的羽翼。有些惶惑,也有些期待,我隐隐知道下面要发生什么,可是,无力离开也不想离开。老虎哥哥的脸接近我的脸,我看得清他脸上一个个清晰的小小的胡茬儿,看得清他红润的双唇渐渐贴近......另一只手突然蒙上我的眼睛,然后双唇被另一张唇覆盖、纠缠......唇齿间满是老虎哥哥清新的味道,他蒙住了我的眼睛,可是,接触的唇舌变得更敏感...... 也许,相爱的人都是要做这样的事情,没有厌恶,也许就是喜欢,那么,可能,我也是爱老虎哥哥的......但,我仍然是迷惑,为什么仅仅从前见了一面,就会爱,而且,是两个男子...... 蒙住我眼睛的手挪开,我用力眨眨眼睛,等老虎哥哥的脸慢慢清晰。他在笑,双手捧住我的脸:"小刺猬,你......真可爱......我希望,能够永远......" 我躺在他的怀里、膝盖上,我想问:"永远有多远?"但,我不忍心,他笑得真美,真甜--明知道面前是火,还是飞蛾一样地扑过去,是他,还是我?如果值得我付出,如果值得让我燃烧,那么,在燃烧之后化成灰,然后随风散了也无妨。一声长长的叹息从竹林深处传过来,如地狱最深处传来的、哀悯的叹息。 "谁?"老虎哥哥抱着我站起来,紧得,让我忘记了呼吸。
18 "臣御前五品侍卫童安叩见晋王爷--"墨色的身影从竹影间转出来,一丝不苟地行礼,语气温和恭谨,却不泄露任何的感情。是安哥哥,我突然意识到刚才的情景一定被他看了个清楚,他心里大约在嘲笑我。脸上烧得厉害,我连忙跳到地上,但触地冰冷--我没穿鞋子,可是打死我都不会再回到老虎哥哥的怀里去。老虎哥哥抓不住我,急道:"小刺猬,要着凉的,这......这可怎么好?那个......童大人请起......小刺猬,过来......" 一双鞋子被抛在我面前,我抬头,看见童安静静地负手站着,苍冷的月光下,他本来黝黑的脸泛着银光,恍若冰雕、微带寒意。我意识到他有些异常,犹豫间老虎哥哥已经拾起鞋子替我穿上,然后脱下外衣给我。我心上一暖,但看着童安的神情,还是躲开了他的手,过去拉着童安的衣角撒赖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安哥哥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有听到,对不对?" 我以为我能象从前一样逗着他笑起来,他是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我不想看见他难过。但童安眉尖浮上一抹郁色,淡漠道:"我情愿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可是相反......小刺猬,跟我回去,现在就走!"他背转身子,看也不看我一眼。他真的生气了。我迟疑了一下,小声但是坚决道:"安哥哥,我不回去,决不回去!"我不愿意违逆他,但我也同样不愿意跟他回去。寂寞的宫院,与老虎哥哥无羁的笑容、即将到来的自由的日子,对比鲜明得让我不需要考虑,"安哥哥,我要离开京城,从此以后与老虎哥哥在一起,永远都不回来!" "和他在一起么?"童安回过身子,指尖抚上我的脸,"你那么想和他在一起么?"他的眼睛在额发的掩映下深得看不见底,他笑了一笑:"不行,安哥哥不许!你应该跟我回去,好好的温习,殿试以后安哥哥为你娶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媳妇儿,然后生上几个胖胖的小孩子,平安一生,不应该和一个男子纠缠不清,与他的那一吻,根本就是不应该的,你要忘记!" "童大人!" 老虎哥哥大步抢过来,怒道:"您在说什么?" 童安冷眼看他,一笑道:"你没听明白么?晋小王爷该做的是遵旨在京城安心述职,然后回到永安关去,男子和男子,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你......又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