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道:“我猜想也是。”
院子里本来就没什么秘密,何况宋雨樵的情况比较特殊,他的伴侣被关注不足为奇。奈何和沈科长实在不算熟悉,宋雨樵憋出话道:“行程报告晚点儿发你们科邮箱。”
沈科长说:“呵呵,这不着急,反正定位记录都留着。”
宋雨樵耸肩,说:“我担心太晚,给忘了。”
与会的全是正科级以上干部,还有一些技术骨干。西部城的电视会议联通入网,会议由院长主持召开,列席的全是比他级别高的领导。
坐在全封闭的会议室里,宋雨樵心头有些焦虑。
他预感本次会议的内容和中午看见的新闻有关,可不管哪位领导的发言都没有提及那边的事。他们一再地强调抓紧时间,做好自己,仿佛留给大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全体涉及新项目的与会人员签署了保密协议后,张院开始部署接下来的工作。
按照计划,宋雨樵两天后就得前往西部城,在那里进行调研和统筹,期间可以和外部联系,但必须通过审批报备。
如果一切顺利,他可以在春节期间暂时离开一周探亲,在那结束以后,至少在五年以内,他不会再离开西部城。
这一计划不单单针对宋雨樵一人,还包括大部分参与新项目的技术骨干。
听完工作计划,宋雨樵斜眼看向身边有家室的同事,大家似乎全都训练有素,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考虑个人情绪,一个个面无表情。
宋雨樵同样面无表情,他埋头做了一些时间节点上的记录,开始考虑怎么撰写具体的项目计划。
“目前的情况,比较严峻。希望各位同志可以克服现阶段的困难,以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为重。”张院发言完毕后,黄书记补充道,“春节回家探亲期间,同志们就把家里的问题解决一下,家属该安抚的安抚。生活上有困难,需要组织协调解决的,可以打报告申请,针对各种情况,组织上肯定会帮忙解决。一句话,希望大家以大局为重。”
黄书记所说的帮忙解决,宋雨樵大约能够想得到。
不少因为特殊项目而扎根西部城的同事,通过打报告,单位帮忙解决了和家属两地分居的问题。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为职工家属在西部城安排好工作,这么一来,一家人都住在西部城,职工也就能够安心工作。
所以,现在西部城中,有不少外来人口。
据宋雨樵所知,基地的超市、大卖场和菜市里,基本都是职工家属。宋雨樵每次去西部城,在食堂吃饭,吃的都是职工家属自己种的蔬菜、自己养的鸡。
当然,西部城的中小学和幼儿园里,也有部分职工家属。
不过,比起这样的选
择,一部分人更愿意两地分居。特别是析津院这边,好不容易落了个当地户口,孩子将来的教育资源有保障,怎么说都比西部城好一些。
宋雨樵自然没有这么多可顾虑的,他的唯一要顾虑,就是不得不和乔宇颂分隔五年。
之前整整十三年没有见面,好不容易因为机缘巧合重逢了,可在一起没多久,又得长时间的分开。这种情况,别说是乔宇颂,连宋雨樵都觉得不能够接受。
然而,他的“不能够接受”却是以“已经接受”为前提,所以他剩下的事情,真的只如领导所言,是做好家属的思想工作。
驱车回家的路上,宋雨樵一直思索该怎么开口对乔宇颂说。
五年的时间太长了,尤其是对他们这样的成年人而言。乔宇颂在不足三个“五年”的时间里谈了两场恋爱,而宋雨樵之前唯一的一段恋爱,时长也不过是四年。
他有什么权力叫乔宇颂等待,又哪里来的自信,相信他们能够扛过这五年呢?
人的感情在时间面前,实在太渺小、太卑微了。
诚然,他们重逢以后的干柴烈火始于十三年前的青春萌动,单就这个而言,他不应该再担心还有下一个五年。
可是,没有人能在时间的面前承诺自己永远不变。宋雨樵不怕他们对彼此变心,只顾虑等他们都变了,变得不是现在的个性,身上多出新的优点、缺点,待人接物的想法也和现在有所不同。到时候,他们还能像这次重逢一样,不计前嫌地接纳彼此,试图理解新的对方吗?
虽然乔宇颂常说自己是稀里糊涂入的行,可宋雨樵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份工作,他甚至说过要一直飞到退休的年纪。这么一来,宋雨樵怎么可能让他放弃?更何况,连宋雨樵自己也觉得让乔宇颂放弃工作,跟着他去西部城不可取。毕竟,五年时间和下半生有太大区别。
烦恼跟了宋雨樵一路。
当宋雨樵回到家中,打开电脑,就开始面对工作的部分。
调研以前,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完成,光是报告就要写好几份。
他找出乔宇颂的香水往书桌喷了几泵,重新打开工作日的闹钟,写报告一直写到深夜。
直到手机响起,宋雨樵以为是提醒他就寝的闹铃,拿起一看,才发现是乔宇颂的来电。
第97章 绯闻和建议-2
“喂?”乔宇颂拉着登机箱往外走,“你休息了吗?”
宋雨樵的声音略显迷茫,答道:“没,在工作。”
乔宇颂一怔,问:“那先挂了,晚点儿联系?”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
他道:“没关系,想听听你的声音。你在哪儿?刚下飞机?”
乔宇颂这边的确有点儿吵,回答说是。
走着走着,乔宇颂发现自己被队伍落下了。心想自己并没有多专注于打电话,怎么转眼工夫,前面就没人了?乔宇颂不得不停下脚步四处张望,惊讶地发现是他把其他人甩在了后面。
航站楼内似乎同时有另一趟航班抵达,不知道那趟航班上坐了什么人,可能是明星,引发了一阵骚动。乔宇颂的同事们大多是被骚动吸引了,所以走得慢一些。
乔宇颂不明所以,对这种有粉丝接机的明星不感兴趣,便独自往外走。
没有想到,还没走两步,他就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因为正在和宋雨樵打电话,乔宇颂的步伐顿了顿。他回头一看,是谢昊哲,他的其中一任前男友。
乔宇颂惊讶极了,险些没听清宋雨樵说什么。
面对要开口的谢昊哲,他抱歉地笑了笑,指指手中的电话,对方乖觉地闭上了嘴巴。
“明天的三段都挺短的,说不定能一起吃晚饭。”乔宇颂说。
宋雨樵微笑,说:“好。明天想吃什么?我买菜回来做。”
乔宇颂惊喜道:“真的吗?”
“嗯,一起住了这么几天,还没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厨艺。”他说完笑了。
乔宇颂本能想象出宋雨樵得意的模样,可听他的语气,不知怎么的,乔宇颂觉得他有心事。犹豫过后,乔宇颂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问:“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突然想表现呀?”
宋雨樵失笑道:“还真是。”
听罢,乔宇颂愣住——这可不是他想听见的回答。
“你回来我再告诉你吧。”宋雨樵唏嘘道。
不知不觉间,乔宇颂他们走到了到达口外面。听见宋雨樵这么说,他哪里能安心?他停下脚步,愀然问道:“什么事?如果复杂,就长话短说。现在就告诉我。”
到达大厅人来人往,可乔宇颂专注地听着手机里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那些举着灯牌、举着鲜花站在护栏外面的人,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乔宇颂知道他们站在那里,却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过两天,我得去西部城出差。这回去的时间比较长。”宋雨樵的语气充满了斟酌。
听罢,乔宇颂的心头咯噔了一声。半晌,他牵强地笑,说:“没事儿,反正我也常飞。你的工作嘛,不就是常去那里出差吗?”他顿了顿,“去多久?”
过了一会儿,宋雨樵回答:“三个月,明年春节回来。”
乔宇颂听得心跳加速,心脏好像跳到了嗓子眼。他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液,小心地揣测道:“那,我能去找你吗?还是像有一次那样,电话打不到,信息也读不了?”
“应该……联系的时间会比较少。我不能离开科技城。”宋雨樵谨慎地回答。
乔宇颂闻之脑袋顷刻间一片空白,还没有想到该说些什么,身后突然有人用力撞了他一下。他趔趄地往前走了两步,回头一看,过夜袋掉地上了。
“滕立君!!!”
“君君!看这里!!”
“君——我爱你——啊——”
好像与外界的信号突然接通,乔宇颂在看见滕立
君的那一刻,终于反应过来这些挤满到达大厅的女孩们是何许人也,也终于认识灯牌和海报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对不起,您的包。”撞到乔宇颂的,是滕立君的一个随行人员。他们这一群人算得上是阵容浩大,光是保安就有好几个,负责滕立君的安全。
也不知道滕立君这样受千万人瞩目的流量明星怎么会留意自己的随行人员撞到了一个路人,乔宇颂回头时,他停下脚步,看向了他。
再遇见滕立君,乔宇颂猛然间想起几个月前在航班上被他要过电话号码。乔宇颂迫于他是卡客的压力,把电话号码给了他,但随即就是把聊天软件里“允许通过电话号码搜索到我”的功能关闭了。后来,滕立君给他发过一条短信息,乔宇颂始终未读,那条消息现在躺在乔宇颂的收件箱底部,应该还是未读的状态。
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过一段这么尴尬的交际,面对滕立君,乔宇颂不免困窘。他的困窘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经那个随行人员再度提醒,才记得把过夜袋拿过来,说了声谢谢。
乔宇颂心虚地看了滕立君一眼,只见对方冲他玩味地笑,笑容带着痞气和孩子气,正是他的粉丝最钟爱的表情。
随即,粉丝们的尖叫声铺天盖地。
只听扑通一声,乔宇颂闻声望去,见是有个激动的粉丝翻过栏杆,摔倒在地,又被机场保安拦住。
此地不宜久留,乔宇颂急忙低头,朝出口的另一端走去。
毕竟是深夜,脱离了那些接机的粉丝以后,通道的人流不多。
乔宇颂快步往出租车待客区走,中途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仍在通话中,而宋雨樵那头一直没有挂断电话。
“喂?小樵,你还在吗?”乔宇颂急忙问。
宋雨樵答说:“在。刚才怎么了?好像很吵。”
乔宇颂最讨厌在机场遇上粉丝接机,尤其是这类主动暴露行程的流量明星,接机的粉丝每次都堵得到达口水泄不通,眼中影响其他人的出行。
他忍不住向宋雨樵埋怨了此事,用眼神谢过帮自己放行李的出租车司机,坐进出租车的后排。
“你是不是常遇见乘飞机的明星?”宋雨樵好奇地问。
乔宇颂努了一下嘴巴,说:“还可以吧。其实现在坐飞机出行不算最方便了,距离近一点儿的,有些人会选择用高铁出行。”
“好像没有听说过粉丝接高铁。”宋雨樵道。
听他这么一说,乔宇颂才发现似乎真的没有,不由得笑了,说:“可能高铁站不方便拍好的街拍吧。”
宋雨樵被他逗笑了。
说完别人的事情,笑过以后,乔宇颂的心情再度因为宋雨樵将要出差三个月而变得低迷。他想了想,问:“是什么重大项目吗?关于什么的?”
“也没什么,就是,做很多年了。得抓紧时间有个阶段性的成果。”宋雨樵回答得模棱两可。
乔宇颂顿时失望,他是不该指望宋雨樵能向自己透露什么工作的细节了,问:“联系得少,是说多久能联系一次?”
宋雨樵迟疑了片刻,答说:“这个说不准,如果要联系,我这边要做申请。”
乔宇颂听得心重重地往下跌,长时间飞行的疲惫终于在这时压垮了他。他捂住额头,沮丧地说:“好想明天不飞了,早上直接回去。可是,你明天得上班吧?”
“小颂。”宋雨樵静默了几秒钟,道,“我爱你。”
听见告白,乔宇颂莫名地懊恼,说:“我知道!可是,这有什么用?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够忙了,一个月在家住不了几天,没想到你比我还忙。我也爱你,但是这有什
么用呢?!什么用都没有!”
宋雨樵无奈地叹气,说:“我这工作就是这样,你应该了解的。从你知道我干这行开始,你就应该猜到会这样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说不要交往了!”乔宇颂心烦意乱,忍不住暴躁地喊道。
“别说傻话了。”宋雨樵轻声说。
“对不起。”乔宇颂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稳定呼吸。他得冷静一点儿,发现司机从后视镜里瞄自己,他提醒自己,得克制。
可是,宋雨樵说的话实在让他窝火。直到他稍微平静一些,他没有听见宋雨樵说话。于是,他冷冷地说:“宋雨樵,说实话,我不了解你的工作是怎么回事,因为你几乎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不过,你说得对,我早就猜到你的工作性质会如此,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就谅解你,我的回答不是‘好啊,那你去吧,我在家等你’,真不好意思。是我的错,我道歉,对不起。”
宋雨樵沉默片刻,说:“小颂,你别这么说话。突然被安排出差,我也措手不及,可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得面对这种安排的,也不止我们家。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这么激动,我们很难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