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祝荧的脚踝被轻轻地勾了下,仿佛在挠痒痒。
他当做空间拥挤,对方无意碰到了自己,没想到他把椅子往方逸辰那边挪过去后,又被加重了力道重复了一遍。
祝荧咬牙切齿地打算活捉流氓,却见裴慕隐阴沉着脸,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用捧花敲打桌沿,不满地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流氓小裴。
还有一点狗血要撒,十章内能完结吧。
第46章
裴慕隐用一种“你怎么跟他说话还对着他笑”的眼神看完祝荧,再瞥向方逸辰,顿时有几分敌意。
他说出来的话倒是好听:“你们聊得真开心。”
这种似乎想要加入话题的语句单纯无害,如果无视方逸辰倍感压力的神态,眼前会是一场融洽的攀谈。
方逸辰把顶嘴的话咽了回去,把挑衅裴慕隐的希望寄托于祝荧,可反常的是祝荧居然一动不动。
他摸不着头脑,干巴巴道:“也还好。”
要是他往桌下看,可以看到祝荧的小腿被迫和裴慕隐的缠在一起,夹住了收也收不回去。
祝荧绷着神经,尽管自己坐在角落里,后面不会有人窥探,但眼前的人来人往还是令他有一种随时会被发现的紧张感。
作为一名循规蹈矩的好学生,最越线的事情也不过是和裴慕隐背地里谈恋爱,但在教室里别说这样的亲密接触了,为了避嫌连话都没说几句。
当时他们好歹是情侣,现在什么也不是……
光天化日,怎么能干这种事情?!
“这座位是不是江楼心排的啊?分配的怎么那么烂,怎么没把我们分在一起。”方逸辰道,“待会我和你边上的换个位置好了。”
他怕等下有人找祝荧的麻烦,自己在的话好歹能拦一下,打个圆场。
祝荧低着头,死死握着吃蛋糕的刀叉,神色隐忍地说:“我……”
“你怎么了?”
方逸辰不禁转身看向他,靠得更近了点,与此同时,祝荧感觉到自己的脚踝被暗示性地蹭了蹭。
蛋糕已经吃完了,祝荧把岔子抵着桌面,在餐巾上刮出了三道白痕。
他道:“你在那里就挺好。”
裴慕隐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暂且放开了浑身发软的祝荧,看似是老实了,回头就对方逸辰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
迫于伴郎要和新人一起迎宾,帮忙收红包送喜糖,他很快就回到顾临阑那边。
祝荧在不远处看他恢复了冷酷的德行,没什么表情地整理东西,被客人喊了名字才扬起嘴角,礼节性地聊了几句。
接着,裴慕隐察觉到祝荧在看自己,眼里淡淡的笑意立即真实了几分。
祝荧随即假装无意张望,望向了另外一边,然而转回来时,裴慕隐还是时不时打量自己。
他感觉被磨蹭过的小腿无端地发热,耳朵也跟着烫了起来。
祝荧揉了揉太阳穴,装作不耐烦,实际吃不消,于是认怂逃掉了。
宾客们的人脉圈子非常广,彼此多少有些交集。祝荧和同龄人坐在一起,就是听这些富家子弟讲绯闻八卦。
有四个人大抵认识了很久,话题尺度也无所顾忌,有说有笑地打趣了一会之后,开始评价其他人的相貌。
“你别看他最近皮肤好,以前和月球坑一样,多亏大学前做了激光。”
四人中戴着圆框眼镜的Omega道:“他边上的男伴比他好看。”
“那个是Alpha好吧?!”
“Alpha里面也有好看的啊……我第一次看到裴慕隐的时候就在想,要是自己有他这张脸,肯定要恃美行凶作天作地,而他被夸了还不领情。”
“你要是初中就遇着他,就知道在这方面要闭嘴了。”那个圆框眼镜道,“他没少因为这个吃苦。”
“被骚扰过啊,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骚扰他?!”
“嘘。”圆框眼镜示意朋友小点声,道,“当时他还没分化成Alpha,然后说是家里有个私生子哥哥要被带进门,那位是个Alpha……”
“我之前去他家做客,就听到他妈妈在数落,问他为什么要长成这样,是不是想变成Omega,自己看到他这张脸就烦。”
朋友诧异:“难道他没做过基因检测?”
基因检测价格高昂,能够大概率分析出每个人的分化结果,差错率小于千分之一。
“肯定做过,但不能保证百分百没出错嘛,反正后来变成Alpha就好了。”
长相被母亲嫌弃,甚至成了母亲痛苦的原因,与她吃下的每颗药都少不了关系。
久而久之,于裴慕隐而言也会对此感到厌恶。
“漂亮”、“好看”亦或者“比很多Omega精致”,这些由别人说出来多是夸赞和惊艳,可他并不会沾沾自喜。
而是牵连到最难逃开的心魔,教他联想起亲人的贬低,使他自卑敏感。
偏偏有很多人第一眼先是留意他相貌,要真心实意地说上两句,裴慕隐避都避不开,也难以启齿反感的原因,就冷着脸任由别人一次次撕开伤疤。
祝荧垂下眼睫,走神了片刻,继而看到裴慕隐走进了大厅。
估计是婚礼快开始了,裴慕隐和司仪讲了几句话,再把钻戒交给了司仪身旁的两个花童。
走的时候他还犹豫了一下,最后半蹲下来,笨拙地摸了摸那两个小孩的脑袋,从口袋里抓出一把棒棒糖送给他们。
“在看什么呢?”梁简问。
祝荧道:“总之不是看晦气的人。”
梁简发笑:“被江家认回去以后,说话的底气都足了。”
“和你不是一直都这样?”祝荧道,“爱护环境人人有责,还需要看挡着脚的垃圾是哪个牌子么。”
他刚说完,就有高中同学朝梁简打招呼。
他们注意到祝荧也在,但并不知道祝荧的身世纠葛,看到他穿着考究光鲜的正装,配件也精心细致,惊讶地疑惑了下。
“这些年没见,傍上大佬啦?”有人调侃,“和六年前还是同一个吗?”
“那一个是指我吗?”
裴慕隐似笑非笑地问完,推了下那人的胳膊,示意他给自己让路。
那人没想到裴慕隐会过来,急忙退了两步,结巴道:“我、我好久没见祝同学了,开玩笑的。那什么,毕竟他的情况和我们不太一样。”
裴慕隐的手搭在祝荧的椅背上,弯下腰递东西的时候显得很亲昵。
他若有所思道:“确实,他在最好的学校当直博生拿着全奖,而你被父母塞到了外面混文凭,是不太一样。”
大概是怕祝荧等会吃药太苦,他从喜糖里拆出了一些,留了根给祝荧。
祝荧捏着棒棒糖,道:“别和他计较。”
那人的脸色不太好看,这么丢过一次脸之后,努力地想找回一些面子:“我稀罕那点奖学金么,家里也不缺这点钱。”
他又说:“再说了,我有个朋友也是他们实验室的,之前见到过祝荧扔掉的药盒。你猜怎么着,他有信息素紊乱症!我当他早换过好几轮了才这么说……”
信息素紊乱症在大众印象中,几乎等同于滥交。
即便得知有人患病,很多人出于礼貌,或保护病人的情绪,根本不会当众揭穿,一般连私下里都不会提及。
磕磕绊绊地说完,那人觉得自己终于挽回了颜面,可也心惊肉跳——因为裴慕隐表现得根本不意外。
裴慕隐毫不在意,蹙眉道:“所以呢,信息素紊乱症怎么了?”
看那人跃跃欲试要做科普,祝荧打断道:“行了,婚礼都要开始了。”
“你怕什么?”那人把祝荧的阻拦当成了退缩,“这病不就是被睡脏了,一点也不自爱才会……”
话说到一半,有人开口道:“同学。”
那人匆忙回头,发现对方是江楼心的家长,慌慌张张地向长辈问好,再回想自己刚才是否语气太冲,无意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碍着裴慕隐的态度,自己说话时并没咄咄逼人,想到这里,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许砚说:“刚才听到了一点,其实这病有一部分是通过家族遗传,你知道吗?”
“知道啊。”那人硬着头皮接话。
他听到许砚说了句“是我遗传给他的”,恨不得两眼一黑昏过去。
“不好意思。”他道,“我是祝荧的同学,我……”
许砚道:“是同学的话更该说话注意一点,学费不能白交。”
二十五岁的男人此刻像个小孩子,脸都憋红了:“是的,是的。”
他思绪没能转过弯来,被眼前的信息量给弄晕了,又没时间容他消化,境地可以说是没有台阶可下。
祝荧明明身处话题中心,却置身事外一般地抱着胳膊,没有步步紧逼,也没有打算放过那人,就这么干晾着。
在司仪提醒他们落座的时候,那人才如释重负,灰溜溜地跑了。
在跑之前,他还和祝荧说:“有个凑巧的事,我爸爸是信息素科的专家。”
祝荧抬起眼,等着他的后话。
可是接下来的内容与自己的病情无关,反而和裴慕隐挂钩。
“我爸问过我裴慕隐是不是精神失常,咨询了自己的腺体能不能换到Omega身上。还有,前几天他做了手术……”
那人如愿看到祝荧诧异的反应,手指往下点了点,指向祝荧的小腹。
他道:“你猜是什么手术?你的肚子之前大不起来,之后也不会了,他不想要你们的孩子。”
婚礼仪式结束后大家纷纷用餐,祝荧心不在焉的,偶尔动动筷子,也只盯着面前那一盘菜吃。
旁边的人笑着给他倒了杯鲜榨果汁:“这么爱吃泡椒凤爪呀?太辣了,喝点饮料。”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酸儿辣女”,引得其他人起哄,祝荧牵强地跟着笑了下,喝了一口橙汁。
他迟钝地感觉到舌头很麻,这股辣意从嘴蔓延到胃,整个人都成了一颗红椒。
他握紧杯子,感觉眼睛都在疼,不由地神游了一会。
他闭了闭眼睛,心想,是太辣了。
第47章
最近的一次结合期在两周前,祝荧发了消息问裴慕隐在哪里。
裴慕隐心知肚明祝荧需要自己,一边暗喜,一边装模作样表示要开会。
[有个项目很急。]他回复。
他想看到祝荧说点好听话,不料冷酷的Omega说:[那算了。]
没到三分钟,大概是忍得太煎熬,又委屈巴巴地补充:[我也很急的。]
裴慕隐来找祝荧的时候,祝荧坐在飘窗上,身上裹着并不合身的外套,那是裴慕隐上次过夜时留下来的衣服。
说来有些哭笑不得,因为信息素紊乱症的治疗,裴慕隐虽然没俘获祝荧的心,但没错过祝荧的每一次发情。
祝荧听到开门声以后,闷闷不乐地看了过去,然后把衣服裹得很紧了,鼻尖还在袖管上嗅了嗅,生怕裴慕隐和他抢。
那天,裴慕隐摸着祝荧小腹上的刀疤,道:“消得掉吗?”
祝荧把脸埋在枕头里:“你嫌丑就别看。”
“我是翘了小侄子的满月酒过来的,多看你几眼才回本。”
这么说着,裴慕隐夺走了枕头,让祝荧不得不直面自己。
祝荧面色潮红,忍着羞耻拌嘴:“要给红包能赚到什么,还回本?你也赶紧生一个,收他们的红包去。”
“得靠你加把劲啊,身体差成这样,养自己都养不好。”
“……我不要。”
他脸上发红,想挪开裴慕隐摁在肚子上的手,却没能如愿,被顶得很快没了挣扎的力气,简直要被快感和气恼吞没。
“你对我一点也不好,我不要生你的小孩。”他小声反击。
在床上裴慕隐会开玩笑,而祝荧则回以气话,他们总是如此。
裴慕隐吻了吻祝荧眉心的美人痣,道:“真的不好吗?那你干嘛抱我抱得那么紧?”
他贴在祝荧耳畔,说了句荤话,祝荧忽地呼吸加快,想把他推开却被摁得牢牢的,于是希望能骂些什么占领上风。
可惜祝荧的脏话词汇量十分贫瘠,意识又一团乱,挤了半天也只能挤出“坏蛋”这种字眼。
昏昏沉沉之际,他听到裴慕隐说:“坏蛋不让你再疼了。”
·
这并不是正经的抗议和商量,祝荧反复思索当时的语气,确定自己很明显在闹别扭。
而裴慕隐的那句话很轻柔,听上去如同哄人话术。
可是裴慕隐做决定的时候就是这样,同样的困扰能让别人胆怯纠结,在他这里能潇洒地拿起放下。
祝荧还是没能缓过来,以至于有人问他怎么心事重重的。
“我没有。”祝荧道。
那人爽朗地笑笑,尽量摆出有魅力的表情,关心了几句。
“看你很恍惚,我以为你怎么了,琢磨这么好看的Omega应该不可能被麻烦缠上,毕竟别人看一眼应该就会上前帮忙。”
祝荧挑了下眉梢,道:“那你会帮忙么?”
那人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道:“当然很荣幸能给你效劳。”
祝荧对花言巧语无动于衷,说:“你们Alpha做结扎,有什么后遗症?”
那人没想到对话会是这样一种展开,张了张嘴,半晌回不出话。
他尴尬道:“抱歉,为什么想不开要做结扎,家里不会同意的。难道你是丁克?”
“我怀孕过,是哪门子的丁克。”祝荧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