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人之前是吃惊的话,现在就是怀疑人生了。
“怎、怎么会这样?!”
祝荧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怎么不会这样,遇到一个奇怪的人就是会这样的。”
“比如说?”那人道,“你这么漂亮,那个人应该很完美,为什么是个奇怪的人?”
仔细看祝荧的五官的话,父母的基因并不是无迹可寻。
江锡长相凌厉得几近有攻击性,而许砚眉眼明艳,这两点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了。
祝荧道:“明明很怕受伤,也渴望被别人放在心上,却会一声不吭,毫无保留地付出很多。”
“根据你的描述,怎么感觉有点笨?”
祝荧疏离地应了一声,态度很模糊,不知道是同意还是否认。
他没再理睬那人的殷勤示好,安静地多喝了几口橙汁,又开始自顾自走神。
虽然他认为在喜宴上这么沉闷不好,但脑海里时不时蹦出裴慕隐的模样,还有老同学的那两句话。
他想,尽管自己没在上流圈层长大,不过寒假在江家休养的这段时间,也对其中规则有所了解。
在江复雨离婚后的某一个晴天,他听过江锡与二儿子的交锋,等同于执行人和叛逆者的碰撞。
一共有两次,第一次是祝荧恰好路过,撞到江锡与江复雨在电话里激烈争执。
“你结婚两年多,我从来没催你要孩子,也做出了让步,你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但是没小孩,这是不可能的事。”
第二次在饭桌上,许砚从中周旋,让江锡别把江复雨逼得太紧。
料到江复雨会在背后与许砚打报告,江锡不以为然,将这句提醒给驳了回去。
“这是义务,不是选择,你让他有本事重新投胎啊。”他道,“要是我的遗产以后得托付给外人,不光是我,我爸都能掀开棺材板。”
婚前协议普遍比婚姻法更厚的环境里,大家在后代的问题上也会随之更加保守。
江复雨即便有许砚帮着讲话,局面依旧不开朗。
那裴慕隐呢?
祝荧心说,裴家那帮人要是知道裴慕隐的举动,估计要疯了。
或者怀疑裴慕隐疯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他的小裴就是这么一个,有时候很笨的,笨到宁可自己吃痛的Alpha。
·
江楼心在宴席上轮流敬酒,到祝荧那边的时候,发现祝荧的碟子干干净净,只有小半碟骨头。
他道:“你怎么胃口不好呀,是不是吃药的时候还会厌食?”
因为祝荧吃辣吃多了,脸上都有了几分血色,面颊红红的,所以江楼心还说:“不过你气色好了点嘛!”
“已经过了药物适应期,在起效果。”祝荧道,“最近是好了很多。”
“没了副作用还只吃那么点?难不成裴哥把你气撑了?”
陪在江楼心身边的伴娘不明情况,只当祝荧和裴慕隐是情侣,打趣:“说不定是有喜了。”
祝荧选择性无视了难以回答的话,左顾右盼了一会。
他问:“裴慕隐去哪里了?”
听过老同学的寥寥两句话,他就想找裴慕隐聊聊,无奈裴慕隐今天恰巧要当伴郎,都没办法捉过来说个明白。
“你二哥院里的大领导过来道喜,他陪顾临阑去门口接人。”
很快,祝荧就见到了赶回来的裴慕隐。
视线相撞的一刹那,他感觉头皮发麻,很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顾临阑道:“本来我还担心你在喝喜酒的半途上睡过去,想着要不要让裴慕隐提前过来照顾你。”
“没事的。”
祝荧笑了下,瞧见裴慕隐对自己的大度很失落,却也憋着没发表任何意见,幼稚地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借你和江楼心用一用,过了今晚再还我。”祝荧打了个补丁。
他刚刚说完,裴慕隐就凑了过来。
“散场就还你。”他替两位新人客气道。
祝荧想回一句“家里放不下”,看裴慕隐眼睛亮晶晶的,就不自禁把话咽了回去。
……没看到人的时候,他有一堆话打算说,现在对方近在眼前,心情颇好地笑着,自己什么也讲不出来了。
换地方敬酒的时候,裴慕隐一步三回头,生怕祝荧不翼而飞。
祝荧勉强压住心烦意乱的那股躁动,问:“伴郎能不能恪守尽职?”
裴慕隐道:“现在不是很乐意当伴郎了,巴不得当场转职。”
“那你坐过来,把领花给我,我给你顶上。”
裴慕隐看祝荧不解风情,没有感到扫兴,只是笑了几声。
再抬眼时,他目光温柔又狡黠,压着声音道:“不给你,我想当你的新郎。”
祝荧愣了愣,竟觉得喧哗声都静了下来,唯有眼前人的私语在回荡。
“以前也没见你爱吃川菜。”裴慕隐不催着回复,看着祝荧碗里的泡椒,转移话题。
他叮嘱:“少吃一点辣,胃会受不了的。”
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祝荧见到了几个业内前辈。
他们听说祝荧也在这里,举着酒杯过来寒暄,问了一下他手头的研发进度。
祝荧没有隐瞒的打算,一五一十地答了,还说了遇到的几个瓶颈。
前辈分享完见解,忧心忡忡道:“你倒是兜着一点,不要全部抖落出来。”
除了祝荧这边,还有几个团队在做涉及易感期的药物。
这本质是一场争分夺秒的比赛,谁第一个成功,谁就在前进时留下了自己的脚印,而之后赶上的人没有姓名。
“它别和抑制剂一个样就行了。”祝荧道,“贵得离谱,我读高中那会儿多买一瓶都买不起。”
前辈没说他的愿景好或不好,含糊道:“听你的导师说过,你之前负担很重,有这种想法也正常。”
他们交谈得很融洽,互相告别后,婚宴也临近尾声。
祝荧送许砚出去,许砚好心问他要不要搭车,自己可以顺便去公寓给他做点夜宵。
他想着还有“失物”待领回,推拒后转身要回到大厅。
然而估计是裴慕隐的乌鸦嘴生效,祝荧走在半途上感到胃里一抽,拐了个弯去洗手间。
关上门的一刹那,那种隐隐的不适就突然变得剧烈,他在水池前干呕,直起身时天旋地转,撑着墙才不至于跌倒。
他慢吞吞地洗了把脸,忽地察觉这一路上总有哪里不对劲。
好像有人跟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有点短小对不起orz
作业多又卡文,怕写砸,就甜一下给下章缓冲吧
第48章
婚礼的场地布置由江楼心决定,大到优雅浪漫的西式风格,小到摆设在过道两旁的鲜花种类,想法一个接着一个。
仪式上他要挽着江锡的胳膊走过红毯,再被交到顾临阑手上。在休息室里,这位向来严厉强势的父亲难得认可自己。
“打点得挺细致,难得做事那么上心。为什么你看着不高兴,不该是如愿以偿了?”
江锡说着,记起往事:“你当时和顾临阑分手,还迁怒在我头上,都没怎么说你,你就要生气掉眼泪。”
这个儿子性格很软,哭也哭得轻易,他看得多了便不往心里去。
不过那段时间江楼心看上去真的有点惨,教家长们不得不正视问题——他对顾临阑是动了真感情。
江楼心道:“我幻想过要是哪天和他结婚了,婚礼一定要按照这样来。快要六年了,这场景和我以前想的一模一样。”
“那时候姓顾的就是个穷小子,你可真看得起他。”
“没有这种仪式,在教堂里交换戒指也很好。”江楼心道,“但其实是他的话,总觉得不管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
“我也希望他惯着你一点,他最近被陈老器重,说不定能帮我和陈家牵线合作。”
江楼心难得雀跃起来,此刻如被泼了盆冰水,浑身冒着寒气。
他道:“那些数据都给你了,项目上也亲力亲为帮了忙……也标记了我,你还想要怎么样?”
“江家难道是什么落魄门户么?别人挤破头想进来,他也理所应当要对我儿子热切一点。”
江楼心忽地记起了下药的事,这一茬至今横在他和顾临阑之间。
虽然自己以前做过错事,也没能求得原谅,但一剂春药就如刀斧,狠狠劈开了他们本就浅薄的红线。
碍着最近每次见面都是为了婚礼,不约而同有外人在场,所以这件事被一拖再拖,没有被提起来的机会。
唯一能沾边的只有江楼心看顾临阑有些累,小心翼翼倒了杯咖啡过去,然后顾临阑接过后道了声谢,放在边上迟迟不喝。
江楼心那时候感觉到顾临阑的堤防,羞耻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现在听到江锡这么说,他再度气血上涌。
“你这个人真是,真是我爸到底怎么会嫁给你这种人的?”他说,“在你边上能睡得着觉?”
江锡听得发蒙,蹙眉道:“你发什么神经?”
“这话早想和你说了,每次看报纸上有人嘲讽我爸,听到你限制这个指挥那个,我当你儿子都当不下去。”
江楼心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发泄点,一股脑地讲完以后,心想,完蛋了。
果不其然,半秒后就响起了震天响的甩门声。
最后是许砚过来救场,顶替了江锡的位置走过红毯。
“你是不是和江锡在休息室里吵架了?”顾临阑问。
江楼心沮丧道:“不管他。”
被客人们敬酒的时候,他喝了不少,但由于之前就是酒后误事,所以也不敢让自己醉倒。
他脸颊红扑扑的,刚才的笑意在提起江锡以后消散了。
婚宴快要结束,伴郎伴娘们终于得空,吃着刚端上来的热饭热菜,时不时转过头来,催促新郎们快点过去。
“你们两个开心过头,饿都不饿啦?”
“刚才我点了份汤让你们解解酒,小江来尝一口。”
江楼心听到解酒汤三个字就两腿发软,偷偷瞄了眼顾临阑,幸亏对方神色不变,大概是没听到那句话。
顾临阑说:“他可能想让我帮忙……”
没等他说完,江楼心打断:“什么都没有,你也不要管他。”
与此同时,裴慕隐挑了几块糕点填饱肚子,再找来侍者吩咐着什么。
侍者哭笑不得地表示会尽力满足要求,路过顾临阑和江楼心时,朝他们恭恭敬敬地微微弯腰示意。
顾临阑看到身穿燕尾服的侍者端着餐盘,微微侧过身,挡住了江楼心。
他道:“有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当做没有,就可以掀篇的,你父亲应该不是这种得过且过的脾气。”
“那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利用你?”
顾临阑没回答,江楼心支支吾吾的,后悔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
他磕绊道:“我知道我在你这里没信任度,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的,也收拾好了客房,晚上绝对不和你抢被子……”
以前他和顾临阑一起参加过短期夏令营,两个人睡一张床,第二天醒来总是自己裹成一个球,而英俊的Alpha无奈地只盖了件外套。
越说越不是滋味,江楼心抿起嘴,看顾临阑不讲话,尴尬地找了个借口打算溜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太忙了都没能写到小祝小裴,写多少发多少吧
明天见,明天才两节课必粗长一回orz
第49章
从外地赶来的客人们入住在这里,几个相熟的音乐家站在露台前交谈。
他们看到江楼心一个人出来,打了个招呼,调侃新郎怎么能让那么好看的Omega大晚上落单。
江楼心道:“楼上有酒吧,你们可以去喝一杯。”
接着,他被邀请一同去喝酒。
刚才他向顾临阑做完保证,看到丈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想听回复又怕得到不想要的结果,就胡乱跑了出来。
现在江楼心垂头丧气,没心思与人碰杯说笑,所以蔫巴巴地摆手推拒。
本来想在露台透气,这下地方被占了,他转而去了门口。
在走廊上,他三心二意撞到了别人。
“不好意思,没踩疼您吧?”江楼心懊恼道。
那人是个高大挺拔的混血儿,戴着一顶鸭舌帽盖住了蓬松茂密的棕发,双手插在口袋里,看样子正要离开。
他一声不吭,浅蓝色的眼睛淡漠深邃,上下打量着江楼心。
江楼心看尖头皮鞋留了道浅浅的脚印,难为情地又道了一次歉,匆匆绕过对方打算离开。
没走几步,他猛地觉得那张脸似曾相识。
不过他很快放弃了辨别身份,自己以前经常被家人带去赴宴,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实在太多,要记起来那人是谁犹如大海捞针。
……不对。
他忽地想到了什么,僵硬地顿住了步子,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对方也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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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有人跟踪自己?
祝荧从小在鱼龙混杂的胡同生活,显而易见地卑微好欺负,由于长相清丽出挑,很容易被不怀好意地盯上,因此对恶意格外敏感。
那种冰冷的、黏腻的视线,犹如蛇信子舔舐而过,教他条件反射性地警惕。
这种堪称诡异的直觉很快被盖过,祝荧听到门外有侍者走动,互相诉苦自己遇到的无理客人。
“裴先生点了份不辣的泡椒凤爪要打包,他这是看不起泡椒,还是糟蹋凤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