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你会不会开车啊!”后面的车主骂骂咧咧地走出来,敲了敲他的车窗,“对面出车祸你刹个屁!”
原本遇到这种事,谢淮早下车和他对骂了。但此刻他却像只受惊的小动物,神情恍惚地趴在方向盘上,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实不相瞒,他高中时出过一次车祸,昏迷了将近十天。不过奇怪的是,等他醒来后几乎记不起事故的细节。医生说可能是因为严重创伤后的自我保护机制,不用强行去引导他回忆。高中毕业后他也成功考取了驾照,开车上路,毫无压力。
而刚才目睹的那场意外,不知怎么就好像真实地疼在他身上一样。
后车车主又不耐烦地把车窗敲得嘭嘭响。谢淮烦躁地拧开矿泉水瓶,连灌了好几口冷水,才找回昔日雄风,下车和他对线:“吵什么吵?撞我的车是你给老子赔钱!睁大眼睛看看:宝马七系,欧洲纯原装进口,知道一块漆多少钱吗?”
那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辆价格不菲的豪车,顿时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马路对面,人群已经把肇事司机和受害者围得水泄不通,不知从哪里跑出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在做frist aid,估计是附近学校的医学生。隐约可见地上一滩血迹,旁边还有人在哭喊“我的女儿啊!”。
谢淮还是觉得不太舒服,靠在车上说:“留个电话号码,周末和我一起去4S店。”
“小兔崽子今年几岁啊?可别是偷爸妈车出来撒野的。”那人还不信邪,指着他的鼻子骂,“等着,我要报警。”
“那就报啊,就算你把全城的警车喊来都没用。”谢淮又气又好笑,从储物箱里翻出驾驶证递到他眼前,“看清楚,老子今年二十岁了。”
虽然他生得人高马大,但因为天庭饱满、眼睛圆溜,下脸蛋又长了点肉,是张标准的娃娃脸。买烟的时候,他十有八九都会被误认为是未成年。
很快救护车和警车相继赶到,对方车主没辙,又因为自己是肇事方不想惹上事端,只能放低姿态提出私了。谢淮拿到电话号码后先试着拨通了一遍,最后还要求和互加微信,确认不是骗子才放他离开。
随后他检查了一下爱车,发现小宝马的屁股都撞歪了,顿时心疼不已。看着受伤女生被抬上救护车,地上鲜血淋漓,内心也久久不能平静。
干脆不回学校了。他想反正明天也没课,找家KTV约朋友出来嗨一晚也无妨。
作者有话说:
别看小谢那么剽悍,其实长了张娃娃脸(奇怪的反差增加了!
第8章 多管闲事
谢淮所谓的朋友,是他大一那年混迹gay吧认识的驻唱和调酒师。学历不高,但都是正经人。
于是一通呼风唤雨,就来了四五个酒肉朋友陪他唱歌。
谢淮找了家全国知名的连锁KTV,开了个豪华通宵大包厢,又在前台要了两箱百威让他们送来。
Budweiser,一种清淡的拉格淡啤酒,苦度低泡沫少,是他最爱的口味。
旧友欢聚一堂,气氛十分融洽。谢淮开了几瓶啤酒分给他们,大家说说笑笑,分别点自己拿手的歌开嗓助兴,很快就活络起来。
“最近过得还算顺利吧?”其中一位调酒师率先开口,因为现场歌声嘈杂,嚷嚷得很大声,“听说你去年被那个工图老师挂了,今年怎么说?”
“还不错。”谢淮报喜不报忧,往啤酒里挤了几滴柠檬汁,缓缓搅动冰块,靠在沙发里悠闲地抿了口,“不过今年重修这憨批老师的课,还附赠了个憨批助教给我。”
“呦,听口气是个男助教?”他吹了声口哨,“有故事吗,说来听听?”
哪壶不开提哪壶。谢淮想到他就来气,差点呛了口酒:“没故事,就是个死脑筋的bking,还把老子的精神食粮断了。”
调酒师又笑着问:“长的怎么样?”
长相?听到这个问题时谢淮稍稍犹豫了几秒。其实单论外貌和身材,秦轶言其人确实优秀得无可挑剔。
但是,和人相处怎么可能不考虑性格啊!
想起他那副独断专行、固执己见的模样,谢淮立刻破口大骂:“丑!丑死了!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博士生,头都秃成地中海了。”
“那看样子是没戏了。”他遗憾地耸肩。
谢淮这才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眉头皱得老高:“你什么意思?就算那个姓秦的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我也不可能和他搞在一起的。”
说到这儿他越想越气,一股脑儿列举了大半个月以来秦轶言的种种恶劣行为。足足十二条,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调酒师就在边上嗯嗯啊啊地附和,和老朋友发泄完,他才觉得不枉此行,舒坦地走到点歌台前,准备开启今晚的主唱环节。
“小淮爷来,好久没你唱歌了!”众人齐声欢呼助兴。
谢淮会唱歌,尤其擅长rap,乐感和节奏不输职业歌手,当年在酒吧里混的时候就小有名气。
在大家热烈的捧场中,一首《二十岁宣言》在房间里响起。
这是去年新说唱的总决赛冠军曲目,也是谢淮唱过无数歌里最爱的一首。
充满节奏感的前奏响起,他单手拿麦,随着乐曲开始摇摆。
“我不想在二十岁时就被宣告死亡
十八岁的我把丧当做个性张扬
在人里扎堆横冲直撞走得像匹饿狼
两年后的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唱rap的声音比平时哑,配上个性的歌词,听起来有股说不出的风霜感。
投影仪的灯光在屏幕上投下他帅气潇洒的侧脸。KTV的光线迷离,微卷蓬松的浅灰色头发和左耳的金色单耳坠把他点缀得有了几分爱豆气质,就连身上普通的黑白棒球衫也有种打歌服的味道。
“十八岁时扬言要拿遍天下大奖
二十岁时掉进水里溺得都要缺氧
让别人骑脸坐庄的人生怎么能叫winner
既然不配原本理想owner
为何不坦坦荡荡承认自己是个loser!”
喊完最后一段麦,他以一个帅气的响指收尾。
“好好!就咱们小淮爷的水平不出道实在可惜。”下面一群人瞎起哄。
谢淮清冷地笑了笑,拿起玻璃杯喝了口酒润嗓子,靠在沙发上看定格的最后一句歌词,若有所思。
他喜欢这首歌并不是因为它有多红多火,而是歌曲传达出的与他相仿的归属感。
同样的二十岁,同样的迷茫堕落,同样的不甘屈服。
放下酒杯,他又掏出一根烟点上。
“小淮爷,再来几首吧?”其他人唱累了,又开始邀请他。
他摇了摇头:“今天开了三小时的车,有点累。”
朋友们闻言没有强求,几小时过去大家嗓子都唱哑了,索性就把KTV当音响,边听歌边喝酒聊天。
酒过三巡烟灰缸里也积满了烟头。谢淮被满屋滚滚的热烟味熏得发呛,借口上厕所溜了出去。
身边的朋友都不知道他其实闻不惯烟,谢淮也从没和别人提过。毕竟一个染上烟瘾的小混混讨厌烟味,听起来就很做作可笑。
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明明讨厌香烟的呛味,可竟然还要依赖化学合成的薄荷味和尼古丁助眠。
躲在厕所里连抽了几根烟,他提醒自己今天有些过头,洗了把冷水脸。再回到包厢时里面已经乱成了团,空酒瓶子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几个人喝得胡言乱语。
“哎小淮爷,你后来就没再和梁子联系过?”突然有人问他。
谢淮听到那人的名字晃了下神,踢开门口的空瓶,笑道:“老徐,你酒多了。”
嘈杂的包厢因为这段对话霎时安静下来。他环顾四周,又问:“你们怎么来的?”
“阿栋和我开的车。”调酒师朋友接话。
他会意地点头:“我请代驾送你们回去。”
“小淮爷呢?”
“我在附近找家酒店住一晚。不用担心,我酒不多。”他说完就联系了代驾公司,和其他人一起把喝醉的扛上车,确认无误后目送他们离开。
浪了五六个小时,满肚子委屈和目睹事故现场的恐惧都烟消云散。谢淮站在凌晨三点空旷清新的街道上,舒服地伸了伸懒腰,找了家酒店吃夜宵洗澡,终于安心地睡了个好觉。
等他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在附近饭店吃了碗馄饨,开车回学校。
然而当他在校门口被保安拦下时,才意识到某个被忽略的问题——他的返校时间和审批上写的不一样。
保安拿着他的手机左看右看,最终还是将他拦在了门外:“你的辅导员是秦轶言?”
“他不是我的辅导员,只是导生而已。”谢淮赶紧解释,心想怎么还没踏进校门就又和姓秦的纠缠不清了。
保安摇了摇头:“小同学,现在疫情还没有完全解除,夜不归宿是件很严肃的事情。”
“我可以去做核酸,保证没问题。”谢淮可怜兮兮地求他,“别告诉辅导员。”
可是不告诉老师谁来看他的核酸检测?半小时后,他还是因为谎报行踪被送到了秦轶言的办公室里。
他刚从实验室里回来,正在批谢淮的作业,结果就见到了本人,头也不抬地问:“昨天后来去那里了?”
“多管闲事。”谢淮在他面前又重拾了嚣张气焰,“全校又不只有我一个人在外面过夜,就你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说昨晚我出去嫖了,要报警抓我吗?”
“不知羞耻!”秦轶言摔掉了手里的笔,小声骂道,“我们学校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本来他还想再给谢淮讲点题目,现在也完全没了心情。
谢淮无所谓他怎么评价自己,还觉得把他惹毛了很开心,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等等。”秦轶言又叫住他,“我还有件事要说。”
说完他递过来一份表格。谢淮瞥了眼,是新学期的社团申请表。
“什么意思?”
“国庆之后就是社团活动周,虽然知道你不喜欢读书,我还是希望你能加入社团体验下大学的课余生活,认识些有用的朋友。”秦轶言很快恢复冷静,以辅导员的架势苦口婆心道,“切记不要贪心,选一个最心仪的社团好好准备。”
谢淮眨了眨眼,迟疑地接过报名表,突然觉得他今天终于说了句人话。
就算以后他真的被退学了,二十来岁的宝贵青春总不能只有和秦轶言吵架的不愉快回忆吧。
作者有话说:
注:《二十岁宣言》的灵感来自杀不死subs的《我不想在我20岁就死掉》,新的填词由我独立完成,因为篇幅原因文里只引用了一段,整首歌放在微博了。
第9章 洗心革面
谢淮的爱好广泛,基本上对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都感兴趣,除工图外的X图都会画。
不过虽然画得一手生草图,他对二次元文化没有太深的羁绊,最后还是在一堆眼花缭乱的社团中选择了合唱团。
这是学校官方组织,比其他社团管理严格,每周都要集中排练。但相应的,只要成绩突出就能在学校大型活动乃至市级表演中出场,倒也符合谢淮爱耍帅的性格。
于是他填了申请表,又录了他最喜欢的rap《二十岁宣言》中的一段作为demo打包发送到了指定邮箱。
至于秦轶言说的“好好准备”,早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和朋友在外面浪了七天,他也没有去换个正经形象,面试那天直接顶着一头灰毛,随便穿件运动衫就去了。
面试分为几个时间段,他被安排在周末下午。估计是按专业排的时间,一路走过去就看到了好几张熟面孔。
孔欣慧在和小姐妹聊天,一眼就认出了他,兴奋地招手:“谢淮!你也来面试吗?”
“嗯。”他单手插兜,扬起另只手朝她挥了挥。
见他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孔欣慧又往他那儿挪了几步:“你怎么不穿正装?我听说面试给考官的第一印象很重要的。”
“我只是来玩的,无所谓。”谢淮靠在墙上,摸了摸口袋,甚至还想抽根烟。
两人间似乎没什么可聊的了。孔欣慧拢了拢头发,努力想话题打破尴尬的气氛。这时走廊里又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呦,这不是谢淮吗?来陪女朋友?”
说话的正是蒋社。谢淮应声看去,今天他穿得西装革履,还抹了发胶,看样子也是来面试的。
见来者不善,他果断把孔欣慧挡在身后:“姓蒋的,我说过很多遍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看我不爽就冲我来,欺负女孩子算什么狗屁东西!”
“还有,”他又说,“我也是来参加合唱团面试的,今天我们是竞争对手。”
蒋社闻言立刻传出不屑的冷笑:“我没听错吧,一个整天不读书的小混混也敢来面试我们央理的门面、全校最优秀的甲级社团?”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成功引来了走廊里不少人的注意。谢淮被他用这点针对了很多次,已经不会轻易生气,一脸无所谓地站在众人好奇的目光里。
蒋社的身材又矮又胖,长相和气质更是被谢淮甩了不知道几条街。此刻穿着一条加大码的西装,就像是套了个木桶。
谢淮突然觉得可笑,脑子里蹦出一个词——人模狗样。
“如果你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激怒我,以后我会让你哭的很难看。”他扳住蒋社的肩膀面无表情地威胁,随后拿起门口的免洗洗手液搓干净手指,往厕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