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他倒是很笃定似的。
“不要做多余的事。”我提醒了一句他。
“好。”他答应得很利落。
--
又过了几个月,这期间消息倒是很多,有时候有好消息,有时候有坏消息,随着冬天的到来,赵星给我带了很多新衣服,每一件都很漂亮,除了衣服,还有几串冰糖葫芦,我一边啃冰糖葫芦,一边听赵星说这是他亲自蘸的。
“你精力倒是很旺盛。”
“自从不乱搞之后,我的业余时间很多,没事多学点东西,或者做点手艺活,也挺好。”
冰糖葫芦甜滋滋的,味道还不错,我想了想,问:“你把自己说得这么好,如果是谎言,你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赵星凑近了我,直视着我的双眼,他说:“我没有骗你,你进去之后,我没有再碰任何人。”
“倒是你,有没有搞几段监狱情?”
“没有,我不喜欢不爱干净的男人。”
赵星就笑,不是那种资本家式的笑容,而是那种记忆中的,爽朗的大笑。
他说:“那看来搞搞帕拉图,好像也那么难。”
我对此不置可否,赵星也不在意我的态度,他又陪着我说了十多分钟的话,等到了探视时间,才转身离去。
--
这一年的农历二十三,我入狱的第三百四十天,我的案件复审开庭,庭审公开审理了两个小时,我方律师提供了全新的证据,审判长当庭宣判我无罪。
庭审结束后,我一步步走向了旁听席,最后隔着栏杆,和赵星久违地拥抱在了一起。
他的唇是冰冷的,落在了我的脸颊上,但他的心跳得格外快,我隐约能听见“噗通”、“噗通”的声响。
他紧紧地抱着我,舔舐着我的耳垂,低喃出声:“明朗,我们回家。”
回家之路比想象得艰难,有一大批记者围在出检察院的各个出口处,而赵星的车子停在马路对边的停车场里面。
赵星早就用厚实的外套裹住了我身上的囚服,他搂着我的肩膀,连同两个保镖一起,艰难地向前走,试图挤出一条通道出来。
我的面前时不时地出现几个话筒,各种纷杂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响在耳边,我隐约地看到有人在直播,不远处甚至还有无人机设备。
我和赵星始终不发一言,过了二十分钟,赵星请来的其他保镖从外侧向里开出了一条路,护送着我们上了车——那是一座房车,配备有浴室,我进去从容地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赵星准备好的衣服,吹干了头发,拿起了瓶瓶罐罐,坐在赵星的身旁抹脸。
我边抹边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随口问赵星:“去哪儿?”
赵星也特别随意,回了我一句:“民政局。”
我的动作一顿,扭过头看他,明知故问:“干嘛去?”
“复婚。”赵星用指尖蘸了蘸我手中的面霜,点到了我的眉心,“你该不会不同意吧,明朗哥哥?”
我“啧”了一声,说:“你早就想好了,是要打我个措手不及。”
“我的确早就想好了,”赵星用手指在我的额头上画着圈,“要是等你出来缓上几天,大概率没现在这么好骗了。”
“我现在要是不答应呢?”我握住了赵星的指尖,攥在手心,细细把玩。
“那就求你答应。”他垂下头,眉眼看起来很温柔,仿佛温和无害。
“就这么直接去结婚的话,也没什么仪式感。”我松开了赵星的指尖,恰了一把赵星的脸颊,又把他的脸挤成奇形怪状。
他好脾气地任由我揉捏,等我捏够了,才从台面下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盒子,打开了,从里面拿出了一枚不算漂亮的银色戒指,他说:“我亲自做的,没多少钱,你要么?”
“你这一年到底搞了多少手工活,”我吐槽了一句,却伸出了手指,“要了。”
赵星将圆环推到了我的中指底端,尺寸刚刚好,他低头亲了亲戴着戒指的手指,说:“和我结婚吧。”
我吸了口气,也没什么犹豫的理由,回了句:“好。”
第72章
今天是工作日,也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民政局的人不算多,我们拿了号,等待了五分钟,就轮到我们了。
登机之前有个查验的环节,负责录入的小哥敲了下回车键,看了一眼我们,说:“复婚的啊?”
我知道他隐含的意思,如果说结婚是一个错误,离婚是终止这个错误,复婚就是明知道是错误,还偏偏要重新跳到坑里去——凡是想复婚的人,大多都应该颁发一个勇士勋章。
我没说什么,赵星却一把揽上了我的肩膀,说:“我们旧情复燃,复婚不是很正常的么?”
赵星这人认真起来的时候,气势就会很强,小哥讪笑了一下,很快办好了手续,递给了我们一个表单,我们接下来要去拍新的大头照,然后立等结婚证就好了。
赵星的助理塞了拍照片的摄影师一个红包,摄影师拍出来的照片,果然比上一次我们拍的好看太多。
新的结婚证出炉,我看了一眼,就被赵星装好递给了助理,赵星还一本正经地说:“锁我的保险柜里。”
看起来,他是再也不想和我离婚了。
我们重新回到了车上,赵星拧开了一瓶汽水,递给我,说:“甜一下。”
我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口,问他:“晚上没安排?”
“鲜花、蛋糕、音乐、大餐、宴会……全都没有。”赵星笑得特别嚣张,这话说得也特别理直气壮。
我竟然也没生气,莫名还有点高兴,直接问他:“那有什么?”
“我炖了乌鸡汤,做了个红烧肉,炒了两盘青菜,焖了一锅大米饭。”赵星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看来昨晚没怎么睡觉,“还冰镇了一箱乌苏啤酒,满意么?”
我挺满意的,但很矜持地回了句“还行”,赵星就抬起手指,戳了戳我的脸,说:“我倒是想厚颜无耻地说,还有我,但我年纪也大了,实在说不出自己是惊喜这种话……”
“你可以这么说,”我打断了他的话,“对我而言,能顺利地出来,不用隔着玻璃和你相处,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
赵星不戳我的脸了,改成摸了摸,又恋恋不舍似的收回了手,他说:“我如果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没什么钱了,生意失败了,快流落街头了……”
“我养你啊。”我很自然地说了这句话,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你得做好资产清算,看需要偿还多少债务,我替你还。”
赵星轻笑了一声,说:“明朗星上市了。”
“啊?”我诧异地看向他。
“是真的,我上个月敲了钟,恭喜我,也恭喜你,资产翻倍了。”
“我记得我和明朗星没什么关系了。”
我以前是有一部分明朗星的股份的,但上次离婚的时候,我明明签署了股权让渡书。
“你的股份还是你的,我没有动,”赵星的语气很平稳,他的侧脸很冷硬,很有那种商业精英范儿,“明朗,我想让你成为富翁。”
赵星这话说得可太中二了,但偏偏他还做到了,实话实说,我被感动到了。
我向上吹了口气,说了声:“谢谢。”
赵星却说“不用谢”,他又说了一句让我很惊讶的话:“我知道你曾经为了放弃成为富翁的机会,这是你应得的,也是我欠你的。”
我不太确定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很谨慎地回了一句:“你指的是什么?”
赵星抿直了嘴唇,目光灼灼地看向我,他说:“所以,当年,你是真的为了我,才签了那份协议。”
他又用肯定的语气来说了疑问句,我也瞬间反应过来,他只是有所怀疑,并不确定任何事,但他突然诈我一句,我的反应恰好成了他的证据。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实话实说有点尴尬,这件事我一直没打算和他提的,倒退下时间线,我们那时候感情极差,见面就吵架,不见面就冷战,在那种情形下,我还要舍己为人、极力维护赵星的利益,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犯傻,就……很没面子。
我不说话,但挡不住赵星说话,他问我:“当初你为什么要误导我,让我以为你是为了那个情人,才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
我不回答,他又自问自答了:“你是不想我因为感动而停止和你吵架,还是因为不想让我知道你很在意我你特别特别喜欢我。”
又是该死的肯定句,我张了张嘴唇,想反驳,又编不出什么谎话,一定是我刚出狱,脑子转得不够快的缘故。
“除了这件事,崔明朗,你是不是还有事在瞒着我?”赵星的脑子却转得飞快,他的嘴角不断上扬,而我的遮羞布,有点摇摇欲坠。
我稳了稳心神,说:“你的思维太发散了,赵星,收一收。”
赵星看起来还想逼问,但他看了一眼我的表情,见好就收,换了个话题,他说:“你要休息一段时间,还是尽快去上班?”
“尽快上班,”我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说出了早想好的打算,“我还要申请国家赔偿。”
“我让律师团队配合你。”
“记得多发奖金,从我的分红里扣。”
“好,反正你也有钱。”
我们相视一笑,难掩默契。
--
赵星的厨艺还是老样子,说不上一流,但吃起来还算舒心,他爱在乌鸡汤里加虫草和枸杞,低头一喝,就知道肯定是他下的料。
我吃了一碗米饭,喝了两碗乌鸡汤,卷走了桌子上大半的菜,赵星比我先放下碗筷,然后就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着我,像是在看儿子,又像是在看砧板上的肉。
我忍不住笑了,开了瓶啤酒,帮赵星倒满了,说:“就一杯。”
赵星端起了酒杯,收敛了眼神,他说:“就一杯。”
我们喝了这一杯酒,默契地去了卧室。
--
赵星在床上问我:“能不能……?”
我用额头贴紧了他的额头,我说:“下辈子都不可能……”
--
赵星抓破了床单,大骂我是“禽兽”,我啃咬着他的嘴唇,权当他是在夸奖我。
我们混战了大半夜,赵星想要休息,我的精神倒是很好,抓着他的头发,半强迫着他。
他骂骂咧咧地,眼角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我用指腹抹掉了他的眼泪,凑到了他耳畔说:“可能是素了太久了,现在玩你还挺有意思的。”
赵星睁大了双眼,紧绷的身体一点点变得柔软,他不再抗拒,而变得分外温顺和配合。
我亲了亲他柔软的嘴唇,将他重新带进欲望的洪流之中,等他睡着了,又下单订制了一些东西。
我准备和我那些过往的情人断了,但前提是,赵星让我足够满意。
我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他的脖子、他身体最隐秘的部位,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一点点心软,但很快地,我就将那点心软抛诸脑后了。
赵星他可不会心软,我刚出狱,他就迫不及待地押着我去复婚。
婚都结了,我要点利息,总不至于太过分。
第73章
我的脑子在里面还没有退化,但其他很多技能都受到了影响——比如开车的技能。
我原本想自己开车去研究院,赵星自己爬不起来,却坚持喊了助理送我上班。
一年过去了,赵星的车库里又多了几款新车,我很认真地思考着车牌限号的政策,又反应过来,对赵星这样的大资本家而言,很容易通过合理合法的手段,获得一些特殊的权利。
我倚靠在车座上,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赵星的帮助,我应该很难从里面放出来。
而这也是我昨天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他复婚的原因之一——他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了,我为他也做得够多了,这些年我们之间的红线早就缠了一圈又一圈,我曾经想不惜代价、极力挣脱,但最后却发现我的伤口可以愈合,他的不能。
我是玩咖,又不是人渣,谁真心待我,总归能看得清。
我久违地登录上了社交软件,然后发现里面塞满了过去的床伴和情人发来的短信——大多都是我昨天出来后,临时发来的问候。
我选了昨天刚刚领过的结婚证照片,编辑了一下文案,点击了发送键。
我的配字只有一句话:“复婚了,图我身子的以后别找我了,是真的。”
我发过了朋友圈,刚想退出,就发现了一个熟悉头像的消息提醒——赵星矜持地点了个赞。
再刷新下,赵星也发了条朋友圈,除了结婚证照片,还有一张我熟睡的测验。
他的配字更是简洁,就两个字——“我的”。
--
我到研究院的时候不算早,我熟门熟路地买了早点,一路上碰到了不少熟人,大家都很懂社交礼貌,没有问我进去的过往,也没有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唯一有异常的,就是卖肉包子的大姐,看了看我,特地给我挑了个最大号的包子。
吃过了早饭,我准备去和院长谈谈,人到了他办公室门口,才发现他并不在,转道去了我博导的办公室,他竟然也不在。
我想了想,去找了我的师兄,师兄姓白,比我大一届,我们感情还不错,当然,没睡过。
他正在用电脑做数值模拟,从几个屏幕里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说:“你出来了?”
我“嗯”了一声,又问:“师兄,今天怎么院长和老师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