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庚被吓得浑身冰冷。
许言是个男的,是跟自己同一性别的男的。
他怎么可以喜欢一个男的?这简直是本世纪最大的一个玩笑,绝对不可能!
常庚完全接受不了自己是同性恋这种猜测,觉得这肯定是因为跟对方接触太多而跟女生接触太少,许言偏偏又长得太好看,比一般的女孩子好看这么多,他才会一时恍惚,忽略了性别。
对,一定就是这样。
只要他多跟女孩子交往,结识新的朋友,一定可以把之前那些不该有的错误想法给纠正过来。
就这么办!
就在付思辰半瘫在沙发上为自己不该有的心思怨天尤人的时候,常庚已经在脑海里跑完了一场马拉松,并且做了要广交友多见识的决定,甚至还做好了行动计划的腹稿,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的雏形都有了,誓要把自己重新掰回直男的阳光大道上来。
把付思辰送上车,叮嘱代驾好好送人回去后,常庚在自己车的副驾上给老妈发了条信息:孟女士,有相亲的话,可以安排起来了。
孟女士秒回:哎呀!那太好了。我这手头都已经积累了好些资源,就等你发话呢。
常庚睡前,美美地想:睡一觉醒来,就是新的一天,加油!
常大少为自己树立了新的目标的时候,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许言也正经历了一场大脑里的惊涛骇浪。很巧的是,许言也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小目标,有些忐忑地想往一个新的领域迈出第一步。
第34章 冷淡
许言在墨西哥的时候发觉自己对常庚动心后,一直惶恐不安。身体反应非常严重,连续好几天都在不停地飙汗,在洗手间洗澡都快蹭掉了一层皮。
就这样一直躲了三天,在飞机上继续躲,回来G市后就基本见不着了,许言的身体反应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直到去公司参加例会,一进会议室,他凭直觉发现了自己一直在躲避的那个人。
整场会议,许言都一直盯着自己的本子,装模作样地在上面涂涂写写画画,事实上,他连会场上任何一个人的声音都听不见,脑子里一直嗡嗡嗡直响。他也不敢抬头,生怕看到常庚,更怕看到常庚也在看自己。就这样熬完了一场会议,他觉得自己都要虚脱了。
从会议室出来,许言又开始出现飙汗的情况,他慌乱地离开公司大厦,用最快速度回到停机坪,至少在那个地方,他觉得还是比较安全的。
许言被这么折磨了一轮,人都瘦了一圈。
这段时间一直躲着人家,却一点都不开心,反倒越来越想念。
这种想念在会议室远远看了一眼后,达到了顶峰。在第三次拿错工具时,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许言休了一天假,他觉得需要在家里好好想想这件事,这个问题不解决,他恐怕没办法好好工作。身为一名飞机工程师,无法集中精神工作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不管是公司还是个人,都绝对无法容忍。
许言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擅长把复杂的问题抽丝剥茧简单化成几个小问题,拥有出色的归纳能力,这种能力在前阵子帮常庚复习考试的时候显露了一番。
这次,他把自己的问题全部摆出来,白纸上涂涂写写了一番,好像做学术一般,把优势劣势困难挑战分别列出来,最后做了一个对他来说非常不容易的决定——就随心一回,往自己的感情迈出一步吧。
许言做完决定后,很不幸地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冥思苦想无果后,决定把一切交给自然而然。
第二天,许言回去上班。
今天的天气情况良好,航班进出港都很顺利。三个月的机坪工作也接近尾声。
上次主任给他看的文件上的时间安排,机坪工作结束后不久,他就要去飞机制造厂家接受新机型培训。
许言来到今天的第三个航班任务,飞机落地后在机下与机长进行落地交接。
飞行员:“飞机水平安定面有角度问题。”
许言愣了一阵,说:“明白。”等了一下补了一句,“其他呢?”
这回轮到对讲机对面安静了一会,才听到回复:“其他一切正常。”
许言第一次挂对讲机挂得这么依依不舍。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刚刚在飞机通话线的另一头。
两个人都具备很强的专业性,通话听不出来一丝一毫的问题。只有许言知道,他补问的那句话,只是想再听他多说一句话而已。
挂了对讲机后,许言跟同班同事传达了飞行员提的问题,两个人便用登机梯登上飞机尾部,测量水平安定面的角度,发现确实有些偏离正常水平,于是立刻进行修理。
问题不大,维修不费什么时间,他们按照程序进行了问题和结果汇报后,就开始进行飞机其他部位的例行检查。
完成检查后,两个工程师分别在接力航班的机长通知单上签名,并将上一个航班机长留下的问题进行了维修确认。
做完这些,接力航班的机组都已经登机在做准备了。
许言沿着登机梯上了飞机,来到驾驶舱,里面两个飞行员已经就位。坐右边的副驾正在操作操纵杆,动动飞机的机翼、尾翼,听到后面有人说:“机长,航前检查已完毕,飞机适航。这是通知单。”
副驾手上的动作出现刹那的停顿。
机长转身接过通知单,翻看了上面的记录,问:“上个航班有水平安定面的问题,现在情况怎么样?”
许言说:“已经完成排故。”
机长点点头。
一直安静着在跟操纵杆打交道的副驾突然出声:“左侧机翼润滑度不够。”
许言怔了一怔。
机长听到这话,也转过身用操纵杆动了动机翼,然后转头跟许言说:“确实不够。”
许言点点头说:“明白,马上去排故。”
于是拿了机长通知单下了飞机。离开驾驶室之前,他迅速看了一眼一直背对着自己的副驾,咬了下后槽牙,低着头走了。
许言摒弃脑海里所有的杂念,以专业的工程师的身份完成了排故。虽然有点情绪,还是决定自己上去跟飞行员交代一声。
许言:“机长,左侧机翼润滑已排故。”
机长还没点头呢。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副驾又说话了:“左右侧机翼润滑度不平衡。”
机长看了看副驾,复核了一下,转头看看许言。
许言在机长说话之前,马上接过话头说:“明白了,我们马上核查。”
等许言两人把两侧机翼都完成等量润滑后,乘客都在准备登机了。
也就是说,如果飞行员再提出新的问题,这个航班铁定要延误。
另一个工程师见许言两次上去两次都带着问题下来,觉得这次还是自己上去的好。
许言抬头看了看驾驶室的玻璃,隐隐约约能看到上面坐着的人,叹了口气说:“还是我去吧。”
事不过三,这次副驾没有再出声。
机长笑着接过机长通知单,在上面签了名字。许言终于完成任务了。
从飞机上下来,许言站在机腹下面,被地面高温烘烤着,汗滴禾下土也抵不过心里阵阵发凉。
这是他在机坪工作以来,第一次连续两个航班都遇到常庚。也是他认识常庚以来,第一次被这么冷淡地对待。
刚刚在飞机上,常庚甚至连转头看他一眼都没有,普通礼节都不顾。接二连三地提出问题,从专业的角度看,许言不敢说他是在刁难自己,连生气都没有立场。
许言颠来倒去在想,都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来解释常庚的态度。除了难过还是难过。
就这么傻愣愣地发了好一阵子的呆,直到同事提醒他拔飞机机轮插销,他才醒悟过来。
拔开插销,给飞行员展示警示飘带,用特种车把飞机推出停机位后,许言站在机坪无遮无挡任由太阳暴晒,目送着这部飞机开到跑道,腾空而起。
许言今天的工作结束了。
他失魂落魄地来到休息室,不知道自己是被太阳炙烤得蔫吧了,还是被常庚的态度给伤着了。
休息室的人来来去去的,最后走剩他一个人,许言还没有回过神来。
这时,有人敲了敲休息室的门框。抬头一看,对方看着许言咧嘴一笑:“呦,我们许工怎么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
许言勉强回答了一声:“你怎么过来了?”
这人是许言曾经在机库工作时,少数几个能聊得来的同事之一,可以说是整个机务队伍里,跟许言关系最好的一个,莫少寻。
在大学期间就建立的友谊,毕业后碰巧又来到同一个公司。只不过,两个人的专业不一样,在公司能碰到面的机会也不太多。
莫少寻一屁股坐在许言旁边,盯着他看了一会,扑哧一笑:“你这盛世美颜都快被机坪给折腾没了。”
这句玩笑话,让许言猛地想起墨西哥的时候常庚问有没有人说过自己好看,心里一阵唏嘘,没想到还真有。
许言抹了一把脸:“太阳最猛的三个月,我赶上了。”
莫少寻摸着下巴:“那我得重新考虑一下要不要你当我的伴郎了。”
许言眼前一亮:“伴郎?你要结婚啦?”
莫少寻寻:“对啊。”
许言很惊奇:“你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怎么突然就结婚了?”
莫少寻嗤笑一声:“就你?就你这样我不来找你,你就跟我打死不相往来的死样,我什么时候谈恋爱你怎么会知道。你就这么关心朋友的。”
许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结婚我给我封个大红包。”
莫少寻笑着说:“大红包我也要,伴郎我也要。”
许言很无奈:“你还是找个活泼会来事能喝酒的吧。我都不行啊。”
莫少寻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是指望着你来帮我活跃气氛和挡酒的啊?这些事我才不敢指望你呢,早就找好兄弟了。”他挑了挑眉,坏笑,“我现在缺的是颜值担当,我需要帅哥帮我撑场面,别给我老婆那边的姐们团给比下去了。”
莫少寻把手机拿出来,点了点屏幕,接着把手机递给许言说:“你看看,这是我老婆那边的姐妹团,伴娘挺好看的吧。”
许言不太想看,被逼无奈还是扫了两眼,勉强配合着点点头。
莫少寻说:“我这边的兄弟团,就指着你来提高平均颜值了。到时候给你穿帅一点,只要别抢我风头就行。”
许言苦笑了一下,自知没办法拒绝,只好说:“那好吧。”
莫少寻拍拍他肩膀,说:“下周婚礼啊,回头我跟你联系伴郎服装的事,其他的事情再说。我先走啦。”
许言抬手挥了挥。
距离莫少寻的婚礼其实也没几天,许言下班的时间基本都被他拖了过去,试衣服都试了两天,把许言给折腾得苦不堪言。
最后终于到了临近婚礼的日子,许言觉得再撑上几天,就可以摆脱这种日子了。心想,幸好我以后不结婚,要不然真的受不了。
第35章 婚礼
常庚在航班上接二连三地给许言提出维修要求,说一点私心都没有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在上一个航班结束下飞机的时候,远远地看了许言一眼,心里很是翻腾,搅动着五脏六腑。
还没完全整理好心情,没想到下一个航班居然又碰到。
常庚这回连头都不敢回,也不想,甚至不愿。
是的,常庚不想看到他。觉得这个大眼睛的男人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的,甚至把自己这个人都整得七荤八素,心里非常不爽,还有些生气。
正好发现飞机有些小毛病,私心压不住,于是就让许言跑了一趟有一趟。
飞机起飞后,机长看着他,最终没说什么,常庚气定神闲地盯着仪表盘,好像刚刚把工程师支得满场跑的人不是他。
完成任务回到家的常庚,手机“叮”的一声,这是收到邮件的通知。
点开一看,笑了,靠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心想,这事终于成了,拖得还真久啊。
邮件的内容是,祝贺常庚通过机长选聘的实操考试。
接下来就是一些公示、审查的环节。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个月,常庚的制服肩章就可以换了。
这种好消息,必须马上跟好友分享。
常庚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划拉了一阵,正想输入文字的时候,手停住了。
他点开的是跟许言的聊天界面。
这太打击人了,常庚这阵子都做了一份“摆脱许言计划书”,正在按部就班地实施着呢。
结果一点效果都还没看见,自己的直觉居然就有缴枪投降的趋势。
常庚恨不得狠狠地拍自己那不听使唤的手一顿。
这么一折腾,他也没心思给朋友们发信息通报,扔下手机进洗手间冲凉水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还在床上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常庚被电话吵醒。起床气蹭蹭蹭地往外冒,拿着电话说话的语气都透着杀气。
是小时候在民航大院里一起玩闹的妹妹来的电话:“终结者哥哥,后天你有空吗?我要结婚啦!哈哈哈哈哈哈!你要来喝喜酒呀!”
常庚大清早被人扰了清梦正气着呢,一听是这小丫头,说话也不客气了:“就你还有人娶?谁这么没眼光啊?”
小姑娘哈哈大笑:“就是说啊,瞎猫撞上死耗子呗。你有没有空嘛?”
常庚想了想:“后天啥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