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庚半扛着许言来到咖啡厅,把他放在一个角落,点了一杯牛奶,拍醒他,硬是让他喝了两口,才放他趴在桌子上继续睡。
把这人伺候完后,他绕到咖啡厅另一个角落,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坐下点了杯喝的。不到两分钟,那个姑娘就到了。
常庚觉得自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带着疑似喜欢的同性来跟异性相亲的渣男。
但是常庚又觉得自己应该是渣男中修养比较好的那类,跟姑娘谈笑风生得毫无破绽,完全看不出来咖啡厅的另一个角落还藏着一个让自己头疼不知道怎么办的人。
修养好的渣男,还是渣男,渣得更彻底。
这姑娘家住得离咖啡厅比较近,因为本来约的时间也比较晚,两人也是略略聊聊天,大概了解了一下对方的情况,便结束了相亲。
常庚把姑娘送到小区门口,道别后,火急火燎地回来接许言。
醉鬼居然已经醒了,坐起来在小口小口喝着牛奶,有些茫然的眼神,似乎在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坐在这么个地方。
看到急匆匆冲进来的常庚后,许言端着牛奶杯,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嘴唇外延覆着一层牛奶。
这种眼神对常庚的杀伤力太强,他不敢对视,怕自己忍不住伸手去擦他的嘴角,眼神往外飘着说:“醒啦?”
许言点点头。
两人这样一站一坐的无言以对。许言不知道从何问起,常庚被刺激够本不想再提。
最后,许言低下头,又喝了一口牛奶。
这种小口小口喝牛奶的模样让常庚突然心生烦躁,他冲过去,一把抢过杯子,用力砸在桌上,恶狠狠地说:“你还真会惹事啊,男的女的都招,今天连混混都不放过你。难道不能安生点过日子?”
许言突然被这么不留情面地骂了一顿,愣在当场。
常庚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眼睛,在里面看出慢慢一片的委屈,人还没解释,他觉得自己心里就已经原谅他了。
许言低下头,轻轻地说:“我没招惹别人。从酒店出来,那个女的突然冒出来跟我说话,接着又来了几个男的要揍人。”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常庚第一次听许言用这种近似撒娇的口气在说话,他觉得膝盖阵阵发软,于是立刻打断对方,他怕站不稳:“行了,我也没问你解释。”清清嗓子,接着说,“你自己当心点吧。我走了。”
许言抬起头,眼神还有些雾蒙蒙,酒没有完全醒。看上去就如同被人遗弃的小狗,常庚脑补自己在掀桌,心想自己得赶紧走,不然可能扛不住就送人家回家去了。
但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掉,万一这个自带招蜂引蝶体质的人走半道上给人劫了怎么办,于是常庚问:“能自己走吗?”
许言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说:“可以。”
常庚没有一丝犹豫:“那好,你路上小心,我先走了。”掉头就走,他也不知道今天这是第几次逃跑了。
许言看着他夺门而出,只恨自己被酒精冲昏了头,想把人挽留一下都想不来理由。
这天晚上,两个人都没睡着。
常庚着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像摊煎饼,夹缝里发生的事情挥之不去,太折磨人了。
许言则是断片,总觉得发生了些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偏生怎么都想不起来,头发给抓成了鸡窝。
第37章 迁怒
G市到昆明的航班上。
这是常庚以机长的身份执飞的第一个航班。
头一天,公司正式发了通告,宣布这次机长选聘的结果,常庚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上面。
袁程第一个发来贺电。数字军团几个后知后觉的人嚷嚷着要常庚请客,常庚大手一挥,等下次休息的时候大家一起玩个痛快。
最让常庚意外的是,老常居然亲自给他打了电话,祝贺他。常庚都忍不住跟老爸开玩笑:“是不是觉得虎父无犬子啊?”
常爸爸给气笑了:“尾巴这么快就翘到天上去啦?赶紧收起来,好好工作。”
常庚于是好好工作去了。
袁程也够哥们,居然亲自上阵给自家兄弟的机长首秀放行,通过机上对讲跟常庚沟通天气、航路和目的航站的情况。
一切都这么顺利,常庚心情很好。
直到看到登机梯上来交接机长通知单的工程师,常庚更觉得老天爷其实挺眷顾他的。
居然这么巧,这个航班是许言在保障。
距离上次他们两个在航班上碰面,已经过了有些时候。喜宴那天后,两人也没有再联系过。今天突然见着,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愣神。
这次许言先打破僵局:“我看到公司的发文了,恭喜。没想到今天第一个航班能碰上。”
常庚笑着说:“谢谢。”
许言这个不善言辞的人居然还主动说:“飞机情况良好。”顿了顿,加了一句,“你放心。”
常庚对许言的专业能力毫不质疑:“你保障的飞机,我自然是放心的。”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环境,许言得赶紧下飞机,于是说:“那,我先走了。”
就这么几个字,常庚居然听出来有那么一丝依依不舍的味道,他认为肯定是自己魔怔了。
航前的准备工作都做完,乘客陆陆续续下了摆渡车,开始登机。
常庚还是很谨慎的,把细致的优良品质发挥到极致,确认一切事项都准备妥当,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起飞时间了,突然,机舱内通话灯亮了。副驾接起来,听对方说完后,脸色大变。
今天这个航班是在远机位登机,所有的旅客要在候机楼上摆渡车,由摆渡车送到机下。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
所有旅客排着队上了登机梯,秩序井然。
第二辆摆渡车到了,又一批乘客排队登机。这时,有个老奶奶在排队的时候,盯着登机梯不远处的飞机发动机在看,看着看着,就朝着发动机走去。
临近飞机起飞,机下工作人员已经撤走了好大部分,只剩下工程师还有最后的工作未完成,空乘基本都留在机舱内安排乘客就坐,部分在舱门口迎接乘客。没有一个人察觉到老奶奶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发动机的跟前,伸着脖子往里头瞅。
这时,还在机下准备拔起落架插销的许言发现了这个老奶奶,大吃一惊,赶紧绕过飞机往老人家这边走,一边走一边大声说:“这位乘客,请远离发动机。”
停机坪很空旷,声音传播质量不好,许言距离老奶奶还有些远,加上老奶奶可能年纪大,耳朵有些背,饶是许言已经很大声地在喊,她并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许言快要走到她跟前的时候,这个老奶奶手伸进自己衣服的口袋,在里面掏了掏,接着拿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出来。
许言心道:不好!极速跑过来。
他没来得及。
老奶奶把手里拿着的东西往发动机里一扔,接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喃喃自语。
许言心都凉了,后背滋滋地冒冷汗,脑子里仅有一个念头:常庚的第一个航班,这可怎么办?!
许言刚刚的大声呼喊,没有成功阻止老奶奶,但是其他人听见了,纷纷往这边看。
老奶奶的家属急匆匆地跑过来,问怎么回事。
许言双手冰凉地说:“老奶奶往发动机里扔东西了。麻烦你们问问她,扔的是什么东西,扔了多少。”
家属不知道里头的严重性,只知道自家老人闯了祸,好好地问老人,最后很不好意思地跟许言说:“老人第一次坐飞机,有些紧张,刚刚是往里面扔硬币祈福,扔了多少她也没数。”
许言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发动机有异物,一旦开启,整个发动机立刻报废,几千万美金瞬间化为乌有。
这一切居然是为了祈福?
许言觉得自己心脏都在隐隐作痛。
心痛之余觉得万幸,如果没有看到老人家往发动机扔东西,飞机上了天,后果想都不敢想。
空乘也过来了,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许言把事情告知,让她们立刻通知机长,上报指挥中心,询问下一步指令。许言跟空乘强调,这架飞机不能再执行航班,得推入机库进行维修。
副驾驶接到空乘的汇报,直接吓傻了,连忙把通话内容报告机长。
常庚内心各种神兽都跑出来在咆哮。
他立刻给许言打电话:“怎么回事?!”质问的语气很不好。
许言理解他的心情,冷静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
常庚听着一肚子窝火,全往许言身上撒:“你们在机下,居然没有拦住她?”
许言并没有做太多解释:“对不起,这是我工作的失职。”
常庚不管不顾继续说:“一句失职,后面造成多大影响,你知道吗?这是道歉就管用的吗?”
许言的声音听不出有其他情绪,只是一门心思道歉:“真的很抱歉。但飞机已经不适航了,得赶紧联系控制中心调机才是。”
常庚:“这不需要你提醒,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说完还不解气,又补了一刀,“我收回刚刚说过的话,你保障的飞机,不应该这么放心才对。”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气呼呼地接通了控制中心。
许言被挂了电话,死死地咬着下嘴唇,咬得发白。
他从业这么些年,第一次被机组这么当头当脸数落,甚至把自己全盘否定。
最难受的是,这个数落是来自常庚,自己心上人毫不留情的否定,把他直接打趴下,半天都爬不起来。
袁程接到下属汇报后,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算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航班,结果飞不成了。
接下来得安排旅客全部下机,摆渡回候机楼,机上所有行李、货物、餐食全部要卸下来。部分旅客情绪很是激动,有些人对扔硬币的老奶奶一家人恶语相向。
因为涉及到航空安全,事件特殊,老奶奶一家人被机场警方带走调查。
常庚觉得,他自己才更需要去找个地方扔扔硬币祈个福,这事实在是太冤了。
今天按照飞行计划,他需要飞四段,满满一天的航班。这开头的第一个就被几个硬币给打乱,后面的三个航班还不知道怎么办。想想都头疼,觉得刚刚电话撒气撒得还不够,发火没发到位。
最终,这个航班被延误四个小时,造成恶性延误,公司要被民航局扣分,常庚这个机长、许言这个工程师还有当班的其他机组成员都被牵连。
因为这个航班出现恶性延误,常庚的其他几个接力航班都进行了紧急调整,没有造成严重的连锁反应。
机场警方经过调查,给航空公司出具了调查报告,这次事件纯粹就是老人家迷信导致。航空公司考虑到老人家年纪比较大,最后与家属达成了谅解,没有以“破坏航空器”追究他们的责任。
至于飞机,清舱后被拖回机库停场维修。因为老人家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扔了几枚硬币进去,所以发动机小组的人还是费了挺大的劲,用光学测微仪反复扫描,加上肉眼物理排查,花了一个多星期,才确定发动机恢复适航状态。
这件事后,许言在机坪的工作也结束了,回到了机库的发动机小组。
机坪工作以这么件事收尾,实在是不光彩。
许言毕业后进公司就是在发动机小组。整个小组里,硕士毕业的只有他一个,技术水平过硬,学术背景扎实,不爱说话又长得特别好看,在一个技术人员集中的地方,许言并不太合群。
后来,几篇在专业期刊上发表的技术性文献,让同事们发现,这个不合群的同事居然是操作、研究复合型人才,便越来越没朋友了。
公司倒是把他当宝贝,看得很重,尤其是许言那个在公司工程部门一言九鼎、江湖地位极高的主任,对他好得不得了,恨不得把自己还在念书的女儿嫁给他,把许言吓得不轻。
正因为重视,工程部把许言从发动机小组临时抽调到机坪做机下保障,为的就是增加他的工作经历,提升技能点。
谁也没想到,在机坪三个多月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这次回归发动机小组,许言的地位确实很尴尬。
不过,许言压根就没管人言可畏这种事。自从那天在机下被常庚羞辱后,他一直都没缓过来,除了工作时间外,情绪一直相当低落。
莫少寻休婚假回来后,意外地在排队打卡的长队中发现许言的身影。午饭时间便找了过来,端着餐盘一屁股坐在许言对面,咬着筷子冲他笑。
第38章 休闲
许言跟莫少寻认识得也比较有戏剧性。
在民航专业院校,有像许言这个专业近似少林寺的男多女少,也有像空乘那种专业美女帅哥如云如,冰火两重天的状态总能催生出不少可歌可泣的校园爱情故事。
许言在学校就如同一座行走的冰山,方圆几米的人都能被冻死。但架不住人家那张脸实在是太出众,也有女生有胆子排除万难也想靠近他,爱情的力量实在是伟大。
有一次,许言照例在图书馆入定般地看书。学习的时候全情投入,连身边那个位子多了个人坐下都没发觉。
第二天,他照例坐在同一个位子看书的时候,突然有个人伸出手攥着他的胸前的衣襟,低头压着声音恶狠狠地跟他说:“你给我出来!”
许言正在解答一个问题,猛地被人打断,非常生气,把那人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扯开:“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