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没关系。”
将江畔的脸左右看看,谢晗磊声音更低地问:“难道因为……他勾引你?”
这个用词一言难尽,江畔放下筷子,说:“……今天这饭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对一个直男说这些,确实有些反胃,谢晗磊也不想这么说,邢卓对他们又高傲又禁欲,但在深圳的最后一天,就看江畔的目光不一样,带着笑,也带点别的意思,像是裹着糖衣的毒药。
男人在荷尔蒙上的感觉不好说,谢晗磊只能关切地看着不说话的江畔。
江畔叹一口气,问:“他能用什么勾引?”
“脸啊。”
真当人人都和邢卓一样是个好色之徒。
不想再提那个人,江畔说:“就是你想多了。我有自己的原因,想休息一阵。”再过两天幼儿园放寒假,他就带咿咿呀呀去别的国家逛逛。
“你想休息把年假用了,别瞎来,”谢晗磊不信他的说辞,但也没逼问,“而且他在这待不了几天了。不信?我帮你叫个人来问。”
没一会,端着餐盘的展潼站到他们桌前,“哈喽江总,好久不见。”
“hi。”
江畔看眼她来到地方,隔壁几桌,邢卓一双眼睛又黑又沉,正不偏不倚看过来。
展潼和谢晗磊两个饭友聊得很好。
近乎套得差不多了,谢晗磊看看全程没怎么说话的江畔,问:“小展,你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是不是快走了?”
展潼说:“可能过两天就走了,老板大忙人。”
谢晗磊在桌下踢江畔的鞋尖,目光暗示“听到了吗”。
隔着餐桌和过道,可以将谢晗磊和江畔桌下的动作和暗中交流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
早就停下筷子的邢卓,脸色阴沉,连累其他人从他旁边走过,打招呼的声音都小心了些。
王知言慢慢吃着饭,跟着心累。
这人明明就不爱吃中餐,偏偏跑来受罪。
下午,邢卓特意等到了楼上的会议开始,拿上还在自己那的密钥,从下到二十二层的电梯里出来,朝江畔他们部门走过去。
见江畔没在自己的位置上,邢卓转身离开办公区,走到靠近男厕的安全通道,推开厚重的门,就听到没去开会的谢晗磊在邀请江畔这周末去骑马,“……我认识马场的老板,这周末去试试。”
江畔问:“马背那么高,摔到了怎么办?”
“娇气呢……”谢晗磊说,“买匹矮脚马,嘶,得买两匹哈?”
“不花钱吗?我考虑一下。”
……
邢卓收回手,从门口转身。
江畔在这里的入职时间是他们分手的一年半以后,那很可能江畔这上班的时候,就是他和章瑕朗分手的时候。
而江畔的员工资料非常简洁,连家人那一栏都是空的,但他现在和谢家关系匪浅。
没有和家人联系,也没有情人在身边,这些年都是谢晗磊在陪他?
想到这个,已经坐上车的邢卓微微吸了一口气。
有些后悔刚刚没去打扰他们。
还一起骑矮脚马?不怕把马压死么。
而楼梯间抽烟的两个人都没察觉有人来过,说完无关紧要的,谢晗磊扔了烟屁股,准备上去开会了,看靠着墙的江畔,夹着烟的右手搭在左手上,薄烟后的表情有些迷离。
“我觉得你这两天抽得有点厉害。”
江畔看看剩下的半截烟,说:“也就是抽得慢,没多少。你走吧。”
公司里说什么都不方便,谢晗磊心想,还是晚上去他家好好问问。
反正江畔是不能离开这个公司。他和江畔同个时期来的公司,友情深厚,不敢想没有江畔的公司自己是多么孤寡。
不过,谢晗磊此时还不知道江畔敲好的辞呈已经从内网递了出去。更不知道他会比江畔更早离开自己的安乐窝。
走出会议室,谢晗磊一看时间都七点了。
江畔的两个小崽儿是到点就饿,现在去他家是赶不上晚饭了。
他便和一起加班的同事约好了就在公司附近的饭店吃点,却接到了王知言的电话,说想他吃个饭。
在邢卓晚到的几分钟里,谢晗磊向笑眯眯的王知言打听消息。
按照他的分析 ,自从邢卓接手,他们公司的节奏就变快了很多。今天早上那两个小时的会,邢卓纹丝不动地坐那,很多等着拿钱的老家伙都变了,硬是熬过了两个小时的会议,都没敢找理由推脱。
他估计着邢卓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摸透了盛迅,从深圳回来应该就要大展手脚了。以邢卓对盛迅的上心程度,谢晗磊感觉盛迅可能真的要走向全国了。
王知言听完他的分析,笑笑,对他说:“小谢总你也要做好准备。”
谢晗磊好奇问:“什么准备。”
对着眼前可以说算是天真的目光,王知言善良地说:“准备大干一场。”
谢晗磊说:“哈哈哈那是!”
刚说完,赶过来的邢卓推门进来,看到谢晗磊,突然让人害怕地笑了。
一顿饭的时间,谢晗磊傻眼了,被失魂落魄送到了自家楼下。
剩下的两天,有心事绊着,倒也忘了问江畔的事。
“广东?你答应了?”江畔吃惊道。
江畔是不知道邢卓有多可怕,邢卓可是来自纽约,是笑着吸血的资本家,和他说话就像是在被喂迷魂汤。那声音低沉有力,带着十足的蛊惑性。
谢晗磊经过两天的自我洗脑,已经大彻大悟。反正也不能一辈子就在盛迅这么待着,去广州呆呆也挺好。
他只想和江畔抱怨两句,再多想他又要心烦了。
赶紧转移视线,看在矮脚马前的两个小孩,正垫着脚尖等人抱他们上马。便问:“昨天又去跳芭蕾了?
“嗯,还有几节课。他们也挺喜欢的。”
谢晗磊想象不出这两个大宝宝穿芭蕾舞裙的样子。
江畔说:“很可爱啊,他们跳得也很好。”
谢晗磊说:“学完就学马术吧,他俩这小身板以后起码一米八打底,跳天鹅湖多可惜。”
懒得管谢晗磊对芭蕾舞的扁平偏见,江畔敷衍点头。
马术课倒是能上,就是养一匹马在跑马场,什么都不做,就要一百多万。这个江畔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另一边,邢卓和人快把这个地方逛完了,终于在人工湖对面看到了江畔一群人。
白色遮阳伞下,江畔和几个男人坐在木桌前,脱下的外套搭在一旁,身边有谢晗磊,其他都是陌生面孔,一起笑着聊天。在他们后面有块围起来小型跑马场,里面是正在上马术课的一群小孩。
江畔先看了看跑马场,又随意地一瞥,看到邢卓的刹那,表情瞬变。
像是见到他多么扫兴,半点笑意都没了,眼底像是冬日没有风的湖面。
接着江畔对旁边谢晗磊说了什么,起身离开了。
如此避之不及。
邢卓故意朝他的那群朋友走过去。
谢晗磊正帮看着江畔的两个小心肝,听到朋友小声的惊叹,往旁边一看,也惊住了。
渐渐走来的是邢卓。
这里本来就是本市最好的高尔夫马场,在这碰到熟人也没什么。
但最近总觉得碰见邢卓的概率太高了,从公司出来,都还能遇见,谢晗磊心里说,怎么哪里都能遇到他。
邢卓看过来,谢晗磊换了副面孔,笑着说:“好巧啊邢总。”
第29章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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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邢卓对他颔首 ,和自己的朋友就在旁边一桌坐下,把递来的名片扣在桌上,聊着他们的事。
他今天来谈个收购,考虑把这个半死不活的马场买了。
这边的政府要搞环保和绿化,这么大片马场短期内是不会动,不能修楼,也不能建厂,愿意接手的人很少。
毕竟马场这门生意,投资潜能和高尔夫球场是国内的一对难兄难弟,盈利能力很差,税收又高,在国内一直是高投资高风险低收入,鲜少有神人能盘活这两个东西。
而马场现主人每年都在亏钱,邢卓要入局,马场主就当他初生牛犊不怕虎,钱又多,第一次见面就把他当做了座上宾。
邢卓也知道对方把自己当冤大头,但也无所谓。
他买这里,就是给当地政府面子,种种草皮,搞点马术产业,既有绿化,又能提升城市气质。
到时候他在这边做事也要方便很多。
坐下没聊两句,邢卓注意到谢晗磊站起来,朝前走过去,从马背上抱下两个小骑手。
两个圆嘟嘟的小孩有些眼熟。
谢晗磊那桌的朋友们玩笑似地说,“谢晗磊去抱他儿子了。”
因为没看到江畔,江亦江亚都有些着急,听谢晗磊说他是有事,马上回来,才安心。但也不想去骑马了。
谢晗磊便牵着他们过来。
路过邢卓,邢卓一直低着头,和双胞胎面面相觑。
“邢总喜欢小孩?”
邢卓礼貌一笑。
他一直不喜欢小孩,邢乐怡从小就烦人,要是两个男孩,得烦死人。
就是那两个小孩目不转睛看着他,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心里有种说不上来古怪。
邢卓伸手捞起一个,蛮结实的,再抱起另一个,一样实心的沉,问: “你们几岁了?”
一个比三,一个比四,比三的那个见状,又把白白的手指竖起一只。
邢卓问:“叫什么?”
谢晗磊说:“老大叫咿咿,老二叫呀呀,你先抱的是呀呀。”
大人说着话,一只小手好奇地拿起邢卓桌上的名片。
邢卓问:“认识吗?”
双胞胎一起点头,歪头看着他。
“叫叔叔。”
“叔叔。”“叔叔。”
邢卓一笑,把他们放下去,让谢晗磊牵着他们过去。
谢晗磊喂他们喝过水,两小孩也不黏人,大人玩大人的,他们观察邢卓一阵,就陪彼此玩起来。
在旁边跑来跑去时,还很会自我肯定,最快跑到栏杆的那个,呼呼喘着气,“哥看我好棒哦!”另一个就比起大拇指,抱在一起咯咯笑。
小孩子懂事,而谢晗磊这个爹当得挺不靠谱,就偶尔抬眼看看,其他时候都在和朋友聊天。
邢卓气定神闲地在他们旁边坐着,和马场主聊国内的经济。
他倒也不算守株待兔,因为没多久,马场的工人就给他送来一张纸条。
邢卓展开,眉毛轻轻扬起。
江畔在离跑马场有些距离的饭店,站在被白色桌布盖住的宴客厅,冷风从透气的窗户四面八方拥入 ,像是在白色柔波中,远距离看,置身其中的江畔散发出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微妙氛围。
邢卓走过去,忽视江畔的目光,和他并肩看着窗外空阔的马场绿地,“躲这么远,以为我专门来找你?”
江畔没有半分情趣。“邢卓别玩旧情人的把戏。”
邢卓懂规则,但经常犯,也很会敷衍,“我还以为我们是陌生人。”
江畔冷漠得双眼望着他,“我觉得我们没有再见的必要,你似乎不是这么以为。那我把话说清楚。我对你,对过去都没有任何感觉,因为我已经有了新的开始,新的家人。”
看邢卓表情细微的变化,江畔知道会是这样。一旦伤及他高高在上的自尊,他就不会原谅,就和当初遇到章瑕朗一样。
“他不会介意我的过去,也不会在乎我是男是女,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明白,现在的生活对我的意义。”
邢卓看着江畔的目光渐渐蜕变。
他就说,为什么重逢后江畔就很奇怪,太冷静太克制,就像是在隐藏着什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可是,为什么,江畔说这番话时,邢卓仿佛从他眼中窥见了已经过去的艰辛,还有都是邢卓曾带给他的,伤痕累累。
邢卓没说话,拿出一支烟,手拢住摇晃的火光,点燃了,吸烟时目光依然看着江畔,将他从头看到脚。
“江畔。”他的名字和热烟一起吐出,“江畔”两个字好像含着千言万语。
以前的事我都说清楚了,可是你就是不信。
而江畔目光戒备,邢卓突然笑了下,什么都不想说了,问:“你今天来帮谢晗磊带孩子?”
江畔表情出现不易察觉的裂纹,呼吸一下,忍耐着问:“你都看到了?”
“年纪轻轻就有两个儿子?是看到了。挺会玩的。等他弄垮了广东的分公司,账上的窟窿补不了了,就让他卖个儿子给我。”
江畔表情微妙地看着他。
邢卓轻轻扬起嘴角,“奇怪吗?你眼里我不就是想要个孩子吗?”
江畔嘴角挂着嘲弄的笑。
邢卓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江畔眼神慌了一下,觉得喘不上气,绷紧了脸脱口质问:“我的辞呈是你删掉的?”
“不同意就删了。”
“你就是个王八蛋,你以什么身份来打扰我的生活?”
听到江畔骂人,不知为何邢卓在积压的不满中感到愉快,微微握紧了抓他的手,低下头,鼻子碰到他的额头。
“邢卓!”
邢卓看着江畔柔软雪白的脸颊,那种目光出现在床上,漫不经心地,“嗯?”
电话响起来,邢卓也没管,就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江畔。
江畔用力将他推开,又被拽回去 ,邢卓把手机放他手上,“帮我最后个忙,接。”
没有备注的来电,但邢卓显然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