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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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江畔沉默时,小腿突然被猛地一撞。
低头,两只小熊仔紧紧贴着他的腿,笑眯眯地傻乐。
江畔回头看看,问:“他呢?”
往外走了两步,就看在站在树下吸烟的邢卓,香烟和寒雾杂糅在一起,从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逸散,脸上似有沉重的心事。
看着他们走来,邢卓将目光落在他脸上,意味不明地沉默不语。
怎么这副样子……
安惠站住脚步,就不过去了。毕竟她还是有点怵对方。
她转过身,听到那人问:“聊完了?以为你们还得聊会。”
语气淡淡,乍听似乎没什么,但细想“以为还要聊会”,为什么要放江亦江亚过来呢?
江畔没说话,男人又低声问:“怎么不向你的朋友介绍我?你是不是不想她知道我是谁啊。”
这个“啊”让安惠学到了。
这男人看着那么拽,说话怎么这么茶啊。
安惠没忍住回过头,就和一道目光对上。
——树下正低头对江畔发牢骚的男人,正用冰冷的目光打量她。
江畔不耐烦地抬起头,男人就垂下目光,脸上神态转瞬即变,好像他就是那个憋屈的冤大头。
这种男人让人心低发毛。
安惠心惊胆战地回过头,加紧了离开的脚步。
虽然还是担心江畔,但也忍不住担心自己会不会惹上了什么麻烦。
邢卓一回去,就待在书房,开没完没了的视频会议。
忙完工作,邢卓问海外有马场的朋友,让帮忙物色的矮脚马,在春天之前能不能送到中国。
因为春天要到了,他两个白眼狼儿子该上新的兴趣班了。
当江畔进书房拿自己的电脑,邢卓正在窗边含着烟,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从医院回来就这个样子。
江畔猜到安惠的话邢卓应该是听到了,也就明白了安惠突然说那些话的用意。
他本拿上电脑就要出去,又觉得自己得趁机说点什么。
“今天你让江亚来问来我的问题,”江畔站住脚步,说,“我永远都也不会告诉他们。”
好吓人。邢卓心底感叹,态度平淡,说,“我是想你可以正视自己的身份,他们怎么称呼我不重要。”
江畔说:“当然,已经有人叫你Daddy了。“
“……我和涂棠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清楚我不喜欢那种。” 想起江畔厌恶的“肌肉零”,邢卓又说,“你这样也不好找第二个。”
江畔怒视他,“闭嘴。”
邢卓看看剩下的半截烟,说:“你不想当他们的妈妈,做爸爸也行。要是以后他们自己知道你的这些拒绝,也会难过的。”
江畔说:“这些不用你来说。我为他们做得够多了。我这段时间被困在和你这种关系里,自己的任何想法都无法估计。为了他们,我一再忍让、退步,什么都不敢做。”他已经完全都不像自己,“明明这些都怪你,你却一点没反思过。”
江亦江亚一直等不到江畔回去,跑到书房门口。
低着头挨骂的邢卓看门后两颗探进来的小脑袋,板着脸,说:“出去。”
江畔气得脸色发白,转身就要去拉开门,让邢卓滚。
邢卓拉住他,低声下气说:“我是说他们两个。你继续说你的。”
江亦江亚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江畔刚刚的话被打断,之前的愤郁也没了一大半,还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没什么好说的。放手。”
邢卓攥着他的手腕,“不是答应你了,你去了医院,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吗。这事还没说呢。”
以邢卓的性格,江畔直觉他能主动坦白的,对自己来说不会是什么好事。
江畔心底做好的了准备,看着前方,不可撼动的冰冷模样。
摸着江畔手臂冰凉、富有弹性的皮肤,邢卓问:“你先说,你和那个护士怎么回事。”
“和你没关系。”
“有关系。”
江畔重申一下他们的关系, “我们已经分手,已经离婚了,四年了,你可以不可以清醒点?”
邢卓说:“我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江畔先是没明白,然后表情慢慢凝固了,难以置信、幅度很小很细微地转过脖子。好像漫长的过程就可以改变邢卓话里的意思。
又回想起那时候自己把一切委托了邢卓强势的母亲,因为知道对方是不会忍受让他和邢卓那段荒唐的婚姻继续存在,不管用何种方法,都会摆平那件事。
最后她也告诉他,他们没关系了。这么多年,江畔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当初因为顾虑,没有亲自到场,是多么大的错误。
等江畔回过头,完完整整接收到他错愕的目光,邢卓愉快地笑着说:“过去几年。我没有过任何不忠于我们婚姻的行为,你也不要。我们都要对婚姻忠诚。”
如果是四年前,江畔一定会觉得说这些话的邢卓很可爱,现在他只觉得太过毛骨悚然,让人脸色发青。
他目不转睛看着邢卓。
邢卓却继续给他重击,“老婆 ,你不能不要我。”
江畔勃然大怒:“乱叫什么!”
他好像很委屈,“我等着这么久,就是为了再这么叫你。”
“你不是,你是为了和你妈赌气。”邢卓这么做不是因为他们的婚姻有多么珍贵,只是他有个不接受儿子取向的母亲。江畔是他对抗的工具。
邢卓笑脸凝固了片刻,叹了一口气,“不管你信不信,真的不是。我以前有时会犯浑,看轻了你,但在你面前,我哪次不是像狗一样听话?”
年少轻狂时大少爷还想要面子,死活不承认他被江畔管着,但他的那些朋友谁不知道他一遇到江畔膝盖就是软的。
江畔说:“活该。一开始你不就是骗我好玩吗。”
“我……”邢卓说,“那我就是把自己玩进去了,行了吧?“
对谁大喊大叫的?
江畔瞬间凶狠地瞪大眼睛。
邢卓看看他,又是那种“你要怪就怪吧”的目光,然后顺着自己的心意,将江畔抱住。
江畔突然有些垂头丧气,心里短促的哀叹让他差点像个无法忍受的孩子哭出来。
怨愤、委屈只会发泄在人身上才会有作用,邢卓这个狗东西怎么能算呢。
就在这天,苏禹心正好去探望张启岱。
张启岱出院也三四天,他们都不知道他和邢卓两个人是怎么了。但也不能失礼,毕竟是邢卓动的手。
苏禹心就在晚餐后,知会了张启岱的母亲,和她一起去了张启岱的家。
张启岱此时没在家,茶几上摊开着一些文件。
苏禹心坐了一会,接到母亲电话的张启岱便从楼下上来,客客气气叫苏禹心,“心姨。”
苏禹心微微颔首,“小起不好意思,心姨今天才过来道歉。之前不在家。”
又不着痕迹地将张启岱上下看了看。
邢卓小时候被绑架过,然后就一直在学防身术,中学得过的几次联赛奖牌还放在家里。今天来,她心底还挺担心邢卓会惹出祸。现在看,邢卓似乎还是收着力的。
“没事,只是一些口角。”
张启岱似乎没放在心上,弯腰将茶几上的几张纸收起来,要空出桌子招待客人,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从他手里飘落。
三四岁、白白嫩嫩的小孩最招太太们的喜欢,在张启岱捡起来之前,她多看了两眼。
养得干净娇贵,还有些眼熟。
苏禹心还没想明白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一直没说话的张启岱母亲目光刹时就变了,怕这是外面的女人偷偷留下了张启岱的小孩,表情都不太好了。
又有外人在,情绪还算克制,只问:“这谁的小孩?”
张启岱看看自己洗出来照片上小孩的侧脸,说:“一个朋友。”
第50章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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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江畔一直觉得自己是被野垃圾找上门,突然发现原来这个垃圾是他没扔掉的。现在邢卓所有的理直气壮都有了理由。
晚上靠在床头,耷拉着眉头,脸上缺乏表情地发着呆。
邢卓托着他的脸,刚碰到嘴唇,他偏过头,“去找别人吧。”
邢卓一愣,目光冷了几分。也知道他是病好了,有精力对付自己了,拿起一个枕头往外走。
在门口,邢卓胳膊插兜 ,夹着枕头站住,说,“离婚是不可能的。”
江畔既然都知道了,那他也得清楚,财产、小孩,比之前复杂得多。多想分开都不行了,邢卓没那个时间。
第二天,中午都没见江畔的人影,邢卓找了房子里外,也没找到人。
邢卓站在餐桌旁问两个平静的小孩,“江畔呢?”
围着嘴兜的江亚说:“出差了呀。”
出差?江畔都旷工多久了?他出哪门子的差?
和江亚手肘并着手肘的江亦注意到他的表情,捏着勺子疑惑地问:“他不是去出差吗?”
要是说实话,今天这午饭就没法吃完了。
邢卓看着他们,放在膝盖手握紧摩擦,压下心底的烦躁,说:“是出差。我问问他到没有。”
虽然江畔又不辞而别,电话也接不通,但江畔不可能能舍得扔下他的两个小心肝。
邢卓耐着性子等,一直等到傍晚,客厅的固话接进来一个电话。好像知道是谁,离得最近的江亚高兴地接起来,“舅舅,你下班了哇?”
——怪不得吃了晚饭就在沙发周围玩,原来是等着接江畔约定好的电话。
小孩子说话本来就慢,江亦和江亚两兄弟说话尤其不慌不忙,一人一句地细数、补充他们今天都做了什么。
说了好一阵,才轮到排在第三位的邢卓,“叔叔你来接电话。”
邢卓拿着话机,走开几步,那边也没说话,邢卓压低了声音问:“江畔玩我很爽是吧?”
莫名其妙,江畔不想和他吵架,说:“帮我照顾他们一段时间。”
“我不会管他们。我事情也很多。我今天本来是想去找昨天那个护士,妈的,带了一天的孩子。”
江畔: “你没完没了是吗?”
邢卓也问:“她是不是之前照顾过你?”
江畔说:“少去打扰人家。”
“我去谢谢她不行吗?”
“不用。”江畔拒绝地干脆利落,“你照顾好江亦江亚就可以。”
邢卓问:“你跑哪里去了?”
“回我爸妈这,有些事情。”
说起来很复杂。前几天因为生病,江畔不想出面处理那些事。现在他身体好多了,也正好需要过几天没有邢卓的生活。
挂电话之前,江畔说了两个要求: “收一收你的脾气,和江亦江亚好好说话。然后别来找我。”
“你就玩我吧。”邢卓低沉的声音满是不悦,“我叫个人过来帮你。”
“不用。”
“就一个助理,他比较有经验,能帮你看看合同有没有问题。”
江畔一想,邢卓的人还算信得过,答应了。
邢卓又说:“能帮就帮 ,别勉强自己。”
然后很有脾气地挂了电话。
江畔把结束通话的手机放在一旁,靠着沙发休息一阵,睁开眼,继续看办公桌上一叠厚厚的文件。
他办公室这扇小小的玻璃窗外,城市已经华灯初上,街上车水马龙,林立的写字楼上小小格子间加班的夜灯映亮天花板。
从账面上看,江滨还算有能力,从老爸把公司交给他后,三年里利润翻了近十倍,规模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
如此欣欣向荣的公司似乎没有需要他的地方,但江滨一直联系他。被他拉黑后,老爸老妈又找上他,希望他可以回家,也可以来帮一帮弟弟。
江畔就是一个脾气很坏的设计师,自己开工作室都要先担心能不能保证营收,不知道自己能帮到他什么。
还在看费脑力的文件,江滨拎着两份晚餐推开办公室的门,说:“休息一会吧。”
把文件推到一边,带来的饭盒摆在桌上。
江畔一张厌世的冷脸,对吃的没欲望,从小在家吃得也不多,现在也对对简单的招待没在意,慢条斯理掰开筷子。
江滨说:“你要不要现在给他们打个电话?”
江畔说:“打了。”
“对了,现在谁照顾他们?”
江畔挑着米饭,含糊说:“有人。”
“哦。”江滨吃了两口饭,又偷偷看江畔安静漂亮的侧脸,猜测帮江畔带孩子的是他朋友,还是孩子他爸。
要是后者就不好了,张启岱还想见江畔一面。
江畔要是个女孩,就是他们那种富二代喜欢的盘正条顺的大美人,
可能江畔是个男的,又长这样,所以招惹的就都是变态?
张启岱这个人也挺难懂的,对江畔的着迷也让人不解。
以前大学的时候,还一直找机会让江滨约江畔去加州玩。
但那时候张启岱并不在美国,这种要求不多,而江畔那时候有男朋友。江滨就没说过这事。
再加上后来江畔泼他酒,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又起劲儿了。
江畔眼珠轻轻一动,看过来,“干什么?”
江滨摇头,说:“哥,你要不你先住我家吧,我家离公司近。”
江畔没多想,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