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瑟舟回头,意犹未尽地说:“没有。”
“过来看房了,”江屿说:“你要是满意,能在这儿住上几天,有的是机会赏花赏月赏星星。”
林瑟舟挑眉,觉得这说法不错,他说着好,笑着答应了。
这个房间江屿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上来住了,落了一层灰,今天下午亲自打扫干净,跟谁也没说。如今林瑟舟推开门,是干干净净的一室空间,带着旺盛的阳光的香气,与书桌上暖黄色的小灯一起,向他展示着最真挚的邀请。
林瑟舟的心一下就软了。
江屿说:“被子和枕头来不及买新的,不过今天都晒过太阳了,应该是干净的。这里只有我偶尔过来睡会儿午觉,影响不大。唔,你要是觉得不习惯,或者不喜欢,我明天给你带床新的……”
林瑟舟不等江屿说完,他脱口而出:“我喜欢这里。”
江屿心一跳,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林瑟舟凝视着江屿,又重复了一遍,“江屿,我喜欢这里。”
“啊……”江屿火速调整自己的状态,至少说话不结巴,“嗯,就是洗漱不太方便,你得下个楼,杂物间隔壁就是厕所,有淋浴,门我给锁上了,闲杂人一般进不去,所以也干净。那个——我把钥匙一起给你。”
“好。”
江屿手忙脚乱地找钥匙,又听见林瑟舟问:“你有钥匙吗?”
“啊?”江屿没听懂,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的意思是,”林瑟舟说:“你把钥匙给我了,你自己有备份吗?”
江屿愣了愣,说:“这……我就用不着备了吧?”
林瑟舟问:“不来睡午觉了?”
江屿笑了声,他把两把钥匙串在一起,交给林瑟舟,嘴上说着:“这不太好意思了吧。”
林瑟舟笑容很舒展,“江老板,这是你的地盘,你倒先不好意思了?”
江屿看着林瑟舟,眨了眨眼。
林瑟舟说:“你看我脸红吗?”
江屿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让他俩别这个恭维着客气了。
“你要是想脸红,我也拦不住啊,”江屿弯着眼睛,乐呵呵地说:“不收你住宿费,但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林瑟舟把钥匙放进风衣的口袋,“嗯,你说。”
江屿:“你周末有空吗?”
“每个周末吗?”
江屿点头。
林瑟舟有一个朋友在外开了家教育机构,林瑟舟在其中挂名,周末偶尔过去上课,家长们慕名而来,冲着都是优秀教师的名头。不过,林瑟舟的课程已经结束,机构正在重新招生和排课,他最近的周末确实没那么忙,除了有些家长,会出高价让他上门辅导外。
林瑟舟想了想,说:“近期周末没什么安排。”
江屿眼睛一亮,“尧尧每周末上我这儿店里混吃混喝,就是不写作业,我看着烦,说多了他也不听,林老师,我能把他扔给你吗?”
林瑟舟没有立即回答,他笑得恬淡,轻盈又内敛,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条件对自己的好处。
江屿耐心等着林瑟舟的答案。
林瑟舟想,嗯,好处挺多的。
“你要把他扔给我,我可以收,”林瑟舟说:“不过他同意吗?”
“没有他提意见的份,”江屿十分不民主,“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林瑟舟打趣:“这样会不会过于强势了?”
“你不懂,我们给熊孩子擦屁股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他们制造混乱的速度,现在不强势掰正,以后指不定长成什么样,”江屿想着江念尧,心累得一批,“你家没青春期的叛逆体验,学霸加乖崽,省心啊。”
林瑟舟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脸,说:“我不懂?”
江屿眼珠子一溜,猛地想起林瑟舟的职业,对了,这位才是经验丰富的老神仙啊。
“你最懂了!”江屿话音一转,带了些狡黠,“林老师——”
林瑟舟一笑,露出点儿无奈的神情,“蒋松也叛逆,只是不外露而已,他从国外回来,没什么朋友,我一度以为他要自闭,才把他放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教。没想到……他倒是喜欢跟江念尧玩儿——”
话说到这儿,林瑟舟顿了一下,“我最近不回家,他也跟着在外面游荡了,江屿,他现在住你那里,你帮我看着他一点儿,别让他做太出格的事。”
把出格这两个字和一个初中生联系到一起,江屿觉得可能过了些,但林瑟舟郑重其事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
江屿没有多问,只简单地说了声好。
他们两人像交接棒似的,在夜深人静的晚上,把彼此的拖油瓶换了一位接手人,表面上严肃,心里却不存在任何负担。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生出来的信任。
林瑟舟在江屿的安排中,安心在酒香住下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住多久,但心里阴影团成的疙瘩逐渐缩小,这也是好事。
清晨,一团不知名的烟火气踩着林瑟舟的作息时间悄然而至,他被窗外的叫卖声吵醒,睁开眼,先恍惚了一阵。其实林瑟舟昨天晚上没怎么睡着,不适应新环境,凌晨时间才进入浅眠,强制被吵醒,实在头疼。
林瑟舟没缓过神,他胸口发闷,潦草披了件外套,走到天台透口气。他靠着天台延边朝外看,看见本就不宽敞的弄堂两边摆满了各类早餐摊位,清新的空气裹着美食的热气,驱散了林瑟舟一夜无眠的疲惫,他觉得饿了。
选择太多了,林瑟舟压根没下楼,却对那些摊位的食物左右为难,他挺新奇的,好像自从认识江屿之后,自己的口腹之欲也丰富起来了。
当林瑟舟把美食和江屿联系在一起时,脑子里的早餐摇身一变,变成了江屿,然后想着想着,眼前跟出现幻觉似的,那人穿过满堂氤氲,突然就出现了。
“林老师!”江屿在楼下招手。
“江屿。”林瑟舟回应他。
林瑟舟看见江屿手上有东西,满满当当好几个塑料袋,他没戴眼镜,看不太真切。林瑟舟想下楼,人还没动,江屿又说:“你别下来了,我上去。”
“好。”
林瑟舟看着江屿小跑进了小院,带起一阵微风,惹得清晨的玫瑰花轻轻摇曳,林瑟舟很想摘一朵摆在屋里。
江屿出现在天台时,手里又多了张折叠桌。
“这又是从哪儿变出来的?”林瑟舟问。
江屿打开桌子,简单固定,“杂物间啊。”
“你的杂物间倒是什么都有,”林瑟舟笑了声,“该改名叫聚宝盆。”
“宝?都是些不知道该不该扔的破烂。”江屿在风尘仆仆下又朝气蓬勃,他跑得急,气没喘匀,头发也乱了,“林老师,饿了没?”
林瑟舟嗯了声,问:“你带了什么?”
“早上起得晚,来不及自己做了,弄堂口随便买了一点,”江屿把早饭排开,花样十分丰富,“对了,你的胃还难受吗?”
色香味一起袭击,林瑟舟越来越饿,“好多了。”
“好多了也不能多吃。”江屿把白粥推给林瑟舟,不算清汤寡水,挺浓稠的。
林瑟舟看江屿面前分量不少的豆腐脑、生煎包,还有几块糯米糍,这反差太大了,他问:“我就喝白粥?惨了点儿吧。”
江屿夹起一块糯米糍,故意在林瑟舟眼前晃荡,“你还想吃这个?饶了你的胃吧,别给它雪上加霜了。”
林瑟舟耷拉着眼,说:“你现在是给我的味蕾雪上加霜——它寡淡得能跟白开水并驾齐驱了。”
江屿哎哟一声,被林瑟舟逗乐了,他口袋里捂着一颗咸鸭蛋,拿出来递给林瑟舟,“行吧,那我就忍痛割爱,给你添点儿滋味。”
“瞧把你宝贝的,”林瑟舟看着江屿依依不舍的模样,笑着调侃:“不舍得啊?”
江屿嚼着糯米糍,弯着眉眼,不说话。
林瑟舟剥开一些蛋壳,然后捏起一根筷子,往咸鸭蛋里戳,戳到正中位置时,香气扑鼻的蛋黄油差点流了他一手。林瑟舟赶紧往白粥里兜,最后干脆把蛋和粥搅在一起。
“味道不错,是个宝贝,”林瑟舟问:“在哪儿买的?”
江屿说:“我自己腌的。”
林瑟舟意外,“你还会做这个?”
“当然会了,我是个厨子啊!”江屿在吃饭时有个习惯,总会把嘴里的东西咽下了再开口,这回咽得急了些,“尧尧嫌弃学校里的菜不下饭,就爱吃这个,我腌了好几罐,全让他扒拉光了,这是能吃的最后一颗,剩下的一罐还得腌半个月——啧,这还是我昨天晚上趁他睡了偷偷藏起来的。”
林瑟舟听出了言外之意,“是藏起来——专门给我的?”
江屿不否认,“你都吃近嘴里了,我还能为了别人?”
“那我真是三生有幸,”林瑟舟丝毫不见外,还惦记上了,他说:“江屿——”
江屿被糯米糍噎得慌,他往豆腐脑里添了些酱油,听见林瑟舟叫他的名字,抬起头‘嗯’了声。
“剩下的那一罐也能藏起来吗?”
林瑟舟的头发散着,遮住一半眼尾,他没戴眼镜,瞧着人时的目光,就像雨水时节下,江南水乡的云雾,清澈且朦胧。
太好看了。
江屿脑子一懵,又被色迷住了心窍。
“好,”江屿说,“你要是喜欢,我藏起来,全都送你。”
第18章 翻山越岭也挡不住我奔向你的步伐
==
江屿买了两份早餐,原本想喂饱林瑟舟后再回家喂俩熊孩子,可一到天台,见到了人,他的身心就粘上了强力胶水,黏在林瑟舟身边,怎么也刮不下来了。
江屿硬生生塞下桌子上的食物,吃多了,顶着胃有点想吐。
林瑟舟看着挺不忍心,他说:“江屿,吃不下就别吃了,我不跟你抢。”
“本来就不是给我自己买的,”江屿破罐子破摔,不装了,“我平常没这么饭桶,就是怕扔了浪费,你别误会啊。”
林瑟舟喝完粥,一口不剩,感官上刚刚好,神清气爽,他笑着问,“是么,那本来是给谁吃的?”
“尧尧和蒋松啊,”江屿拿手机看了眼时间,一点不着急,“他们俩还等我回去呢。”
林瑟舟说:“那你还回去吗?”
“不回了,再回去伺候他们,早自习该赶不上了,”江屿拨了个号,说:“我给尧尧打个电话。”
江屿打了两个电话,江念尧那边没人接。
“不接电话,在干什么呢?”江屿皱着眉说了一句。
“我来吧,”林瑟舟说:“我给蒋松打。”
“好。”
“舅舅?”蒋松接得很快,他没想到林瑟舟会给自己打电话。
林瑟舟直接问:“江念尧呢?你们在干什么?”
“他在洗澡呢。”
手机通话摁着外放,江屿听见了,他说:“他有病吧,这个时间洗什么澡?”
“欸?”蒋松挺意外,“江屿哥,你跟我舅舅在一起呢?”
江屿含糊地嗯了一句。
“他说昨晚我挤着他睡出一身汗,嫌汗酸味儿臭,非得洗干净了,”蒋松拖着尾音,轻飘飘地哼了声,“毛病真大。”
林瑟舟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撩过手机屏幕——他从蒋松的话语中听出了打情骂俏的黏糊。
这什么情况?
江屿没听出来,也没往心里去,他觉得蒋松说得对,江念尧被自己惯坏了,确实臭毛病多。
林瑟舟掩去异样,又问:“你呢,你在干什么?”
“等吃饭啊,”蒋松已经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他跳开自己的舅舅,直接跟江屿聊,“江屿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饿了,上学要迟到了。”
这会儿不能提吃,江屿撑得慌,他也不好意思说早饭全让自己吃光了。
林瑟舟出面替江屿挡着,“他有事,不回去了。你跟江念尧速度快点儿,收拾收拾去学校,还能赶上学校食堂的饭,别迟到了。”
“……”蒋松一时接受不了,“啊?”
林瑟舟懒得解释,直接挂了电话。
江屿围观全程,忍俊不禁,他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桌板,猫似的、懒洋洋地盯着林瑟舟看。
“怎么了?”林瑟舟问。
“没怎么,”江屿张口就来,“突然不用接送孩子了,闲得慌。”
“嗯,那你接着闲,”林瑟舟似笑非笑地留下一句,“我回屋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江屿看着林瑟舟的背影瞎琢磨,脱光了多好。
江屿迈开腿,在天台走了两圈,说是消食,实则安抚内心躁动。
奈何时间太短,还没完全安抚下来,林瑟舟换了一身休闲衫,整整齐齐地再次出现。
江屿赏心悦目。
林瑟舟故意忽视江屿灼热视线,他问:“江屿,这儿附近的公交站在哪儿?”
“嗯?公交站?”江屿说:“你想干什么?”
“上班啊,我手里没交通工具,总不能上下班都打车,工资不够花的,”林瑟舟看着手腕的表,笑着对江屿说,“我也快迟到了。”
“我不是在这儿么,”江屿走到林瑟舟跟前,凑得近,“费什么劲挤公交啊。”
林瑟舟把江屿说的的前一句话听进了耳朵,却故意问:“费劲吗?”
江屿深恶痛绝:“啊,那都不叫坐,是挤!”
“你挤过吗?”林瑟舟不可抑制地笑,“你上车了也能没座?”
江屿从不在外回避自己身体的缺陷,林瑟舟也没有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