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瑟舟捏起棉签,沾着水,在江屿的唇上润了一圈,江屿抿了抿唇,缓过了些神。
“舟哥……”
林瑟舟的精神在高度紧绷下一晚上没睡,望夫石似的守着江屿,他下巴胡茬冒出了些,头发披散着,看上去比江屿还狼狈。
如今江屿可怜兮兮的一声‘舟哥’,算是把林瑟舟的心脏平稳放回原处了。
真是个祖宗。
林瑟舟想着,长松一口气。
“嗯,在呢。”
江屿的眼皮还是重,眨眼都费劲,他轻轻动了手指,又被林瑟舟抓住。
“舟哥,我是不是残了?”
“你本来就是残的,想什么呢?”林瑟舟低语:“我说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啊,‘注意安全’这四个字是不是得贴你脑门上了?”
这话不是数落,也不是抱怨,江屿听得出来,那是林瑟舟历历在目的心疼。
江屿的手指从林瑟舟掌心逃脱,就这种全身不遂的德行,他还有闲心做别的事。
林瑟舟看着那根手指顺着自己的手腕勾住头绳,然后他听见江屿说——
“舟哥,把头发扎起来。”
“怎么?”
江屿舔舔下唇,说:“虽然你这样也挺帅,可我看不清你的眼睛了。”
又撒娇呢,哄林瑟舟心安。
林瑟舟把江屿不安分的手指放回原位,轻轻摩挲。
“好。”林瑟舟听江屿的话,利索地扎起头发,“太麻烦了,等你出院,我去把头发剪了。”
“别啊!”江屿不能动,激动得表现不太明显。
林瑟舟:“为什么?”
江屿砸吧着嘴,十分不正经,“它衬着你汗涔涔的模样,一定能让我神魂颠倒。”
林瑟舟:“……”
江屿得逞地笑了笑。
林瑟舟突然俯下身,轻颤的眼睫正好碰到江屿的眼睛。
“想看吗?”林瑟舟呼吸间带出了这三个字。
江屿中了蛊,一时说不出话。
林瑟舟勾着唇轻笑,“等你好了,我给你看。”
江屿的喉结一滚,恨不得立刻健步如飞。
但他现在是正宗的缺胳膊少腿了,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江屿:“舟哥,我的钢腿呢?”
那条钢腿替江屿挡了一劫,江屿被醉驾车辆撞飞出去的时候,钢腿松了,比他飞的还远,刚好有一辆正常行驶的车从视线死角拐过来,司机骤然听见人群的尖叫声,慌了,他没看见江屿,轧到了钢腿,这才停下来,要不然后果不敢设想。
不过林瑟舟没跟江屿详说这些,不想让他再回忆了。
“撞坏了,”林瑟舟淡淡地说:“少了点儿零件,我看装不起来了,我让尧尧先拿着。”
江屿原本就有换钢腿的打算,倒是正好了,就是时间卡得太寸。
“我就算现在联系工厂制定假肢,最短也要一个月时间左右,”江屿生无可恋:“完了,生活不能自理了。”
林瑟舟保持原来的姿势,和江屿碰了碰额头,“愁什么?你不是还我有么。”
“……”江屿:“你带我上厕所?”
林瑟舟说可以啊。
这画面不能想,一想就不受控制。
江屿当了这么多年残疾人,单脚上个厕所的技能还是点满的,所以他有一半的可怜是装出来的,就想在林瑟舟面前装个弱,他觉得这是情趣。
江屿咂摸着嘴笑,他现在只能嘴和眼睛能表达情绪。
“又想什么呢?”林瑟舟问。
“没什么,”江屿含糊打岔,“尧尧呢?”
林瑟舟跟江屿拉开了些距离,说:“我让他回去休息了,那事儿正好发生在他眼前,吓坏了。”
江屿不消停,挣扎着手指又动了,“手机呢,我给他打个电话。”
“别,”林瑟舟扣住江屿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他一晚上没睡,现在应该睡着了,蒋松陪着呢,你别操心他。”
江屿深深凝视林瑟舟,一言不发。
“十七?”林瑟舟一怔,“怎么了,哪儿又疼了吗?”
“你呢?”江屿问:“舟哥,我把你吓坏了吗?”
“我真是……”林瑟舟眉目低垂,似乎是放松状态,唇角却荡开苦笑,“胆颤心惊。”
江屿把这份含蓄的惊恐收入眼中,突然想哭了,他在车祸后疼得撕心裂肺时都没这种感觉。
江屿把一句‘对不去’含在口中,又觉得说出去不合适,好像隔了什么似的。林瑟舟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起身子又去拉窗帘了。
初夏的阳光越发肆无忌惮,江屿扭开脸,病恹恹地抱怨说:“舟哥,刺眼睛。”
林瑟舟回头看了江屿一眼,露着笑,说:“晒着,补钙。”
这天到下午,江屿就能起身坐病床上小幅度活动了,用老主任医师的话说,年轻人恢复快。
但恢复再快他也下不了床,江屿两手使不上力,他拄不了拐,只能坐轮椅。
林瑟舟在医院陪了江屿一个周末,寸步不离,江屿心疼林瑟舟的睡眠质量,给自己换了一个单人间,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江屿吃喝拉撒的生活全靠林瑟舟了。
成年人懂得害臊,江屿不可能真让林瑟舟伺候他上厕所,就让林瑟舟在门口等,林瑟舟不肯,怕江屿单腿又在里面摔了,坚持扶着他。
男人嘛,在公厕上厕所时一字排开,偶尔看一眼,谁也不膈应谁。但江屿对林瑟舟的心思明摆着放在眼前,他得保着自己的矜持,不可能大喇喇地把水放出来。
江屿一开始放不开,断断续续,显得肾功能有问题似的。
林瑟舟目不斜视,看着江屿的脸,问:“这儿如果有问题,我们得及时治疗,反正人都在医院了,要么我托顾典给你找个泌尿科的专家?”
江屿脸一红,“舟哥……”
林瑟舟在江屿面前不加掩饰任何性格了,他脱了温文尔雅的外皮,内核清新脱俗。
怪没羞没臊的。
林瑟舟手掌贴着江屿的腰,催促:“快点儿,再出不来我就抱你回去了。”
江屿一咬牙,解决了。
一回生二回熟,江屿破罐子破摔,脸不红了,他就当着林瑟舟的面,把裤子一脱,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层窗户纸彻底没有了,江屿再跟林瑟舟对视时,彼此的目光火花带着闪电,噼里啪啦响。
第34章 你哥跟坐月子似的
江屿还得在医院住几天,周一林瑟舟要上班,江屿让他去,别迟到了。
林瑟舟在离开前对江屿说:“十七,我午休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尽量过来。”
江屿喝着白粥,抬起头,“你要是忙就别来了,我这儿没事的。”
林瑟舟笑着没理,又问:“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带一些。”
江屿病着,嘴里寡淡,吃什么都没味道,他说:“你们学校食堂的饭菜吗?”
这话里的情绪林瑟舟听出来了,嫌弃呢。
“你要是不喜欢,我在附近的快餐店给你打包一点儿。”
江屿说好。
其实只要林瑟舟能来,他吃什么都能饱,毕竟美色当前,如痴如醉。
林瑟舟还是不放心让江屿一个人在病房待着,于是找了个护工,只护理白天,晚上不用管,市场价的费用,还包两餐。护工跟捡了大便宜似的,对江屿相当尽责。
江屿右腿股骨骨折,不严重,但医生固定了残肢,让他尽量别动,免得骨头长不好,可这条腿好与不好对江屿来说无所谓。
后面两天江屿在床上待烦了,想下地,他跟医生借了辆轮椅,溜溜达达到了住院部大厅,看见缴费处,江屿心血来潮,想给自己续个费。二维码亮出来了,缴费处医生一查,说费用早在江屿住进医院那天就缴齐了,没准出院了还能退一部分。
江屿眉欢眼笑,他知道这是林瑟舟交的钱,林瑟舟也一直没跟他提这事儿。江屿感觉很奇妙,这种不分你我的亲近感好像嫩芽破土而生,是他之前从未体会过的。
江屿看了眼时间,林瑟舟的午休点到了。
尽管很忙,林瑟舟还是每天中午都来医院,跟江屿吃一起吃午饭,听着江屿挑东捡西,好像挺下饭似的,吐槽归吐槽,一口不浪费。吃完午饭,护工休息去了,病房里又只剩他们俩,江屿就搂着林瑟舟睡午觉。林瑟舟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但他挺配合江屿,往单人病床上一趟,说是闭目养神。
有两回林瑟舟真的睡过去了,时间不长,就十来分钟,醒了,搭着江屿不想动。
江屿勾着林瑟舟的头发,说:“舟哥,上课啦。”
林瑟舟往江屿身边拱,开口时嗓音十分慵懒,“嗯……困,不想起。”
江屿也不动了,他垂眼看林瑟舟,这个角度能看见林瑟舟的发顶,顺着发顶往下,颈部线条勾着若隐若现的锁骨,再往下,可以无限遐想。
太性感了,江屿被撩出了火。
“你别顶我……”江屿哑着声说。
林瑟舟还是闭着眼,手没松开,抱得紧,“我顶你哪儿了?”
“……”江屿没好气地笑:“别欺负残疾人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瑟舟这才睁开眼睛,十分无辜,“我就睡个觉,怎么欺负你了?”
江屿动腿,想遮一下,但一条腿不好遮,动作大了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正好把林瑟舟的注意力引过去了。
“哦,”林瑟舟轻轻地说:“懂了。”
江屿笑骂:“你懂个屁。”
林瑟舟起床了,没撩开被子,伸手想把江屿抱起来——公主抱这姿势,他如今很娴熟了。
“还有时间,我帮你,”林瑟舟说:“我帮你吗?”
“别,舟哥。”江屿不敢看林瑟舟的眼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自己缓缓。”
林瑟舟手下一顿,慢慢收回来,他没强迫,说好。
正常生理反应,江屿很快就缓过来了,林瑟舟喂他喝了一口水,谁也没提这茬了。
几天后,江屿被批准出院,主治医生让他挑个时间走,江屿听林瑟舟的,时间定在周末。
不过轮椅得还给医院,江屿的行动又不方便了。
林瑟舟在江屿出院前一天考虑买辆轮椅,但他对这方面的知识了解不太多,轮椅的好坏配置跟人的适配度还是有关系的,毕竟江屿要在这上面生活好一段时间,林瑟舟不想让他不舒服。
江屿倒是无所谓,他说自己适应能力强,能推着走就行了。
江念尧在一旁写作业,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抬起头说:“哥,我们家不是有辆轮椅吗?你忘啦?”
江屿确实忘了。
那会儿为什么买来着?好像是几年前,因为小钢腿的事在工厂逛,正好看见了,觉得那辆轮椅车挺时髦,坐上面还舒服,最后钱多烧得慌,买了。可是推回家后江屿看也没看一眼,不知道扔哪儿了。
“在哪儿呢?”江屿问。
江念尧送了个白眼,低头继续写作业,边说:“我早给你收起来了放杂物间了,角落推着呢吧,太占地方了,还沾灰。”
江屿嘿了声,笑着说:“刨出来擦干净还能用,舟哥,不买新的了,省钱。”
林瑟舟说行。
出院那天,林瑟舟先回了一趟自家小区开车。江屿的轮椅没进医院,在家候着,他全程被林瑟舟抱着行动,林瑟舟一路很谨慎,江屿的伤没好全,他怕弄疼他。
蒋松跟在后面,咬着江念尧的耳朵,轻声说:“尧尧,看见没有,你哥跟坐月子似的。”
江念尧瞪着眼睛,“蒋松,来,说话大声点儿,别怂啊——你这玩意儿迟早被乱棍打死。”
蒋松拽着江念尧的胳膊,“要死咱俩一起死。”
江念尧疯狂甩着手,“滚蛋!”
江屿的伤需要静养,酒香肯定是不能去了,不过饭馆的招牌已经打出来了,就算主厨闭关修炼,生意不会太受影响,江屿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反正还有林瑟舟陪着。
林瑟舟把江屿送回家,自己也没打算走。
“十七,你这儿有新睡衣吗?”林瑟舟问。
江屿没反应过来,“啊?”
林瑟舟坦然自若,“我在这儿住下了,你看用什么姿势合适?”
江屿眉眼一扬,手指着衣柜,说:“那儿有新的,没拆!”
这是默认了让林瑟舟自己动手找。
林瑟舟找到了,并且在江屿的注视下淡定地给穿上,裤子短了一截。
“好看,男模,穿什么都合适!”江屿乐不可支,说:“舟哥,洗漱用品也有新的,在卫生间,你自己拿。”
“行,”林瑟舟进了卫生间,又探头出来,“我睡哪儿?”
江屿说:“你睡这儿,跟我睡!”
林瑟舟挑眉,说行。
能说出口的都是虚张声势的都是假流氓,真让他上手敢点什么,他也不敢。比如江屿,真跟林瑟舟睡在了一张床上过夜了,堪称柳下惠转世。
江屿本来就残,跟林瑟舟睡了一晚上,愣是不敢翻个身,早上起来腰酸背疼。
林瑟舟给江屿揉腰,嘴上说:“十七,你要是不习惯,我睡外面也行。”
江屿幽幽看林瑟舟,问:“舟哥,你昨晚睡得好?”
林瑟舟答:“挺好的。”
江屿挺不相信,他回想了一下,昨晚自己装睡,技术含量不高,心思全在隔壁的肉体上,就是不敢动,可好像林瑟舟也没动作,一个晚上连个翻身也没有,就连他的呼吸频率也诡异的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