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处理江屿事情的老警员正好轮班出来,在公安局门口碰上了下车的江屿。江屿拉着他说要报警,老警员班也不下了,把江屿带进办事大厅。
“江先生,怎么了?”老警员问江屿。
江屿把视频给他看,看完了,问:“张警官,这算证据确凿了吧,你们现在能抓陆刚林了吗?我的亲人已经被他害得昏迷不醒了,他不能这么无法无天!”
影像资料定格在陆刚林的画面,老警员蹙眉不展,神情十分严肃。
江屿短促地笑了笑,“他要是继续这么乱咬人,扰乱的不仅是我的生活,还有社会治安——不瞒你说啊张警官,他如果再来我这儿几回,我不能还手,那只能被他逼去跳楼了。”
这话说得像玩笑,但老警员愣是从里面听出了真章,他一丝不苟地教育江屿:“话不能这么说,凡事当以生命至上,动不动就寻死觅活,这想法本身就不健康,还有珍惜你的身边人呢?你想过他们没有?”
“我想过,我甚至抛弃了自己,只想他们生活顺遂,”话说到这儿,江屿停顿了,他嘴角向下,看上去十分难过,“可是我控制不了充满恶意的人,我没有任何办法。”
老警官把视频手下了,看得出来他挺喜欢江屿的,问话像聊天,性格也十分温和。
“你这回的做法是对的,”老警员拍了拍江屿的肩,“既然你选择报警,陆刚林就跑不了,我们会给你一个说法的。”
江屿还是笑说:“吃一堑长一智,是您教我的么。”
老警员挺欣慰,又问江院长的情况,江屿没有往坏处说,但也很隐晦的表示情况没好到哪里去。
这事儿有好处也有坏处,江国明受苦了,可陆刚林的性质也能确定下来,他不再是寻衅滋事那么简单了。
江屿在老警员的指引下登记好了所有信息,报案的流程一走完,警察就有名头把陆刚林请来派出所喝茶了。
后续的事跟江屿没多大关系,警察让他回家等通知。
江屿站在派出所门口突然迷茫了,他想拦车,但一时犹豫该往哪个方向走,林瑟舟的手机依旧关机,人莫名其妙处在失联状态了,这让江屿平静了没几分钟的心又开始波澜起伏。
深秋天凉,又突然降温,江屿身上的衣服不多,站一会儿就冷。此时正好一辆出租车停在江屿面前了,从车上下来了醉汉,浑得不知东南西北说要报警,江屿让了路让他走。司机伸出脑袋热情洋溢地问:“先生,去哪儿啊?上车吗?”
江屿不知道去哪儿,稀里糊涂地上车了。
司机摁掉了空客提示灯,回头又问江屿:“往哪儿来啊先生?”
江屿捏着手机,精神恍惚了一下,被司机喊回了魂,有点心悸。
“先生?”司机还问:“咱走吗?”
“走,”江屿深吸一口气,说:“去……”
他想说去林瑟舟的学校,话还没说出口,手机铃响了。江屿欣喜,急匆匆翻过来看,却是个陌生号,心又往下沉了。
江屿没立刻接听,这号码响了一次至自动挂断,又来了。江屿的眉眼轻轻一皱,想了想,接了。
“喂,你好。”
“您好,请问是江先生吗?”
江屿听这个声音耳熟,警惕心放下了一点儿,“是。”
“我这边是广爱医院体检中心的,您的体检报告出来了,现在有空过来一趟吗?”
江屿算了时间,有点儿奇怪,“不是说半个月吗,这么快出来了?”
“是,可能有些问题,主治医生要跟您聊一下,”姐姐声音甜,听着不会让人产生焦虑,“他今天正好坐门诊,所以约您过来。”
江屿心里咯噔了一下,说不上紧张,就是有点麻。
“直接过去吗?”江屿问。
“是,直接进去就行,我这边已经给您预约成功了,您到医院之后刷一下您的身份信息,医生会叫号。”
“好,”江屿说:“多谢。”
司机刚起步,停在路口等红绿灯,听了江屿的电话,心思十分活络,知道乘客行程有变了,再次发动起来的速度也不快。
“先生,还去你刚才说的学校吗?”
江屿舔咬下唇,他深思片刻,抬起头说:“不了,去广爱医院。”
“好嘞!”
这回司机的速度快了,花半个小时就到目的地,江屿进去了,再出来已经是中午。
江屿从医院出来时头一次觉得阳光刺眼,他晒得烦,天干物燥的天气他从早上至今滴水未进。江屿太渴了,想喝水,可没人递给他,猛地冒出孤单且无助地感觉,瞬间让他回到第一次进手术室截肢的时候,挺害怕的,没人能救自己了,江屿肺里翻江倒海地在闹腾,时刻提醒他如今的状况,欲哭无泪也说不上,真的太累了。
江屿抹了一把脸,他想找个地方躲清净,可现世不让他清净,电话又来了。
江燕打来的,问江屿在哪儿,还回来吗。
江屿以为江国明出状况了,来不及继续牵肠百转的难过,立刻问:“怎么了?老头有事?”
“没,医生没出来过,也没找我,”江燕说话挺小声的,她没力气,“我就是想问问你回来吃饭吗?我多买盒饭。”
“我……”
江屿才说了一个字,凉气冲进喉咙,跟肺一起做妖,他在心理作用下哪儿都不舒服了,天昏地暗地咳嗽,把江燕吓一跳。
“江屿!”江燕提了些音量喊:“江屿你怎么了?!”
江屿咳没劲了,气还不顺,“我没事,燕儿,你别嚷了。”
江燕以为他就是累了,没继续往下关怀。
“那饭我还给你带一份吗?”
“不用,”江屿随便找了个石墩坐下休息,“我…我刚从派出所出来,随便找个店吃两口就行。我还有些私事儿没办完,你吃你的,不用等我。”
江燕知道他说的私事特指他两天没见的另一半,还是心酸,于是哦了声,不问了。
江屿挂了电话,稍稍喘了两口气,他已经不敢给林瑟舟打电话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摸黑走到悬崖边,老天爷只给了两个选择——要么自己跳下去,要么拉着林瑟舟一起跳。
他就是个倒霉催的人,从出生就是,这段时间的春风洋溢,是对自己信心过剩也得意忘形了。
可是凭什么?就算是关系再亲密的人,自己也没权利给林瑟舟选一跳死路。
江屿的想法多了,没一条是冲着柳暗花明去的,又舍不得,心里难过得要死。
这时候电话又来了,江屿漠然地拿起来看,还是一串陌生号码,他无起无伏地接了,问谁?
那边的人言语间兴奋,带着抑制不住地狂意,他说:“我,夏禾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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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看完砸了。”
夏禾秋这个时候找江屿没安什么好心,他约江屿见面,在一个很偏僻位置的非主流咖啡厅,江屿没听说过那个地方,就说不去,没空。
“你怕给把你卖了?”夏禾秋问。
江屿没什么 兴致对夏禾秋的态度很直白,“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夏禾秋嗤笑,“怕啊?一个人不敢来?舟哥呢?”
这两个字从夏禾秋嘴里出来江屿就膈应得慌,没搭理,要挂电话。夏禾秋有招,能精准打击江屿的弱点。
“你不来我就是找林瑟舟了。”
江屿猛地一震。
操!
江屿冷笑一声,“你说找就找啊,他能去?”
“我当然有办法让他来啊,”夏禾秋也跟着笑,“你用不着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不跟你抢男人——就是要走了,想跟你告个别。”
江屿不太相信夏禾秋张口就能来的鬼话,但他更不想让夏禾秋去打扰林瑟舟。江屿思忖片刻,说:“把定位发我,我现在过去。”
“好,”夏禾秋夸赞:“江老板爽快人。”
江屿:“……”
阴阳怪气。
夏禾秋发的定位在市区外一片人造湖边,算是个景区,但人烟稀少,江屿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被司机当成游客,七拐八绕多开了好些路,就这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江屿不计较,反正他不心急,但看上去夏禾秋似乎也不着急,这段时间一个催促也没有,十分不惧怕江屿临时起意地跑路。
被拿捏了啊。
江屿下了车,微叹一声,没办法,来都来了。
咖啡厅在湖边显眼位置,建筑很独特,四面落地玻璃墙,江屿走进了一些,一眼能看到夏禾秋,他侧脸线条流畅,甚是悠哉地抿咖啡,手里还捧着书,对面空位上也放着咖啡——夏禾秋笃定江屿会来。
江屿体力和精神不支,脑子一团浆糊,他看着夏禾秋,忽然恍惚了——夏禾秋的穿衣打扮还有举手投足的风格跟林瑟舟很像。
相似得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江屿突然不敢靠近了。
夏禾秋好像四面八方都长了眼睛,他能知道江屿来了,于是放下书,抬头往外看,看见江屿了,笑着招了招手。
好么,连微笑时嘴角上扬的弧度也跟林瑟舟像。
江屿头皮发麻,突然进退两难了。
夏禾秋跟江屿招手,让他进来,有点羊入虎口的意思了。江屿挠了挠头,最后给林瑟舟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状态。
“行吧。”江屿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独自赴约了。
夏禾秋给江屿点的拿铁,早凉了,他往前推了推,跟江屿示意,“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这儿的拿铁味道还不错,试一试吗?”
江屿伸出手指把把咖啡往旁边一挪,“不了,最近养生,只喝温水,这儿有吗?”
夏禾秋略感可惜,“没有。”
“那就不用喝了,”江屿神情倦怠,不是很想多说话的样子,“你找我有事儿?”
“有啊。”夏何求故意卖关子,就是不往下说。
江屿抬起眼皮,从夏禾秋的脸上掠过,不跟他对视,很自然地落到别处了。就算如今被困境蹉跎得狼狈,江屿还是有自己的气度,夏禾秋就是在示威,不知是从哪儿生出来的得意。
林瑟舟的桌前还有一小块巧克力味的慕思,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用勺子挑了一小点儿,没着急吃,他问:“江老板,你爱吃这些吗?”
江屿:“我爱吃肉包。”
“哈哈,”夏禾秋笑出了声,“那你跟舟哥的口味可真像,他也不爱吃这些。”
江屿手指点着桌面,挑了挑眉,“是啊,他爱吃我做的饭。”
夏禾秋轻蔑一笑。
江屿让他随便笑,自认跟夏禾秋话不投机半句多,简直浪费时间,起身要走,夏禾秋手一伸,拦住了。
“别走啊,话还没说完。”
江屿:“你能说点稍微有用的东西吗?别浪费时间啊。”
“看来江老板很忙啊,”夏禾秋轻佻地说:“啧,怎么看上去憔悴了,怪让人心疼的。”
江屿短促一笑:“心疼我?夏禾秋,搞错了吧,你是我谁啊?自己定位没找对吧。”
“定位这东西不好说,”夏禾秋饶有兴趣打量江屿,“要么你跟我试试看,没准咱俩也挺合适呢。”
咖啡厅的过道小又挤,夏禾秋手一横,挡住了江屿能走的路。
江屿干脆又坐回去了,他一条好腿驾着,十分不耐烦地对夏禾秋说:“滚。”
夏禾秋兀自笑:“看样子跟舟哥过得挺好啊,感情不错,爱得死去活来了?”
夏禾秋问得每一句话都是个坑,带着他相当明显的目的把话题往下一个阶段引导。
江屿倒是很好奇了。
“是啊。”江屿说。
夏禾秋一晒,好似很怀念,“我跟他以前也是这样。”
“哎哟,”江屿大剌剌地嘲笑他,“就你?我不信。”
夏禾秋表情一僵,被江屿戳了脊梁骨,脸色百白里透青,“江屿,林瑟舟可从没有想过主动分手,这是我铺路和引导的结果,不然你根本没有机会,我和他能过到天荒地老!”
“嗯,你说的不错,”江屿拍拍手,轻快多了,“舟哥是一个认真专情的人,可这些现在还跟你有关系吗?你在肖想什么?”
“不算肖想,偶尔回味吧,”夏禾秋眼看在口舌之战中败阵,开始追忆往昔,“其实吧,我第一眼看见你和他站在一起就有点儿危机感了。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我不想要,也不想给别人的龌龊思想——你们确实般配,但般配不代表合适。”
“你脑子有病吧,”江屿嫌恶,“我跟他合不合适你说了算吗?自己道德底线底,还想对我们指手画脚,不合适吧?”
夏禾秋问:“江老板,你现在是跟我耀武扬威吗?”
这话带着咬牙切齿地不甘心,江屿突然明白了,他反问:“夏禾秋,你这是后悔了吗?”
夏禾秋让江屿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懵了,他笑累了,嘴拉着一个僵硬的弧度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缓缓开口:“是,有点儿吧。”
他在这里虚情假意地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只有这句话带着一点真实性。
“晚了,”江屿说:“夏禾秋,我就是在跟你耀武扬威!林瑟舟他就该是我的,只要我拽住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抢不走他!”
“说得好!”夏禾秋提了些音量,转而又柔柔的,他不甘示弱地问:“那你现在能联系到林瑟舟了么?”
江屿一怔:“什么?”
夏禾秋眼睛亮了亮,“联系不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