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易经》第五爻所卜,是为「飞龙在天」。”
“「端」字,意为「正」,「午」字,意为「中」,乃是大吉大利之像。”
元溪听到这里,适时插了一句:“我知道,哥哥,这个节数千年前便有了,南北国都过,习俗也差不多,都得吃粽子,对不对?”
“哥哥,咱们也包粽子吃吧。”
严鹤仪失笑:“还是吃的更能吸引咱家元溪,放心吧,粽子叶已经煮上了,吃完饭便立刻去给你包。”
往常,元溪早饭得吃两碗粥,这一回,他一口喝光了面前剩的小半碗粥,便不再去盛了:“留点肚子吃粽子。”
严鹤仪用手给他擦了擦嘴角的粥米,柔声打趣道:“竟然能懂得克制,不错。”
元溪趁机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严鹤仪的手指,贼兮兮地道:“还是不懂。”
严鹤仪急忙缩回手来,在他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之前,起身收拾碗筷去了。
他到了厨房,没急着倒腾包粽子的食材,而是兑了小半碗雄黄酒,把元溪拉到院子里,在他额头上画了个「王」字。
嘴里还念叨着:“雄黄烧酒过端午,杀百毒,辟百邪,安康顺遂。”
元溪抬眼使劲往上瞧着,等严鹤仪给他画完了,突然捂住头,拧着眉头道:“哥哥,我要现原形了,我要去抓葫芦娃娃。”
这也怪不得元溪,必是严鹤仪又给他乱讲故事了,怕不是说什么蛇精抓了葫芦娃娃的爷爷,又变成美女藏到一个教书先生家里,教书先生被美色所迷惑,对他言听计从云云。
严鹤仪弯腰揽住他的腰,把人腾空抱起,放在了旁边的秋千架子上:“小妖精被我抓住了,看还能往哪里逃?”
两人正闹着呢,顾大妈推开院门进来了。
严鹤仪急忙整了整被元溪扯乱的衣领,红着脸迎了出去。
顾大妈没多嘴问,只是拿出来两只编好的五彩绳,一只递到严鹤仪手里,一只招呼着元溪过来,给他系在了腕子上:“小孩子端午要系上五彩绳,吉祥如意,平安长寿。”
元溪乖乖伸着手,疑惑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哥哥也不是。”
顾大妈疑惑了一瞬:“哥哥?”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没再多问:“在大妈眼里,你们都是小孩子。”
元溪这才想起来同顾大妈讲:“我马上便要同严先生成亲了!”
顾大妈拉过元溪的手,难掩心里的激动:“真的?可选好日子了?大妈得来喝一杯喜酒的。”
严鹤仪在一旁听着,脸又不争气地红了,结巴道:“别...别听他乱说,还没定呢,到时候一定请您过来。”
顾大妈又给了几只自家腌好的咸鸭蛋,便起身告辞:“得嘞,那我就先回去,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儿甜蜜了。”
还没跨出门槛,她又回过头来,冲元溪莞尔笑道:“小元溪,要幸福哦!”
元溪丝毫也不避讳,伸手把严鹤仪拉过来,对着顾大妈晃了晃脑袋。
厨房里,腊肉过一遍水煮熟,仔细切成小丁,村上屠户那里买的小半斤猪排骨也剁好,用清水冲洗了几遍。
严鹤仪把这些肉整齐地码在碗里,又拿出煮好的箬竹叶子,往后侧了半步,正好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他早就习惯了元溪在做饭的时候来粘他,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一片片理着箬竹叶子。
元溪先是亲了亲严鹤仪的后颈,接着,环在腰间的手便开始慢慢向上,若有似无地揉捏着。
严鹤仪被弄得很痒,猛得攥住他那双乱动的手,转身把人圈在怀里,轻轻挠着他的腋窝。
元溪怕痒,身子不停地往后仰,却又差点站不住,手里抓紧了严鹤仪的衣领,歪过头去躲避他的眼神。
满桌的食材救了他:“哥...哥哥,今日要做这么多肉菜么?”
严鹤仪见人认了怂,大发慈悲放过他,转身捏了一块煮熟的腊肉,递到他面前:“呐,张嘴。”
元溪听了这话,虽然知道是喂东西,但想起来上次,严鹤仪那口对口的悉心「教导」,心里还是忍不住动了一下。
他嚼得满口焦香,眉眼弯弯地道:“好吃,就是干吃有点咸了,还是要同上次一样,与笋子一起炒么?”
严鹤仪又给他喂了一小块:“这是包粽子用的。”
元溪疑道:“粽子哪有包肉的?”
“你不是爱吃肉么?”
“可是,粽子里放肉,又咸又腻的,肯定不好吃。”
严鹤仪也不反驳,刮了一下他的鼻尖,问道:“行,小少爷,那你说说,这粽子应该如何包?”
元溪摇头晃脑:“当然是包蜜枣了,红豆也成,若是这些都没有,那便只包白粽子。”
严鹤仪实在是无法理解:“白粽子?什么料也不放么?”
元溪使劲儿点点头:“对呀,糯米本来就好吃,浸染上粽叶的清香,剥出来蘸着白糖吃,人间美...呜呜...美味。”
话还没说完,元溪的口水便下来了,一句话硬是被隔成了两半。
严鹤仪伸手给他擦了擦,若有所思地道:“嗯...瞧出来有多好吃了,这都流口水了。”
元溪撅着嘴:“哥哥笑话我。”
严鹤仪又把人揽住:“哪有?”
这一下,又瞧见元溪微红的脸颊,严鹤仪不禁心头一热,在他耳朵上蹭了蹭,捏着下巴吻了上去。
怀里的人轻轻闭上眼睛,自觉地张了嘴,严鹤仪轻轻笑了一下,“唔,先生很是欣慰。”
元溪听了这话,抬起手要推开他,却被紧紧抱住。
自从上次之后,俩人亲起来简直没够,每次都得亲得元溪嘴唇微肿才行。
两个人在院子里裹完粽子时,都已经快正午了。
除了肉粽子之外,家里没准备蜜枣,红豆若是不提前泡上,蒸着夹生,便也没放,因此只包了一些什么也不放的白糯米粽子。
粽子上桌,一半咸,一半甜,俩人互相剥了一只自己喜欢的口味,放在了对方的碟子里。
元溪咬了一口排骨肉粽,埋着头品得很认真,严鹤仪则按着元溪的吃法,用糯米粽子蘸白糖吃。
片刻的沉默之后,元溪先开了口:“哥哥,还是甜粽子好吃。”
严鹤仪摇摇头:“咸粽子又软又糯,排骨软烂,腊肉鲜香,你瞧你嘴角都流油了,咸粽子好吃。”
元溪也不想落了下风:“甜粽子更软更糯,糯米清香,白糖慢慢在嘴里化开,严先生你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甜粽子好吃!”
一时间,两人谁也不愿意服软,突然一同把目光转移到了脚下的狗狗身上。
严鹤仪指挥道:“团子,你说!”
元溪歪着头威胁:“小黑!是不是甜粽子好吃?”
狗狗至今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是叫团子还是小黑,一脸无辜地摇着尾巴,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似乎在说:“你们倒是让我尝尝啊!”
其实,元溪觉着排骨肉粽挺好吃的,排骨包在粽子里,染上了粽叶的清香,油腻之感少了许多。
严鹤仪也觉着白粽子不错,蘸白糖吃,的确甜滋滋。
不过,在这种时候,俩人都被架在哪里了,即便是很想再吃一个,也都还得是强忍着。
旁边还有一盘子无人问津,那是用顾大妈给的咸鸭蛋的蛋黄包的,元溪率先拿起一只,刚扒开粽子叶,金黄的油便顺着指尖流了下来。
顾大妈的咸鸭蛋腌得极为成功,蛋黄一点儿也不硬,颗颗起沙,枚枚出油,蛋黄油渗出来,浸润着外面的糯米,一口下去,便什么也顾不得说了。
最后,两人一致认为,咸蛋黄粽子当属端午佳品,忍着口水留下两只,连同其他粽子给顾大妈送了去。
下午,严鹤仪正看书呢,突然听到厨房有动静,悄悄过去一看,正好逮着元溪在偷吃排骨粽子。
他鼓着腮帮子,不好意思地道:“哥哥,我...饿了。”
第47章 咸鸭蛋
今日便是龙舟赛的日子, 严鹤仪同元溪罕见地没有在床上黏糊,顾大妈家的鸡叫了三声,两人便睡眼惺忪地起了床。
等吃完早饭, 又把一应要用的东西都收拾齐全之后,严鹤仪见时辰还早, 便又把元溪揽在怀里, 补上了今晨欠下的温存。
亲热了一会儿,到了该出门的时候, 元溪又如小鸡啄米一般,在严鹤仪唇上点了几下,圈着他的脖颈道:“哥哥今日要好好表现哦。”
严鹤仪心里有些紧张, 低头还了他一个长长的吻,柔声道:“我尽力而为,小少爷。”
若不是周子渔扯着嗓子在院子里叫门,这两个一点就着、不知节制的人, 还不知要缠绵到什么时候。
到了镇上,严鹤仪便跟着他的队员们换衣裳去了, 走之前还专门叮嘱了元溪不要乱跑,乖乖同周子渔在石桥上呆着。
这座石桥很长,正好跨过河中央,视野也最为开阔,一会儿龙舟入水之后, 便都会在桥下经过。
远处搭了个高高的台子,作队员出场以及领奖之用, 现在比赛还未开始, 台子上正演着折子戏。
日头升高之后, 一折戏也演完了, 台子上搬来了个比人还高的铜锣,一个胡子花白身量却依旧挺拔的老者走到了铜锣旁边。
这是镇上的周员外,家财万贯又乐善好施,此次龙舟赛,便是由他出钱举办的,故而也由他来主导。
周员外高声说了几句话,便拿起了铜锤,他每敲一下铜锣,便有一个队伍从远处过来,经过元溪他们所在的石桥,走到台子上面去。
严鹤仪那一队是率先出场的,还隔着老远,元溪便开始踮着脚嚷嚷了:“哥哥——哥哥——”
倒是周子渔替他不好意思起来,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耳语道:“元溪,收敛一些,别人都在看你呢。”
元溪听到这话,闭着嘴安静了一会儿,等到严鹤仪走进,就又朝着他挥手叫了起来。
经过元溪身边时,严鹤仪停了一瞬,使劲揉了揉他的大脑袋瓜。
元溪看着严鹤仪挺拔的背影,颇有几分骄傲地对着周子渔道:“瞧,我家哥哥多俊啊!”
很俊很俊的他家哥哥走远之后,铜锣一响,又一队汉子上了桥,元溪那颗刚被严鹤仪揉过的脑袋,便不自觉地转了过去。
无数露着胳膊的汉子就在两人眼前经过,靠近时,甚至还能闻到他们身上那种独有的味道,用元溪的话来讲,便是「一闻就知道很有力气」。
元溪不敢多看,甚至抬手捂住了眼睛。
周子渔诧异道:“元溪,做什么捂眼睛?”
元溪微微拧着眉尖,嘴里嘟囔道:“除了哥哥,我不能随便看别的男子。”
周子渔忍不住笑出声来:“还真是个乖宝宝,那我就只能自己看了。”
过了一会,他在元溪耳边大惊小怪道:“那个哥哥好高啊,而且旁人都晒黑了,他身上为何这么白?”
元溪从指缝里偷瞧,然后幽幽地道:“还好吧,方才前面队伍里那个,比他还白一些呢。”
粗略数了数,参加龙舟赛的男子足有六支队伍,每支队伍身上的衣裳颜色都不相同,比如严鹤仪那一队,便是浅浅的鹅黄色。
不断有精壮挺拔的汉子们从桥上走过,元溪一双眼睛都忙不过来了。
等这些汉子过完,人群里又有人喊,说是女子龙舟队来了。
元溪往桥那边瞧过去,突然听到旁边一个男声满是嫌弃地道:“还组什么女子队,真是不像话。”
“老祖宗都说了,龙舟若是在女人□□经过,即为不吉利,桥上这么多女人也便罢了,现在竟然还让她们上龙舟,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
元溪愈听愈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转过头一看:这不是冯万龙他家四叔么?
周子渔听这话也皱了皱眉头:幸亏他没成我四叔。
旁边有人反驳,说四叔是「冥顽不灵」,四叔嘴上不饶人,便同他们吵了起来。
你来我往吵了几句,四叔往桥栏上一坐:“今日就是说破了大天去,女人也不该上龙舟!”
这句话刚说完,四叔来不及惊呼,就被一个刚上桥的女子踹进了河里。
那女子裹着橙黄色的头巾,笑声爽朗,冲着河里扑腾着的四叔高声喊道:“放你娘的屁!”
“现在都是什么世道了,还满脑子这种迂腐东西,也不怕人笑话?”
桥上的人有拍手叫好的,有捂着嘴偷笑看热闹的,还有个别好心肠的,忍不住忧心道:“算了,他会不会水啊?”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便也没人担心河里的四叔了,都把目光转到了那位女子身上。
有人认出了她:“这不是铁匠家的英姑娘么?”
英姑娘身后,一队同她一样服色的女子跟了上来,众人自觉地让出道,让她们走过去。
这是龙舟赛的女子队,同样也是六支,同样以衣裳的颜色来分辨。
旁的地方不知道如何,反正在回首山这一带,历来便有女子龙舟赛的传统,龙舟一入水,女子并不比男子差。
元溪也不瞧那些哥哥们了,目光停在英姑娘身上,紧紧地随着她往前移动着。
抓阄结果公布,是女子队先比,铿铿锵锵一阵铜锣声,一众姑娘们英姿飒爽,在河上奋力竞渡着。
结果毋庸置疑,英姑娘那一队遥遥领先,每人都得了一个黄铜小龙舟。
女子组比完之后,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英姑娘同几个队里面的姐妹也上了桥,准备看接下来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