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庭略微嗯了一声,他在一旁看着兰泽吃东西。兰泽吃东西总是很认真,很简单的食物兰泽也能吃的很香,看起来很有胃口。
兰泽哦了一声,于是把谢景庭那碗剩下来的汤圆推到了自己面前,换了自己的勺子吃谢景庭剩下的汤圆。
“兰泽,若是没吃饱可以再要一碗。”谢景庭说。
兰泽倒是有些奇怪地瞅着他,对他道:“再要一碗做什么,奴才已经吃饱了。”
“督主要的是五福汤圆,若是吃不完福气便会走光光,小时候我吃不完都是娘亲替我吃。”
兰泽把娘亲说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他想起来这个传统似乎是很早以前的,兴许现在已经换了传统。
这般想着,汤圆已经进了嘴巴里,是莲子馅儿的,还挺好吃,于是兰泽吃完了。
他吃完便掏出来手帕擦嘴,眼角瞅到谢景庭在看他,他于是瞅过去,谢景庭并未说什么。
谢景庭带他出来吃汤圆,以前未曾对他这么好,兴许是因为马上要送走他了,所以今日便对他好一些。
犯人在临死之前还有断头饭,何况他未曾犯罪大恶极之事。
他们方起身,有侍卫从街角出现,兰泽扫到了飞鱼图案,侍卫朝谢景庭耳语了几句。
谢景庭吩咐了什么,嗓音低沉,兰泽没有注意听,他的注意力被对面的灯盏吸引,对面有卖灯的商贩。
“兰泽想要花灯?”谢景庭交代完了侍卫便走了,问他道。
今日是最后一日,兰泽有些难过,他瞅一眼灯盏,想着留个念想总是好的,他于是点点头,对谢景庭道:“督主,奴才喜欢月亮。”
月亮只有一盏,谢景庭命常卿去取了,灯盏并不大,和他手掌差不多大小,他提着很方便。
“暗桩里有一点事情需要处理,先让常卿送兰泽去陈谏司,晚些我去接兰泽。”谢景庭这般对他说,也算是交代了常卿。
兰泽才出来不到半个时辰,他知道谢景庭忙,于是哦了一声,抱着自己的灯盏低垂着眉眼。
若是他去了乐坊,之后兴许再也出不来,到时候自然见不到谢景庭,谢景庭当然不会去主动找他。
谢景庭这般冷心冷情,除了府宴邀约,他未曾见谢景庭与谁联系。
兰泽抱着花灯,眉眼落下一道阴影,小脸看上去略有些落寞。
谢景庭沉默了一会儿道:“不会等太久。”
“奴才知晓了。”兰泽小声说。
常卿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当着谢景庭的面,背兰泽的时候都注意许多,不碰不该碰的地方。
兰泽之前也来过陈谏司,陈谏司在宫中,他在常卿背上,忍不住问道:“常卿,督主真的会来接我吗?”
会不会兴许他要去的便是乐坊,如今便要把他送走了?
常卿头也不回道:“主子从不食言。”
假的,谢景庭最擅长敷衍应付,说的话不能作数。
直到兰泽来到陈谏司,他才信了常卿的话,这里到处都是侍卫,只是他上次来和这次不同,上次他是来求人。
如今常卿背着他过来,陈谏司轮值下岗的侍卫都过来凑热闹。
“老四,你背着的是谁?怎么看上去有些面熟。”
“你个傻鸟,和主子长得有些像,你说为什么面熟。”
“主子什么时候生了儿子,我们哥几个都不知晓?”
兰泽被一群侍卫围住,他有些怕生,于是躲在柱子后面,时不时探出脑袋瞅一眼,很快又缩了回去。
常卿有些无奈,对他们道:“是主子领回去的,先前在宫中待过几日,你们都忘了?”
侍卫一拍脑袋,算是记起来了,围着常卿问东问西,兴许是常卿第一次领人过来,侍卫们都有些好奇。
何况兰泽模样生的好看,精致的像是糖人儿娃娃,又穿了一身红衣裳,格外的讨喜。
兰泽喜欢吃点心,有侍卫给他递点心,他于是接了,抱着点心在一旁守着。没一会又有人给他递茶水,他被侍卫送了一堆吃的玩的,自己抱着在一边玩。
常卿没怎么拦着,被支来守着兰泽,相当于带孩子,一个人带和一群人带没什么区别。
兰泽吃了一会就抱着柱子睡了过去,脸上红通通的。平日里兰泽便容易脸红,常卿没当回事,直到谢景庭来接人,兰泽在他背上打了个嗝,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常卿心道不妙,检查了一番,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把醉糕也给了兰泽。
把人交给谢景庭时,常卿主动认了错,“主子,方才属下不小心喂兰泽吃错了东西。”
谢景庭扫一眼,常卿身后的几名侍卫个个竖着耳朵目不斜视。
兰泽在谢景庭怀里自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直到马车颠簸,他睁开眼,黑漆的瞳仁映着谢景庭的脸,谢景庭略微垂眼看着他。
然后兰泽打了个酒嗝。
若是兰泽在清醒着,估计会脸红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醉了以后脑袋会呆好多,还记人。
谢景庭没反应,兰泽盯着人好一会。
“督主。”兰泽看着人,便自顾自地委屈起来,原本便红着的眼尾晕染了一般,他不知自己方才缠人,一直扒拉着谢景庭,如今醒了更加缠人。
兰泽嗓音软了许多,听起来有些像是气音,如羽毛一般轻轻扫在人耳边。
他脑袋晕乎乎的,委屈地朝谢景庭怀里钻,谢景庭喊了一声“兰泽”,他仿若未闻。
“督主可不可以……”兰泽脑袋发晕,他只这么低声说了一句,整个人失去重心,朝下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时候嘴巴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温软的两片唇擦过去,谢景庭被迫接住人,他略微顿住,唇畔仿佛残留着余温,怀里的少年抓着他的衣角,脸上红晕一片,在他怀里发出细微的泣音。
“……不要丢下奴才。”
第36章 谢景庭向来博爱
兰泽不知道自己前一天在谢景庭怀里哭了半天, 他一直缠人,被常卿抱走的时候还一直在扯谢景庭的袖子。
前一天被喂了醒酒汤,兰泽醒来的时候没有太难受, 他自己洗了把脸,睡着之后的事情全都不记得。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常卿给完他点心,他抱着柱子睡着了。
好像梦到了谢景庭。
兰泽这般想着,他早就把自己的小包子收拾好了,都是一些他要带走的东西, 但是早上没有人来接他。
他出门问了侍卫,谢景庭不在, 不知又在何处忙, 谢景庭好像一直都很忙。
兰泽见到谢景庭是在两日之后,两日之后他便要去国子监了。谢景庭还没有送走他,还要送他去国子监, 不知是什么意思。
他隔了三日再见到谢景庭, 他的东西收拾好,腿脚好的差不多了, 现在差不多能走路。
常卿把他抱上马车,他坐在角角,扫见谢景庭腰际, 那里还挂着玉牌, 可能是刚从城外回来。
“督主要送奴才去念学吗?”兰泽这般问, 他仔细地瞅着谢景庭,谢景庭应一声, 温和的视线扫过他唇角处。
兰泽注意到谢景庭眼下有很淡的鸦青, 可能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
谢景庭对他道:“兰泽在国子监里乖一些, 有事便写信。”
兰泽哦一声, 他算算日子,阮云鹤已经从诏狱出来,只是还没有去上课,若是上课了,他还要面对阮云鹤。
他烦恼的事情好多,原先这些要讲给谢景庭,知道谢景庭打算把他送走之后他就不打算讲了。
“奴才知晓了。”兰泽说。
谢景庭过了好一会问道:“缺银子可以跟常卿说。”
兰泽瞅一眼又瞅一眼谢景庭,以往谢景庭没有提过这一句,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不大清楚谢景庭在想什么,谢景庭比他聪明的多,他弄不明白。
兰泽到国子监的时候磨磨唧唧不大想进去,他下意识地回头,发现马车还在原地停留,透过车窗里面的人影若隐若现。
谢景庭在马车里能够看到兰泽慢吞吞的动作,小孩上个学似乎不大情愿,那一双清澈的眼带着几分依依不舍,几乎要动摇人的心神。
没一会,那道身影转过来,兰泽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马车前。
略低的嗓音传来,兰泽小声问,“督主下次还会过来接奴才吗。”
谢景庭回复道:“若是在京中便过来。”
这算是一句保证了,兰泽瞅谢景庭两眼,眼眸亮起来,应了一声之后蹦蹦跳跳地进去了。
兰泽并没有高兴太久,他的高兴从碰到阮云鹤戛然而止。
通常晚上的课阮云鹤不会过来,但是今日阮云鹤过来了。
阮云鹤和齐星宇一并被关进诏狱,兰泽觉得并不怪他,他当时什么也没做,但是保不准阮云鹤会迁怒于他。
当时他赌气走了,阮云鹤表情看起来好吓人。
“看看这是谁……兰泽还用来上学啊?今日怎么未曾让贺大人送你过来,督主知不知道你在国子监已经另谋出路。”
齐星宇和他的位置只隔了一条走廊,这话是讲给他听的,当时贺玉玄带着他走了,傻子都能看出来微妙之处。
兰泽不想搭理齐星宇,他坐在阮云鹤前面,阮云鹤视线正落在他身上,他没有转头,都能感觉到那道视线略微强烈,像是一道薄薄刀刮在他身上。
一整堂课,兰泽如坐针毡,一到钟鸣声响起,他立刻起身,没等他起身,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齐星宇把他按了回去。
“兰泽,先别走啊,上次的事还没完呢,你好歹要给世子一个交代。”
兰泽肩膀处传来疼痛,他抱着自己的书册,看了一眼周围,周围的同窗窃窃私语,但是大多只是看一眼便走了。
没人愿意多管闲事。
一道阴影落下来,兰泽下意识地看向阮云鹤,眼睫略微颤了颤,“奴才要给世子什么交代。”
“是你们告诉我有文谍,被抓了也和我没有关系。”
齐星宇还按着他的肩膀,随意地问道:“那你和贺玉玄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爬了他的床……谢景庭知不知道你这般到处勾引男人。”
兰泽还不知晓前几日他被贺玉玄抱着的时候好多人都看见了,此事私底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他闻言略微睁大了一双眼,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胸腔里涌上怒意,这般的话为何能张口就来,他何时勾引过人。
“奴才的事和齐公子有什么关系。”
兰泽知晓齐星宇这般问都是阮云鹤的意思,他想起来阮云鹤那日冒犯他,他都没有同阮云鹤一般见识,为何阮云鹤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他麻烦。
他心底好似有一团东西在堵着,气闷道:“奴才勾引别人又如何,不关齐公子阮世子的事,若你们看不顺眼找先生告状便是,你们两个不是最擅长在背后告状了吗?”
兰泽黑白分明的眼珠倒映着齐星宇的面容和阮云鹤的侧脸,这一番话出来,郁气勉强散了几分。
“兰泽,你说谁喜欢告状……再说一遍。”
齐星宇没质问完,一旁的阮云鹤深褐色的眼珠映着兰泽,气息冷了几分,在一旁沉默着开了口。
“你让他碰过了?”
兰泽气的脸上红了一片,他有没有被别人碰过关阮云鹤什么事。阮云鹤的口吻好像他是他的什么人一样,明明他们俩如今八竿子打不着。
“碰过又如何,我们两人年少相识,在我十三岁时便和他亲过了。奴才想与谁亲近便与谁亲近,世子哪来的立场管奴才?”
兰泽情绪上头时口不择言,一直积攒的怨气爆发,忍不住道:“世子少管奴才的闲事,当心奴才告诉督主。”
阮云鹤似乎很在乎自己在谢景庭心中的形象,不然也不会上次回来之后便不再搭理他。
外面天色已黑,讲堂里的气氛简直降到了冰点,兰泽抱着自己的课业准备起身,他方起来,被阮云鹤大力握住了手腕。
兰泽手腕再次遭殃,阮云鹤看起来风光,实际上是个武夫,一有不顺心便会用力气说话。可恨兰泽打不过他,不然他一定要先把阮云鹤揍一顿。
“世子,松手。”兰泽有些生气,他看着阮云鹤,嗓音没有什么份量。
“哪里让他碰过了。”阮云鹤从上往下的打量他,目光掠过兰泽的嘴巴和锁骨。兰泽唇色很红,比花枝还要娇艳,身形清瘦锁骨凸显出来,线条流畅宛若冷玉。
兰泽被阮云鹤打量的视线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略微向后,“世子,你放开……”
“为何世子这般在乎奴才有没有被其他人碰过……难不成世子喜欢我。”
兰泽这般问出来,他嗓音很低,眉眼抬起来,察觉到阮云鹤动作略微停顿。
“若不是喜欢我,不必再问奴才这种问题,奴才不归世子管。”
兰泽趁着阮云鹤不注意立刻挣开了人,他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方才抱着的书册掉在地上,他自己捡了起来。
讲堂里灯灭了,外面的走廊上烛灯亮着,阮云鹤的表情略有些难看。
兰泽捡了书册立刻跑了,他出去的时候手还在抖,一瘸一拐地离开讲堂,路上脚腕略有些疼。
当天晚上他翻来覆去的没有睡着,为阮云鹤的事情担心,兴许是他那一日的质问起了效果,阮云鹤接下来没有再找过他。
他们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兰泽不敢将此事告诉谢景庭。谢景庭已经打算把他送走了,何况这兴许只是小事,毕竟他没有受伤,只是被为难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