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岭失笑,“自然不是。”
无论是谢之容还是萧岭,他们与谁的关系好与不好,萧岭没有介入的打算。
他只是很好奇,书中的剧情到底能在这个世界对应上多少。
谢之容面露回忆之色,就在萧岭疑惑谢之容想这么久是不是思索他与应防心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时,他回答:“臣远远与应大人见了一面,并无交谈,臣亦不知,应大人是何许人。”
萧岭:“……”
那你想这么久作甚!
谢之容低头,愈加恭顺,“若是陛下想,臣必定与竭力与应大人结交,不辜负陛下期望。”
语气不勉强,但是传达出的意思非常勉强。
萧岭察觉到谢之容的小心思,轻笑一声,“随你。”
那这样看来,剧情早已被他改得面目全非了。
因为就原书而言,清楚地写着,即便谢之容不是君王,应防心也定会与其一见如故。
就谢之容的态度来看,他和应防心别说一见如故了,便是连普通关系都无。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顺手敲了敲系统,戏谑道:“我违规要受惩罚,男主不必?”
系统问:“你猜男主为什么叫男主?”
萧岭拜服。
他把系统叫出来不是为了耍嘴皮子的,而是要看看违规次数。
之前查询已经八次,他不得不在意。
系统不以为意,“自动进入惩罚时您就会知道了。”
萧岭笑眯眯,“别废话。”
系统道:“九。”
萧岭沉默许久。
系统苦口婆心,“先前陛下您还算有所顾忌,”至少会编个像样的理由掩盖自己违背剧情和人设的事实,但是随着萧岭和谢之容关系的进展,萧岭愈发肆无忌惮,违规次数飞快上涨,“但是您与谢之容的好感度还未达到能免去惩罚的高度。”
萧岭举手提问,“十次之后惩罚,惩罚之后呢?”
“次数重置啊。”系统理所应当道。
萧岭深深地喘了口气。
也就是说,这玩意还是个循环?!
“但您放心,重置的只有违规次数,没有好感度,谢之容对您的好感度越高,惩罚带给您的伤害就越低。”系统宽慰萧岭。
毕竟萧岭已经能给他带来kpi了,他们不是对抗关系,是合作共赢的关系。
“还有一次机会,请您务必小心。”系统道。
萧岭表情复杂地看了眼谢之容。
估计男主要不了几天就要做梦了。
皇帝心思一转,遂唤道:“之容。”
谢之容看向他,应答:“陛下。”
皇帝原本想着抓住谢之容的手还能表现得真挚一点,转念一想又作罢,他原本是撑在桌案上的,之后系统对话后就慢慢地伏在桌面上了。
桌案乌黑,便显得皇帝压在上面的皮肤堆雪似的白皙。
因为皇帝在同谢之容说话,所以谢之容看向萧岭的目光非常自然,非常,正大光明。
萧岭半仰面,朝谢之容露出一个笑来,“之容,若是近几日梦见朕了,记得在梦中,对朕好一点。”
他语气轻,尾音略微上扬,不怎么郑重严肃。
不像是命令,倒有如……调戏。
谁会无端地说做梦梦见自己的事情?
谢之容眸色发沉,对着皇帝的笑容,他亦笑了,颔首道:“是,臣明白了。”
如果梦见,他会好好对待萧岭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生理期实在腰疼坐不住,二更在白天。
啾咪。
第三十一章
谢之容虽算不得正人君子, 却亦并非表里不一的小人。
萧岭相信,谢之容大约在梦中也不会把他捅成个筛子泄愤。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危险,梦这个东西, 又不是做梦的人能控制的。
可控性太低, 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萧岭自觉已然尽了人事, 撑着从案上起来, 右手抵着额头晃了晃脑袋,含糊道:“事已至此, 先传膳吧。”
似有视线在他喉咙上轻飘飘一掠,萧岭抬头,唯一可能看着他的谢之容却目光悠然地看着窗外的梨树枝丫,绿叶苍翠欲滴, 萧岭看着这一处, 心情莫名放松。
方才,是错觉吧。
用晚饭时萧岭看着仪态闲雅, 一行一止皆有规矩章程的谢之容, 忽地想起方才萧岫跪坐在他身边毫无拘束地吃点心的模样, 忍不住偏头一笑。
谢之容放下筷子,“陛下?”
萧岭道:“朕在想,方才没留阿岫用饭, 真是可惜。”
对照起来看,一定很有意思。
谢之容颔首, 没再多言。
若非萧岭,他吃饭时从不言语, 不止谢之容, 便是任何一个王侯贵胄子弟, 如非必要, 用饭时皆不言不语。
倒不知为何,他这位陛下极喜欢在用饭时谈事。
萧岭提起留王时语气亲昵,仿佛兄弟二人亲密无间。
可据谢之容所知,萧岭与赵太后、赵誉的关系,反而相当微妙。
有的人或许会爱屋及乌,但更多的人只会迁怒。
萧岭对于谢之容的态度,可谓稀奇罕见。
谢之容舀了一匙汤送入口中,放下汤匙时安静无声。
打破这份安静的还是萧岭,因为提起了留王,便不由得想起赵誉,语气遗憾道:“眼下各部官长大多是先帝时留下的积年老臣,历练多年,处事稳重,”谢之容知道,这句话下面一定会有个转折,果不其然,他继续说:“然而守成日久,未免暮气沉沉,少了些锐意。”
谢之容沉吟道:“朝中未必乏人。”
萧岭轻嗤,“之容变化不少。”
谢之容抬眼看萧岭,那双透亮得冷冽非常的眼眸中唯有萧岭一人而已,“臣不解。”
“你没同朕说实话。”萧岭毫不客气地“解答”谢之容的所谓不解。
谢之容为萧岭盛汤送到他手边。
站在旁边的布菜的太监安静立着,好像根本不存在。
谢之容说的是实话,但绝不是萧岭想听的实话,他明知道萧岭想听什么,却闭口不提。
谢之容慢悠悠地给皇帝盛完汤,才道:“陛下,用饭时言语,易伤胃。”
萧岭噎了下。
汤已经送到他面前。
谢之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要是萧岭想和谢之容把谈话继续下去,那么就好好吃饭。
和先前喝药何其相似。
萧岭心说,谢之容现在大约能和许玑达成共识。
便亦安静用饭。
难得细嚼慢咽地吃过饭,萧岭立时看向谢之容。
谢之容起身,询问皇帝;“今日天气甚好,陛下可要出去?”
萧岭撑下颌坐着,仰头看谢之容,都被谢之容气笑了,“朕有拒绝的余地吗?”
谢之容笑,“陛下是天下之主,至高无上。”
当然有拒绝的余地。
萧岭懒洋洋地伸出手一只手。
谢之容的生活太健康,早起早睡,不到五点就起来练剑,食不言寝不语,吃过饭要出门消食半个时辰,哦,萧岭记得他还不喝酒,萧岭实在敬谢不敏。
别说这一世的暴君过着黑白颠倒的日子,在现代,谁能不熬夜呢?
萧岭应酬过后往往睡不着觉,身上累,脑子却清醒,随便看点什么,一夜便过去了。
谢之容低头又抬头,不解地唤道:“陛下?”
萧岭半死不活地晃了晃手背,“拉朕起来。”
懒得理直气壮。
连自己起来都不愿意。
简直像只餍足的猫,只想懒洋洋地寻个暖和的地方趴着。
谢之容握住萧岭的手腕,面带无奈地将他拉起。
用力时手指与腕骨贴合,严丝合缝。
腕骨嶙峋,皮肤却柔软,紧紧握上去,宛如握着一块冷玉。
待皇帝站稳,谢之容方松开手。
既是与谢之容出去,便无仪仗随后,只许玑带了四人在不远不近处跟着。
夜风吹拂人面,有花木香气氤氲。
两人走的都不快。
谢之容开口道:“臣明白陛下顾虑。”
朝廷不乏人,然而京中百二世家,联姻联盟,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派系林立。
重用这种官员,可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萧岭是个,很锱铢必较的人。
萧岭脚步顿住,刚要停下来仔细听谢之容说话时,不妨被谢之容锢住手腕,拉着他向前走。
萧岭晃了下,发现谢之容用力不重,但用劲刁钻,挣脱不开就放弃了,半死不活地被谢之容拉着走。
“朕那个好舅舅很清楚,朕眼下几无人可用,”先帝留下的老臣诚忠心耿耿,然而,萧岭的表现太过不尽人意,甚至在皇帝不上朝之后,他们觉得虽然有失体面,但比他上朝时要好不少,赵誉多年以来尽心尽力,操持朝政,赵誉当政,他们未必会不满,“舅舅深知朕之困局,所以,才愿意毫不犹疑地移交权柄。”
因为他知道,萧岭不会坚持很久。
他笃定了萧岭无可奈何。
事多且杂,无人可用。
朝中官员,真正坐到君子不党的人太少太少。
赵誉毕竟是萧岭舅舅,因而谢之容并未多言国舅之事,道:“世家子弟中,可用者亦不少。”
萧岭若有所思。
他不愿意。
就算剧情按照原书发展,他要死,也得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他当政,朝廷必然迎来一次彻底的清洗与变革。
世家子弟出挑者甚众,可用,不可多用。
不然以后朝局巨变,这些已然掌权,又与皇帝素有渊源旧情的官员们会是天大麻烦。
谢之容一笑,看出皇帝不想,便不再提。
他此刻还不清楚,皇帝究竟想做到何种地步。
“世家子弟出众,朕知晓。”萧岭看了眼谢之容。
最出众的这个正拽着他在御花园里散步。
无论从哪方面看,萧岭都更愿意启用寒门子弟。
背景更简单,亦无依仗,所能依靠的,只有皇帝。
淮王府在老淮王孜孜不倦兢兢业业地荒唐行事之下,早不如当年,若非有谢之容,家声还未彻底零落。
萧岭亦承认,除却他欣赏谢之容这个缘故在,正因为淮王府日渐没落,而平南侯府不在京中,他才会对谢之容如此信任和放心。
他不会只因为欣赏和喜欢,就信任谢之容。
“谢陛下夸赞。”谢之容颔首。
看起来心情不错。
而今朝中,凭借着科举进入官场的寒门子弟,与世族有牵连的不少,门生、故吏、姻亲。
萧岭沉思,手指不自觉地蜷了下,下意识想要擦磨。
谢之容确认,这就是萧岭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
“能否,”既然没有人,那便另选人出来,他斟酌道:“另辟考场?”
上次会试,应该是一年半以前。
萧岭不会再等一年半。
谢之容眸光微闪,微微翘了翘唇,声音轻而缓,或许是现在的气氛实在太悠闲,他语气也柔和不少,“陛下可命礼部开试,例同会试,此后,再行殿试。”
萧岭瞥了谢之容一眼,倒没注意到谢之容和他说话语气上的差别,只是觉得谢之容似乎方才想到了,但是在等他说。
萧岭对于古代考试运作所知不多,直言道:“需要多久?”
“陛下明旨天下,考生来京,京畿无需几日,倘僻远处,三月亦不能足,会试与殿试相隔两月,期间若无变故,半年足以。”
萧岭断然,“不可。”
谢之容看他,“请陛下赐教。”
“令京畿与相近处学子即刻入京,休整十日便开考,这次考试,考生会远远少于先前,会试与殿试时间无需两个月,”考虑到古代阅卷不能使用机器的缘故,“一个月足以,细节让凤祈年去敲定,朕只看结果。”
萧岭望着谢之容,想从谢之容的脸上看到一点他对自己提议的看法,过了片刻忍不住道:“之容笑什么?朕说的很荒诞不经吗?”
谢之容愣了下,唇角的笑意愈发深了,“臣笑了吗?”
“你一直在笑。”萧岭道。
不仅唇角含笑,望向他的眼中也满含笑意。
谢之容略敛容,眼中笑意却有增无减,他道:“臣不是觉得荒诞不经,臣只是,敬赞陛下机变。”
如皇帝所言,若是实施,这一年礼部恐怕都不得清闲。
不过,这不是他该头疼之事。
萧岭满腹心事,又被谢之容拉着,本就不看路,一直在低头沉思,以至于顾勋见礼时他才注意到顾勋亦在。
他偏头,看谢之容,眼中流露出一种疑惑。
一种谢之容为什么不提醒他的疑惑。
谢之容气定神闲地回望。
“陛下。”
萧岭道:“不必多礼,起来罢。”
顾勋起身。
顾侧君谢之容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姿容过人,傲岸清绝。
与应防心有些相似之处,或许这种相似之处,是文人共通。
也或许,是萧岭的品味。
谢之容站在萧岭身侧,朝顾勋颔首,笑而不语。
顾勋亦回礼。
顾勋特是第一次见谢之容,视线落在谢之容脸上,皱眉一瞬,转而神色如常。
确实不加收敛,锐意迫人。
陛下怎么会把这种危险人物纳入宫中?
这种疑惑就像是顾勋当年看武帝宠爱沈贵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