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公子----飞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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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根本不必担心呀~"
应对如流的还回对方的话锋,欧阳常乐似乎是趴得顺了,顺利着地之后也还不肯从雷鸣身上下来,而巧的是,雷鸣似乎也忘了提醒他。
"话说回来,应该忙着抓人的慕容大侠,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做个暗箭偷袭的小人呢?"仿佛是在怨恨着慕容霜舞的剑术不让他看个过瘾,欧阳常乐用言语削得对方几乎下不了台。
摸摸鼻子,知道这个时候是多说多错,慕容霜舞正色。
"我只是追踪某些人追到这里,因为失了他们身影,所以以为是躲进了井里才在一边守侯,倒是你,怎么会从这种地方冒出来?"
上下打量了欧阳常乐又是泥,又是血的脏乱衣裳一遍,慕容霜舞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对任何事都很吝啬,独独在装扮自己的时候格外讲究的欧阳常乐,居然也有这般狼狈的一天?!
"想笑就笑好了,憋久了你那张勉强能看的脸就要憋成不能见人的红柿了......只不过笑完以后,记得答我的问题。"
不客气的笑了几声,慕容霜舞这才平静下来,问:"你想知道什么问题?"
"就从你追的是什么人说起好了。"似乎有些困了,欧阳常乐轻轻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
原本他也要睡着了的,如果不是被慕容霜舞接下来的话惊到的话......
"古月轩的胡大老板去世了,我追的是动手杀他的凶手。"
这句话让欧阳常乐和雷鸣二人同时变得沉默。
胡掌柜欧阳常乐与他并不熟,只是有收集他的情报而已。但是欧阳常乐一直很敬这位说一不二,豪气干云的前辈,虽然他不曾对任何人说过。
古月轩是专买珠宝等珍品的店铺,当初胡掌柜嫌起名麻烦,直接拆了自己的姓而成的名。
据说,天下没有古月轩找不到的宝物,端看胡掌柜找不找。而只要宝物为真,没有古月轩付不起的钱。
胡掌柜就是有着这般大口气的人。
但即使他话说得傲气,心却极软,开店挣的银子,常常都会变成贫苦民众们兜里的救济银,所以,他美名远扬。
是什么样的人,出于什么理由要杀死这样一个和气无比,从不与人结怨的老好人?
曾于胡掌柜有过数面之缘的雷鸣想不通,也在这时,他隐约看见欧阳常乐的表情变了一下。
"井下面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和雷兄在。"冷静得找不出一丝波动的声音,反而不像欧阳常乐的声音。"你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知他是问自己,慕容霜舞严肃的回答:"不将他们绑至胡前辈的牌位前面,断难罢休。"
"那么,我先离开。"微微一笑,欧阳常乐从雷鸣背上滑了下来,站稳后,理了理衣襟。
慕容霜舞没有拦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不陪,自己小心。"
好友之间往往不需赘言,一句简单的话语,已可包括万千情绪。
第五章
欧阳常乐二人到达时,古月轩里里外外都已经被装饰得素白一片,看上去平白为这生机勃勃的春日添上了几分哀戚的感觉。
来的宾客很多,店里的伙计们都已经忙不过来。
没有人认识欧阳常乐,这反而方便他观察四周的情况而不受任何干扰。刚才他方从慕容霜舞处知道,从自己与雷鸣去拜访林玉缘的那天到现在,竟已过去了两日了。
而且就在这两日当中,江湖上出现了很多"有趣"的传言。
因为大部分都是空穴来风的中伤之语,所以莫名成了别人话题中心的欧阳常乐并未放在心上,反倒是雷鸣有些不满他的闷不吭声。
"解释来做什么,反而让大家的注意全集中到我身上么?那就称了散播谣言的人的心意了。反正我的名声一贯都没好到哪,也就无所谓再变得更差些了。"
这种时候他倒是看得很开,连自己名声不好这点都终于肯承认了。
但即使欧阳常乐表现得满不在乎,雷鸣还是知道,他只是为了情势而忍下了辩解。欧阳常乐不是一个怕人指责的人,但这并不表示他就高兴被人诬陷。
"你这么做,是为了谁?"
听见雷鸣这么问,欧阳常乐回头望的神情里透出了疑惑。
深吸一口气,雷鸣不懂自己的在意:"你忍下这个侮辱,是为了胡掌柜,还是......为了慕容霜舞?"
欧阳常乐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然后,他笑得似乎很开怀的问雷鸣:"你怎会认为我是为了霜舞?这事又与他无关。"
"有关。"不惜以言语撕裂对方的面具,为的只是想看看他真实的一面。"如果慕容霜舞不重视胡掌柜的死,他就不会亲自追击凶手;然而虽然他知道凶手是谁,他却不知道凶手背后的人是谁,为了什么杀人--你,怕他吃亏。"
很有趣。
欧阳常乐满是兴味的看着雷鸣,丝毫也没有被人看穿的尴尬难堪情绪。他只觉得有趣,非常有趣。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像雷鸣这样了解自己。就连从小就在一起长大的慕容霜舞也不能。
那么......他该怎么回应才好?老实回答雷鸣的疑问,还是装作什么也不懂的糊弄过去?
就在欧阳常乐认真权衡着自己该怎么做时,雷鸣看见了一个他现在非常不想见的人。
仿佛分水岭一般,随着那个年轻公子的靠近,前来悼念胡掌柜的人们都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好让那看起来斯斯文文,温温和和的公子不受阻碍的通过。
所以很快的,还不待雷鸣二人回避,林书行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他身上依旧是和以往每次见两人时一样的浅蓝公子衫,有些大,走动起来时,风会轻轻鼓动他的衣袖,让它们鼓得如帆一般。
"久见了。"林书行脸上的神情依旧和最初见面时一样,有些忧郁,更多的是平和。
雷鸣冷哼了一声。
无论林书行与司徒婉、震四方的失踪有关系与否,他在雷鸣心里都已经是一个小人,一个不值得信赖的疑犯。
按理说,林书行应该很明白雷鸣那一哼的意思,但他还是保持着斯文的态度,缓缓开口--
"舍妹所做的事虽非我授意,我却也脱不了干系,雷兄要怪,就直接冲书行来好了。"
怪你有何用?"我要理由。"
即使很不高兴,雷鸣还不至于蠢到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现在只想知道林书行这一连串举动的背后,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理由。
"这里不方便说话,可否随我移步他处?"
环顾了一遍周围嘈杂的人群,雷鸣发现就在他与林书行交谈的期间,已经有不少人把目光集中在了他们身上。
麻烦!林书行根本就比欧阳常乐更像会走路的麻烦。
"只要别让我们又在什么奇怪的地方醒来的话,自然乐意奉陪。"还不等雷鸣考虑清楚,欧阳常乐已经代为应答下来了。
"放心吧......同样的事我不会做两次。"很温和的说着恐怖的话,林书行率先走出了门。
这次他们并没有去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找了古月轩对面的小茶馆坐下而已。
和之前一样,答应对方邀请的是欧阳常乐,可他到了目的地以后就只顾看着窗外神游。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欧阳常乐把麻烦都推给自己处理的行为,雷鸣只是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暂时不会有什么异常动静后,就又将注意放到了林书行身上。
接触到他如锐利的刀子一般咄咄逼人的目光,林书行依然不为所动。
"老实说,接下来书行要说的话或许会让二位觉得有些冒犯,届时还请见谅。"
听这个开场白已明白对方这次不会再有任何拐弯抹角,而是真的打算说出一切,所以就连先前漫不经心的欧阳常乐也稍微认真了起来--稍微的意思就是,他终于舍得在椅子上坐正了。
"先前我很怀疑你们。"
听到林书行这简单干脆就说出口的话,雷鸣和欧阳常乐俱是一愣。
"内人刚刚失踪没多久,正是林家多事之秋,江湖传言沸沸扬扬的时候,以买卖情报出名的欧阳兄却找上门来,且还曾故意隐瞒身份,让书行不禁多心了一些。"
接触到雷鸣看过来的目光,欧阳常乐微微苦笑--好吧,他承认自己名声不好连累了人,但是......
"而且,雷兄的来历我也查不出来,就更加不敢轻信。"
林书行此话一出,却换欧阳常乐以调侃的眼神打量起雷鸣来。
不知是没注意还是刻意忽略了这两个人之间的"眉来眼去",林书行的态度很认真。
"我担心雷兄与内人失踪一事有牵扯,而欧阳兄则是替你掩藏行踪的人,所以在前几次见面时都没有吐真,而我的怀疑,似乎也被妹妹发现了......"
"所以她就先下手为强,替自己的大哥扫除敌人?"听到这里,欧阳常乐已大约明白对方接下来想说什么。
"是书行一时失察,还请欧阳兄不要与我一般计较。"林书行说话很有技巧,见他把自己身份压低到这个地步,谁还能说出不客气的重话来?
但可惜的是,他对上的却是认钱不认脸的欧阳常乐。
所以对方毫不犹豫的就拆了他的台--
"既知失察,为何又不去救我们出来,却要我们自己爬出来?"
听到那个"爬"字,雷鸣的脸隐约有些抽搐,但没有说什么。
林书行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声音也低弱了许多:"我只是想既然已经错了,就干脆将错就错,证实两位究竟是哪边的人。"
"那证实的结果呢?"
"二位失踪这两天来,不曾有人在林府打探过,也不曾有人救援,可见二位只是出于个人的原因插手内人失踪这件事的。"
"你怎知没人救援?说不定这是我们的苦肉计呢?"似乎存心不让林书行好过,欧阳常乐瞬间又加刁难。
这次林书行却没有再脸红,反而是镇定的笑了起来。
"苦肉计也好,被冤枉也好......总之,书行已决定相信二位。"
"这话的意思是?"
"内人失踪的真正经过,二位可愿一听?"
看见对方那明显与黄鼠狼差不了多少的笑容,欧阳常乐慢慢展开来这里的途中顺道买的绸扇摇了摇,然后才懒洋洋的回答:"反正都上了这条贼船了,就算多知道一些也无所谓......你愿意,就说好了。"
听到这有些傲慢的话语,林书行只点了点头。接着,他目光变得悠远起来,似乎坠入了回忆之中......
从茶馆中走出来时欧阳常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后似觉得气闷一般,摇了摇绸扇,却又微微皱眉。
看他短短的时间里表情就换了数次,雷鸣好奇。
"你在想什么?"
闻声回神,欧阳常乐笑了笑:"无事,只不太习惯这把扇子的重量,所以有点烦恼罢了。"
还以为......他在操心刚才听到的事,结果,居然是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在伤神!
见雷鸣额角青筋隐约跳动,欧阳常乐连忙讨好般拍了拍对方的肩。
"玩笑而已,雷兄别这么开不起玩笑嘛~而且......"
听他欲言又止,以眼神询问时,却换得对方拒绝回答的摇头。
欧阳常乐不肯说,自然是心里有他自己的打算,不习惯扇子的重量还是小事,他比较好奇的是,自己原本那把扇子去了何处。若只是丢失了还好,但若是落在有心人手上......而刚才在茶馆中,林书行所说的话语里面有不少古怪之处有待查证,却有不知道该从何着手比较快一些。
结果到了现在,根本还是如坠云中,什么都不知道吗?或者有什么东西曾经很清楚的摆在自己面前,只是被自己忽略了?
还没来得及推测完所有可能,身侧雷鸣忽然停步,也让欧阳常乐停下来,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前方来势汹汹的堵着一群道士打扮的人,看见领头的那个男子,欧阳常乐有些伤脑筋的敲了敲头,开始怀疑今日是否不宜出行,以及考虑是否要跟对方打个招呼。
但是没等他考虑清楚,那边已经有人开始叫话--
"欧阳常乐!今日我武当就要找你讨个公道!"
说话的年轻人看起来很面生,欧阳常乐全然不知对方是什么人,只觉得好笑的回答:"这位小道长要找我讨什么公道?"
被他那个"小"字刺激,年轻人就要冲前动手。
雷鸣默默移动脚步挡在欧阳常乐前方,心里为对方总是爱说多余话的习惯摇头叹气--跟着欧阳常乐,就要有任何时候都不会有片刻清静,随时替他解决麻烦的心理准备,对于这点,他最近是越来越觉悟了。
那边厢,领头的男子也一把按住了情绪激动的年轻人。
"二师兄!"抗议的叫了一声,接触到男子警告的眼神后立刻就像被驯服的猫儿一般缩起了肩膀。
男子上前一步,抱拳向雷鸣二人施了一礼。
"在下武当弟子步鸿飞,有事要问欧阳公子,能否请雷大侠让开一步?"
听这口气,是已经把两个人的情报收集得差不多了。
雷鸣回头看欧阳常乐一眼,见他仍旧是不言不语的笑着,眼神却直直盯着步鸿飞的眼睛,当下明白他是接受了对方的要求,于是让开--反正估计又是为了欧阳常乐卖掉武当哪个人情报这类的事吧!
但事情,却出乎了雷鸣的预料。
没有多作客套,步鸿飞从衣襟中取出一件物事,举到欧阳常乐眼前让对方确认。
"你可识得此物?"
看见他手上拿的东西,欧阳常乐轻轻"啊"了一声,雷鸣的眉头也隐约皱了一下--步鸿飞手上拿的不是其他的东西,正是欧阳常乐前一刻还在念着的,他丢失了的折扇。
虽然看到那特殊的白玉扇骨时欧阳常乐就已认出了是自己的东西,但心里还是祈祷认错。
然后,步鸿飞缓缓打开了扇面。
依旧是精致无比,白玉为骨、白绸为面的扇子,依旧堂而皇之的写着"知足常乐"四字,唯一不同的,是那白绸扇面上,显得格外刺目的殷红色彩。
街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
"这是有人在我师傅的尸体旁拣到的。"举着扇子,步鸿飞一字一顿,清晰的说着。
"......谁拣到的?"平时里总是带笑的脸上此刻不见半点情绪,欧阳常乐首次露出如此冷漠的表情。
之前喊话的年轻人站了出来,挺胸大声回答:"是我!"
"何时拣到的,在何地拣到的?"
"昨天,我师傅的房间......凭什么是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在哪拣到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此话一出,已摆明了是把欧阳常乐认定为凶手,当下不止欧阳常乐面色难看,就连雷鸣也暗自握拳。
"你们只用一天就从武当赶来这里?"仿佛没有听出对方的意思一般,欧阳常乐仍然只是面无表情的问。
"不。"为避免冲动的师弟把情况弄得更糟,步鸿飞接过了问题。"师傅半个多月前就已受邀来到杭州,准备参加一年一度的昙华会。"
但后来浮游子听说棋友欧阳常乐也在此地,就外出寻找对方。他们最初时也没介意,直到昨天半夜,有人听到浮游子房里传出异常响动,赶过去看到的,是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今年的地点,我记得......是林府吧?"
几不可察的笑了一下,欧阳常乐回头看比自己和雷鸣慢了一步出茶馆的林书行,似在等对方解释。
林书行一愣,然后点头。
"是,今年轮到我家做东。"本来他只站在一边观望,现在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这才回答。
"我可以看一下浮游子前辈的遗体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欧阳常乐不知在想什么,又转开了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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